郓王笑看高铭,父皇做了正确的决断,提拔了忠臣和能臣。
赵佶一脸期待高铭表情的模样,皇帝也是人,付出也想要回报,他给了高铭这样大的晋升机会,对方一定高兴疯了,疯狂表忠心才是。
屋内所有人都挂着大大的笑意,艳羡地看高铭,等他谢过官家,就抚掌祝贺他。
就在这时,却见高铭长长一揖,“官家,臣万死不能接受。臣资历尚浅,实在无法承担少宰一职!”
这是把他放在火上烤啊,适当的升职加薪,他是喜欢的。
可任命为少宰,这不是捧杀,烈火烹油么。
盛极而衰,物极必反。
关键赵佶有用贬官来“锻炼”官员的前科,蔡京就这么被他用贬谪起复玩了四次。
他高铭不想步蔡京后尘。
他坐到少宰的位子,哪天赵佶觉得他高铭应该下基层锻炼一下,他不毁啦?
赵佶以为高铭在谦虚,笑道:“诶,资历尚浅可以磨砺,你收复了幽州,又与花荣琢磨出了练兵之法,能力毋庸置疑。”
高铭解释道:“官家,臣能收复幽州,全赖郓王临危不乱的英明领导,若没有郓王殿下把握整体方向,做臣的引路明灯,臣如何能与辽国人谈妥?至于练兵之法,也都是众人智慧的成果,郓王殿下,花荣、李纲、陈东、陈朝老,每个人都有份,我不敢独揽大功。”
蔡京坚决扶高铭上位,笑道:“官家,您看,高铭不仅有出众的能力,又有如此的美德,德位相配,实在应该登上相位,为国效力。”
你在皇城司,奈何不了你,等你成了次相,到了老夫的阵地,就叫你见识见识老夫的手段。
高铭见蔡京这么积极,就知道是他的主意了。
心里先骂了一句老东西,果然还是你最坏!
高铭抬头看赵佶,“臣年纪尚轻,现在只想做大宋的一块砖,哪里需要就搬到哪里,脚踏实地的走好每一步。官家这般信任臣,对臣委以重任,但是臣心里清楚,六部之事,每一件都关乎国计民生,臣实在缺乏民生的相关经验,不足以统率全国的规划。能将未来金国来访这一件事处理好,已经不容易了。”
郓王这时回过味来了,高铭封王已经叫人眼热,不宜在短时间内升任少宰,便道:“宋江和三司的人去金国贩马,就要接金国的使臣们来了,到时候金国的人员必然由高铭接待,他以少宰的身份接触他们,的确不太方便。”
高铭以皇城司的身份做事,目前是有利的。
而且他握着皇城司,助他上位也更方便。
赵佶耳根软,一琢磨儿子的话有道理,金国那边不能放松,皇城司那边对金国的应对方案都是高铭一手操办的,临时换人不合适。
再者,本来提议高铭做少宰,只是蔡京的主意。
他之前在兴头上,便同意了,如今高铭不愿意接受,他也不会逼他。
不过,他还是很满意高铭的表现的,年轻人,就该这么谦虚。
他颔首,“那么少宰一事,就暂时搁置罢。先将金人来访处理好。”
高铭心中松了口气,口中称道:“官家圣明。”
蔡京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不动声色,心里冷笑,不急,来日方长。
赵佶就叫人撤去写了一半的诏书,继续练他的瘦金体,问赵楷,“练兵之法编汇完了吗?”
“儿臣已经将练兵之法总结了。”昨天赵楷自己在府邸内消化练兵方法做总结,从内法练心,到外法强身,分门归类的做陈述。
赵佶没想到儿子做事如此勤快,心中越加喜欢。
嗯,比太子强多了。
见练兵之法翻阅了一遍,首先看到了一个名字李纲。
赵佶对李纲的印象还挺深刻的,有事没事都上奏折抨击朝廷丑恶,所以才把他安排到太常寺去,没想到被高铭给翻出来了,还叫他编写读本。
不过,看过李纲这部呕心沥血之作,赵佶内心大有触动。
不管他如何爱起刺,还是心系国家的。
还有陈东和陈朝老,高铭给他们找的新营生不错,叫他们有地方发泄心里的想法,没精力了,也就不会在外面闹事了。
顶算是被高铭给收编了。
赵佶对新式练兵发,最满意的一点是,看起来不怎么费钱,投入不需要太多,不像之前提出来方法,一上来就做盔甲打造兵器,实在吃不消。
赵佶大手一挥,“那就叫花荣回到他的神武军,看看训练上等禁军是何效果。如果还有效果,就让高俅在上四军全部推广。”
汇报完毕,高铭走出大殿。
长出一口气,险些被人架在火上烤,这算不算躲过一劫?
