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容哀叹了一声,“可千万是个儿子!我可不想再生第二胎了!”她捋了捋自己耳畔的碎发,满是愁容不展,“我这才两个月呢,就天天吃不下、睡不安的,等到月份大了,还不知要辛苦成什么样子呢!”

宜萱轻声道:“咱们做女人的,谁不都是这么过来的?十月怀胎,固然吃苦,可也不是没有回报的!你自己生下来的亲生孩儿,那可是比丈夫都靠得住的人!”

嘉容听了,不禁点头:“堂姐说得对,儿子可比丈夫靠得住多了!只是…我这辈子和富僧额也就只能相敬如宾了,我还想过自己的轻松日子呢,我可不想一胎接着一胎的给他生孩子!最好一下子就是儿子,我也算是完成任务了!到时候,他过他的,我过我的!他爱怎么腻歪那两个通房丫头我也不管了!”

“说到那两个通房…”宜萱不禁沉吟片刻,“既然婚后,你额驸都没碰过,怎么如今你说要打发了,他却维护起来了?”——他到底是喜欢还是不喜欢那两个通房呀?!怎么举动前后矛盾起来了?

嘉容不禁撇撇嘴,“我看呐,成婚以来,她对我好,只怕是以为姨母劝阻的缘故!而且我们俩的婚事拖了这么久,估计姨父也是盼着能早日有个皇家血统的嫡孙儿吧!”

宜萱还是觉得有些不对之处,“可是你自打诊断出有孕,也快一个月了,这一个月里,他不是照样没去通房的房里吗?”——若真喜欢,怎么会如此冷落?可若不喜欢,为什么那么坚决不肯打发了二人?当真是自相矛盾!

嘉容哼了一声,“还不是怕我妒忌心重,害他那两个心肝宝贝!我如今有了他们伊尔根觉罗家的嫡孙,就算真杀了那两个通房,姨父姨母也决计不会怪罪我的!”

“是吗?”——嘉容的说法,似乎有些道理,但似乎也有些立不住脚。可宜萱一时半会也想不到什么合理的解释。

嘉容撅了嘴巴,“在他眼里,估计我就是个刁蛮郡主!”

见嘉容仍旧难掩怨气与酸气,宜萱不禁暗叹,虽然嘉容口口声声说要和富僧额只做相敬如宾的夫妻,可嘉容心里应该还是喜欢富僧额的吧?他们是青梅竹马的表姐表弟,长大后,嘉容容貌艳丽娇嗔,富僧额也是高大英俊,着实算得上是般配。而嘉容虽然贵为郡主,可身上并无盛气凌人,顶多算是爱使小性子,有些小脾气,这些缺点,只要是个心胸宽敞些的男人,就应该能接受呀!

原本是一对有望恩爱的夫妻,如今却…宜萱不禁轻轻叹了一口气,没再多说什么。

二百四十七、妹夫来了(上)

这一晚,嘉容自然是赖在宜萱寝殿,占了宜萱半个被窝,饱饱得睡了一觉。

翌日,日上三竿的时候,宜萱对镜整理了一下已经拾掇得珠翠满头的期髻,转头向里头去瞧,只见薄如秋水的雨过天青色的鲛纱帐子中,嘉容香甜地抱着一个粟玉芯儿的填花燕纹锦软枕酣睡。

宜萱这才上前,将鲛纱帐用金钩勾起,轻轻推了推她的肩膀,“该起了!”——虽然孕妇需要多休息,可昨儿天一黑就躺下,如今都睡了快六个时辰了!再不起来,简直就可以媲美母猪了!

嘉容身上穿着的是宜萱一套尚未上身的浅紫丁香色的暗花菱纹杭罗寝衣,倒是十分合身,淡淡的粉紫色,衬得她的瓜子脸娇嫩妩媚,别有一股慵懒诱人。

嘉容扭动了一下身子,嘴里打了个哈欠,她睁开眼睛,笑眯眯拉着宜萱的手道:“堂姐,你的床真舒服!我这一个多月来,从来没睡得这么舒服过!”

