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徽终于忍受不住,便冷厉地道:“这种福气,还是离我远点比较好!!!”

星徽此刻的冷语,与当日在怀恪的昌平皇庄一般无二。

乌琳珠浑身一怔,片刻后,她眼圈红得更厉害了,“你好、你很好!!本格格——记住你了!!”

星徽很想说,你能转头就忘了我这号人吗?

不过可惜,乌琳珠已经哒哒哒扭头跑了。

星徽正想要上马的时候,乌琳珠一脚踩着伏跪趴在地上的奴才的背,回头等着一双怒恨的眼睛,“你会后悔的!!!”

星徽朝天翻了个白眼,果然如郡主所言,这条小毒蛇,很难缠啊!

进了朱轮车里,乌琳珠的泪水这才不要钱似的淌了出来,但多年来的傲气,叫她不肯放声痛哭。她死死咬着自己袖子,泪如泉涌,一张俏颜转瞬便哭花了。

为什么、为什么纳喇星徽一丁点都不动心?难道她开出的条件还不够优厚?难道她还不够貌美?!

她好气,气这个狗奴才居然还驳了她的好意!!居然敢这般不识抬举!!居然敢将她的一片心意都践踏在脚底下!!

她更气,自己为什么犯贱,要自己送上门去?!!

最气的,是她自己为什么会喜欢上纳喇星徽?!!

自从那次从昌平回来,她脑海里每每闪现的都是纳喇星徽的身影,甚至连那只朝着她胸口而来的白羽箭矢,让她害怕之余,心跳加速。她忍不住去幻想,纳喇星徽拉开了满月一般的弓,会是何等傲然于世。

后来她终于明白自己是动心了,是啊,只有他这样的男子,才配得上她!郭浑那种人,除了能给她挡箭还能有什么用处?!只有能射出那样一只箭矢的男子,才是真正的英雄,真正的巴图鲁!更是真正有资格与她携手傲然俯瞰人世的男子!!

但是,当她鼓足了勇气表达自己的爱慕,却遭到了前所未有的羞辱和打击!!

乌琳珠咬牙切齿:“我不会放弃的!!!!”

身在昌平的宜萱,还不晓得星徽烂桃花缠身的事儿。

不过叫她欢喜的是,她的四爷爹来了,还有弘时和弘时的…伴读——纳喇星徽。

宜萱挺着圆滚滚的大肚子,脚下却麻利地迎出宜娇堂外,笑容甜甜道:“阿玛万福!”

雍亲王看着笑容揶揄的女儿,冷峻的面孔上又生三分尴尬,低咳了一声,问道:“你额娘呢?”

宜萱眯眼道:“原以为阿玛您要晌午时分才能到,哪儿想到您快马加鞭这么快就来了。”她瞥了一眼雍亲王裤腿上的泥尘,若是乘坐马车,是断然不会有那么多浮尘的。

“所以,这会子,额娘在小厨房里准备午膳呢。”宜萱笑道。

雍亲王眉梢一皱,当即便有些不悦:“都有孕的人了,怎么还往厨房钻?”

宜萱耸耸肩膀,“额娘想做一道三鲜龙凤球,可又嫌弃女儿这儿的厨子手艺不到家,所以就亲自下厨了。”

雍亲王脸上一怔,三鲜龙凤球…正是荤菜中他鲜少能入口的一道,入口甚是嫩滑鲜美,是夏日里一道难得的爽口菜。只是这道菜,做起来十分费时费事,非得提前一个时辰预备不可。

宜萱自然看得懂自己阿玛的表情,便狡黠一笑,再度万福道:“女儿尚未恭喜阿玛。”

雍亲王一愣,“恭喜什么?”

宜萱扬了扬眉梢:“恭喜阿玛多子多福呀!”

下一瞬,雍亲王那张冷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起来…

宜萱抿嘴,差点没笑出来,她突然觉得自己的四爷爹,原来还挺单纯的嘛!!哈哈!不就是老婆怀孕了嘛,有啥子好害羞的!

