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禩淡淡睨了一眼那房中那几个还没搬下去的箱子,都是敞开的,离着她最近的那只箱子里,摆满了崭新的金器,碗碟杯盏,一应俱全,这一箱子精心打造的餐具,只怕少说也值得五六千两银子!三十六台妆奁,便是近二十万两!
他一个小妾,便能给出贵重的陪嫁,曹家…还真是奢侈得紧!
曹氏看出了廉郡王眼中的不满事儿,忙怯怯道:“妾身也实在没料到父亲竟然突然就…一时也有些慌了手脚。”
阿禩淡淡道:“曹大人倒是爱女心切得紧,大约是怕你在爷府上受了委屈吧。”
曹氏急忙道:“妾身怎么会受委屈?是父亲他太过关心的缘故,这些东西…”曹氏声音低了下去:“妾身不敢瞒着爷,其实这些都是早些年父亲母亲为妾身筹备的嫁妆,临行前,妾身明明跟母亲说了,这些都留给妹妹婉瑃便是。没想到父亲竟叫人送了来。”
“哦?”原来本就是曹氏嫁妆啊,倒也是,寻常人家女儿,都是很早就开始备嫁妆了,否则突然之间哪怕曹家也没法一下子置办这么多好东西。
阿禩心中倒是平复了几分,便道:“既然本就是给你预备的嫁妆,如今给你送来,也未尝不可。”
曹氏叹道:“父亲若要送来,大可容后私底下叫人抬过来。可偏偏是今日,不知叫多少人看在眼里,只怕要以为妾身多张扬呢。”——曹氏从底下人话里便得知,这些东西八爷发了话,不必打开晒妆,便直接叫送到她这儿来,曹氏便晓得八爷不快,因此才有这番话。
这话着实说中了阿禩的心声,这个曹寅,要给女儿丰厚的妆奁,他本也不该干预什么!偏偏今日当着那么多兄弟的面给送了来,不晓得的人还以为爷纳是侧福晋呢!
曹氏忙拿起妆奁单子,双手呈了过来:“这是妾身的妆奁名录,爷要不要过目一下?”
阿禩早已心中有数,何必一观?他淡淡道:“你自己的东西,自己清楚既可,不必告诉爷。”
曹氏点了点头,忙将册子交给陪嫁侍女,并叫人把屋里最后几箱妆奁全都抬了下去。曹氏忽的满是慌乱地道:“都怪妾身粗心,都忘了灶上还煨着醒酒汤呢。”
曹氏连忙吩咐侍女:“快把醒酒汤端来。”
第508章、娘娘好大的酸劲儿
饮了醒酒汤,阿禩觉得腹中舒坦了不少。
长长吐出一口气,他看了一眼烛火之下,容色鲜艳的曹氏,便淡淡道:“安置吧。”
曹氏脸颊嗖的一片绯红,“是。”便忙上前伺候阿禩宽衣,不过这位曹家大姑娘何曾做过这等伺候人的活计?又加之太过紧张害羞,愣是半天才解开了一颗扣子。
阿禩见曹氏如此笨拙,酒气微熏的脸上却也不见丝毫生气,阿禩心中想,英兰进门的那夜,也是如此笨拙,一张脸蛋也红得宛若滴血一般。
想到此,便握住了曹氏微微发抖手,拢着她娇软的身躯,倒向了里头香榻。
同一时刻,远香堂中。
锦带快步走了进来,“主子,那边灯火都熄了,您…”
红灿的灯火之下,映着郭络罗氏泛红的眼睛,“是啊,今儿是曹氏大喜之日。”
锦带忍不住嘀咕:“她就是一个侍妾格格,算什么‘大喜’!八爷只是给曹寅些脸面罢了,您别往心里去。”
郭络罗氏吸了吸鼻子:“我早知道的,爷是皇子阿哥,将来身边只会有跟多更漂亮的女人,今日是曹氏,明日还要回赵氏、钱氏、孙氏、李氏…”
锦带急忙道:“那曹氏虽然有些姿色,那奴才觉得,还是福晋您更美。”
郭络罗氏抚摸着自己的脸蛋:“若是比美,早晚会有比我更美之人。何况女人的颜色,总有衰败的一日。”
锦带忙道:“主子,爷对您是不一样的。”
郭络罗氏拭泪道:“我知道,可我就是心里难受。”
锦带叹了一口气,您明知道八爷是皇子,身边终会有新人,却是这般想不开…
“主子,天晚了,奴才伺候您睡下吧。”锦带软声劝慰着,“您不是说女人不能熬夜吗?您可是最爱美的了。”
