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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紧张,一切有我。”

我在心里说:都不知道你是怀孕过还是怀孕过!竟然跟我说这样搞笑的话,一点安抚人心的力量都没有!可嘴上却没这么说出来,只怯怯地把想法表达出来,“孩子能不要吗?”

“为什么?!”方佑北的表情霎时晴转多云,甚至有演变成雷阵雨的前奏。

我嚅嗫道:“最近我在吃感冒药,一直吃了四天!”

方佑北显然一直都把这个问题忽略了,我提出来他才想起来,这不是个小问题。他沉默了一会,也跟我一样皱起了眉头,说:“我们去问问医生。”

医生并没有给任何意见,只说我在胎儿致畸敏感期用药,风险极高!

我问:“有多高?”

医生沉吟一会,开始了很专业的叙述:“一般说来,受精后至第十八天,即精子和卵子结合成受精卵,并开始着床。直至着床后开始发育前,也就是停经三十三天内,几乎未见药物有任何致畸作用,也就是多胚胎还没有影响。因为这个时候孕卵和母体没有联系。而在受精后三周至三个月,即停经三十三天至十三周左右,这段时期为胎儿致畸敏感期,最易发生先天畸形。妊娠三至五周,致畸药物可致中枢神经系统、心脏、肠、骨骼肌、肌肉等器官或系统畸形;妊娠三十四至三十九天,可致无肢胎儿,还有唇的吻合是在受精卵的第三十六天,在此之前如受到刺激,药物影响就有可能发生唇腭裂;在四十三至四十七天,可致胎儿发育不全及□□直肠狭窄。妊娠三个月至足月,为胎儿发育的最后阶段,此时可致中枢神经系统或生殖系统畸形。”

短短一席话听得我和方佑北都心惊肉跳。我愣愣地说:“我吃感冒药的时候,正好就是致畸敏感期。”转头看向方佑北,“怎么办?”

方佑北抿唇,神色凝重,问医生:“就没别的办法,只能流掉?”

“当然不是!”医生恍然地说。

这铿锵的回答如同惊堂木,叫我们为之一震!

医生接着又说:“可以保留,随时观察,一旦发现畸形再不要,不过要是比较后期才发现的话会比较麻烦。”

难道等我养出感情了,才把他扔掉?那不人道!

医生让我们回去考虑一下留还是不留。大概是让我们回去跟宋瑞如说。但宋瑞如只是大嫂的身份,而不是婆婆的身份。

回去一路无话。方佑北甚至连音乐也没开。车厢里死气沉沉的,像台风登陆前那种压得人透不过气的感觉。

方佑北没有开车回方家,也没有回去我们的婚房,车子一直开,一直开,上桥下桥,拐弯,入高速。

“去哪?”

“兜兜风,觉得太闷太压抑了。”

我看着高速路旁半人高的荒草唰唰唰地过了一丛又一丛,像个无止境的翠绿屏风,平静地说:“需要开窗户透透气么?”

方佑北终于在最近的一个出口拐了出去,把车停在一旁。熄火,开窗,沉默。

早上还艳阳高照的天气,此刻只有厚厚的灰扑扑的大块大块云朵。风很大,吹得矮草几乎贴在泥地上。我迎风把头发拨顺,心想,天气怎么总是和心情这么搭调,这就是天意么?方佑北是个商人,商人就该懂得投机,他得会衡量风险然后抉择。而我不是一个会投机的人,这事搁我身上,我觉得就该一刀下去,狠一点,长期折磨不如短期伤痛。

我在呼呼的风声里说:“孩子还是不留了吧?”

方佑北转头看我,大风立刻把他的头发吹乱,眼睛的颜色深了一层又一层。他扶着车身对望我,并没有说话。

感觉他此刻落魄又狼狈,我有些于心不忍,但那样便是对我的残忍。我用手扎住头发,咬了下唇,说:“总不能一直担心孩子缺胳膊还是少腿的,我们还有时间,这个就算了吧。”

方佑北还是用那样的眸子看着我,看得我心一阵抽疼。最后他也没正面回答我,只坐进车里理了下头发说:“上车吧,回去了。”

我坐到副驾驶的位置上,安静地系好安全带,等着开车。

方佑北却说:“明天我陪你去做手术吧。”

接着在我一脸呆相中,车子一下飞冲出去。

方佑北问我回哪,我想了想,说回娘家吧。于是两人回到那个两房的高级公寓,点了外卖就一人进一个卫生间洗澡。才中午,我一直洗了一个多小时,是方佑北来敲门的。然后我们相对而坐,默默无语地吃完了中饭。

方佑北没有回公司,而是拉着我上床。

我惊疑地看着他。

“不做别的,睡觉。”

“睡不着。”

“那看会电视,困了自然睡得着了。”

于是方佑北抱我靠坐在床头,安安静静地看着无聊的八点档电视剧的重播。他的手一直覆在我的小腹之上,不曾离开过。他心里是不舍的吧,但,没有办法。

后来我困了,滑进被窝里睡了一下午,醒过来的时候,看见方佑北正侧躺着,右手撑着头看我,左手依旧覆在我的小腹之上。

“醒了?”方佑北对我微笑。

“你没睡?”

