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玉已经习惯了桂王的不留情面。她已经听说了,桂王和杜九言之间不是男人之间是情谊,而是…

“王爷,有件事想和您说。”季玉道。

对方是女孩子,桂王忍了一下,尽量让自己表现的谦和一些,“说吧,什么事?”

“王爷您不考虑娶我吗?”季玉问道:“其实,我是桂王妃最好的人选。”

转来转去还是冲着桂王妃的位置?桂王蹙眉道:“你知不知道你在什么?本王的耐心没有了,你速速消失!”

说着要走。

“王爷,”季玉追了几步,“我和杜先生聊的来,王爷您也不是多讨厌我吧?”

“我做桂王妃,既能帮您挡住纷纷而来的烦恼和流言,又能让太后娘娘放心。如果王爷愿意,我也愿意给您留下子嗣。”季玉道:“我只要一个桂王妃的位置,对有您别的事情,我绝不会干预。”

桂王看着她。

季玉故作了勇气,“这世上,无论是谁做了桂王妃,都不会甘心没有您的呵护和爱,只有我,我绝对不会干预你和杜先生,而且,我们还能做朋友。您看到了,其实杜先生对我的印象也很好,我和她一定会相处的很好。”

“你几次三番接触杜九言,就为了这个目的?”桂王问道。

季玉摇头,“不是,这个想法是我刚刚想起来的。”季玉解释。

她确实是刚刚想起来,以前接触杜九言的时候,是因为桂王不好相处,而杜九言却平易近人风趣的很多。可是和杜九言接触后,她又确实觉得她是个很有意思的人,想要和她来往。因为不管出于什么目的,最后的结果如何,和他们来往都不会是坏事。

最重要的,太后娘娘会看得见她。

桂王看着她道:“我和她不需要挡箭牌,我们刀枪不入!”

说着就走了。

季玉愣住,站在门口看着桂王头也不回的身影,好半天才回神过来。

怎么办?

她茫然地靠在门上,焦虑又不安。

桂王在三尺堂找到杜九言,一进门就拉着杜九言道:“我刚才,差点被人抢走了。”

“啊?”杜九言一脸惊愕地放了花生米,“杀猪的又出来杀鳏夫了?”

桂王嘴角一抖,拍着桌子道:“季玉,他非要嫁给我。”

季玉?她很奇怪啊,杜九言还真的很迷惑。

“季姑娘很好啊,人爽快又漂亮,不是一般的姑娘,王爷您不考虑一下?”杜九言道。

桂王摇头,坚定地看着她,抓着她的手表忠心,“我对你情比金坚。”

“呕!”窦荣兴捂着嘴,生理反应过去以后,他看着桂王脸色一白,蹭得一下站起来,“我、我去茅房。”

说着,脚底抹油跑的极快,身后桂王冷飕飕地道:“吐干净再回来!”

宋吉艺哈哈大笑,“茅坑、茅坑是拉、拉、拉不,不是、不、不是吐!”

桂王看着他。

“我、我、我、也去。”宋吉艺指着外面,沿着墙壁滋溜出去。

钱道安和周肖也抱着卷宗走了。

“王爷,您今儿是立功了吗?也太横了!”杜九言道。

桂王就看着她不说话。

“确实立功了。”杜九言想起来,忙竖起双手拍着,“王爷好棒!”

桂王没眼看,靠在椅子上生无可恋地开始打盹。

杜九言无奈地傻笑,低头接着看张蛮子和常柳案的卷宗。这卷宗是宋吉艺整理的,相当的整齐出彩,看的人也很清晰。

“杜先生在吗?”门外,余氏从外面进来,她瘦了不少,整个人像是脱了水似的,摇摇晃晃地进来。

杜九言去迎了两步,扶着她,“您找我是有急事?”

