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温和的外表也掩盖不了其中独属于皇室的骄傲。尤其是在情敌面前。
纪柔荑又默默地想到,其实这个皇子她从来就没有去了解过,她的心不在他身上。
“十五阿哥,如果我坚持要送她回去呢?”
永琰盯着风寄晚,缓缓地道:“没有这个如果。”
风寄晚竟然笑了一笑,脸上有抹嘲讽的味道:“她不是你的,十五阿哥。”
永琰看了纪柔荑一眼,道:“今天我带她出席寿宴,就是等于宣布从今天起,她就是我的人了。”
纪柔荑无动于衷地听着,仿佛说的不是她。
“但你毕竟没有宣布,明说,与暗示,可是天壤之别。”
永琰脸一红,怒道:“风寄晚,你非要和我作对吗?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今天晚上那道一掌江山是你使的诡计,要是被我找到证据,你就死定了!”
风寄晚笑得更是轻蔑,“好啊。那我就等十五阿哥拿证据来收我入狱了。”说罢纵身上马,手中马鞭轻扬,钩住阻拦之人的马脚,两匹马双双倒地,风寄晚趁机穿过去,仍不忘留下一句话:“恭祝十五阿哥寿辰,告辞了!”
身后起了一阵嘈杂,但很快地为风声所淹没。
“怕吗?”风寄晚问纪柔荑。
纪柔荑摇头,“和你在一起,我什么都不怕。”
风寄晚笑了笑,脸色又恢复了凝重。
纪柔荑虽人在他身前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但却感觉得到他身体的僵硬,“你为了我,跟十五阿哥起了正面冲突,日后会后患无穷的。”
“即使没有你,我与十五阿哥也完全是敌对的。他若为帝,第一个要铲除的就是我父亲,所以我只能选择帮十七阿哥。”
接着便是长长一段时间的沉寂。这种沉寂令纪柔荑不安,她扭头回望,恰好可见风寄晚的脸,两人的距离比想象中的更近。
“怎么办呢?”纪柔荑绽出一个柔柔的微笑,半像解嘲半像调侃,“现在我嫁不成那个人了。”
风寄晚一怔,反应却比她所能料及的更大。他急声道:“柔荑——”
“嘘——”纪柔荑冲他举起食指压于唇上,笑得更是温婉,“你不要觉得有什么负担,嫁与不嫁是我的事。真的,不骗你,如果说之前我都处于一种完全紊乱迷茫徘徊不定的情绪中的话,那么现在我变清醒了,非常清醒。
“我小时候,一直想让爹爹疼我,我书念得比书院里所有的男孩子们都好,琴棋书画样样比他们出色,可是爹爹还是不关注我。我那时候觉得很委屈,也很难过,现在回想起来,其实有什么可委屈和难过的呢,我使自己的一切都做到最好,我无愧于我自己,这就够了。现在也一样。
“这些日子以来我一直在赌气,就像我小时候为了赌气而发誓要超越我的师兄们一样,因为你不肯爱我,所以我就去找个人来爱我,因为你伤了我,所以我就去伤别人的心。今天我出席十五阿哥的寿宴,虽说是无法推脱身不由己,但我私心里也许只是想看看大家会有什么样的反应,你,又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不,你别说话,你只需要听我说,我是个怯懦的人,如果这次不让我把话说完,也许我再也没有勇气说了。
“风寄晚,我们是很相像的两个人,都是童年孤独,都是被人疏忽。也许就是因为这样,所以我们才把自己的心藏得很深,不肯轻易示人,但其实,我们比别人更渴望温情。也许是因为我父亲已经去世了,我终于可以不再有所顾虑,也没有任何责任,现在的我,仅仅是为自己而活着,所以今天我才比你勇敢,我能说出我爱你,而你依旧不能。
“可是风寄晚,这样沉重的包袱你要背一辈子吗?你要一直都做个身不由己的人吗?你什么时候能为自己活呢?娶了妻子,有了孩子后,你就更没办法摆脱了。活着,多么容易,又多么艰难。我曾经与你约定,期求得到你的庇佑让我活下去,可是风寄晚,风寄晚,风寄晚,你怎么办?你又该向谁去求得庇佑?你又能向谁去期求呢?
“你是在哭吗?你脸上的是眼泪吗?不,别这样,现在不是生离死别。多么奇怪的一件事,这样一张容颜,有了眼泪,有了感情,变得好陌生,都不像是我所认识的你了。它应该永远孤高傲洁,永远淡漠沉静,即使冰川融化,万物消弭,也会亘古不老。这样一张脸,才是名闻天下的鹤公子,才是享誉京都的风少爷所独有、该有和永有的。不是吗?