——
与其做了次相被蔡京压制,不如在他皇城司的小天地内“作威作福”。
有皇城司在手,帮助赵楷上位容易些,比如可以暗中调查对手太子赵桓。
调查结果比高铭想象中的要失望。
赵桓奉行一条“做多错多,我什么都不做就不错”的原则。
他连话都不多说,更别提任何留下把柄的诗词文章了。
他身边的班底,因为他不得宠,这么多年下来,不忠心的都跑光了,留下来的都是死忠派。
之前王仔昔搞事,必然是东宫官员指使的,但王仔昔死在了狱中,死无对证。
王仔昔那次算是赵桓的战略攻击阶段,如今他弟弟赵楷收复幽州归来,他就转为了战略收缩。
目前什么都不做,就跟老爹比命长。
废掉太子总得有理由,赵桓不给他爹和他弟任何机会。
高铭皱眉,心道,至少在这个时空,他可不想宋钦宗这个名号再出现!
就不信找不到太子的纰漏。
——
赵佶的日子也不好过。
收回太行山以东城池的赵佶,心里着实美了几天后,兴奋劲儿逐渐过了后,在大臣的提醒下,突然意识到一件惊天大事。
那就是大宋的北方藩篱幽州等城池虽然收回来了,但也仅仅是收回了一个地方而已,藩篱并不牢固。
相当于要回了大门,但是大门和院墙并不结实,得换大门和院墙。
幽州以前在辽国境内,他们闲得慌才会花钱修筑各个关隘,在自家院内起高墙,完全没必要。
所以幽州城和几个收复回来的城池,急需修缮关隘,加固城墙,才能起到守护大宋的作用。
赵佶心颤地叫工部计算了下费用,他看着眼前的奏折,深吸了一口气才去敢看具体数字。
瞅了一眼,差点没晕过去,天啊,竟然要这么大一笔钱?!
赵佶他爹变法积攒了点家当,他哥也没怎么花,他接手的时候,国库确实有点钱。
但这么多年下来也败了不少。
再者冷不丁突然要再兴大的建造工程,一时吃不消。
但是城墙必须得修,比如榆林关,居庸关等关键节点,不修缮的话,起不到防御的作用。
赵佶发现要回城池只是第一步,后续维护才是花钱的大头。
家大业大,哪哪都要钱。
但不管怎样,这笔钱必须得有,靠赵佶一个人自然是解决不了的,赶紧把他的卧龙凤雏们都叫来议政。
可这些大臣平常都是朝皇帝要钱,哪轮到皇帝朝他们要钱。
答案就是各个部都没余钱啊,至于钱去哪里了。
那不是明摆着么,军饷、平乱、治理河道、哪个不是钱?比如对方腊用兵,都是钱堆出来的。
这都是开支的大头,剩下零七八碎还没算呢。
况且,您老人家也没少花,那么大一片艮岳怎么垒起来的?
但是现在赵佶不想考虑钱去哪里了,只想问钱从哪里来。
“众位爱卿,你们可有建言献策?”赵佶微笑着看下面一众官员。
众官员都低着头,不敢和皇帝对视,毕竟一旦对视就说明想回答的问题。
赵佶见所有人都不积极,表情不是很快乐,将目光落到了高铭身上,挤出一个微笑,“高爱卿呢,可有办法?”
赵佶期待地看他,高铭一向都有主意,他对他给予厚望。
可这次偏偏叫赵佶失望了,他一揖,“臣还没有想到行之有效的办法。”
众人也都心想,就是嘛,谁也不是神仙,不能点石成金,就是高铭也不能变出钱来。
高铭也是这么想的,我就是再能耐,也不会炼金术啊。
大宋收入多,花得也多。
这时有人提出,“禁军人数庞大,臃肿不堪,每年花费数额之巨,令人咋舌,既有练兵新法,不如裁撤禁军。”
高俅立即反击,“裁撤禁军,如果能好好安置,就怕匪盗四起。”
“难道禁军都是一些潜在的强盗吗?”
