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其中五人,在无数双眼睛的注视中、在衙堂的门外,开始一件一件的脱衣服。
她们面无表情,她们腰板笔直,她们目不斜视,静静看着公堂上的明镜高悬四个大字。
在冷冽的初冬,五个女人弃了一切…
但并没有人觉得她们的行为惊世骇俗,因为她们身上的伤痕更令观者震惊。
“天!”有女人惊呼一声,“这、这是造的什么孽啊!”
在这一身带着惊恐的哭声中,人们看到少了ru头满身刀痕鞭痕的小巧姜氏,看到了瞎了一只眼睛,胳膊骨头已经扭曲变形,双腿布满烙印的陶氏,看到了金秀三位婢女身上的遍体鳞伤和触目精心的两个字纹身。
贱人!
杜九言转头看着贺成,“这就是饱读诗书的,这就是道貌岸然,这就是所有人眼中光鲜亮丽的宝庆知州,李大人这六年来的所作所为!”
“试问,这天下你们可曾见过这样的畜生?”
“忘恩负义,自私自利,家暴,杀人!马玉娘在走投无路,被逼入绝境的情况下,在目睹奶娘惨死的情况之下,所做的反击。”
“各位!”杜九言拱手,和五个裸着的女子一起,看向百姓,“换做你们,会怎么做?”
“杀!”
“都是一死。和他拼了!”
“这个畜生,只是勒死了太让他舒服了,应该凌迟,一刀一刀的割了他的肉。”
“是该死。”杜九言捡起衣服,一件一件给她们穿上,“可是,事实上是,就算是个畜生,杀了也是触犯了律法,也要担负律法的责任。”
她给她们穿好衣服,走到正堂,拱手向贺成,语气急转,高声道:“但是,却可以酌情量刑,马玉娘罪不当死!”
“请大人上奏,判马玉娘笞三十,赔银十两!”杜九言说完,冲着贺成一行礼。
打死一只有主的牛,主家来告占全责,便会笞三十赔银若干。
杜九言这是将李执比喻成一头牛。
贺成猛然站了起来,喝问道:“你说什么?”
“笞马玉娘三十,赔银十两!”杜九言昂首道。
“杜九言,那是一个人,一个人!”贺成指着她怒道:“李大人就算有错,可他也是人。更何况,他还是朝廷命官,你可知道,朝廷培养一个五品官员,要费多少人力财力?”
“你可知道,一个李大人从官十多栽,为国为民做了多少事。这样的人,就算生活作风上不好,可瑕不掩瑜,他对天下对百姓是有功的!”
“马玉娘一介妇人,杀了对国家和百姓有功之臣,不但该死,而且应该重重惩罚,以儆效尤。”
“马玉娘。”贺成指着马玉娘,怒道:“当日本官判刑时就曾说过,今日不烦再和你,和天下那些愚蠢无知的妇人说一遍!”
“夫乃妻纲,李大人为朝廷效力,为百姓做事,其中辛苦不是你等无知妇人就体会和了解的。就算他吃酒生气,偶有动手失了分寸,你也应该规劝,忍耐,决不能心生怨念。”
“如此,才是女子本分!”贺成拍了惊堂木。
里外又安静下来了下来,忽然,杜九言爆发一阵大笑。
“杜九言,你休得无理,不要以为你有功名在身,本官就不能治罪于你。”贺成道。
杜九言道,“大人误会了,学生笑不是笑别的事。而是这瑕不掩瑜…学生觉得李大人这瑕有点太大了,几乎看不到他玉的本质了。”
“什么意思。”贺成怒道。
杜九言伸手,窦荣兴提着个包袱交给她,她提着站在公堂上,将包袱一抖,哗啦啦掉下来一地的信件和账册!
她随手从地上抽了一封信出来,“这封…是新化某位乡绅的信,信中只言片语不足念叨,但附言却很有意思。”她扬眉,大声道:“今附银票一千两,请大人吃酒!”
她说着,将信递给苗书吏,“劳驾给各位大人看看。其中有名有姓,要核查很容易。”
“这一封,八百两出自邵阳胡府。若各位大人存在质疑,可以请胡守业上堂作证。”
贺成传了胡守业,胡守业将始末缘由说了一遍,便退了下去。
几位大人的脸色就开始不好看了。
“这一封,扬州瘦马尽情享用。”杜九言挥了挥信。
“这一封五千两!啊,这事儿有点大,似乎和粮仓有关。”杜九言奉上信给吴典寅,“贺大人想必来不及看,请吴大人过目!”