“睡不着,看着你睡也挺好的。”

外面已经没了太阳,房间里还拉着厚厚的落地帘子。昏暗中我只看得见他唇角的弧度,暖暖的,让我心安。纵然明天要去把孩子拿掉,看着他的笑,也不觉得害怕。

晚上的时候因为白天睡得太多,晚上怎么也不困。方佑北却早早就躺下了,而且呼吸均匀,难道是因为守了我一下午,累了?我平躺在床上,两手交叠搭于小腹上。这里原来已经有个小生命与我相连,时刻与我息息相关,可如果不是检查了医生告诉我他在了,我都感觉不到他的存在。

睡不着,躺着也是累。我悄悄地摸开了床头灯,用手肘撑起半边身子细细地打量他。方佑北其实长得真的很好看。以前略一眼觉得挺帅的,现在细细看还真是有做小说男主角的资本。肚子里的孩子会不会像他呢?我摸上小腹,什么都没感觉到,又抬手摸上了他的眉眼。

方佑北霎时睁开眼睛,抓住我的手,定定地看着我,然后缓缓地漾开微笑,“你才看了一会就开始动手动脚了?我看你一下午都是安安静静的。”

我抽出手推他一下,翻身背对着他躺下,“谁要对你动手动脚!”

方佑北从后面揽过我的腰,声音语调都由之前的轻佻转变为沉重,“今晚让我抱着你和孩子一晚,我实在睡不着。”

他比我要爱这个孩子。或许是因为他比我自己还要深爱着我?我看着床头灯在地板上打出一个斜斜的椭圆,低声说:“对不起。”

方佑北把我拥得更紧,“下次我们注意点。我们对不起宝宝。”

我不作声。我还没有想到要孩子这个问题,所以也没留意安全期不安全期,敏感期不敏感期,只关心了大姨妈来没来上班。结果就因为我的粗心大意,明天就要去当刽子手,这会是我永远的一个疤。

后来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睡过去的,早上醒来的时候,再次发现方佑北的姿势跟昨天下午的一样,侧身躺着,右手撑着头看我,左手覆在我的小腹之上。

“醒了?”方佑北依旧是对着我微笑,只是双眼底下有深深的青色。

一夜没睡么?

我点点头,揉揉头发坐了起来。不知怎的,一早起来,我觉得感冒又严重了。

“吃过早餐之后再吃点药吧。”方佑北先下了床,进了主卫。

之后都是默默无语,到了医院,我才发现不是昨天那家私人医院。是不想让宋瑞如知道么?可她总会知道的呀。

方佑北握紧我的手,“不怕的,我陪着你。”

我唯有默默点头,说是无痛,但我不相信真的无痛,更何况是把我身上的一块肉生生地割下来。

躺在手术台上,我只觉得身体冰凉,那种冰凉是从两腿之间慢慢地渗上来。头顶的手术灯打出一片惨白的光,刺得我晕眩。然后随着麻醉针缓缓地推进,我闭上眼睛,什么都不知道了。

推出手术室的时候,麻醉已经过了,人也已经清醒,我只觉得下腹一阵一阵抽痛。

方佑北从我从手术室里出来就一直握着我的手,却直到进了病房也没有说一句话。

小护士推完车进来就准备出去了,临关门前说:“休息一下,如果没事,今天就可以走了。”

门一关,我便苦着脸喊:“好疼…”

方佑北坐到床沿边上,把我扶起来靠在他胸前,整个人包裹着我,像要把我嵌入他的怀里。他亲着我的发顶,温柔无限,却仍旧没有说一句话。

我哭丧着脸,却哭不出眼泪。实在是疼,可没有人回应,我只好一个人低声地哼哼唧唧。

漫长的哼唧过后,我终于是觉得好一点了,便慢慢地挪起一点身体,问道:“你怎么不说话?”

“好点了么?”

“好点了。”

“那再歇一会我们就回去。”

于是这回轮到我沉默了,连哼唧的声音也没了,哼唧不出来了,太震撼了!这算什么?这究竟算什么啊?!他不是深情男一号的吗?怎么瞬间变成冰山渣男了?

第 61 章

纸又怎么能包得住火?方佑东和宋瑞如始终是知道了我把孩子打掉的事。于是这天晚上,方佑北说和我回方家吃饭,我就觉得是回去受训的。

一顿饭吃得风平浪静又心惊胆战。我矛盾忐忑地小心翼翼着。

饭后宋瑞如便直接上了琴房练琴。我甚觉意外,正睁大了眼对方佑北眨了又眨的时候,听到方佑东的声音。

“曦妍,你跟我上来一下。”

我用眼神向方佑北求救。印象当中,我从医院醒来后,这个大哥都没和我说过几句话,敌方军情十分的匮乏啊!