“我来给您送讼费,我们篮子的事,给您添麻烦了。”余氏将自己钱袋子塞给杜九言,“钱不多,先生您千万不要嫌弃。”

大家都从房里出来,看着他们。

“没有上公堂辩讼,我不能收钱。”杜九言将钱还给她,“我的主业是讼师,找人查案都是副业,不收钱。”

余氏含着泪看着杜九言,“先生您…您真是好人啊。”

“篮子的事您节哀,实在是没有想到。”杜九言也不知道怎么安慰。

余氏擦着眼泪,道:“这孩子就是命苦,自从出嫁就没过过好日子。我现在后悔的恨不得代替她去死。”

“回头想想,她还不如跟着大壮私奔了。我把我这闺女教的太老实了。”

余氏掩面叹气。

“不是您的错,错的是杀人者。”杜九言道:“您不要自责。”

余氏应是,叹了口气。

“谢谢您,杜先生!”她说着,给所有人行礼,蹒跚地出门而去。

杜九言回头看着大家,道:“我好气啊,特别地生气!”

“我也气。”桂王道:“我带你们去打猎啊,去不去?”

杜九言点头,“去!”

第478章 不爱打猎(十)

万岁山的猎物,都是皇宫圈养的,野性不足,自然没有去深山老林狩猎有趣。

但是聊胜于无,有总比没有好。

从皇后后面出去走一炷香,就是后山,中间有个很大的马球场,球场边上有护栏,以前赵煜和桂王还带着京中勋贵公子们一起玩过马球。

但现在赵煜年岁大了,太子又小,这球场就好些年没有用了。

球场四面都有围栏,还能跑马。

过了对面的围栏就是猎场,所有的猎物都在里面。

小萝卜和年周还有八岁的二皇子赵文樾,六岁的五皇子赵文棕以及京中和他们差不多大,送来宫中陪读的小公子们,杜九言在林子里粗略地数了数,有十三四个人。

“这里打猎能猎到老虎吗?”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道。

赵年周道:“猎不到,但是能猎到鹿。很凶的大虫这里没有养。”

“那很没意思吧,我听说王爷的功夫了得,应该去更大的林子打猎。”

“王叔不想跑吧,更大的林子很远的。”赵文樾道。

“前段时间我四叔就去了,听说在关外,打了很多兔子和鹿肉带回来。”

“我伯伯也去了。”

“我表叔也去了。”

“废话,你表叔不就是我伯伯嘛,真笨!”

“你才笨。你说你的伯伯,我说我的表叔,各说各的。”

两个小孩吵起来,推推搡搡要大家,年周咳嗽了一声,“都消停点,闹腾。”

大家就不敢再闹了。

“他是谁家的孩子?”有人对小萝卜好奇。

赵年周道:“杜先生的儿子杜红麟。”

“就是那位很有名的杜先生吗?我知道的她的,她可厉害了,前天才查破了一个大案子。”

“碎尸案对吧。那个凶手还有个人指使,就是说有两个凶手。”

“好可怕!”

几个孩子又开始议论碎尸案。

小萝卜托着下巴,心头腹诽道:“碎尸案可怕,你们也很可怕,一直说话也不辛苦哦。”

赵年周也不耐烦,问小萝卜道:“你爹有武功吗?”

“我爹是书生。”小萝卜笑着,不说有也不说没有。

赵年周也就随口问问,“不知道今天有没有收获,王叔说带我们吃烤肉,这都快中午了。”

林子里,杜九言拖着山鸡,桂王脚踩一头野猪。

“王爷,您似乎和猪分不开了。”杜九言想到第一次和他见面,他就是用猪皮困着蔡卓如的。

桂王道:“你是嫉妒我,跑了一个上午就用石头砸死了一只鸡!你身上的弓箭,背出来干什么的?”

“装饰。”杜九言抖了抖背上的箭,绝对以后再不打猎了。

这不是她的强项。她绝不会再用自己的弱点,来存托他人的优越。

感觉不好。

“走了。”她拖着一只鸡,晃晃悠悠骑马,走在前面,几个侍卫上去抬着野猪,桂王很得意在杜九言面前彰显了自己的强大,“一会儿我给你烤肉吃。”

杜九言敷衍地嗯了一声。

“不高兴?”桂王道:“我哄哄你?”

杜九言白了他一眼。

晚上在宫里烤肉,说是烤其实还是內侍和女官们吃的多,皇子和勋贵公子们没敢给多吃,一人尝了一小口就撵走了。

桂王带着烤好的肉和杜九言一起回了王府。

跛子在院子里等杜九言,“东西都收拾好了,什么时候搬家?”