吴典寅接过信,顿时面色大变,满面怒容,低声道:“城南粮仓的粮食,是他和人狼狈为奸偷换出去了。”
“可恶!”郑知州也惊骇不已。
要知道,两年前宝庆府所有在职官员都被圣上训斥了,罚俸半年。
此事他们怀疑内部有鬼,但没有想到会是李执。
“肉,不割在自己身上不疼。”杜九言又拿出一叠信,“这一叠四封信,出自李大人之手,想必各位能辨识出字迹。”
“写的什么呢。”杜九言看了一遍,“和学生还有点关系。月前学生和刘大人审了严氏父子杀人案。李大人得了严智钱财,接连写信去县衙给刘县令,威胁他将严智放了,不要再管此事。”
“拿来我看。”吴典寅接过信,脸色骤然发白,看向杜九言,低声问道:“当时的刘县令,是谁?”
杜九言无声地道:“桂王。”
“混账东西!”吴典寅将手里的信拍在桌子上。
贺成面上也是五颜六色,半天说不出话来。
“贺大人。”杜九言收了笑脸,大声问道:“如此品德败坏的贪官污吏,真的是对国对民的功臣吗?”
“如此宠妾灭妻,家暴杀人的夫君父亲,真的比马玉娘这样一介夫人的性命珍贵吗?”
“这样,还能用瑕不掩瑜来给他开脱掩饰吗?若真如此,我便对贺大人您感到费解。您是怎样的人,曾读的什么书,让您在看到这些证据和他的作为后,还认为他仅仅是瑕不掩瑜!”
贺成气的站起来,狠狠的瞪着他。
“人的价值不只是他的地位,不是以性别论,而是平等相待,拨开表象去看本质。”杜九言不看贺成,从怀里拿出一张纸来,念到:“从马玉娘出生那年开始,马府都会向当地官府捐曾一百两银子,开设粥铺捐赠旧衣。”
“其后每一年,马府都会做这些事,就算是这两年,马玉娘也依旧会暗中给青衫道观一百两银子,让他们出面施粥捐赠人救济那些无家可归的人。”
“她做的事或许微不足道,或许不像男子那样惊天动地,可她对国对民真的无用吗?”
“默默无闻的马玉娘,比不上人面兽心的李执吗?”杜九言摇头,“当然不是。马玉娘不偷不抢不侵害别人,她善良单纯默默付出,而李执刻薄,狭隘,残暴无论是为人还是处事,他们都不对等!”
“我若在此说一句,李执死有余辜,会让我这个讼师显得不那么客观!”杜九言目光扫视,大声道:“但是我今日就是不要客观一回。”
“他,李执,死有余辜!”
高声之下,一片寂静,包括堂内的三位官员,看着她面色恍惚!
门外,百姓鼓掌,纷纷响应,喊着道:“对,死有余辜!”
“马玉娘杀的对,这种贪官污吏,死有余辜!”
“凭什么按品级厚葬。我们要将这个狗官畜生拖出来挫骨扬灰。”
群情激愤,声音震天,贺成忽然醒过来,怒道:“住口!如何判定不是你们说了算,而是律法来判定。”又道:“杜九言,你说这么多,就算李执人品败坏,可也不能改变马玉娘杀人的事实,她依旧要处死,为她杀人行径付出代价。”
“是要付出代价,但绝不是死。”杜九言回道:“所以学生请求大人判马玉娘笞三十,罚银十两,以儆效尤!”
贺成指着她,手都在抖,“律法就是律法。不会因为恶人被杀,还是好人无奈,都一样公平公正的判定。”
“是!”杜九言道:“但是法外在,情在内。大人可酌情量刑。她有错,可罪不该死,应该罚,但绝非是凌迟极刑。”
贺成还要说话,杜九言拱手道:“大人不必和学生斗嘴,您只管将今日公堂上一点一滴写清楚,送去京城,自然会有人帮您判断!”
“有的事,不是你现在否定,不同意就能定夺的。”杜九言道。
贺成冷笑道:“你认为,此案朝廷会念及马玉娘,而改成轻判?”