宜萱暗道,便宜你这丫头了!她可是修炼了一晚上的月华吐息诀,且昨晚正好是十五,外散出来的月华灵力格外多,自然是都便宜了睡在宜萱被窝里的嘉容了。月华灵力,对母体中胎儿来说,是不可多得的滋补品,对母体对孩子,都有极大的好处。这也是宜萱没有拒绝嘉容和自己睡一榻的缘故。

“早膳已经备好了,快些更衣洗漱吧!”——熙儿可已经抱怨了好几通了,为了等嘉容,熙儿肚子饿得咕咕叫了。

嘉容揉搓着怀里的填花燕纹锦软枕,懒懒地打了个懒仗,她睡眼惺忪地道:“真想一辈子都不走了。”

宜萱笑呵呵打趣道:“你要是赖着不走,你额驸可要来我这儿抢人了!”

嘉容忍不住撇嘴道:“要不是我肚子里怀着他的孩子,他只怕巴不得我不回去呢!”

宜萱没有接嘉容的话茬子,只到:“好了,起来用膳吧,用过早膳。你就该回去了。”

嘉容闷闷“恩”了一声,虽然嘴上说想不走了,可嘉容心里明白,她任性在公主府住一晚已经是出格的举动了。若不赶快回去,只怕姨父姨母都会不满的。

在长乐殿摆了早膳,宜萱照旧把一盏热腾腾的核桃酪递给嘉容。熙儿却是气鼓鼓的样子,两腮更蛤蟆似的,就差没“呱”地叫一声了。

嘉容对熙儿的兴趣似乎大过了这满桌子的素斋。她伸手捏着熙儿鼓鼓的脸颊,“哎呀,小盛熙又瘦了不少!不过长得更好看了!瞧这小脸蛋,比小姑娘的脸都嫩!还白里透红的,小盛熙长大了,肯定是个美男子!”

盛熙却翻了个白眼,挥手推开了嘉容在他脸上捏来捏去的手,他看着这个笑嘻嘻的姨母,当真一点好感也无。

嘉容看到盛熙别样的表情,忍不住哈哈大笑。“倒是个有脾气的!”

宜萱面露无奈之色,“好了!嘉容!”

嘉容耸了耸肩膀,“果然小孩子一长大就不可爱了!”

这时候,玉簪进来,低声禀报道:“公主,伊尔根觉罗额驸来接和敏郡主回府了。”

宜萱搁下象牙著,道:“来得倒挺快。”她瞥见嘉容也停了嘴,便道:“你们接着吃,我去无忧殿接待。”

嘉容只闷闷道:“不用管他,堂姐接着用膳就是了。”

宜萱置之一笑。道:“来了贵客,把人晾着,岂非显得我没教养了?”——宜萱只在嘉容成婚之日见过这个伊尔根觉罗富僧额,如今倒是有几分好奇。也是宜萱着实想跟他好好谈谈嘉容的问题了。富僧额和嘉容的婚姻。与宜萱和纳喇星德是截然不同的。

无忧殿中。

富僧额身穿藏青色福寿三多缎服,外披一件玄青色云纹罗刺绣鹤氅,头戴缂丝暗纹绣帽,一身行头虽富贵,却俱用低沉之色,格外显得他整个人内敛而稳重。

“大公主金安。”富僧额拱手行了一礼。声音温厚沉敛。

宜萱上前端坐在紫檀莲纹宝座,抬手指了指左手边的一溜花梨木福禄纹圈椅,便道:“都是自家人,坐下说话吧。”

富僧额忙道了谢,上前只选了第三张圈椅,略侧身坐下来,他道:“郡主昨日在公主府上叨扰了。”

宜萱轻轻一笑:“妹夫言重了!本宫一直把嘉容当成自己的亲妹妹一般,妹妹来姐姐家里,怎么能算是叨扰呢?”

