云雁回:“……”
云雁回翻了个白眼,“加班你们都还挺快乐?对了,我给这次盘查起了个代号,就叫‘净网行动’……”
众人莫名其妙,“网?什么网?”
云雁回一本正经地道:“汴京大街小巷,形如蛛网,小报分散其中,正是要将其净除。”
众人一听,都觉得有理,“这个名字起得好,形象。”
就是他们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起个代号……
稍晚一些,赵允初也结束了带队游蒲关泽之行,来开封府找云雁回了,“那些使臣看了两折《望情鱼》,差点不想走。辽使一直在说,他要向官家请求,让孔家班到辽国去表演。我说孔家班是你出资的时候,他一直在懊恼,说不该和你起冲突,要来请你原谅,希望你能协助他,让孔家班去演出。”
赵允初一脸得意,仿佛辽使求的是他一般,非常为云雁回自豪。
他一想到那些使臣不肯离开戏台前的样子,还有在看戏之时,为了舞台效果而目瞪口呆,如痴如醉,就特别开心。
云雁回也笑了,“美得他呢,我们大宋子民都还没看够,还给他去演出?”到辽国来回就得数月时间,再加上演出的时间,从上到下都不可能有人同意孔家班离开蒲关泽那么久啊。
这时候,有人过来调侃地道:“赵寺正,听说你和雁哥儿有那种关系啊?”
赵允初眼睛瞪大了,一瞬间整个人都僵住了,惊愕地道:“你,你……”
“你怎么知道的?”云雁回接过话头,搭着赵允初的肩膀。
赵允初一脸懵逼地看着云雁回,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那人哈哈大笑一通,“看雁哥儿无奈的,我说,那也没说一定是和你玩儿断袖呢。”
又有人笑说:“不是和雁哥儿还能是和谁?就他们俩每日待在一起……唉,这小报啊,真是笑死人了,倘若雁哥儿他们是断袖,那我们开封府不知道有多少断袖了,班房的兄弟们还每日同吃同睡呢。”
赵允初松了口气,这次知道他们是在嘲笑那“不靠谱”的八卦小报。不过纵然这样,雁哥儿也太大胆了吧……赵允初偷偷看了一眼挽着自己手的云雁回。
云雁回冲他眨了眨眼,暗暗偷笑。
有时候啊,真相越是明显,别人还越是不相信呢。
第219章 净网·皇佑四年
这开年以来第一桩大案就是扫黄打非, 云雁回也是醉了。
开封府差人通过便衣蹲守,跟踪调查,查获了非法小报印刷窝点。作案者竟是几名屡试不第的书生,购买了印刷设备,包括一套活字——毕竟是每期内容不同的报纸——在租住的房屋内进行印刷。
记者、主笔、编辑都是这几位, 被查获的时候, 还发现了他们尚未发售的最新一期小报, 竟然包含了插图,尺度还颇大……
云雁回看到样品都笑了,对胡翰林说:“这几位……可真是人才啊。”
他这边在一小步一小步的前进呢,那边直接一大步迈了出去。
可惜, 扯到蛋了。
胡翰林皱眉道:“心思都用在歪门邪道上,纵有才,也是搬弄是非的文痞。”
可不是么,利用自己的才学, 颠倒是非, 达到盈利的目的, 简直就是文坛的流氓,士林的败类。
《东京日报》编辑部的各位编辑看到胡翰林愤恨地离去之后,这才凑过来,看那小报。
“开封府果然除一大害啊!”细细看过内容后,有人惊呼,“此人必然钻研过《东京日报》的撰写手法,汲取了其精要,却用来写一些恶俗、引人遐想的异闻,这上面竟还配上了露骨的插画……”
“插画与文字结合起来的排版,的确比我们的纯文字要变化多,看起来更为悦目!”
“大害,果然是大害。有这样的头脑,竟然用来写如此文章,可惜了。难怪胡老如此生气啊,想来定是痛心疾首。”
“这几人,尤其是主编金峰居士,的确有些才华,可惜时运不佳,竟然剑走偏锋……”
云雁回其实很赞同大家说的话,“金峰居士”很有天赋,只可惜走错了路,或者说生错了时代。从古到今,新闻舆论都要严加管控,在这个时代,就更加是直接只能掌握在皇权之中。
胡翰林创办第一份对外发售的官方报纸,都要慎之又慎,考察再三。成立之后,从记者、编辑到主编,在审稿上面更是小心翼翼,紧抠每一个字眼。
案件经由开封府审理清楚,以前已经卖出去报纸都被低调收缴了,“金峰居士”和他的同伙们被判刑,得受上几年牢狱之苦了。
在那之前,云雁回还去看了“金峰居士”,此人真名叫严静叔。
听说云雁回是《开封府报》的创办者,坐在牢里的严静叔还爬起来,对云雁回行礼,“虽然未曾得见,但是先生教我良多!”