“是!”杜九言道:“学生认定朝廷会改判马玉娘。”
贺成心头不屑,转头看向吴典寅。
吴典寅和他微微颔首,道:“你今晚令人整理好卷宗,明日送到府衙来,即刻送去京城。”
“多谢吴大人!”杜九言拱手!
吴典寅看向杜九言,眉梢微挑,道:“你为何认为,朝廷会重新量刑改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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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年前,祖师爷修订的律法,在漫长的岁月中,子孙们为了证明自己来过,而修改的漏洞百出…
所以,别怪祖师爷,他棺材板早就盖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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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7章 两城一案(一)
她今天要做的,不是让贺成承认她,她要做的是得到一个机会,一个三司会审的机会!
走出宝庆,去到京城,让那些一句话就能决定凡人生死的人,看到这个案子,看到马玉娘。
那么,她们赢的机会,将会更大。
“大人,这世上男子千千万,却不是所有人男子都认为女子微不足道,也有那心疼女子,念她们不易,而恭敬相待的。”杜九言拱手,道:“这世上,也有那生来就高人一等,万人之上睥睨天下的女子。”
“自有明白人,来评判。”
“至于是谁,学生不敢猜度。索性将此案件交出去,让圣上、京中大人们,让天下人来评评理!”
“马氏有罪,可罪当如何?”杜九言道:“请吴大人、贺大人和各位一起等待,莫要早早定论。”
“若天下人在了解本案实情后,还认为马氏罪该凌迟,那么无论是马氏还是她的家人都会心服口服。”杜九言说完,行礼。
她身后的马家的人,也跟着行礼,齐声道:“请几位大人法外开恩,送卷宗入京。”
贺成不喜杜九言此人,他认为作为讼师的杜九言,本堂辩讼脱离律法,全程在博取同情,丝毫没有水准可言。
“本官…”贺成开了口,吴典寅抬断他的话,和杜九言道:“杜先生言之有理,就像你说的那样。”
贺成顿时变了脸色,不等他开口,吴大人接着又道:“苗书吏,本官命你速速将卷宗整理出来,明日一早亲自交到我手中。”
苗书吏应是,朝杜九言看了一眼。心中又感动又兴奋,杜九言赢了啊,这个案子她做的是有罪辩护,全程从情感出发,却能做到这一步…他从来不曾见过。
杜九言,果然是杜九言!
天下讼师无人能出其右。
“多谢吴大人。”杜九言不再看贺成,此人目光狭隘,不值得她尊敬和交往。
“你好好养身体。”她蹲在马玉娘面前,含笑看着她,“就算失败了也不过维持现在的状态,可要是赦免了呢?”
马玉娘震惊地看着杜九言,一双手剧烈的颤抖着,眼泪迅速在眼眶聚集,很久她开口道:“谢谢!”
“金秀说您做的酱肘子很好吃,我儿很喜欢吃。我们在外面等您出来,让我和我儿也能有机会,尝一尝夫人的手艺。”杜九言含笑道:“夫人,要保重!”
“好、好。”马玉娘点头,眼泪宛若风吹的雨滴,慌乱过后重重地落在地上,“我、保重!”
杜九言颔首。
“将马玉娘带下去,退堂!”贺成说着,迫不及待和吴典寅拱手,“大人,借一步说话。”
吴典寅去了后堂,不等贺成问,他已经道:“法内情,李执此人虽已死,但作的恶却依旧在。通过此案我会将他所有行径报上去,替天行道。”
吴典寅有吴典寅的考虑,通过这件事,他将李执所有的罪行报上去,甚至于,将一些别人的事也一并加在李执的身上。
一并将这帐结算了,以免事情暴露,他一个失察之责是免不了。
“可是大人。”贺成道:“一个妇人而已,何至于…”
吴典寅顿时眯起了眼睛,不悦地看着贺成,低声训斥道:“贺成,请注意你的言辞,对事对人也就罢了,可你若时时将此话挂在嘴边,届时犯了弥天大错,就休要怪我没有提醒你。”
贺成一怔,忽然想到了太后。太后也是“一介妇人”。
原来如此,杜九言让他将此案原封不动地上报,赌的就是和马氏同样是女人的太后心思?