富僧额忙道:“多谢大公主对郡主的厚爱,富僧额再此谢过。”

看着如此礼数周全的富僧额,的确很难叫人厌恶,他的脸型略显容长,额头宽阔,五官都甚是端方,身形颀长,身上有文人儒雅,更有武者的精练。的确算得上是个气度极佳的美男子。看他举止言行,也不像是个缺乏胸襟之人。

宜萱略沉吟了一会儿,“客气的话,不必多说。嘉容为何跑来本宫这里,妹夫想必心里清楚吧?”

富僧额轻轻点头,“郡主想把周氏和文氏打发走了,我没有答允。”

周氏和文氏,想必就是富僧额的两个通房丫头了。

宜萱轻轻一笑,嘴上赞道:“看样子妹夫是个长情之人!”

富僧额脸色却趋于板正,他一板一眼地道:“无关乎长情与否,只是郡主的要求,有违我做人的底线。”

宜萱不有正色,道:“愿闻其详。”——此时宜萱耳朵不有一动,她听到了无忧殿外突然多了一个人,多了一个心跳。那人也在屏息凝神听着,心跳似乎隐隐加快了几分。

宜萱暗暗一笑,继续不动声色。

富僧额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道:“其实,我挺喜欢郡主的,她的性子,也比我想象中好许多。只是唯独一点,郡主偏偏对周氏和文氏多有敌意,屡次想要将她们撵出去。”

宜萱便问:“妹夫可是觉得嘉容嫉妒心重,太过不能容人了?”

富僧额平静地道:“女人都会嫉妒,算不得什么太大过错。”

“哦?”宜萱挑了挑眉,作为一个古人,能说出这样的话,也着实难得了。

富僧额继续道:“我额娘,很厌恶阿玛的几个姨娘,阿玛那么多姨娘,缺只有一个生了女儿。我是家中长子,下面的两个弟弟,都是我额娘生的。”

看样子嘉容的姨妈,倒是个厉害人物。

“我一直都不觉得额娘做错了,我那个庶出的妹妹倒也罢了,倒时候给一份嫁妆也就是了。若兄弟里,有不是一母所生的,又如何能兄弟同心呢?只怕早晚要阋墙的。”

宜萱微微点头,这话可以说是一针见血了。且看当年的九龙夺嫡就知一二,彼此算计,已经到了毫无底线的地步,还不就是因为不是一母所出吗?到了如今,八爷等人被幽禁宗人府,一应用度,已经是连寻常囚犯都不如!可同样和汗阿玛作对的十四叔,却只是被圈禁在自己府上,虽然失去了自由,但起码衣食无忧。

富僧额叹了口气道:“大公主有所不知,我额娘虽然早早给我安排了房里人,也就是周氏和文氏,可却不许她们有孕。因为我的婚期一再耽搁,她们前前后后服药已经快五年了,她们如今虽然停了药,可身子…已经是不可能再生养了。”

听了这话,宜萱有些吃惊,却也觉得是理所当然。郡主不是寻常满人家的格格,何况未娶妻,便有子,终究不是什么可喜可贺的事情。正室入门之前,通房不许怀孕,倒也合乎常理。

富僧额的声音突然有了几分愤怒的意味,他咬牙道:“她们服侍了我那么多年,从未犯过半点错事!如今也没有对郡主有半分不恭不敬!她们安分守己,又是惹了谁?害了谁了?凭什么要因为郡主的厌恶,就被生生赶出府去?!”

宜萱不禁蹙眉,她到:“予她们些银钱,叫她们后半辈子衣食无忧,也不算亏待了。”

富僧额忍不住反驳道:“即使拿着银子出去,她们已然不能生养,更非清白之身,哪里还嫁得出去?!她们没做任何错事,为何却要落得孤老终生的下场?!”

“这…”宜萱一时间无言。

富僧额面有愤愤不平之色,“何况周氏和文氏,都是伊尔根觉罗家的家生子,她们除了伺候人,根本不会别的!若是被赶出去,叫她们如何能在外头安然活下去?!况且,她们打小就伺候我了,若是离开我身边,只怕是死的心有了!”