“择日不如撞日,明天好了。”杜九言道。

桂王凝眉,道:“再等一天,我东西还没收拾好。”

杜九言和跛子都看着他,一脸的莫名其妙。

“要不要点着灯笼给你们欣赏我的美颜盛世?”桂王撇嘴道:“你们搬家,我当然也要搬的。”

跛子道:“这里就是你的家。”

“你们搬过去的地方,也是我的家!”桂王道:“我住哪里,有什么分别?”

那是他给钱嬷嬷买的宅子,也算是他的家。

跛子无话可说,看着杜九言。

“那还搬个什么劲。”杜九言道:“就赖在王府,白吃白喝还有人伺候。”

跛子也不计较,颔首道:“行,我去告诉大家,不搬了。”

说着就走了。

“酒,来点?”桂王问道。

“走两杯!”杜九言说着冲着跛子的背影喊,“喊大家来喝酒。”

跛子嗯了一声。

晚上一群人坐在暖阁里喝酒,喝的东倒西歪胡乱睡在地上,第二天日上三竿才起来,下午又拿肉出来烤,晚上接着喝,又是日上三竿才起来。

“王爷,各位爷,今儿可不能再喝了。”谢桦急的团团转,以前还挺好的,没见着大家酗酒,这几天跟着了魔似的,“再喝就伤身体了。”

“杜先生,大家都听您的,您劝劝!”

窦荣兴道:“就是她要喝的。”

杜九言冲着谢桦嘿嘿地笑,道:“不喝了不喝了,今晚老老实实吃饭。”

“就是就是。”谢桦和桂王道:“王爷,承德侯府来人说了,城墙边上的人都安排住那边院子里去了,炭和粮食都充足的很,一直到天暖和都没有问题。”

桂王颔首。

“杜先生,有个叫肥肉的小孩子昨天就来找过您了。可奴婢要和您说,您这又喝醉了。今天那孩子来过又走了。”

“还有单捕头也来过。”

杜九言揉了揉额头,道:“知道了,今天真不喝了。”

“都去洗洗,一会儿出去见见太阳。”

一个个蓬头垢面胡子拉碴。

“九哥,”宋吉艺摸着自己下巴上的胡茬,“为、为、为什么你、你、你没有、胡、胡子?”

大家都盯着她的下巴看,虽然黑了点,但是皮肤格外的细腻,莫说胡茬连根像样的汗毛都看不见。

“皮肤好,你不服气?”杜九言抹着自己下巴,“都去洗澡,臭烘烘的。”

说着,快步出去了。

“奇怪,”宋吉艺撇着嘴,又去看桂王,他也长了胡渣。

桂王看着杜九言,悄摸地跟着过去,杜九言回头看着他,“干什么?要一起沐浴?”

桂王脸一红,“要点脸!”话落又觉得是他占便宜,顿时点着头,“好,好啊!”

杜九言白了他一眼回房去,桂王跟着,“言言,把面皮摘了我看看你的胡渣。”

“我还小,没长胡子。”杜九言和他笑了笑,“走了。”

桂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撕了她的面皮,“我就看看…咦,你真的没有长!”

你才发现吗?我没长的东西多呢!杜九言将面皮拿过来,“满足你了的好奇心了吧?”

“奇怪。”桂王摸着自己下巴,“只有谢桦才不长。”

杜九言就冷飕飕地看着他。

“走、走了!”桂王回去洗澡。

杜九言梳洗换了衣服,和桂王一起去了府衙。

“找我有事?”杜九言碰见单德全,单德全拱手道:“大人今天结案了,卷宗已经交上去了。”

杜九言颔首,“结吧,也没有别的线索。”

“这个东西,”单德全给她那个摔断的戒指,“您不是要留着玩的吗?我和大人已经说过了,大人说只要您保管好,上峰查的时候能拿出来就行了。”

杜九言接过来,颔首道:“好!”

