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人在汉中办事,所以来的这么快。因为告的是你,所以府衙不得不接案子,到时候应该是吴大人坐堂。”
“告西南包庇纵容,告是未经得家属同意,私自解剖受害人尸体?”杜九言问道。
“是!”刘嵘勤道。
“这个切入点可不怎么样。我现在就能认罪,有什么好打官司的。”杜九言轻笑,“告我前应该来问问我啊,浪费资源。”
刘嵘勤露出无奈的表情,“你要自辩吗?”
“还没自辩过,生平第一次,自然不能浪费。不过如果在府城开堂,还要先生把马车准备好,里面的褥垫弄的松软一些。”
“毕竟,八十鞭子不好受啊!”
刘嵘勤很担心,“你和吴典寅关系不错吧?”
“有我在,谁敢打她?”桂王上来,讥笑一声,“在这大周有我护着你,就是我哥也打不着你。”
刘嵘勤松了口气,道:“有大人,那我就不用担心了。”
“嘘!”杜九言道:“现在不谈,以后再说。”
三个人说着话到院中,来往的学生和讼师有的行礼,有的则是机巧地避开。
杜九言除了第一天动手了,后面就办了两件事,一是查办毛寅的死因,而则是每日听告状。
至于整顿,他还没真正动手。
所以,这半个月对于西南的众人来说,除了毛寅的死引起了风波外,杜九言的到来并没有如他们所想带来翻天覆地的影响和变化。
更没有成为一种灾难。
这就好像,以为来的是一阵飓风,但最后却是和风细雨温柔绵绵。
一开始大家还忐忑不安,可半个月后,就已经完全适应了。
去了府学,周岩和蔡寂然几人正和一群人说说笑笑迎面过来,大家脸上的笑容一凝,退在了路边恭敬地行了礼。
杜九言懒得看他们。
“去看看肖师兄吧,”蔡寂然道:“大夫说他只要再躺半个月就能下地走动了。”
当时刘先生去撵人,他们苦苦哀求,说等肖青枫的伤好了再走。
于是肖青枫这段时间一直在养伤。
“嘘,”周岩带着他们离开,低声道:“毛寅的父亲,状告杜九言了。”
“或许,过一段时间,西南又将引来一次很大的波动。”
“或许肖青枫不用走,或许,我们都要走!”周岩道。
大家脸色一变,又紧跟着叹气,“今年的西南,真的是风雨飘摇,命运多舛。”
“会好的。等度过了这次的危急,我们一定会迎来新生!”周岩低声道。
其实不是今年,而是从去年就开始了,从杜九言的出现,西南的风波就开始了,就好像被她在什么地方凿穿了一个洞,这个洞在一年的时间里,慢慢塌陷,再难收场。
“程公一定会有办法的。”蔡寂然道。
几个人都是这么想的,默默等着毛献友告杜九言的案子到来。
第二日,府城的文书送到西南,定在六月二十开堂审理毛献友状告西南会长杜九言案。
一时间邵阳城里沸腾起来,几个妇人打听到毛献友家在哪里,趁着半夜,往他家院子里丢了一堆粪便和石头。
还有人站在门口,拦着门,将毛献友的十八代祖宗都问候了一遍。
“作死眼瞎的东西,居然告杜先生。杜先生不管做什么,难道不是为了你家好,为了查你儿子的死因。”
“儿子死了,就知道盯着要钱,我看你儿子就是你杀的,你就是去西南骗钱的。”
毛献友没有回来,郭氏早回了娘家,所以毛家的院子里一片臭气哄哄却没有人清理打扫。
六月十九,三辆马车去府城,小萝卜忧心忡忡地道:“爹啊,您真的会被打吗?”
陈朗和闹儿以及花子都在。
都不放心,所以要跟着一起去。
“打就打吧,多大点事。”杜九言道。
陈朗凝眉,“最后折算下来,大约能有十几下,忍一忍就过去了。”
“九哥,我代你受刑。”闹儿道。
“我也可以。”花子道。
“官司还没打,就抢着证明我一定输啊,别说丧气的话,鼓励我才对!”