“大人训斥的是。”贺成不再说,恭送吴典寅一行人从后面出去,他又往衙堂瞄了一眼,杜九言还依旧在,他拂袖气冲冲地离开了。
杜九言正在李明珠几个人交代,“现将乔妈妈的棺木重新下葬,再做几场法事吧。”
“好。”李明珠点头,樊安益接了话,低声道:“杜先生,我们现在就是等了吗?”
杜九言回道:“回去再说。”
“好!”樊安益应是,带着大家抬着棺木,徐徐出了衙门。
外面的百姓并没有散开,大家沉默的让开了一条路,在拥挤的街道上,没有任何声音,乔妈妈的棺木从众人中间穿过,忽然,不知道是谁是手伸过去,低低的道一声,“我来帮你们。”
“我来。”
“我来。”
“我扶后面。”
一时间,乔妈妈的棺木,被抬了起来,扛在十几个人的肩膀上,高高的穿过宝庆城。月前,乔妈妈死后,虽送了陪葬,却依旧是一口薄棺草草埋在城外,没有人送终没有人摔丧,无声无息地消失在这世上。
但是今天却不一样,那么多只手托着她,让她堂堂正正的,什么都不用害怕,去一个没有虐待和恐惧的地方。
“多谢!”金秀几个人跪在人群后,磕头,“谢谢大家。”
“谢谢了。”
有几位妇人将她们扶起来,哽咽地道:“都是苦命人。人一死这一世的孽债就了了,来世她一定会投生到富贵人家,衣食无忧一辈子荣华富贵。”
棺木一点一点走远,杜九言沉沉叹了口气。有妇人走过来,满目期望地看着她,“杜先生,马氏…会没事吧?”
杜九言含笑答道:“尽人事听天命。”
“杜先生,您…您真的认为马氏罪不该死吗?”另外一位妇人走过来,小声问道。
杜九言颔首,道:“是啊。罪不当死。”
“可贺成说妇人命贱,就算是丈夫打骂,也该忍耐,顺从。是…是这样吗?”
杜九言打量着说话的妇人,三十岁的年纪,很瘦,头发梳的也不规整,人看上去恍恍惚惚的。她顿了顿和对方道:“不是,这世上谁的命都不贱!”
妇人眼睛一亮,点着头,不停地道:“是、是、是的。”呵呵笑了起来,冲着杜九言行礼,道:“杜先生,谢谢您。”
“杜先生,这几天你还在宝庆吗?”
杜九言道:“后天回去,等京城的消息。”
“杜先生,您住哪个客栈,我们…我们能找您吗。”
“杜先生。”忽然有个男人冲了过来,看着她哭着道:“杜先生,那个李大人太畜生了。我…我今晚能将他尸体扒出来,挫骨扬灰吗?”
杜九言左右四顾:“谁在说话,听不见,人太多了,也不知道是谁说的。”
说话的男子顿时明白,笑着点头,招呼兄弟去扒坟。
当夜,已经入葬的李执,被人刨了坟,鞭尸,割肉丢在了臭水沟里。
就连贺成府中的几个门,也被人泼了大粪,臭不可闻!
贺成气的站在街上,浑身发抖。
压抑着好奇等待结果的宝庆,表面上风平浪静,但七日后的京城,却如同油锅入了冷水…复审的卷宗由刑部众人看过之后,顿时分成了两派。
一小部分人,在了解了原委后,觉得马玉娘虽犯了杀人之罪的,但情有可原最不该死。
一大部分认定,律法就是律法,李执再十恶不赦,也不该是由马玉娘来结束他的生命。
郭庭收到自宝庆寄来的信,信是杜九言亲手所写,细细说了当日重审时的情况,以及告诉郭庭,接下来他应该怎么做。
“乔岭。”郭庭将信收好,“你随我出去一趟。”
“干什么,大人?”
“扎纸鸢。”郭庭道。
十月十八的早朝,赵煜一如往常坐在龙椅上,听百官奏禀各部事宜,刑部分管湖广道的钱侍郎出列,拱手道:“圣上,日前宝庆府马玉娘杀李执案重审,卷宗已由送至微臣手中。”
赵煜想起来,这个案子桂王很关注,便问道:“嗯,重审结果如何,有新的结论?”