高俅不服,针锋相对加以反驳,“好生安置当然不会,如果贸然裁撤,无法安身立命,难免铤而走险。”
赵佶直头疼,道:“好了,裁撤禁军,从长计议。”
高铭默不作声,心里则道,其实办法很简单,那就是摊丁入亩,官绅一体纳粮。
读书人通过科举,有了官身,按照规定免除徭役、赋税,摇身一变成为特权阶级。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皇帝作为最大的地主为了运转国家,总得给手下人马好处,官绅拥有超然的地位不用纳粮就是福利。
随着时间的发展,官员的家人亲戚乃至仆人都挂靠上来,全都免除了赋税。
社会富裕阶层反而不纳税,缺钱就找没钱的普通百姓薅羊毛。
于是,常常发生这样的事情,百姓没钱起义了,为了镇压这波起义的,朝另一波百姓受赋税,结果原本没起义的在重赋的压迫下,活不下去也起义了,越镇压越多。
然后负富得流油的官绅们站出来指着国家赋税太重,官逼民反。
有时候皇帝也心里苦,哔哔那么多,你们真解决国家赤字,自己交税不就好了吗?!
但是官绅们表示,我们拒绝,谁叫我们纳税,我们跟谁没完!
终于,后来的雍正朝这帮人举起了官绅一体纳粮的屠刀,钱是收到了不假,但名声也交代了。
各种编排的黑料满天飞,什么篡位啦蒸人啦脑袋被人割了金子刻个脑袋下葬啦。
往近了说,王安石扒灰的黑料怎么来的?谁编的一目了然。
他高衙内身上本来就有黑点,这要是被敌人放大了,估计编出来的黑料能突破人类想象。
高铭掂量了下自己的斤两,别说官绅一体纳税了,就是提出减掉一些冗官的政策,他都得灰飞烟灭,变法前辈们的鲜血可还没干呢。
他一向珍爱生命,况且刚跟花荣你侬我侬的过上小日子,暂时还不想作大死。
想弄钱,目前得从动别人奶酪以外的地方想办法。
第154章
其实朝廷这些老狐狸谁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 但谁都知道改不了了,但都在朝廷这口锅里吃饭呢,先凑合着过吧, 不也还没出大事呢么。
赵佶又问蔡京,可蔡京这个时候也想不出什么法子。
到目前为止, 能收的税都收了, 国家牵头的出海贸易也不少, 每年都在赚钱。
开的源很多, 归根结底, 还是花得多。
很多人觉得还是得节流, 但是节流不能从自己身上节, 比如少开俸禄之类的。
勤俭节约必须从皇帝开始,话里话外开始下道,不出意外, 再说几句就能把话题拐到皇帝铺张浪费上。
高铭心中暗想, 赵佶要是能从他自己身上开刀才是太阳打西边出来。
他作为一个智商不低的艺术家, 什么不知道啊,还用大臣告诉他?
心里门清,就是不听。
都说永远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
赵佶何止是装睡,简直是装昏迷。
而这边厢,赵佶敏锐的察觉到了危险,都知道这人后面要说什么,肯定是叫他不造建造宫殿, 不要再耽误享乐等看似忠心耿耿,实则挑毛拣刺给他找麻烦的鬼话。
他当即道:“朕都知道了, 今天就到这里,你们回去都好好想想办法, 一旦想到法子就告诉朕。”
赵佶跟朝臣不欢而散,甚至有点委屈,他叫大家想办法开源弄钱,也是为了国家的长治久安,这一次,可不是为了他自己花,怎么又扯到了他头上?