他们那小报,都是脱胎于《开封府报》和《东京日报》,说云雁回是他没见过面的老师,都不无道理。
严静叔苦笑一声,又道:“只是没想到,会是在这般情形下见面,严某原以为,总有一日,能与先生谈笑风生……”
云雁回沉吟了一下,说道:“《东京日报》的主编胡先生,说你是文坛地痞,十分之痛恨。”
胡老头,在士林那还是有点名气的,严静叔当时就愣了一下,随即喃喃道:“早就料到的……”
案卷记录,严静叔供称自己早就觉得这种八卦类型新闻很有前途,在屡次名落孙山后,心情比较郁闷,还被人嘲笑,就偏激了一点,拉伙开始搞事情。
“不过,这也证明你的确是很有实力的,其实我很欣赏你。”云雁回笑了一下,“多的我就不说了,说了怕和你关一起。不过,浪子回头金不换,待你出狱后,如有意愿,就来找我吧。”
严静叔偏激了,也只是写八卦,没有往里面夹私货,搞反动,可见人还是可以的。
严静叔本来觉得完了,被文坛宿老骂了那么一句,还进了一道开封府大牢,出去后怕是找个和文字有关的工作糊口都难。现在听了云雁回的话,登时觉得一道光照在身上,整个世界都明亮了啊。
严静叔激动地谢了云雁回,又期期艾艾地道:“那几名编辑……都是受我蛊惑,然则,也是有真才实学的……”
云雁回笑了一下,“到时一并来就是了。”
“多谢先生,多谢云先生!大恩大德,没齿难忘!”严静叔又给云雁回行了个大礼。
“日后我叫人给你们每日送报纸来,希望你们这段时间除了反省自身外,也要好好学习,再怎么样,也不能违法呀,是吧?”云雁回微笑着说。
这时候严静叔,觉得云雁回简直就是世界上最好的人了,很久以后,他真的跟了云雁回干活之后,才发现云雁回的宗旨其实是:再怎么样违法也不能被抓到呀……
……
把严静叔抓了,难道就完了吗?
还没有呢……
因为在《东京日报》的“八卦版”出来之前,不想把事情闹太大,所以查缴行为都是在大活动的掩盖之下。说白了,就是把全汴京的非法、涉黄涉赌什么的都扫荡了一遍。
净网·皇佑四年行动轰轰烈烈,小报的颠覆被淹没其中,没有掀起什么波澜。
而另一方面,《东京日报》正式进行拆分,将每个版块独立出部门,并招收新编辑。趁着这个时机,也将时事评论部门成立了。
这也是《东京日报》进一步专业化的表现,渐渐的,将不再完全借力于御史台和翰林院。
这个时事评论部门在招人的时候,条件说得比较含糊,到胡翰林那里去面试的人,还天真地以为,是写非常正经的针对社会现象写评论,开心得不得了。
云雁回心想,美得很啊,写社会评论还轮得着你们这些外面招的?翰林们都要挤破头了好吗?那种形式就注定了官家会比较关注啊。
胡翰林在面试时,就问了很多让大家莫名其妙的问题,东家长西家短的,乍一听以为在调查人际关系,再一想好像又有点不对。
等到时评部正式运转起来,这些人才“握草”一声,反应过来。难怪问的那些问题,原来招的是八卦记者啊!所以说,他们这些有幸入选的人,都是被鉴定为“好打听”的咯?!
……
云雁回去赵允初家时,还遇到了净网·皇佑四年的另一个受害者。
赵允迪要死不活地说:“大过年的,都没有出节,你们开封府这是搞什么呢……”
云雁回是来找赵允初的,因为课程表上记了,今天他们到赵允初家玩儿啊,不过这会儿就被赵允迪给绊住脚了。
云雁回打量了赵允迪一下,被关了那么久,赵允迪倒是白了很多,气色还不错,不见怎么郁闷,“怎么了,三哥,碍着你了?”
赵允迪精神一振,“你叫我什么?”
赵允初在一旁又羞羞哒了,叫三哥,当然是从他这里论起,一起跟着叫啦。
云雁回微微一笑,“三哥……”
赵允迪抖起来了,刚要就此调戏一下,云雁回又不紧不慢地说:“千万不要得寸进尺,我可以叫你三哥,也可以去诬陷你……”
赵允迪:!!