宜萱沉默了。殿外偷听的那个人,呼吸与心跳也都沉了下去。

良久,宜萱微笑道:“妹夫说得对,她们的确没有被赶出的理由。若强行驱逐,的确是对她们最大的不公平。”——若是她们是嘉容婚姻的第三者,可她们才是更早在富僧额身边的女人。

听到宜萱这番话,富僧额微微有些吃惊,毕竟大公主对嘉容的维护,富僧额看在眼里,他没有想到大公主竟然会认可他的说法,富僧额不由露出了几分笑容。若是大公主插手此事,的确会对他造成很大的困扰。

二百四十八、妹夫来了(下)

宜萱又淡淡道:“感情的事情,从来就没有公平可言!”——譬如子文,他对董鄂晴兰又何曾公平过?富僧额能公平对待自己的通房,是因为他并没有多爱嘉容,对嘉容他大约也只是有些喜欢罢了。

宜萱直视这富僧额,轻声道:“你对妻妾公平,是因为你为人方正公允。更因为嘉容在你心目中的分量太轻,轻到还远远不能叫你打破这份公允!”

富僧额不由愣住了。

宜萱莞尔道:“或许你是喜欢嘉容的,也愿意做一个尊重妻子的丈夫。但是,你并不爱她!”

“我——”富僧额下意识想要反驳,却不知如何去反驳。

宜萱继续道:“若你真心喜爱嘉容,若你心中只有她,便不会将同情心分给别的女人!”说吧,宜萱有微笑道:“当然了,你这么做,并没有错!所以,你不需要为了我这番话,而有所改变!”

富僧额勉强笑了笑,心中却是翻江倒海,难道他真的不曾真正喜爱嘉容…?富僧额想到嘉容那双怨怒交加的眼睛,心头不由一酸…关于周氏和文氏的处置,他不是没有动摇过,但是若那样对待她们,他心中又着实不忍。若她们真的做错了什么倒罢了,可她们自打他成婚以来,日日战战兢兢,生怕被郡主赶出去,着实可怜!

宜萱面色平和地道:“你无需觉得愧对嘉容,因为她也已经决定了,这一胎只要生下个儿子,便和你相敬如宾,各过各的日子。就像我和我额驸一般!倒时候,就算你要把两个通房抬举为姨娘,嘉容也不会反对的。”

富僧额面色一恸,隐隐心头颤抖。他和嘉容,真的要走到那个地步吗?!彼此两项生疏,除了有共同的孩子,将不再有旁的关系可维系。想到嘉容也会以端庄淡然的态度处理他们夫妻关系。富僧额心头突然一揪。只觉得难受得厉害。

富僧额的一系列表情变化,宜萱如何看不出来,所以他才会说那番话来刺激富僧额!富僧额对嘉容。应该的确是有心的,只不过那份喜爱之心,还太少,还不够深刻!宜萱如今要做的。就是刺激他对嘉容的感情。

自从成婚以来,嘉容都是以真性情来面对富僧额的。

可若有一日。嘉容对她不复娇嗔任性,成为一个端庄得体的妻子,同样也对他冷淡疏离,那样一来。富僧额必然心受煎熬,倒时候他就明白自己该怎么做了,到底是公平重要。还是嘉容重要,早晚有一日他会做出一个选择。

宜萱并不敢十分把握。富僧额会按照她的预期去选择,但这确实是嘉容唯一的机会了。

宜萱轻声道:“你放心吧,嘉容现在已经想清楚了,她以后不会再任性了,她会做一个贤惠的妻子,也不会再为难你那两个通房丫头了。”说吧,宜萱对玉簪道:“去看看,嘉容早膳用完了没,若用完了,便叫她过来,跟她额驸回去吧。”