宜萱笑得莞尔,雍亲王却已经恼羞成怒了:“愈发没规矩了!!”撂下这句话,雍王一甩袖子,便快步进了宜娇堂。

宜萱眨眨眼,瞄了一眼弘时和他的伴读星徽:“你俩怎么也跟来了?!”

弘时满脸纠结,支支吾吾道:“二姐,额娘真的…真的那个…那个…有孕了吗?”

看着弟弟窘迫地样子,宜萱不禁莞尔:“都两个月的身孕了,还能有假?”

“可是、可是——”弘时紧紧皱着眉头,“额娘可都四十岁了!!”——这点才是他最担心的地方。

这时候,星徽平淡地开口道:“我阿玛的原配发妻就是四十一岁生了星月,没什么大不了的。”

弘时原本听雅思哈的元夫人四十一岁生女,颇有松了一口气的感觉,可星徽那句“没什么大不了的”,叫弘时怒火蹭地冒了上来,当即便怒瞪着星徽道:“不是你额娘,你当然说得轻巧!!”

说罢,弘时一甩袖子,便要进堂中。

宜萱急忙一把捉住他手腕:“你进去做什么?!”

弘时被宜萱的话惊讶地瞪大了严谨,“我、我进去看额娘啊!”

宜萱哼哧了声,道:“额娘有阿玛呢,你就别进去碍事了!”

“我、我碍事??”弘时觉得很委屈,我怎么成碍事的了?

三十九、子文(上)

 “我、我碍事??”弘时觉得很委屈,我怎么成碍事的了?

宜萱看着自己这个情商偏低的弟弟,便挥苍蝇似的挥了挥手:“你随便去哪儿玩儿吧!等晌午用膳的时候再回来。”

“我…”弘时瘪了嘴巴,“那二姐你呢?”

宜萱挺了挺肚子,道:“我要去后头紫竹林里溜溜弯。”——以前额娘老不让她出来溜达,全然把她当成了玻璃易碎品。现在好了,四爷爹来了,额娘就没法分身来管束她了!

这时候,李福晋身边的贴身侍女,哪个唤作绣颜的快步走了出来,先给宜萱和弘时分别见了万福礼。

“你怎么出来了?”宜萱疑惑道。

绣颜垂首,温声细语道:“回郡主的话,王爷吩咐奴才去传唤石医士来。”

宜萱“哦”了一声,她那四爷爹还是不放心呐,便点头道:“那你就快去吧。”

绣颜道了一声“是”,然后微微一抬头,小心地看了一眼弘时那青嫩的俊脸,噗地俏脸红通通的,她急忙把脑袋垂得更低了,然后飞快从弘时身畔经过。

弘时疑惑地道:“二姐,这丫头怎么有点奇怪?”

宜萱不由翘起了唇角,绣颜也是伺候李福晋好几年的人了,从前见了弘时可不会这般害羞…而如今——还记得她上次回门,四爷爹让李福晋调教个丫头去侍奉弘时…便心中了然了。

宜萱便笑盈盈道:“这个绣颜,长得还不错吧?”

弘时愣了,他完全不理解自己姐姐为什么突然问了这么一句,只好点头道:“不错,是挺漂亮的。”——在他额娘身边,论姿容,这个绣颜的确是拔尖的。

宜萱忍不住呵呵笑出了声,掩唇道:“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额娘想必也能放心了。”

“啊?”弘时更加不解了,如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

宜萱看着弟弟那副呆萌的样子,便乐不可支,捧着自己的大肚子,嘴角咧得愈发不可支了。

星徽看了看那还发傻的弘时,便叹了一口气,似乎觉得弘时被逗弄得太可怜了,便告诉道:“三阿哥,刚才那个叫绣颜的姑娘,是李福晋预备给你的侍妾。”

“侍、侍、侍妾?!!”弘时被星徽一语点醒,嘴巴都结巴了。

弘时急忙去看自己的姐姐,宜萱笑着点头。

下一瞬,弘时两腮都泛红了。

宜萱突然觉得,原来弘时是那么像四爷,智商不低,情商却不高。她走神的片刻,弘时已经羞得跑没影儿了。

金盏手里举着一把遮阳绣伞,轻声道:“三阿哥就那么一个人朝后花园去了,不碍得吗?”