单德全不明白她为什么留着这个东西,但杜九言既然要留,就肯定有他的道理。

两人从府衙出来,去看望肥肉。

院子很大,一个反击干挤了六个人,地龙烧的热热的,吃的饱了,一个个脸色都好看了很多了。

“有新衣服啊,承德侯府真不错。”杜九言打量着肥肉身上的新衣服。

肥肉笑着道:“大家都有,是季小姐从各家各户讨来的旧衣裳,但是对于我们来说,已经很好了。”

季玉还真是个别致的姑娘。

如果她是男子,想必承德侯府也不会落到如今这个地步。

“那你记得谢谢季小姐。”杜九言道。

肥肉点着头,“杜先生,我真的吃到肥肉了,今天吃了三大块。”

从小院里出来,杜九言没急着回去,而是晃悠着沿着小路往法华寺的后山慢慢走。

与此处相隔不远的徐村村头,徐田一脚踹在媳妇的肚子上,指着她的鼻子骂道:“老子天天拿钱回来,你居然一文钱没有存。你是不是他娘的在外面养野汉子了?”

“你今天要不说明白,我离开就杀了你。”

“像张蛮子那样,把你剁成肉块喂狗去。”

王氏穿着一件打着补丁的衣服,左眉心有颗痣。她趴在地上哭着,两个孩子,大的是个姑娘七八岁的年纪,小的是个儿子不过两三岁才会走路,都害怕地蹲在一边哭。

“徐田,你再打我就带你去衙门了啊。”要是在自己家里打,里长能不管自然就不会管,可人打到路上来了,他这个里长要是不出面就说不过去了,“能耐的很呢,见天的就说杀人杀人,你当官府是摆设啊。”

“这种娘们留着干什么?”徐田道:“我累死累活一年到头挣的钱都给她,可刚才问她,她居然一文没存,你说气人不气人。”

里长就问道:“你挣了多少钱,今年?”

“少不得三四两银子。”徐田道。

里长就看着王氏,“这钱也不算少了,钱呢?”

王氏擦着眼泪,道:“一家人吃饭买菜穿衣,老的小的今年就光生病看大夫就去了四五趟医馆,哪一回去不得五六十百十文钱。他爹那个病前后少说得有一两多银子了。”

“过年买菜买肉,哪里还有钱剩。”王氏哭着,“我一年到头没买一件新衣服,没舍得吃块肉。没存钱难道还是我的错吗。”

徐田推开里长,上去就是一脚,“你、你给我等着,老子非宰了你不可。”

第479章 一个浅梦(一)

“你说什么浑话。”里长骂道:“没听京城里那位杜先生说的吗,只有没用的男人才回家打老婆。”

“就是。”旁边有几个同村的婶子道:“一家过日子哪里不花钱?她都把账算给你听了,你还打。”

“你有本事多挣点钱啊。一年到头不着家,她一个人伺候老的小的,吃也舍不得吃穿也舍不得穿,你能娶到她是你的福气。”

王氏爬起来,簌簌地掉着眼泪。

“快去扶你娘起来。”里长和孩子们道。

徐田一肚子的火没处发,见大家都帮着王氏来数落他,顿时恼怒地道:“行了,就你们家日子过的好,就你们有钱,行了吧。”

说着啐了一口回家去了。

两个孩子见徐田走了,才敢过来扶王氏。

“谢谢大家。”王氏强撑着爬起来,一瘸一拐地往家走,里长跟在后面送她,“我送你回去,他要是敢再动你,你到我家来。”

王氏哭着应是。

里长送王氏回去,徐田已经坐在堂屋里喝酒吃饭,两个老的也跟着吃,见里长来了也不说话,三个人瞪着王氏。

“不要再打了,打死了,你不但没媳妇,还要坐牢。”里长也啐了一口,看不惯这一家子,“再让我听到,我第一个不饶你。”

说着让王氏回家去,他也走了。

王氏颤巍巍地回去,给两个孩子盛了饭,她一个人坐在灶膛里吃中午剩下来的粗面窝窝头。

杜九言和桂王正坐在法华寺的禅房内,三人围着棋盘坐了三个方向。

桂王和方丈大师在下棋,杜九言在打盹。

头一点一点的,睡的又实又香。

桂王右手悬空撑着她的脑袋,左手执棋落子间隙端茶喝了一口。

“杜施主近日为了查案,太辛苦了吧?”方丈看了一眼睡着的杜九言,眼角含笑,“这个年轻人,稳重、洒脱不拘小节,难得一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