说着,宜萱挤着眼睛,又努嘴暗示一下窗户外头位置。

玉簪笑着眨了眨眼睛,显然她明白宜萱的暗示了。

一刻钟后,玉簪才走到殿外窗户旁边,看着失魂落魄的和敏郡主,她轻声道:“郡主,进去吧。”

嘉容仰头看了看一碧如洗的天空,她轻声道:“以后的日子,我可以死心了。”

玉簪张了张嘴,她差点忍不住想把公主所安排的计策说出来,但是想到这计策说出来,必然要大打折扣,便闭上了嘴巴。

当嘉容以皇家郡主优雅端庄的姿态走进无忧殿中,面带疏离地微笑,柔声唤富僧额为“额驸”的时候,富僧额忍不住眉心一揪,从前郡主一直都是直接叫他名字的…

嘉容语气和缓地道:“未曾告知额驸,便出府,是我的不是。”

富僧额忙道:“郡主言重了。”——嘉容…真的是不一样了,从前的她是娇憨而任性的,而现在的她,全然是一个真正端庄的和硕格格了。这明明是好事,可富僧额心里却愈发如被撒了盐一般,难受得厉害。

嘉容脸上带着无比得体的微笑,“回府之后,则个良辰吉日,便给周氏和文氏都开了脸吧。”

富僧额急忙道:“不用这么着急的!这个可以以后再说!”

嘉容柔声款款道:“不过早晚的事情罢了,而我现在有了身孕,也不方便和额驸同房。在我临盆之前,就叫她们替我伺候额驸吧。”

“我…”富僧额一时无言,嘉容巨大的改变,让他无法适从。

嘉容莲步轻移走到宜萱跟前,做了一个万福道:“堂姐,嘉容告辞了。改日再来看望您。”

宜萱看着,心中微微有些不忍,但为了长远计,也只能如此了。叫她学会理智,不管将来富僧额的选择如何,对她都不是坏事,宜萱从袖中取出一枚羊脂玉平安扣,亲自挂在她的脖子上,道:“这个平安扣,希望能保你们母子平安。”

嘉容眼中有些许湿润,她点头道:“多谢堂姐!”

羊脂玉平安扣中已经灌注满了月华灵力,这是宜萱数日前就备好的东西了,只是一直还没来得及亲手送给嘉容。嘉容和富僧额是嫡亲表姐弟,宜萱着实担心她腹中的孩子也会像萨弼那样,所以备下此物,以保万无一失。

宜萱看了一眼满脸纠结之色的富僧额,含笑道:“我这个堂妹,打小娇憨任性,日后还望妹夫多多包涵。”

富僧额微微躬身,面色有些复杂,他道:“郡主是我的妻子,日后自当爱之重之。”

“如此,我就放心了!”宜萱微微颔首,“祝你们一举得子,伊尔根觉罗家添丁进口。”

富僧额低头看了看嘉容的小腹,脸上浮起一丝暖色,或许…等嘉容生了,他们之间的关系应该会好些吧?富僧额想到此,忙笑着向宜萱道谢。

嘉容也道:“承堂姐吉言,我若能生个儿子,以后便不必再受怀胎的辛苦了。”

听了这话,富僧额面色陡然有些发白,“郡主这话——是什么意思?!”

嘉容看到富僧额的脸色,心头蓦然一软,但是想着周氏和文氏的存在,让她在度冷硬下心肠,她冷淡地道:“我为额驸生个儿子,让伊尔根觉罗家后继有人,也算对得起额驸了吧?”

富僧额急忙道:“多子多福,岂非更好?”

嘉容依旧是冷淡而疏离的态度,她道:“原来额驸喜欢儿子?”

富僧额忙点头:“儿女都好!我都喜欢!”