云雁回还是脸上带笑,仿佛那么说的不是他一样,特别有礼貌地道:“你之前说什么?”
赵允迪非常郁闷,他觉得雁哥儿没有像他想象中那样娇羞,还愈发嚣张了,让他很失望,反倒是他不争气的弟弟,听雁哥儿叫他一声三哥,都能满心荡漾,一脸春心萌发。
就这个样子,怎么配做他弟弟呢?!
赵允迪瞟了云雁回一眼,没有把心中的想法透露出来,埋怨地道:“我书童告诉我,他去帮我买书时发现,常常光顾的那家铺子,被开封府关停了。”
“那一定是卖了禁书吧,”云雁回说道,“最近我们在汴京范围内开展打击违法书刊活动,净网·皇佑四年,卓有成效啊。”
赵允迪常常光顾的铺子,一听就不是什么正经铺子,估计不但有涉黄书刊,还有禁书。
“净网·皇佑四年?你的意思是明年还有啊?!”赵允迪差点晕了,埋怨地道:“什么成效啊,就算有禁书,你们也不能一刀切啊,把禁书给收缴了不就完了,弄得我现在多不方便啊。”
云雁回汗了一下,总觉得这个话题莫名地下流起来了,“三哥,我看你禁足了很长一段时间了,为免变态,回头我去和娘娘求一下,让她放你一马吧。”
赵允迪被关得都快长毛了,听说有希望放出去,开心得跟什么似的,“雁哥儿,你真是好人,我错怪你了!”
“但是,话说在前头,放你一次可以,你别一转头就被王妃抓到你又和周惠林……”云雁回露出一个无奈的神情,“那就谁也救不了你了。”
“我的仇还没有报……”赵允迪嘀咕了一句,然后开始赌咒发誓,“我关了这么久,都没见过他,早断了联络了。”
云雁回压根就不信,但是有赵允迪在,真是非常好地转移了大家的视线,所以他只笑看赵允迪装逼不说话。
赵允初就更懒得看他三哥嘴硬了,拉着云雁回道:“我们不要管他了啦……”
云雁回被赵允初拖走,赵允迪在后面明知故问,“干嘛呢?”
云雁回一笑,“干点儿你干不了的事情呀。”
……
云雁回来赵允初家来得多,也过了几次夜,对房间里陈设很是熟悉,大方换了赵允初的干净衣裳,爬到床上去。
“过几日,就是上元灯节了。”云雁回趴在床上,看赵允初写的卷宗笔记,听到赵允初如此说了一句话。
“是啊,我们开封府已经联系了日报记者,到时去给贫困儿童送温暖,一些我们自产的菜和花灯什么的……”云雁回盘算着。
赵允初:“……”
云雁回看着他直乐,“别这个表情,好像我欺负你了一般。过来,过来。”
他把赵允初唤到身前来,在他眼睛上亲了一下——自从定情之后,云雁回总是用亲吻来表达各种亲密的情绪,让赵允初有点不自然,有点羞涩,又十分甜蜜。
“等当值完了,我们就去……”云雁回在赵允初耳边低声细语,看到赵允初的耳朵一点一点红起来,便在耳尖上又亲了一下。
赵允初抱住云雁回的腰,“雁哥儿,我好开心……你一亲我,我就觉得像吃了糖……”
云雁回回抱住赵允初,摸了摸他的脸颊,“看出来了。”
赵允初:“……”
“哈哈,”云雁回深吻他一下,“逗你的,我也开心。就想搞点被禁的事情……”
赵允初:“什、什么……哪里禁了?”
朝廷管天管地,也不管人闺中之趣啊。
云雁回笑说:“这会儿不禁,我老家禁呢。”
第220章 多才多艺
上元节时, 满城灯辉,煌煌如白昼,皇家宗室都与民同乐,到大相国寺观灯。
赵允初坐在棚子里,总是忍不住往云雁回那里打量——他惦记着今日和云雁回之约呢。
云雁回那里当值呢, 最近人手紧缺, 他少不了也要分担一些。幸好早调整过, 不太晚时,交了班,向赵允初使了个眼色,就遛了。
赵允初也一本正经地站起来, “阿娘,我去下面看灯了,坐在这儿看得不清楚。”
王妃笑说:“去吧,你们年轻人, 就喜欢热闹。”
赵允迪跟着站起来, “阿娘, 那我也……”
王妃立刻变了脸色,“坐下!”
赵允迪:“……”
王妃哪里放心让他离开,官家出宫,侍卫亲军都一路护驾呢,周惠林还不是在其中。
……
赵允初常年在大相国寺混,对这里熟得很,到了一处偏僻院落,便看到云雁回站在一个拐角处的侧影,轻手轻脚上前去,一把抱住云雁回,“雁哥儿!”