郭络罗氏看着镜中自己那张有些憔悴的容颜,喃喃道:“罢了,服侍我歇息吧。”
一夜无梦。
阿禩纳妾后第三日,康熙便御驾起行,前往杭州。
江宁距杭州不过一日的水路罢了,早晨起行,傍晚便抵达了杭州府,港口岸边地方官员乌压压跪了一群迎驾,那叫一个声势浩荡。
这一次康熙没有驻跸杭州织造府,直接住进了杭州行宫。
杭州行宫就坐落在了西湖湖畔,虽然不够巍峨华丽,却别有一番韵致。
上有天堂下有苏杭,而西湖一带便是杭州精华之所在,杭州行宫虽然不是很大,却也将整个孤山纳入其中,行宫内多山多水,偌大的一个山水园林,当真雅致得紧。
稍加歇息,昭嫆便饶有兴味地赏看这座行宫,带着女儿小濡儿一起闲逛,如今也正值繁花如锦的时节,行宫花园花木葱茏,流水淙淙。
白檀搀扶着昭嫆,笑着说:“娘娘若是走累了,不放去前头亭中歇会儿吧。”
说得也是,不知不觉已经走出来这么远了,抬头一巧,那精美玲珑的亭子上有一方匾额,正是“四照亭”。
点了点头,便牵着小濡儿的手,一并去亭中歇息了。
亭子的地势略高,在亭中扫视四周,倒是视线极好。昭嫆瞥见亭子西南方向,在花木掩映之中,是一座甚是精美的宫苑,便问白檀:“哪里是什么地方?”
白檀摇了摇头,她也是第一次来,如何晓得?
园中的太监忙道:“回皇贵妃娘娘的话,那里是玉兰馆,姑娘们都住在那儿呢!”
姑娘们?昭嫆突然眼皮一跳,“什么‘姑娘’?谁家‘姑娘’?!”
太监小心翼翼,低声道:“就是上次皇上南巡宠幸过的几位姑娘,因为皇上不曾带回宫,所以几位织造只得将人送到杭州行宫暂且安置。”
昭嫆心中嗖的窜起了怒火,麻蛋!老康原来还留了这个一堆女人!还给养在了杭州行宫!
老康如今来了杭州行宫,是不是打算跟那些娇滴滴的美人来个“旧情重燃”?!
去你他妈的!
昭嫆气坏了,也没心思游园了,叮嘱保姆嬷嬷带小濡儿回去练大字,自己也风风火火跑去了康熙所居的殿宇!
这杭州行宫大殿,整体全都是楠木打造了,名曰谨正殿,不过底下都称呼楠木殿!——话说,楠木不是都用来做棺材吗?没想到也可以用来建造大殿?你丫死在楠木棺材殿里吧!
来到谨正殿外,李德全快步迎了出来,打千儿请安,道:“娘娘,皇上正在里头接见杭州府上下官员,您…”
昭嫆这才晓得自己来的突兀,她深深吸了一口气,便道:“那就让皇上先忙着吧!若是忙完了,请皇上去本宫的鹫香庭坐坐!”
说罢,昭嫆拂袖而去。
李德全一脸不知所措了,娘娘这是怎么了?怎么好像很生气的样子?昨儿不是还好端端的吗?
康熙一直忙到傍晚,地方的官员个纷纷跪安了。
李德全这才急匆匆进殿,忙禀报道:“皇上,皇贵妃娘娘午后来过一次,似乎有些生气样子。奴才想,是不是玉兰馆那边的事儿…”
康熙眉头一蹙:“全都怪那几个狗奴才,随便打发了便是,竟都给安排在杭州行宫里了!”
李德全暗道,这事儿也怪不得三大织造,那可是皇上临幸过的女人,谁敢胡乱打发了?除了送进行宫,的确没有别的安置之处了!
康熙长长叹了口气,嫆儿这醋坛子!
忽的康熙一皱眉:“你说皇贵妃午后便来过了?”
“是!”
“那怎么现在才禀报?!”康熙顿时窜起了怒意。
李德全急忙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忙磕头道:“皇上容禀,是皇贵妃娘娘说,等您忙完了,请您去鹫香庭坐坐。所以奴才…”
“废话少说!即刻摆驾!”康熙二话不说,便出了谨正殿。
李德全忙爬起来,飞快跟了上去。
暮色之下,昭嫆正在陪女儿小濡儿一并用完善,濡儿大口吃着一碗碧粳米粥,嘴里含糊不清地道:“额娘,今儿怎么晚膳用得这么早?咱们不等汗阿玛了吗?”
昭嫆酸里酸气道:“谁要等他?!哼!”