“如果可以,我希望自己从来都没有靠近过你,这样我就可以永远记着第一次相见时的那张脸,永远保持着它所拥有的完美与干净,仿若不在人间。可惜……上天不从我愿……”
纪柔荑轻轻地叹口气,再次出现那种半像解嘲半像调侃的微笑,“我是你的红颜知己呢,风寄晚,你可能一辈子也就只有我这么一个红颜知己了。”
不待他回答,纪柔荑就径自下马,她的目光平视远方,三丈外就是纪宅。
“我到家了,我要进去了。刚才我所说的话,你听过就忘了吧。”说罢转身前行。
“柔荑——”风寄晚在身后叫了一声。
纪柔荑的脚步不停,没有任何回应,只是眼中的泪水在这一刻终于承受不了重量,纷纷而下。
真的结束了……
在此之前一直所以为的结束,其实只是赌气的开始,而今,终于不再任性,不再赌气了,那么该了的了,该断的断。
不管多么多么多么舍不得……
纪柔荑推开纪宅的门,院落里静悄悄,正屋里透出一点昏黄的灯光,暗暗地照着脚下的小路。她望着这点灯光,心中忽然升起一种温暖——这是她的家啊,只有这里才是真正属于她的地方,而以后,她会在这里慢慢终老。
此生不嫁!
此情不渝!
这八个字,将是她用一生来回报感情的写照。
突然,后脑勺传来猛烈一击,一块黑布从头蒙了下来,接着什么都不知道了。
一路上凝凝默默,走走停停,任马匹自行。
然而当风寄晚从某种思绪中回过神来时,却发现别鹤山庄已在前方不远处,透过一片的松树林,那掩映在灯光明色中的别鹤山庄,看起来竟格外地陌生。
难道连马也认为他应该属于这个地方?
风寄晚不禁苦笑。就在这时,一辆马车飞快地自大路上驰过,他认得出来,那是和府的马车。
奇怪,难道这个时候,他父亲还有事要找他?难道是为了寿宴,或是他强行带走纪柔荑的事?消息竟然传得这么快!
但出乎他的意料,马车在离山庄十丈外就停下了,车上袅袅走下一个女子,月色下看得分明,竟是唯肖。接着马车调头离开,唯肖则小跑着进了山庄大门。
风寄晚的眉头皱了一下,心中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他在林中待了好一会儿,才回山庄。到得书房门前,就见唯妙唯肖双双迎了上来,“少爷,您回来啦!”
他特地观察了一下唯肖,唯肖的表情正常,与平日没什么特别。
“唯妙,我有点饿,想吃碗甜羹。”
“哈,我就知道少爷说是参加什么寿宴,但肯定吃不饱的。所以早早准备好了宵夜,我这就去拿。”
于是房内仅留唯肖一人服侍他更衣。风寄晚道:“你的手很凉,出去吹风了?”
唯肖怔了一下,笑道:“怎么会呢,我一晚上都待在房里,不过我天生就怕冷,少爷又不是不知道。”
“你一直待在房里?没有出去过?”风寄晚放缓了声音,他看见唯肖系扣子的手抖了一下,但等她抬起头来时,又是一副甜甜的模样了。
“嗯,晚上我觉得有点困,所以在房里睡了会儿。刚醒,可巧少爷你就回来了。”
不待他再说什么,唯肖又急急地问道:“对了少爷,今天十五阿哥的寿宴热闹吗?不过我想少爷肯定觉得很无聊。”
风寄晚笑了一笑,回答道:“是啊,真的很无聊。”话音刚落,唯妙便端着甜羹走了进来,因此便不再多说什么。
“少爷,你是不是见到纪姑娘了?”