刚才好险,要不是他反应快,立即退朝,就又得听那些老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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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修缮北方防御事关重大,所以高铭和父亲回到家中,不免也要继续讨论。
高俅道:“城墙肯定是要修的,增加赋税也要修,否则的话,那些城池要回来还有什么意义?官家想必也是这样想的,所以,不弄出钱来,这件事就没完。”
高铭半开玩笑地道:“官家把他自己园子里的好东西拿出来能解决不少问题。”
人家女真人不管怎么落后,但在强军上可是很下血的,勒紧裤腰带搞军事。
据说历史上阿骨打死后,他的弟弟完颜晟即位。
因为过了很久的苦日子,他一即位就迫不及待地从国库里挪用了钱摆了酒席犒赏自己。
堂堂皇帝,偷窃国库,不是为了兴建宫殿,购置奇珍异宝这种大事,竟然只是为了办一场酒席。
真是寒酸的令人落泪。
这件事被完颜宗瀚等大臣知道了,按照阿骨打当年的规定,谁挪用国库,打谁二十板子。
于是完颜宗翰等王公大臣就把完颜晟拽下皇座,打了二十板子。
完颜晟大概是第一个因为动用国库摆酒,被大臣实打实殴打的皇帝。
前无古人,也后无来者。
由此可见,金国君臣之间的地位差距不是很大,还有女真部落的古朴遗风。
还有就是金国为了打仗,十分节俭,连皇帝也没啥好日子过。
这大概就是为什么后来金军居然在兀术手里,搞出了武装到牙齿的重骑兵铁浮屠的原因。
铁浮屠极为烧钱,怎么来的?
八成也是牙缝里扣钱省出来的。
金国可没大宋这么庞大的官僚军队系统,占领了辽国后,钱都用在了刀刃上。
当然,也正因为金国之前过得太苦,后来天下大定,腐化速度极快。
高俅笑着摇头,“你觉得可能吗?”
“我也就是说说。”高铭道:“朝百姓征税就免了吧,要征也得征那些有钱人。”见高俅朝他摇头,苦笑道:“我这句话也是说说,百姓不征,还能征到他们头上?”
高俅连连摆手,“别从富绅身上打主意了。”
高铭心道,不管从不从他们身上打主意,有一点特别不好,那就是钱都在那些大族富商手中,他们将钱囤积起来,宁可窖藏,也不拿出来花,钱不流动就没意义,相当于被他们藏起来的钱,直接消失了。”
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人家赚到的钱,就不愿意拿出来花,谁也没办法。
高铭撇嘴,“不从最有钱的人身上琢磨拿钱,那就得跑海运了,继续扩大海上贸易的规模。”
“如今丝绸瓷器运出去,香料、象牙运回来,市舶司收税,该收的钱都赚了。想短时间内扩大规模,难啊。”
高铭抱着肩膀想,是啊,做大蛋糕不是那么容易的,现在的丝绸瓷器生意已经成熟,得找到新的外贸增长点。
嗯……新的增长点……唉,可没那么容易发现啊。
——
天黑之后,没一点准备的,花荣突然回来了,这算是高铭最近几天发生的最开心的事情了。
花荣何尝不是,两人迅速地滚在一起,待亲热了一会后,聊起了家常和朝中的事情。
花荣那边正在按步骤进行,没遇到什么困难。
或者说,就算遇到困难,也有应对的经验了。
聊到要筹钱修防御工事的时候,花荣悠悠叹道:“估计最后只能挪用其他款项了,毕竟那几个关隘不修的话,收复就没意义了。最好重新把长城给垒起来。”
“那可是一笔巨款,不如叫官家学梁武帝萧衍,表演个出家,叫大臣凑钱赎他,说不定能变出钱来。”高铭摸着下巴,装作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花荣笑道:“他要是肯出家,大家可太高兴了,谁会去赎他,恨不得他别回来了。”
高铭憋住笑,戳了戳花荣的肩膀,“你敢这么说官家,我可去告密了。”
花荣就笑着揽过他,“你是我的人,小心你也受牵连。”
高铭调笑道:“谁说我是你的人了?我卖给你了?”
花荣挑了下高铭的下巴,“那我明天把你名字文我身上,算不算凭证?”
高铭忙摇头,“可别!”因为他曾看到很多情侣把对方名字文自己身上就迅速分手的例子,总觉得是不是有什么魔力诅咒,他还想和花荣过下去呢。
“为什么?”
“我……我不喜欢有纹身的。”
“是吗?”花荣脑海里再次浮现出高铭数史进纹身的画面,虽然是陈年旧事,如今也证明史进没威胁,但当初糟糕的感觉可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至今不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