赵允初满腹相思要叙述,被云雁回一巴掌糊在脸上推开了。
赵允初委屈地去看,只见云雁回一脸惊惧之色,忽感不对,低头去看,却是云雁回另一边并排站在三个小孩,这会儿全都抬头,瞪大眼睛看他们。
赵允初:“……”
赵允初认得其中两个,赵宗实和赵幼悟,另外还有一个同赵宗实差不多大的女孩,就没见过了。
他小声问云雁回:“他们怎么跟过来了?侍卫呢?”
云雁回惊魂未定,看了看旁边,“在那外面守着……”他一脸苦色,告诉赵允初,他正想偷溜和赵允初会和呢,谁知道被赵宗实给拽住了。
赵宗实带着赵幼悟,还有另一个小女孩,也就是曹苗莲的外甥女高滔滔,未来的英宗皇后,他和仁宗说想在寺里玩儿,仁宗就拨了队侍卫,叫他们玩儿去了。
云雁回觉得,这样养孩子是不对的!作为一个皇帝,养孩子要有点阵仗啊,就算今天寺里很多禁军,也不能随便放出去吧!最重要的是,打扰别人约会是不对的!
云雁回不开心,赵允初也不开心,两个人对视着,眼中充满了怨念。
赵宗实拉着云雁回,“雁肥,我饿了呀,你带我拔萝卜吃去吧。”
“你方才怎么不多吃些糕点?”云雁回简直哭笑不得,“现在哪有萝卜……殿下,那你饿不饿?”
赵幼悟摇了摇头,“我不饿。”
云雁回又看向高滔滔,高滔滔便自觉点头,“我也有点饿……”
云雁回无语,“我们……先去厨房吧。”
云雁回带他们熟门熟路地摸到了这间院子的厨房,找了找,里面的食材都是生的,倒是有一堆栗子。
反正都被熊孩子缠上了,索性玩个痛快吧,于是把栗子抱出来,准备烤了吃,冷天正是吃栗子的好时候。
大相国寺绿化做得好,到处是树,僧人们每天扫落叶都是一堆又一堆,云雁回拢了一堆枯枝落叶,点了起来,然后开始烤栗子。
这几个小孩,哪里玩过这个,看到云雁回生起一堆火,都又紧张又觉得刺激。
“师兄呀,这是什么?”赵幼悟问。
云雁回道:“……您家大业大,栗子没吃过?”
非但是赵幼悟,赵宗实和高滔滔也非常困惑呢,“栗子不是黄色的吗?”
云雁回懂了,他们只见过剥干净的栗子,于是说道:“这个是带壳的栗子,长在树上时,外面还有一层毛刺的。剥开壳,才是黄色的栗肉。”
赵宗实这才明白过来,不禁有点羞愧,然而一会儿就转移了注意力。
“会不会把房子烧起来呀?”
“栗子要烤多久?”
“我娘说不能老玩火,晚上会尿床……”
赵宗实这小孩非常坐不住,云雁回扒拉着火和栗子,他就问赵允初,“阿叔,你本来和雁肥约好了来这里烧火玩儿吗?”
赵允初不开心地道:“本来你们不来,我们要做些好玩的事情的,但是现在做不成了,所以我很不快活,十三郎,你不要和我说话了。”
赵宗实一听,居然还有比生活烤栗子更好玩的事情,拉着赵允初:“是什么,我也想玩儿!”
“你不能玩,”赵允初把赵宗实给拎了起来,放到另一边去,自己坐到云雁回身旁,“待会儿我们把他们甩开吧……”
“英雄所见略同,”云雁回小声说,“等栗子烤完,趁他们吃栗子,我们就跑……”
火舌舔舐着果实,让其外壳裂开,淡淡的香味弥漫开来。
云雁回用碗把栗子装起来,“还很烫,先不能吃。”
因为三个小孩都不停地跳起来要看碗里的栗子,云雁回不得不把手又抬高了一些,过了一会儿,试了试温度还行,才把碗放下来。
赵宗实捏了一颗栗子,从裂口下手,将其剥开。黄灿灿的栗肉熟透了,就是被烤得边缘有些焦黑,赵宗实也不在意,一口吃下去,又香又粉,焦处带点苦味儿。
赵幼悟虽然好奇,却没敢先动手,瞪大眼睛看着赵宗实吃了一颗,然后笑开了,“十三郎的嘴巴都黑了!”
那栗子黑乎乎的,自然是把赵宗实的手和嘴都污染了。
赵宗实却自觉非常英勇,“黑就黑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