宜萱摆摆手道:“没事、没事!他有不是第一次来这儿了,路熟得很!”

这时候,星徽温润开口,徐徐道:“郡主的皇庄,我可是才第二次来。若郡主不嫌弃,可否为引,带我四处去瞧瞧?”

宜萱此时心情甚好,自然不会拒绝这样小小的要求,便道:“那去后湖边儿吧,这个时候,满湖的莲花应该都开了。”——她早就惦念着湖边的风景呢,可惜额娘一直拦着不让去。

金盏急忙道:“李福晋不让您去后湖。”

宜萱却浑不在意地道:“有你们跟着,莫非我还会掉水里不成?”

“这…”金盏顿时没了话说,只得更加小心翼翼、亦步亦趋地跟着,并且盯着自家主子了。

宜萱沿着蜿蜒的石子路,虽然身子沉重,却腿脚极为顺溜,瞧着丁点不像八个多月身子的孕妇。大约是修炼月华吐息诀的缘故吧,身子愈发轻盈灵敏,怀孕的苦楚,她是一点也没尝到。人也是精力十足,只可惜总要被自己额娘给拘束着,都快把她给闷坏了。

一路都是绿荫,不是垂柳便是玉兰海棠,暖风细细,倒是宜人。

“三弟这些日子,可还顺遂?”宜萱侧脸看了一眼身边的纳喇星徽,问了这么一句。

星徽今儿穿着一身竹青色褂,简单的水云纹滚边,头上扣着一个靛青色的瓜皮帽,帽中是一方色泽极好的浓绿翡翠,在素淡的一身装束中,也算得上是一抹亮点了。都说人靠衣装,可星徽素来都只着素青衣衫,纹饰都是极简单的样式,明明衣着极寻常朴素,但却衬得他整个人身形颀长,颇有温润的君子之风。

星徽脸上带着淡淡如吹风若有若无的笑容:“一切都好。王爷虽然不苟言笑,但从不亏待人。三阿哥虽然有些任性,但待人以诚。”

星徽瞧见笑容浮现在宜萱脸颊上,不由想起了他被传召入雍王府的那日。

雍王爷起初应该并不甚中意他,只不过是郡主的一纸举荐信,叫他不好拒绝吧,反正三阿哥是皇孙,照例可以有四个伴读,拿出一个名额来给他,只当是给了自己女儿面子罢了。

那是他从昌平皇庄回来的第二日,阿玛特特将他传进了武英堂,告诉她雍王爷要考校他的学问。

阿玛已经选择雍王府作为效忠的对象,自然希望勇毅公府和雍王府有着更密切的关系。因为纳喇星德的所作所为,已经叫雍王府颇为疏远勇毅公府。如今雍王有益将他选为三阿哥的伴读,阿玛自然极为高兴。

那是个极为晴好的日子,雍王爷身边的贴身大太监苏培盛亲自将他引去书房。

雍亲王的确是个非常有威严的人,不怒自威的那种。

“听说,你学问不错。”雍亲王淡淡地道了一句,是寻常陈述的语调,却将多年养成的威势灌注在话语中,形成了一抹无形的压力。

星徽垂首侍立,只道了一个字,“是。”

雍亲王面色不变,眼中却颇有几分惊讶之色,若换了赞许旁人,那人只怕早就急忙说谦虚的话了。不由地,雍亲王笑了:“雅思哈说你温和谦逊,本王倒是没看出来。”

星徽便拱手道:“到了应当温和谦逊的时候,奴才自当如此。”

雍亲王饶有兴味地看着这个才十五岁的少年,出奇地稳重,旋即心头一黯,若是弘时有她三分的稳重和淡然自若,他就无须如此操心了。

这时候,星徽又道:“且奴才窃以为,做三阿哥的伴读,是无须学问有多高。”

此话一出,雍亲王的面色就冷了下来,“你是觉得,学识浅薄之人,亦可做弘时的伴读?!”