风寄晚扬了扬眉。
唯妙道:“大概一个时辰前,十五阿哥府的人来过了,问少爷回来没有。我说没有,那些人就回去了,依稀好像听见他们提到纪姑娘。”
甜羹在舌上化成了苦涩,风寄晚轻叹一声,将碗放下。
唯妙小心翼翼地问道:“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没有。”风寄晚注视着很远的地方,声音飘渺如烟,“再也不会有什么事了。即使有过,也都结束了。”
今夜过后,一切都会回到最初的样子,他依旧是那个心如止水的风寄晚,按着他自己选择的人生,听从父亲的安排走下去。其实,如果从不曾遇见纪柔荑,娶十格格也必定是他人生中会走的一步,只是因为有了她,因而觉得痛苦。而今,这个伤痛有可能会跟随一辈子,而且永远得不到痊愈,但,没有办法。
他这一生,无法摆脱他父亲。自从他出生那一刻起,就已被命运所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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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年10月11日 星期四 9:46:16 PM《穿越文合集》第八章 前缘暗定
大清夜宴1作者:叶迷
第九章 鸠盘梦魇
那是另一个陌生的空间。
当纪柔荑走在一望无际的草地上时,还是这样想着。
地上碧草如茵,天空蔚蓝,这个世界,美丽安静。
这里太美丽了,她一直想找这样一个地方,想不到真的让她找到了。她要留下来,永不离开。
可忽然间,起了一阵风,等风过去,绿草地上盛开了一朵娇艳夺目的蔷薇花,并以非常恐怖的速度繁殖开来,一转眼间就占尽了原来的绿色,触目所及处,殷红一片。
那是血的颜色!
这怎么会和她曾经的那个梦境一模一样?她怎么会再次领略这样的场景,这样的一种肆虐与疯狂?
纪柔荑心惊胆战地望着这一切,然后就见到那些蔷薇伸出它们柔软却邪恶的藤蔓,漫天盖地地向她缠过来……
纪柔荑猛然惊醒,而双目睁开的那一刻,一股强烈的灯光射过来,使得视线绽化出无数个光圈,一阵昏眩的疼。她连忙闭上眼睛,企图缓冲那种突如其来的惊悸。
一个声音行云流水般地传入她耳中:“醒了?”
初听那一刻还以为是风寄晚,然而再细一回味就发觉不是,这个声音比较苍老,而且带了些圆滑的味道。
纪柔荑再次睁开眼睛,灯光还是那么刺眼,但终于能够适应,环顾四周,她发现自己身处一个小小的密室内,室内唯一的一盏灯,就摆在她面前的桌上。桌的那一头坐了一个人,因为背光的关系看不太清楚。只知道是个男人,身穿华服,稍胖。
“这是哪里?”她一开口,后脑就一阵疼痛,那是被硬物敲击后的疼痛,虽不剧烈,却很钻心。
对了,她刚才和风寄晚告了别,回到家里,刚要进房间,就被人从后面偷袭了。
“这是和府。”对面的男人回答她,声音可以算得上是温柔。
和府?眼睛眨了几下,初时还感到疑惑,但立刻恍然大悟,“和糰大人的府邸?”
“是。”
“那么你是——”
“我就是和糰。”对方把烛火上的罩子摘去,于是灯光映亮了整个房间,也照清了他的脸。
纪柔荑看着眼前这个容貌出众的中年男子,一刹那间很有些恍惚。
他和风寄晚多么相像……直到这一刻,她才不得不承认,风寄晚与和糰,原本就是注定了要纠缠一生。
“用这种方式请你来,真是很不好意思,但是我很想见见你,又别无他法。”和糰慢吞吞地开口,“我不得不承认我儿子的眼光不错,十五阿哥的眼光也不错。见到你之后,我想我知道了他们两个为什么都这么迷恋你。”
纪柔荑听得一怔,然后在心里冷冷地笑开了——原来是这样,儿子爱上了个不该爱的女子,于是父母就找来那个女子千方百计地逼她离开自己的儿子。
和糰注视着她,像是看出她心中的嘲讽,缓缓道:“我知道你心里肯定觉得我这一手玩得俗透了,的确是个很老套的办法,但是,也许正是因为有用,所以才会被无数人反复引用。”
“和大人,你想劝我离开风公子,对吗?”
“不。”和糰摇头。
“哦?”
“我了解我儿子,他那种男人要是对一个女人动了心,是不会再轻易改变的。强行让你离开他,或者让他离开你,都会适得其反。我也看得出来,你这种女人也绝对不会为了金钱或者其他什么的出卖感情。所以,我没打算劝你。”
“那么你把我掳到这里来,究竟想干什么?”
和糰呵呵地笑着,从桌下取出一个小匣子。他打开盒子,从里面拿出了三样东西,一件一件地摆到桌上。
纪柔荑看着那三样东西,顿时脸色一白。
“白绫,匕首,鹤顶红。你选一样吧。”
颗颗冷汗自额头迸出,虽然不想让自己看起来很懦弱,但仍抑制不了全身的颤抖,“你……你想让我……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