嘉容淡淡一笑,“既然如此,日后额驸可以自行纳几个身子健康的姬妾,让她们给额驸生生儿育女就是了。”

“郡主…”富僧额眉心紧蹙,一时间心头百味交杂,从前的嘉容,从来不会说这样“大度”的话。

嘉容微笑道:“还望额驸见谅,就当我惫懒,着实不愿多承受生儿育女的辛苦。当然了,我希望此事能延迟到,等我生了伊尔根觉罗家嫡长孙之后,还望额驸答允。”

富僧额满脸沉痛,此刻他不知该答允,还是该拒绝。

宜萱见他们如此,赶忙道:“嘉容,现在考虑这些还太早了些,现在要紧的是,你得好生养胎。若是万一这一胎生的是个女儿,你还得养精蓄锐,生下一胎呢。”——这话,宜萱理所当然是在暗示愁眉苦脸的富僧额了。

果然,富僧额眼前一亮,若生的是个女儿…的确是个不错的结果,倒时候嘉容便不能拒绝和他亲近了!

嘉容反倒是皱了皱眉头,她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脸上也浮现出几缕担忧之色来。

富僧额却欢欢喜喜道:“郡主千万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就算第一胎是女儿也没关系!我方才不是说了吗,不管儿女,我都喜欢的!虽然阿玛额娘都盼着嫡孙,但是先生个嫡孙女,先开花后结果,也挺好的!”

嘉容脸上却气鼓鼓的样子,先开花后结果——她对这种状况,相当不满意!

嘉容肚子里怀的是男是女,宜萱不得而知,不过这种事情,当然是五五分的。保不齐真的会遂了富僧额的愿望呢!

宜萱掩唇偷笑,她这个妹夫,倒是个聪明人!一点就通!

只见富僧额亲自扶着嘉容走下殿外的汉白玉台阶,这厮却仍旧喋喋不休,跟只嘈杂多舌的鹦鹉似的,“我真的不介意的,就算连生两三胎都是女儿,我也不介意!!”

嘉容咬牙切齿,她恨不得扬天咆哮一句:我介意!!!

玉簪侍立宜萱身侧,她忍俊不禁地道:“郡主额驸,倒是个趣人!奴才看呀,郡主那张冷脸板不了太久!”

宜萱轻轻点头:“我也这么觉得。”——只要富僧额有心,打动嘉容其实也不难。

春夏之交的太阳已经有些灼灼晒人了,宜萱以手遮阴,喃喃自语道:“夏天又快来了吗?”——想到鸣鹤园的满湖千瓣莲,那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的精致,叫宜萱不禁脸上带了如缕如醉的笑容。

二百四十九、流言起

只不过,天儿还没炎热起来,可四九城的流言却炙热地几乎要宜萱将湮没了。

也不晓得是从哪里开始传出的,更不晓得是何时开始流传。

这个京城,就像是一口硕大油锅,底下柴火烧得虽然旺盛,但油锅里却没有丝毫波澜,只等一瓢冷水浇进去,登时沸反盈天,一发不可收拾。

大清的和硕公主、皇帝陛下唯一的女儿,背夫偷汉,和丧妻的小叔子勾搭成双。甚至还说,公主和小叔子通奸多年,公主的儿子便是和小叔子生的私生子呢!这样的不堪入耳的流言,已经在京中市井里人尽皆知了。

在所有人眼中,皇家威严庄重,高不可攀。可如今,有一个可以被沦为负面谈资的不守妇道的和硕公主,便会有一发不可收拾的速度急剧传播开来。这就是所谓的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当玉簪急急忙忙前来禀报这个晴天霹雳一般的消息时,宜萱脸上嗖的没有了半分血色。

她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她并不在乎什么难听的流言,反正熙儿已经乐意她和子文在一起。

她只是害怕,怕得双手都隐隐颤抖,她怕汗阿玛会一怒之下,杀了子文。

流言传播的速度超乎了宜萱的想象,仿佛是一夜之间,她和子文的“奸情”就人尽皆知了。

玉簪也忍不住咬牙切齿,“当初德二爷可是言辞振振,这才过了多久,居然就…”

宜萱深深蹙着眉头,她沉思片刻后。轻轻摇头:“只怕多半不是他。”——当然也不排除是纳喇星德突然脑残程度加剧,什么也不顾了。但是若从理智的角度来看,的确最不可能的就是他。他那么宠爱戚瑛瑛,应该不会做出会置她于死地的事情来。

玉簪一愣,“那会是谁?”玉簪脑中一闪,忽的脱口而出:“是郑老太太?!”