小濡儿眨了眨眼睛,“额娘,您在生汗阿玛的气吗?”
昭嫆撇嘴:“小孩子问那么多做什么!吃饭的时候别说话!”
“哦!”濡儿只得闷头用膳了,额娘心情不好的时候,别招惹。濡儿也不是三岁小孩子了,自然晓得这个道理。
娘俩用膳的时候,白檀笑着进来禀报:“娘娘,皇上来了!”
昭嫆狠狠咬着嘴里的三鲜丸子,这个死老康,还知道来啊!!
“娘娘,您快接驾吧!”白檀有些着急了,连忙催促道。
鬼才要去接他驾!昭嫆哼了一声,道:“他又不是没长腿,自己会走进来!”
白檀暗叹一声:娘娘好大的酸劲儿啊!
第509章、床头打架床尾和
片刻后,便见康熙大步走了进来,而昭嫆连看都不看一眼,专注地用着晚膳,她拿着一双象牙著,狠狠戳着碗中的胭脂米饭,仿佛那饭跟她有仇似的!
小濡儿却已经乖巧起身,忙上前给康熙请了个万福:“女儿给汗阿玛请安。”
康熙瞅着小濡儿嘴角粥汁,笑着道:“怎么这么早就用晚膳了?”
小濡儿扭头看了一眼饭桌上脸板得甚是难看的昭嫆,低声道:“额娘叫传的,大约是额娘饿了吧。”
“哦。”康熙点了点头,嫆儿这是打翻了醋坛子,再置气呢。
康熙便问小濡儿:“那你吃饱了吗?”
小濡儿飞快点头,就算没吃饱也得点头啊,额娘脸色那么吓人,她才不要留在额娘跟前呢!还是汗阿玛哄吧!
康熙道:“那就回房早早歇息吧,改天汗阿玛带你出去玩。”
小濡儿一喜,甜甜应了一声,便飞快退下了。嗯,是飞快逃掉了。
出了鹫香庭,便瞅见哥哥阿禩和弟弟小鸡一并而来,濡儿一眼便看得出,这是来请安的,便道:“你们还是别进去了,额娘正生气呢。”
阿禌和小鸡都是未分府的阿哥,自然要跟着老爹住进行宫里,就像在紫禁城住在阿哥所、在畅春园住在西园一般。今日哥俩跟着哥哥一块出去玩了,这会儿子才刚刚回来,便想着该来鹫香庭给额娘请个安。
兄弟俩面面相觑之后,有些不解的样子。
阿禌问:“额娘今早心情还蛮好的,到底是谁惹她生气了?”说着,阿禌有些愤愤的样子,险些要撸袖子了。
濡儿脆声道:“好像是汗阿玛惹额娘生气了。”
阿禌顿时焉了,方才的气势转瞬没了,他对弟弟小鸡讪笑道:“那…我们还是避一避吧。”
濡儿捂嘴笑了,“真是的,我还以为十一哥要为额娘出气呢!”
阿禌被妹妹嘲笑得脸红脖子粗的,他梗着脖子道:“我、我…汗阿玛和额娘是夫妻,床头打架床尾和,咱们本来就不应该掺和!”
濡儿无语白了哥哥一眼,她十一哥就是个见风使舵的滑头!
濡儿转头对十五阿哥胤禨道:“天色还早,小鸡,你跟我下一盘棋吧!”
胤禨嫩脸发黑,谁特么是“小鸡”?!
胤禨撇了撇嘴:“姐姐下棋太吵,我才不跟你下呢!而且,你棋力太差劲,跟你下棋没意思!就算要下棋,我宁可跟十一哥下!”
濡儿气得眼珠瞪得滚圆:“我还没嫌弃你闷葫芦呢!你居然还嫌弃起我来了!我可是你姐姐!”
胤禨一脸郁闷,同一天出生的,为什么我没生在前头?!
阿禌见状,只得上去劝道:“好了好了,你们俩别吵了!从小吵到大,你们没吵烦,我都听烦了!”
胤禨叹着气道:“我怎么没吵烦?早八辈子就烦了。”
濡儿气呼呼跺脚:“你个臭小鸡!我再也不理你了!”撂下这句话,濡儿气呼呼跑远了。
阿禌叹了口气,对弟弟胤禨道:“你明知道九妹脾气不好,干嘛还惹她?这下子好了,把她给气跑了。”
胤禨淡淡道:“十一哥,你放心吧,姐姐气性来得快,消得也快,不消两日,绝对又蹦出来叽叽喳喳了。”
叽叽喳喳…这四个字形容九妹还真是贴切啊。
胤禨拍了拍弟弟的肩膀:“走吧,哥哥陪你下棋。”
胤禨:(⊙o⊙)…他方才只是随口一说,他可不是真的想跟臭棋篓子十一哥下棋啊!