四十、子文(下)

 威势扑面而来,星徽却神色不变,却忙躬身道:“王爷误会奴才的意思了。奴才只是觉得,三阿哥欠缺的不是一个有学识的伴读,而是一个能矫正她不足的人。”

雍亲王面色并无和缓,虽然他心里颇觉得星徽的话有道理,只是雍亲王的语气却更冷了三分:“你是觉得自己能矫正弘时的不足?!!”这话说得,生生带了讥讽的意味。

“区区黄口小儿!哼,本王看在雅思哈的份儿上,不会计较你的无知。”雍王冷冷撂下这句话,便拂袖道:“你退下吧!!”

星徽抬头道:“王爷可否听奴才把话说完。”

雍王冷冷道:“不必!本王既然答允了萱儿,许你弘时的伴读,便不会食言!明日你便可来王府读书。只是有一点,你须安分守己!!”

伴读,只是伴读和伴读之间也是有很大差距的。雍王如今的意思,无非是想给他一个无关紧要的伴读位置罢了。

星徽便道:“王爷可是不相信郡主的眼光?”

雍王眉头一皱,没有说话。

星徽继续道:“三阿哥的不足之处,王爷清楚,郡主一样很清楚。三阿哥的不足,不在学问上,而在性情!三阿哥贵为皇孙,自小养尊处优,没吃过什么大苦头,自然便欠缺了沉稳。”

雍亲王听着纳喇星徽一语指出弘时的不足在性情上,尚且能够听进去,可星徽说弘时“没吃过什么大苦头”,雍亲王登时心里便窜起一口火气。谁人不知,在教导儿子上,雍王府是数一数二地严格,他自问更是个严父,若是儿子学不好或者犯了什么错,连板子都不会吝啬!只不过是这一次例外,因为若是闹大了,叫宫里也晓得弘时嫉妒弘历,那可是会害了弘时一辈子!

星徽一笑道:“王爷的确是严父没错,只是您再严苛,也未曾叫三阿哥品尝过挨饿受冻是什么感受,更没叫他晓得性命受到威胁是什么滋味。”

此话一出,雍亲王愣住了。

星徽继续道:“换言之,三阿哥没有亲身感受过民间疾苦,更没有面临过致命威胁。所以他还像个孩子一样,无法成长起来。所以三阿哥需要的是,真正严苛的磨砺。”

雍亲王陷入了沉思…其实他在教导儿子上头,无非是延续里宫中苦读的一套路子。也如他所愿,弘时读书读得很好。但他看在眼里,却愈发觉得这样不够!!要想成为继承他愿望的人,这样还远远不够!!

纳喇星徽…

雍亲王看着眼前的少年,与粘杆处查出来的纳喇星徽,截然不同。明明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却能拉开神弩,臂力惊人!若他真是在嫡母打压下,隐藏了如此多的实力,此人绝不简单!

不过,幸好,次子是雅思哈之子。否则若被老八等人收为羽翼,必然成为他的心头大患。

“纳喇星徽,你可有表字?”雍亲王问道,这话的意思,是想要亲自赐表字与他了。于寻常人而言,这是莫大的荣幸。

纳喇星徽却道:“奴才表字,子文。”

此话一出,雍亲王面上露出不悦之色,旋即他一挥袖子道:“明日你来王府,做弘时的伴读!!”

“是。”纳喇星徽一拱手,便退出了书房。不是他想要拒绝雍王的好意,只是这个表字,他不想换。

“三弟这是怎么了?”宜萱看着神游天外的纳喇星徽,不由疑惑。

纳喇星徽笑着摇了摇头:“郡主可否以后不要叫我‘三弟’了?听着像是在叫三阿哥。”

“我一直都是叫他‘时儿’的!”说着,抿嘴一笑,“罢了,你若是不喜欢我这么叫你,那我以后叫你名字可好?”

纳喇星徽摇头:“郡主可否叫我的表字?”

宜萱一愣,哦,是了,在古代,直接叫人名字是不礼貌的行为,便点头道一个“好”,又问道:“不知你的表字是哪两个字?”