宜萱丹凤眸中滑过一丝狠怒之色,“她比纳喇星德更有可能。但是——”这个色厉内荏的郑老太太。当真有这个胆量和她结下不死不休的仇怨吗?!

“准备车马。本宫要去侯府走一趟!”——不管怎么样,她都必须立刻做出反应,否则等汗阿玛听到这些流言蜚语。万一将她禁足,那她岂非来不及周旋,反而会叫子文陷入危险的困境中!

勇毅候府。

宜萱未曾叫人通禀,就直接长驱直入。闯进了戚瑛瑛的小院儿中。

此时纳喇星德也在,他看到宜萱气焰嚣张而来。当即伸开手臂护着戚瑛瑛,大吼道:“公主,你、你想做什么?!”

宜萱一脸冷色,她没有理会色厉内荏的喇星德。直接便冷冷吩咐道:“将戚氏拿下,直接杖毙!!”

宜萱的话刚落音,两个侍卫便要上前拿下戚瑛瑛。纳喇星德见状。登时慌了神儿,他急忙道:“这不关瑛瑛的事!!那些流言蜚语。也根本不是我散布出去的!!”

宜萱冷哼了一声,“若不是你,便是郑老太太!当初你说了,此事只有你和你额娘知道!如今京中人尽皆知,不是你散布的便是郑老太太散布的!母子一体,她做的,就等于是你做的!没什么区别!!”

撂下这番话,宜萱再度冷硬的吩咐道:“还愣着做什么!给本宫把戚氏杖毙了!如今本宫名声丧尽,但杀一个小小贱婢侍妾,跟踩死一只蚂蚁一样容易!”

戚瑛瑛脸色惨白,她突然噗通一声跪下,她喊道:“公主明鉴!您千万不要中了郑老太太的借刀杀人之计啊!”

纳喇星德愣住了:“什么?借刀杀人?!”

戚瑛瑛立刻哭着道:“老太太厌恶婢妾已久,早就恨不得动杀手!只因二爷一直庇护,方才没有机会下手!如今郑姐姐回来了,老太太只怕是早就想好了这番计策了!她散布出去流言,以此激怒公主,然后借公主之手杀死婢妾!”

纳喇星德满脸不可置信之色,他摇头道:“不!我额娘不是那种人!!”

戚瑛瑛受到死亡的威胁,早已顾不得哄这位德二爷了,她膝行上前,匍匐在宜萱脚下,通通通磕了三个头,“公主英明,千万不要为人所利用,做了旁人杀人的刀子啊!”

此刻,宜萱着实要佩服戚瑛瑛的机智。若她今日真的是盛怒而来,保不齐便要被戚瑛瑛祸水东引了。她一来,便喊打喊杀,不过是想要查出,到底是谁主导了京中流言蜚语罢了!戚氏一条贱命,宜萱没兴趣杀之!否则岂非叫郑老太太和郑秋黛痛快了?

“哦?”宜萱扬了扬眉毛,“你既然如此说,本宫倒是要好好查一查了!”宜萱说罢,便吩咐玉簪道:“去请郑老太太来,本宫要好好问问她!”

戚瑛瑛脸色稍微和缓了几分,眼中有算计的神情流转,她急忙又道:“老太太怕是不会承认的,只怕倒时候少不了花言巧语、砌词狡辩,公主睿智,还望千万不要被蒙蔽啊!”——戚氏预想到了郑老太太的反应,急忙先给宜萱打了个预防针。她不知道到底是谁散布流言,但把罪责推到郑老太太头上,无疑是对她最有利,也是最合理的。她才不关心郑老太太是罪魁祸首还是蒙受冤枉,她只在乎自己能不能脱身!