鹫香庭中。
康熙遣退了左右,踱步上前,坐在昭嫆身旁的椅子上,“嫆儿。”
“哼!”昭嫆狠狠甩过脸去。
康熙叹了口气:“朕也是刚刚才晓得,曹寅李煦他们竟然把那几个女人都安置在了杭州行宫!”
昭嫆气呼呼磨牙:“那也不能怪几个织造,都是你宠幸过的女人,不送进行宫,难道要送回紫禁城?!”
这扑面而来的浓烈酸劲儿,叫康熙又是无奈又是苦涩,“那都是从前的事儿了。谁叫你当初说,自己本不愿进宫,朕也是被你伤着了,才跑到江南来。”
昭嫆冷哼,一针见血地道:“你是跑到江南花天酒地了一通吧!”
康熙心虚不已,“朕…”
“说吧,玉兰馆到底有多少个女人?!”昭嫆恨恨问。
康熙满脸讪讪:“额…这种事情,朕哪里知道?”
昭嫆黑了脸,你自己搞了几个女人,居然自己都不知道?!你丫怎么不去死?!昭嫆气得眼珠子都冒火了!
康熙急忙一把抱了昭嫆在怀中,昭嫆气得狠狠用力推,不成想康熙却抱得愈发紧了,康熙忙道:“不管有几个,朕回头就全都撵出去,命杭州织造孙文成把这些人都婚配了出去。”
昭嫆一愣:“婚配出去?你不介意带绿帽子?”
一听绿帽子仨字,康熙瞬间龙脸漆黑滴水,“什么‘绿帽子’?朕又没给她们名分,都只是些行宫宫女罢了!”
“额…”没有名分的,婚配了出去,就不算戴绿帽子了?
这个定义,还真不好太区分。
罢了,康熙都不介意了,她介意个毛啊。
“行,那就这么定了。”昭嫆笑眯眯点头,这个处置,她还是很满意的,心口也舒坦了不少。
不够康熙不舒坦了,这一声“绿帽子”叫康熙心里那叫一个堵得慌!康熙不由想起了高氏!那可真真是一顶乌油绿的帽子啊!虽然他了结了高氏和那个孽种,可这事儿终究是她心里一个偌大的疙瘩!如何也是抹不去了!
见康熙闷沉着老脸,昭嫆忙问:“怎么了?你又不乐意了?”
康熙叹了口气道:“朕只是想起胤礽那个孽障干的好事了!”
昭嫆:“额…”可不就是“干”了好事么!
这事儿康熙已经厌恨了太子,昭嫆也无需画蛇添足多说什么,便笑着转移话题:“玄烨,你用过晚膳了吗?”
康熙轻轻哼了一声,一副有些炸毛的样子,“朕处理完政务就立刻过来了,没想到你倒是好,自己先用了,都不等朕!”
昭嫆努努嘴,只得叫人重新给康熙准备晚膳,又陪他用了些,这才把康熙的毛给捋顺了。
阿禌说得不错,床头打架床尾和,这还没到床上呢,就和好了。
第510章、礼教严苛
一夜饱睡到天明。
晨起梳妆,昭嫆看着西洋镜中自己那张已经不够娇嫩的脸蛋,哪怕保养得再好了,到了这个年纪的女人脸蛋摸起来的感觉终究和那些小姑娘不一样了。
似乎有点干燥、粗糙。
从白檀手上接过那方雪白的杭细软巾子,里头浸饱了玫瑰花汁子,温热地扑在脸上捂着。热热的,仿佛脸上的毛孔一瞬间全都被打开了一般。
花香沁人,也一丝丝沁入干燥的肌肤中。
嗯,这就是昭嫆想出来的古法面膜,每隔一小会儿便要取下巾子,再度浸泡温热的玫瑰花汁,然后在蒙在脸上。
如此往复,直到皮肤喝饱了,里里外外都透着润泽,才用干爽软罗帕擦去脸上多余的汁水,最后才开始上妆。
昭嫆从来不用铅粉,素来都是用玉女桃花粉,或者是玉簪珍珠粉,虽然持久性不是很好,但胜在健康,又能起到保养肌肤的功效,只可惜这些粉一出汗就全都花了,因此少不得随身带着一盒脂粉,随时补妆。
如此一来,妆粉的消耗量自是不必多说的。
早膳要用得清淡些,少不得要吃一盏炖得入味的银耳燕窝,滋阴养颜是再好不过的了。
用了膳,昭嫆正打算叫上小濡儿,一起去西湖上泛舟,这时候白檀匆匆跑了过来,飞快一个蹲身,道:“娘娘,玉兰馆…出事了!”