纳喇星徽拱手揖礼,声音涓涓若溪水:“子文。”

“子…文…”宜萱只觉得自己的脑袋轰鸣,似乎有什么东西想要破裂而出,却又被禁锢地死死得,在破裂与禁锢的冲突下,脑袋头痛欲裂,仿佛要炸开了一般。

“格格!”金盏见主子的脸色难看,顿时慌了神,连手里的遮阳绣伞都仍在了地上。只是没等她去搀扶宜萱,星徽却先一步扶着宜萱摇摇欲坠的身躯,他急忙道:“郡主,不要勉强自己去想那些!!”

宜萱咬着自己的下唇,抬头看纳喇星徽:“那些…你说的那些,是什么?!”——就像第一次看到星徽,她就有一种莫名其妙的熟悉感!!

星徽沉默良久,才道:“将来某一天,郡主会知道的。”

宜萱心中生出莫名的恼火来,这种模糊的话,分明是在敷衍她!!

“徽三爷,您请自重!!”金盏突然怒火冲人地吼叫道。

宜萱此刻才发觉,星徽的手臂拦着她肥肥的腰部,身躯已经几乎贴在了她身上,他沉肃凝重的面庞更是距离她的额头只有寸许距离。宜萱都能感受到从他鼻孔里喷出来的热气,灼灼地扑在他面颊上。

宜萱顿时面红耳赤,急忙推来了星徽,连连后退了三步。此刻她除了羞愤,脑中忍不住去想,“子文”真的是纳喇星徽吗?!!他到底是谁?难道是从前她熟识的某个人?

将三百年后自己人生中熟悉的朋友一一过滤了一边,宜萱暗自摇头,不,她并不认识子文!!若是她熟识的人,哪怕是换了一副躯体,她也绝不会感觉不出来!!更甚至,她丝毫感觉不到子文是个现代人!!

他和星月完全不同,及时星月表现得再像一个公府大家闺秀,依然掩藏不住一个现代人的特质!!但星徽就完全没有丝毫这样的特质!他浑身气度,也的的确确像是个被书香浸润了的温润公子!!他是古人,绝对没有错!!但宜萱却可以肯定,他绝不是从前的纳喇星徽!!

这样的怀疑,宜萱自打第一次见到他,就已经有这样的怀疑了!今日,算是完全肯定了!!

若是纳喇星徽,决计不会对她做出那样“失礼”的举动!!!

 

四十一、弘时泡妞

 看到宜萱薄怒的表情,星徽也连忙后退了二步,急忙拱手揖礼道:“子文绝非有意要冒犯郡主,还请郡主恕罪!”

宜萱深吸了一口气,面前平复下自己的心绪,随即凝重着语气对金盏道:“今日之事,不许告诉任何人!!”——作为一个现代人,她并不觉得子文的举动失礼,只是身在清朝,就必须按照这个时代的法则来生存,即使她贵为和硕格格,也必须遵从三从四德的教条!——虽然她心底里无比厌恶这些!!

金盏咬咬牙,道了一声“是”。

“三弟,今儿时候不早了,我该回宜娇堂了。”宜萱恢复了平日里温和的姿态,只是话语里比平常多了三分疏离。

星徽神情一黯,随即温润地道:“郡主忘了,你答允过,以后叫我‘子文’的。”

宜萱一愣,旋即点头:“好,子文。你可随意在你庄内赏景,不必拘束。”

星徽苦笑了笑:“郡主待我这般生疏,叫我如何能不拘束呢?”

星徽如此一语挑破,倒叫宜萱不知如何接话了。

星徽长叹了一口气,旋即道:“我不会叫郡主担负污名,请郡主相信我。”

宜萱一窒,他如此坦然,倒是叫自己不知如何适从了。并不是她在意什么名声,而是她不能不顾虑肚子里这个孩子,也不能不顾虑自己的额娘和弟弟。若真有不干不净的话传出去,必然会成为嫡福晋用来打压她额娘和弘时的借口!!