“是!本案讼师杜九言请求朝廷,判马玉娘笞三十,赔十两纹银。”钱侍郎道。
赵煜一怔,下面百官顿时也嗡嗡的问道:“杀一个人,笞三十下,这…杀头牛都要比这量刑重吧,这…这简直是开玩笑啊。”
“朕看看。”赵煜说完,薛按下来取走卷宗奉给他。赵煜先是一目十行,随后则又回过头来,细细看,许久之后他抬起头来,凝眉道:“为何前面判牍上,不见这些事?”
贺成的判牍,通篇都是批判马玉娘大逆不道,却并没有提马玉娘的杀人动机和夫妻二人的恩怨。
“贺县令可能是觉得这些和马玉娘杀人事实并未干系,不影响案件结果,所以没有详细赘述。”钱侍郎道。
赵煜正要开口,忽然殿外侍卫进来回禀,道:“圣上,宫门外送子娘娘现身了。”
“什么?”赵煜没听明白,侍卫便又说了一遍,他起身道:“出去看看。”
便带头出了殿门,站在高高的金銮殿外,一眼就看到送子娘娘徐徐飘在空中…
“这谁做的?”赵煜蹙眉,吩咐道:“不知是哪里的道士,装神弄鬼,速速将人擒了。”
侍卫应是而去,出了宫门,就见街面上许多百姓在叩拜,说送子娘娘显灵,几个侍卫追寻娘娘像方向而去,忽然就听到一阵喧哗,几人抬头去看,就见空中娘娘像腾腾起了火,转瞬之间化作灰烬青烟,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
“这…这怎么回事。”
“是送子娘娘生气了。因为宝庆最近出了个案子,一个妻子饱受殴打疾苦后,受不住失手杀了当官的夫君,那边的县令判妻子凌迟之刑,还以此警示世间妇人,就算被打也该忍着,因为女人的命贱!”
说话的人在人群中说的,四面左右无数人听到,顿时引起一阵渲染大波。
“女人命贱?这话也说的出口,他祖上没女人,还能有他这个狗官!”
“就是。天天被打,谁不反抗?”
一时,这样的人在送子娘娘像烧了以后,穿梭在大街小巷,说完话便又消失了。
“所以,送子娘娘生气了!”众人道:“自焚画像,警示我们。”
不过半刻,燕京满城流言,皇城内,赵煜听完回禀,又扫了一眼手中的卷宗,目露沉思。
第198章 男人想法(二)
“这分明就是那妇人的家人故弄玄虚。”有主张重判重罚的官员道。
“这怎么故弄玄虚,她不过弱质女流,出身商贾,短短数日她的家人就能到京城,筹谋这件事?”
两方争执,赵煜又翻了一遍判牍,出声道:“此案量刑确实过重,更何况,李执此番不被马氏杀死,朕也会砍他的脑袋。现在倒给朕省事了。”顿了顿又道:“朕看,从轻发落改判…”
“圣上。”赵煜话刚落,薛按从后面悄悄上前来,在他耳边低声道:“太后娘娘听说了这个事了,说让您得饶人处且饶人。马氏虽犯了罪,可要不是逼急了,又亲眼见到亲人惨死,她也不可能做出杀人之事。”
“既然李执该死,那就让他死了便是,活着的人就好好活着吧。”薛按传达太后娘娘的话。
赵煜凝眉,“太后娘娘如何知道这件事的?”
“兴许是方才送子娘娘画像自焚的事,太后娘娘听说了。”薛按道。
“这个杜九言,朕怎么看着名字很熟悉?”
“郭大人刚刚为她请奏表功,还有几月前她守住了新化,太后娘娘给她下了表彰懿旨,鲁阁老还赠了一副字呢。”
赵煜立刻想起来了,颔首道:“这位讼师很是不错,不但心有大义保家护国,更有出色的辩讼能力。”
赵煜颔首,“那就依太后吧。”他说着微顿,和众人道:“此案就按照这位杜九言杜讼师的建议,笞三十,赔宝庆县衙十两纸赎。”
话一落,百官哗然,你来我往你请我奏,顿时议论起来。
“圣上!”内阁次辅,大学士任延辉拱手上前,道:“夫妻和睦举案齐眉者,其实并不多。生活中有口角矛盾多不胜数。如果此案马玉娘轻判,这不就等于告诉世人,夫妻间若发生了口角,就可以趁着对睡着将对方杀了泄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