纳喇星德此刻才回过神儿来,“瑛瑛,一定是哪里弄错了!额娘当初答应我过,不会说出去半个字!她不会不守诺言的!”

戚瑛瑛悲切切道:“二爷,这些日子来,老太太对我如何,您都是看在眼里的!”说罢戚瑛瑛潸然泪下,一副好不悲戚的模样。

宜萱暗暗撇嘴,都这个时候了,居然还不忘笼络着纳喇星德这个脑残!看样子戚瑛瑛这辈子是真打算吊死在纳喇星德这颗歪脖子树上了。

“额娘她…”纳喇星德眼中闪过一丝动摇之色,“额娘的确对你远不如秋黛,可她是吃斋念佛的人啊,她不至于做出这种事情来啊!”

戚瑛瑛抹泪道:“大约是老太太,太过喜爱郑姐姐了。老太太怨我得二爷喜爱,所以要替郑姐姐除去我!是我不好,是我不该和郑姐姐争宠…”

戚瑛瑛那副我自犹怜、梨花带雨的模样,叫纳喇星德不由又更信了她几分,“瑛瑛…难道真的是额娘一时糊涂,把公主和纳喇星徽的苟且之事说出去了?”

宜萱听了,登时柳眉一横,恨不得上去狠狠揍纳喇星德这个嘴贱的一顿!苟且?!苟且你妹的!!

宜萱现在窝火极了,要是她的和子文滚床单了,流言骂得难听也就罢了!可偏偏道现在为止,也只进展到亲了个小嘴儿而已!她现在感觉当真是憋屈死了!早知道这样,上回就该顺了子文的心意,更他滚个床单了!!

宜萱还没来记得发作,便听见碰的一声,大门被踹开了。被郑秋黛搀扶着的郑老太太怒发冲冠闯了进来,她怒喝道:“贱婢!!休要颠倒是非,糊弄我儿!!”

郑老太太苍老的声音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刺耳咆哮,“你这个不要脸的贱婢!竟敢离间我们母子!”

戚瑛瑛这时候急忙露出了战战兢兢的可怜神色,她娇躯颤抖着道:“老太太,我、我没有,我、我只是…”话不成句的戚瑛瑛泪水滚滚,当真像极了是被恶人欺压的可怜女子。

纳喇星德见状,心声怜悯,他急忙开口道:“额娘,您先别急着训斥瑛瑛啊。她、她刚才只是猜测一下而已!何况,您的确对瑛瑛很不好!”

听了这话的郑老太太气得脸都发紫了,不过比她脸色更难看的是郑秋黛,如今的郑秋黛,可比不得从前那副娇嫩动人的模样,七年的庵中生涯,虽然没把她折磨成黄脸婆,但姿色也大大衰减了,早已不复肌肤娇嫩模样,如今满脸都是厚厚的脂粉,乍然瞧上去,似乎比戚瑛瑛老了差不多十岁的模样。

所以纵然郑秋黛回来了,纳喇星德也对她多有怜惜,却终究不复当初那爱得要死要活的模样了。凭借着脸蛋的差距,戚瑛瑛硬生生击退了郑老太太一力支持下的郑秋黛,已久占据着纳喇星德的宠爱不衰。

所以说,郑老太太和郑秋黛恨戚瑛瑛欲死,倒是实情。

郑秋黛见纳喇星德如此维护戚氏,嫉妒的面容都扭曲了,她尖锐地道:“表哥,你怎么能为了一个买来的贱妾,这般顶撞姑母?”

纳喇星德怒瞪了郑秋黛一眼,“秋黛!你就消停些吧!别以为我不知道,就是你在背后撺掇额娘为难瑛瑛!”

“表哥!!”郑秋黛满脸神伤之色,什么叫她撺掇的?她一回来,分明是姑母命令她收拾戚瑛瑛的!

纳喇星德哼了一声,“秋黛!你变了!你早就不是从前那个温柔善良的秋黛表妹了!你竟然变得如此恶毒!变得让我都不认识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