“可,你解剖了毛寅的尸体,是不争的事实。”陈朗道。
杜九言摇头,“先生,我好困,我要休息一会儿。”
车到城门口,刘嵘勤正带着西南二十几个人在城门口等她,杜九言咦了一声,跳下来,问道:“先生,你们怎么在这里,我自己去好了,不用担心我。”
“会长,我们不放心您。”
“九哥,我们和您一起去。”
话落,就看到刘婶也带着许多朝城门走来,她喊道:“杜先生,明早开堂,明天一早我们就去宝庆。”
“您尽管放心,我们一定会保护您的。”
“不用不用,宝庆也不近,你们一早赶路,太辛苦了。”杜九言道。
“我们不怕,怕宝庆那边的人不知道怎么办,他们没有我们有经验。”刘婶道:“更何况,宝庆也不远的,我们有车,都准备好了。”
杜九言很感动,一一拱手,道:“那我去将客栈安排好,届时大家都去客栈休息!”
“不用,我们早上过去晚上回来,杜先生您不用担心我们。您只管专心辩讼!”
杜九言应是,刘婶一会儿喊着大家回家准备,小萝卜站在车上挥着手,“我们明天见,我请大家吃饭!”
“小萝卜,还卖瓜子吗?”有人问道。
“卖的、卖的我都准备好了。不过大家不用花钱,我给你们免费。”小萝卜道。
大家都笑了起来。
杜九言看着刘嵘勤和西南近三十人,笑着道:“先生回去吧,我没事的。”
“行,这么多人去,我们就不用再去添乱的,你自己多警醒。”刘嵘勤说着,就招呼大家回去。
大家都散了,杜九言上了车。
“义父没有来呢?”小萝卜朝外面看。
杜九言道:“他说他明天早上去。”
“我就说嘛,他不应该不来的啊。”小萝卜嘻嘻笑着,躺在陈朗的怀里,“先生我要睡觉。”
陈朗抱着他拍了拍,柔声道:“睡吧,我抱着你。”
小萝卜点着头,窝在陈朗怀里睡着。
下午到的宝庆,住在上次的客栈里。
几个证人也各自安排了房间。
杜九言去府衙,吴典寅正要出门,见她来了就取消了行程,和杜九言去书房,道:“我正要让人去邵阳找你,就在昨天,刑部送来了公文,你看看!”
这些公文是不能给杜九言看的,但是吴典寅还是拿出来了。
“训斥我违法乱纪毁人尸体?”杜九言不惊讶,“这件事大人不必犹豫,该怎么办就怎么办,更何况,事情的结果还没有出来,大人不必有负担。”
吴典寅一怔看着她,“你的意思是,这件事还有别的转机?”
“如果我发挥正常,会有转机。”杜九言道。
她也还有别的打算,“等讼案结束后,可能还要大人您再帮忙。”
“当然可以。”吴典寅点头道。
杜九言说着,又递了一封诉状,给吴典寅,“既然人都在府衙,那么这个案子就在这里办,您看可妥?”
吴典寅看完之后惊了一下,问道:“这个两个案子一前一后…我要是接的话,放在一起办理?”
“可以并案一起查办,因为是案中案并不冲突。”杜九言道。
吴典寅颔首,“行,我知道了。”
第二日一早,杜九言练完功脱衣洗澡,房门被人啪啪拍响,桂王喊道:“开门,我一早赶路要进来睡会儿。”
杜九言缩进水里,“找地方坐一盏茶,我马上出来。”
“义父啊,”小萝卜隔着门道:“您等下哦,我爹现在有点事。”
桂王竖着耳朵,顿时眼睛一亮。
他听到了水声。
杜九言早上都会练功,天气这么热她必然会再洗澡…
桂王搓了搓手,看向屋顶,正要动就听到房间内,杜九言警告道:“想想你的祖师爷,他可能不太愿意被我骂!”
不用看到,也能想象他现在肯定是一脸猥琐,想翻屋顶。
“都是男人,有什么好遮掩的,矫情!”桂王哄小萝卜,“义父好累,让我进来休息一会儿。”
小萝卜抵着门,戒备地道:“不行,一会儿就要上堂了,您休息不了一盏茶的时间,有什么意义。”
“一会儿也是好事,我一早赶路,很辛苦的。”桂王道。
杜九言迅速擦干穿衣服,听着两人的对话,忽然就想到了大灰狼和小白兔的故事。
幸好她儿聪明!