玉兰馆那些女子…刚刚康熙下了旨意,今日便要一律逐出,并命杭州织造孙文成安排婚配事宜。
“出什么事儿了?”昭嫆挑眉问。
“有位秋浦姑娘不肯离宫,愤而撞墙自尽了。”白檀道。
昭嫆神色一紧:“撞墙自尽?人死了?”
白檀忙道:“没有,不过撞得满头是血,此刻已经昏迷不醒了。玉兰馆的太监此刻慌了神,不晓得该如何是好了。”
原来没死,那就不能排除是一哭二闹三上吊的可能性喽?
“皇上怎么说?”康熙的态度,才是昭嫆最在意的。
白檀道:“玉兰馆那边也已经上报了御前,皇上只吩咐他们赶紧了结了这事儿!可玉兰馆管事太监怕闹出人命,所以才派人来请示娘娘您。”
昭嫆轻描淡写问:“请示我做什么?”见康熙没有“怜香惜玉”,昭嫆便不生气了。
白檀道:“那奴才去打发了?”
“等等——”昭嫆沉顿了片刻,“罢了,我还是去瞧瞧吧。”——虽然她不惮以最坏的恶意去揣度那些玉兰馆女子,但是…她心中仍有不解之处。
那是康熙三十年的时候,地方三大织造进献的美人,当初她们必定都是娇嫩貌美,如今过去了八年,也都二十多岁了。按理说在行宫里已经蹉跎了八年,如今有机会可以出宫婚配,明明是个不错的选择,可为什么有人宁可寻死,也不肯离开行宫呢?
康熙自打来了行宫,从未见过玉兰馆那些女子,这已经表明了,她们没有重新获宠的机会,若不离宫,少不得后半生都要在杭州行宫里寂寞终老。能出宫,难道不比老死行宫好十倍百倍吗?
为什么不肯走?
昭嫆心中是不解的,所以才要去瞧瞧。
玉兰馆的路,她熟悉,乘着肩舆不过半个时辰的路程便抵达了。
这玉兰馆甚是宽敞,里头却是一片悲戚的气氛,二十来岁的女子,在这个年代已经不年轻了。她们一个个穿着与这行宫里宫女也无太大区别,也就是容貌漂亮些、身段窈窕些罢了。
冷眼一扫便知,她们在行宫里的日子,也算不得多好过。
“皇贵妃娘娘驾到!”胡庆喜一声高呼,玉兰馆内跪成了一片,淡淡一扫,竟有七八个之多!
昭嫆气得暗自磨牙,你个死老康,糟蹋多少良家妇女?!
再细细一筹,其中有一个身段纤细的女子,脸色俏白,头上绑着雪白的纱布,显而易见便是那个撞墙自尽的了,如今看样子已经苏醒过来了。哦,叫秋浦是吧?长得倒是楚楚可怜得紧。
昭嫆也没有免礼,冷眼扫了一通,扬声道:“本宫听说,有人宁死都不愿离开行宫?!”
秋浦额上的纱布已经渗出了一抹嫣红,她纤弱的身躯一颤,嘴巴嗫嚅了几下,道:“是!好女不侍二夫,奴才不愿改嫁,求皇贵妃娘娘开恩!”
“不愿改嫁?”昭嫆“嗤”地笑了,“怎么能算是‘改嫁’呢?你们何曾嫁给皇上了?何曾有过名分?!”
这样的嘲讽让秋浦俏脸黯然无比,她咬着发白的嘴唇道:“就算奴才从未有过名分,可毕竟侍奉过皇上!奴才此生岂能再侍奉别的男人?!”
昭嫆笑了:“好一个三贞九烈的女子!你不愿嫁人,好啊,本宫不勉强!”
秋浦一喜,连忙磕头道:“多谢皇贵妃娘娘!”
昭嫆的脸色却陡然变得冷厉起来:“先别急着谢恩!愿意嫁人的,本宫一律赏赐纹银百两作为嫁资,不愿嫁人,要守节的!本宫也成全你们,本宫会叫人将你们送到杭州尼姑庵中,落发出嫁!”
听得这话,秋浦脸色煞白如土。
昭嫆冷眼睨了秋浦一眼:“怎么样?你是要拿着银子出嫁呢?还是要去尼姑庵落发出家?选一个吧!”
秋浦整整看着昭嫆,一脸呆愕,这样的选择无疑是极为艰难的,半晌之后,秋浦凄然一笑,道:“奴才…愿意落发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