她此生并不想与任何人有姻缘上的瓜葛,只愿额娘弟弟安好,再平安生下肚子里的这个孩子,一生有家人陪伴,那样亲情之上也算得上美满了,至于男女之情上,她早丝毫没有此心了。

宜萱徐徐颔首:“好,子文,我且相信你。”——此刻,宜萱也不晓得,为什么自己那样就愿意相信他。或者说,是他的目光,那样诚恳,叫人无法不去相信。

子文的声音沉缓而有力:“我会帮你,帮你叫三阿哥尽快成熟起来,尽快成为雍亲王所期待的完美继承人。只是,为了达到这个目的,三阿哥可能会吃一些苦头,希望郡主能够理解。”

宜萱沉思了一会儿,然后点头道:“吃些苦头,对弘时来说未尝不是好事。只是我希望——时儿他,不会遇到危险。”

子文道:“我虽然不能保证他不会受到危险,但可以保证,他不会受到危害。”

“我明白了。”宜萱长吸一口气,“以后,时儿就拜托子文了。”

“还有一事…”子文略沉顿了一下,“关于九贝子府的固山格格。”

宜萱眉头一凝:“乌琳珠?!”

子文点头道:“她可能会对郡主做出一些不利的举动,所以还请郡主一定要万分小心。”——昨日,他毫不留情地拒绝了固山格格,算是惹了个**烦。他倒是不担心固山格格对他动手,反而担忧的是身在昌平的她。

宜萱神色凝重:“乌琳珠性子嚣张,处事也是不择手段…”毒蛇老九的女儿,的确不可轻视,随即宜萱微笑道:“只不过我已有防备,如今皇庄内戒备森严,不是她想动手就能动手的。她若还有些理智,短时间内是不会贸然出手的。”

子文却蹙起了眉头,“若她没有了理智呢?”

宜萱一愣:“乌琳珠虽然跋扈,却不是个没脑子的人!”——那日她敢在后山林里暗杀她,是有足够的把握不会被她捉住。如此,没有真凭实据,自然没法拿她如何。可宜萱不会再给她那样的机会了!!

子文抱歉地道:“可是,她被我完全激怒了,而人在愤怒之下,往往会不计后果。”

宜萱不解:“她被你激怒了?你是怎么激怒她的?”

“这个嘛…我不好说。”星徽的神情有些尴尬,随即忙道:“总之郡主多小心些是没错的。”

宜萱狐疑地看了他一眼,按捺下疑惑,点了点头。

清风徐来,满湖的莲花送来清幽的芬芳。

“这是…湘莲?”子文半是疑问地开口问道。

宜萱点头,莲叶何田田,花开净扶苏,的确很是怡人。虽然命人栽植满湖湘莲的是怀恪,可如今瞧着,倒是更合乎她的心意。其实有时候,宜萱也总在想,她的性情固然比怀恪更强硬些也诡诈些,可说到底,她与怀恪都是自持自矜之人,平日的喜好上,也相似诸多,是以,她无须太多假装,也无人看出她不是原本的怀恪。只是这般相似的性情喜好,为什么呢?难道只是巧合吗?

“不知郡主为何会喜欢湘莲?”星徽笑容浅浅地问道。

可惜此刻宜萱已然深思飘忽天外了。

“郡主?”子文轻轻唤了一声。

宜萱骤然回过神来,不禁有些报赧:“子文你方才说什么?”

纳喇星徽倒是未曾见生气之色,他徐徐道:“莲花中,花色甚美的有重台莲、千瓣莲、粉碗莲,不计其数,为何郡主会特意栽植了满湖的湘莲呢?”——湘莲虽也有几分清雅,可花型花色都属寻常。

“额…这个嘛…湘莲,最好吃了,不是吗?”宜萱眨了眨眼睛。

纳喇星徽喉间一滞…最、最好吃???!

宜萱看纳喇星徽那副石化了的模样,不由觉得好笑,脸上却未曾显露出来,反而扒拉着自己的手指头开始细数:“湘莲的莲子色白粒大、味甘软糯,而莲藕质白如玉、脆嫩清甜,除此之外,湘莲的嫩莲叶还能用来做荷叶膳粥,湘莲的花瓣更能做成荷花糕。如此一来,除了那根莲杆,湘莲从头到脚便没有不能吃的了!”

“…郡主说得有理。”星徽噎了半晌,才说了这么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