穿戴整齐打开门,桂王已经坐在石墩上打盹了,杜九言走过来看着他,凝眉道:“真的这么累?”
“嗯,真的好累。”桂王抬头看着她,额头有着薄汗,面颊绯红,一双眼睛湿漉漉地看着她,眨巴着眼睛,“你都不让我休息一下,我还不是为了你了。”
杜九言就想到了小萝卜,哄她的时候就是这个表情,占着自己好看,装可爱扮无辜。
“吃饭!”杜九言拂开袍子,转身就走,手腕却被桂王一把抓住,“言言,等我。”
杜九言费了一些力气忍住了想动人的冲动。
吃过饭,一行人去了府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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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6章 我认罪的(一)
大堂内,吴典寅高坐主案,桂王旁听,杜九言见到了离开半个多月的毛献友,以及和季仲岸一样出自燕京七星院的讼师。
“在下燕京七星院夏明川,拜见杜会长。”
“有礼!”杜九言颔首。
夏明川约莫二十七八的年纪,个子矮矮的,鼻翼边有颗痣,看面相是个聪明人。
“杜先生,”门外,有人喊道:“杜先生,您要努力啊,一定没事的。”
杜九言一回头,就看到了府城门外,密密麻麻的人头。
来了这么多人?杜九言很惊讶,站在门口冲着大家行了礼。
夏明川也惊讶地看着,一直听说杜九言在西南一代很有人气,几乎每一场官司都会惊动方圆百里,有的人一早就会从家里出发,走几个时辰赶到衙门,就为了听杜九言的一场辩讼。
有的人场场不落,就因为如此,据说连邵阳的人口都多了一些,买卖人也更加多了起来。
吴典寅冲着桂王行了礼,拍了惊堂木,道:“升堂!”
府衙用的不多,吴典寅来宝庆做知府以后,在这里升堂的次数屈指可数。
没有想到时隔很久以后,审的居然是这样一件特殊的案件。
西南会长杜九言,毁尸!
“半个月前,在邵阳的西南讼行中,发生了一件离奇的死亡案件,学生毛寅半夜死在卧室之中。在西南会长杜九言的带领下,西南全力查办此事,并得出了结论,所以,今日西南会长杜九言,也给本官递交了一份诉状。”
“但巧合的是,毛寅之父毛献友在十日前也给本官递交了诉状,告西南会长杜九言,知法犯法违背人伦毁坏毛寅尸体。”
“因两案乃出自一个案件,所以今天本官放在一起办理。”
“二位可有意见?”吴典寅看着堂下的三人。
杜九言拱手,道:“学生并未意见。”
毛献友去看夏百川。夏百川拱手道:“既是一个案件,那就由大人您做主。”
“嗯!那就现在开堂。”吴典寅看着吴百川,道:“先来后到,你先递交的诉状,就先来审理你的案件。”
夏百川拱手应是,“毛寅在两个月前进入西南府学读书,作为西南的学生,吃住在西南,但却意外在西南命丧。西南府学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依律,西南应当做出以下两点的应对。”
“一、西南应当查明并向外以及死者双亲交代,毛寅的死因。若属于意外死亡,那么西南就有失职并见死不救之嫌,应当给于我请讼人赔偿。”
“二、若毛寅的死乃是被害,那么西南就应当速速查明凶手,给与严惩!并给我请讼人赔偿。”
夏百川看了一眼杜九言,接着道:“以上两点,除了赔偿之事西南没有去做意外,其余他们都做了,甚至超出了律法的范畴。”
夏百川提高了声音,说到重点,“这超出的范畴,就是西南会长杜九言,在得到我请讼人明确反对的前提下,一意孤行,执意要解剖毛寅的遗体,寻找他的死因。”
“她明知毁坏他人祖坟、尸体等行为已经违背了讼师操守和大周律例,可她依旧做了,并确确实实将毛寅的遗体开膛剖肚!”
他说完,外面传来一阵低低的惊呼声,毕竟开膛剖肚的事太过匪夷所思。
想想就觉得可怕。
“杜九言,你对你的罪行,可认?”夏百川道。
所有人都压住了一口气,盯着杜九言,想告诉她不要认,这种事虽有些匪夷所思了,但作为西南的会长,她也不是没有理由和立场。
“我认!”杜九言冲着吴典寅拱手,“大人,学生确实为了查清毛寅的死因,而解剖了他的遗体!”
吴典寅点头。
夏百川一愣,他没有想到杜九言认的这么干脆!
他可是堂堂西南的会长,而且,如今的西南岌岌可危,如果再经过一次会长犯法的事,圣上就绝对不可能再留着西南了。
她居然毫不犹豫地认了这个罪行。
“大人,依大周律法,杜九言毁坏他人尸体,按律笞八十,但因她乃西南的会长应当罪当一等!”
吴典寅看向杜九言,等她辩讼。
桂王眯着眼睛打量了一眼夏百川,丑人多作怪!
“认,都认了!”杜九言笑盈盈地道。
夏百川又是一惊,不得不向杜九言拱手,道:“杜会长敢做敢当,实在令人佩服!”
不过,这只是一个开始,真正的惩罚,还在京城!
他们会再经历一次付怀瑾的事。
会长犯罪撤职,西南撤并。
就算是桂王相保,就算是圣上开恩,也保不住的!
解剖查死因,难道还想恢复祖师爷的当年的条例?不可能的。
因为被废的,就是为世人所不容的。
这是必然。
违背这一切的人,就会被大势所不容。
夏百川收手,这一场辩讼才开始。他现在很想知道,杜九言准备怎么做她的原告。
“既毁尸一案,杜九言已认罪,那毛献友状告案,便在此暂告一段。待杜九言做原告案审理完毕后,再行讨论赔偿一事。二位可有意见?”
夏百川拱手道:“学生同意。”
杜九言点了头,吴典寅就看着她,道:“第二案,杜九言你说!”
“是!”杜九言应是,看向毛献友。
毛献友一直没有说话,被杜九言看的心头一跳,垂下了眼帘。
“你想赔偿多少钱?”杜九言没头没尾地问毛献友,“还是一万两吗?”
毛献友看向夏百川,夏百川和他点了头,他才回道:“是!”
“那,你关心你继子的死因吗?”杜九言问道。
毛献友回道:“杜先生说笑了,我们一直在等西南给的交代。就是不知道,杜先生今天作为原告和此案一起审,告的是什么名目,告的是谁。”
“告你!”杜九言看着他,“杀子讹钱!”
毛献友猛然抬头看向杜九言,脸色瞬间一变,继而开口道:“杜先生又说笑了,我怎么可能杀我虎子。”
“杜先生,您告毛献友杀人之罪,这么说,案子已经查破了?”夏百川问道。
杜九言颔首,“破了!”说着,冲着吴典寅拱了拱手,道:“半个月前,毛寅死在房中,我查探了现场,只有两个线索,第一、床头留下了挠痕,第二、死者周身肤色蜡黄!”
“死者的死因,成了迷!没有死因本案根本无法下手,毫无头绪。”
“于是,我做了决定,解剖尸体查死因!”杜九言拿了邵阳县衙案件卷宗,“尸体解剖后,我们发现,毛寅体内的肝、脾以及肾都有不同程度的肿大。仵作和邵阳胡大夫就此给出了结论,毛寅死于食物过敏。”
“什么是过敏?”吴典寅问道。
“每个人的身体不同,有的人天生不能吃海货,但凡碰一碰就会喉头肿大,周身起红斑,轻则呼吸困难重则有性命之忧。为此,我查阅了邵阳数家医馆的病者录,在这十年间,邵阳一共发生了八十三例海货过敏的病,因此死去的人,有十六个!”
“你的意思是,毛寅也是不能吃海货?”吴典寅问道。
“不可能!毛寅最喜欢吃的就是鱼虾蟹。”毛献友回道。
杜九言摇头,“过敏的东西很多,有的人在春天对花粉过敏,有的人终生不能吃花生,有的人不能吃黄豆和豆腐,五花八门难以圈定。我提到海货和这些食物,是举例,意在让各位明白,这种病的特点。”
“甲之蜜糖乙之砒霜!”
吴典寅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