方佑北只对我微微一笑,倒是挺挺温柔的,“我等你。”

上楼,跟着进书房,关门,懦懦地站在一边。方佑东没有让我坐下,而他自己也没有坐。

方佑东站在书房正中央转身看着我,劈头第一句就问道:“把孩子打掉了?”

“嗯。”

“啪!”

脸上火辣辣地疼,打得我往边上偏了偏。我捂着脸抬头看方佑东。他很愤怒,但我更愤怒!我也是没有办法,才把孩子打掉的,那是我身上的一块肉啊!

“你永远都是那么任性!”方佑东的胸口不断地起伏,是真的气到了极点。

头有些晕,似曾相识的片段渐渐飞来。他曾经,也是这么打过我一巴掌,狠狠地。头越来越晕,胸口像被压了千斤鼎一样越来越重。我难受得一个膝盖跪到了地上,手摁着太阳穴大口大口地呼吸。

回来了,都回来了,所有的所有,全都回来了。

方佑东见我这样,也意识到不对劲,连忙过来扶我,“怎么了?”

我抬头看着他,比记忆中的要苍老许多。往事历历在目,我抿着唇一眨眼,眼泪就滚下来了,“对不起。”

方佑东把我扶了起来,重重地叹了口气,没再说话。

“都是我任性妄为。”我顿了顿,继续说:“以后,不会了。”

方佑东淡淡地看我一眼,并没有太多的表情。

我继续说:“以前的事,我都记起来了。”

方佑东一震,看着我愣神,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我垂着眼,安安静静地说:“一直都是我任性妄为,对不起。”

方佑东把我抱在胸口,抚着我的头发没有说话。

我把这次的事完完整整详详细细地跟他说了一遍,“我知道你的难处,但你也应该理解我抉择的艰辛。”

方佑东给我一梳头发,抿着唇勉力一笑,说:“下去吧。”

“能去爷爷的墓吗?”

方佑东扶着我的双肩看了很久,最后才说了一个字,“好。”

方佑北看见我带着泪痕下来,皱了下眉头,从方佑东的手上接过我,想说什么,最后却也什么都没说,转身准备带我离开。

“佑北。”方佑东喊住方佑北,“曦妍已经都记起来了。一会到爸的墓前走一趟。”

方佑北看着我,太多的情感在眼底流涌,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等方佑东把宋瑞如叫下来,一起上了车去方世申的墓地。

晚上去墓地,到处是一股阴深深的味道,尤其方世申又是间接被我气死的。我紧紧抓住方佑北的手,多多少少把情绪卸了进去。

方佑北伸手过来环上我的腰,半抱着我走进去。在方佑东说我记起以前的事之后,他说了今晚第一句话,平平淡淡,没甚感情的一句话。“走吧。”

我知道他比我还要忐忑。方世申和耀世是他的两个心结,耀世现在算是解开了,可方世申是永远没办法解开了。虽然他用尽了各种各样的办法,包括和我补办婚礼那天早上傻不拉几穿越大戏,包括到现在的种种表现。

墓前有一束菊花,还挺新鲜,应该不是今天就是昨天晚上才放在这的。众人沉默,唯有呼呼风声。

方佑北拥着我,在我耳边低声说:“跟爸打声招呼吧,那么久了,你还是第一次来看他。”

我酝酿了很久,深吸一口气,低低地喊了声:“爸。”

“爸,我和曦妍过来看你了。”隔了一会,方佑北又说,“我们结婚了。”再隔了一会,他又说:“曦妍怀孕了,不过,打掉了。”

月亮半弯,是橙黄色的。我听到小鸟拍着翅膀扑腾飞走的声音,然后一片寂静。

我歪了下嘴,说:“在孩子致畸敏感期我吃了药,迫不得已才打掉的。”

这话之后,便是长久的沉默,连虫鸣蛙叫的声音也没再听见。很久很久之后,方佑北在墓前坐了下来。我站了会,也挨着他坐了下来。原来不知道什么时候,方佑东和宋瑞如已经走了。

我抬头望天,弯弯的月亮被乌云一点一点地蚕食,一会过后,乌云飘远,月亮又现出来。“死过一次重来,我明白了很多。以前的记忆像是包饺子馅一样塞进来,跟一脉传承终究有些区别。你不待见我,却又千辛万苦找来杨靖宇。”我苦笑一下,说:“又爱又恨…”顿了顿,我接着说:“但始终阻止不了我和方佑北在一起。”

方佑北覆在我手背上握着我的手,“爸,曦妍是你儿媳妇,不是你孙女了。”

要是方世申还活着,必定会永拐杖指着我的鼻尖说,她什么时候是我孙女了?我没有她这样的孙女!也没有她这样的儿媳妇!接着会用力拄一下拐杖,说,家门不幸!自动脑补完毕,我说:“无论你待见不待见我,无论你同意不同意我们在一起,反正…”

“爸,下次我和曦妍带你的孙子过来一起看你。”方佑北很快地出口截断我的话。

他可能怕我像以前那样说些让人顶心顶肺的话,所以急急地打断了我。其实我不是以前的我了,至少我说话不会再那么冲,至少我对人不会再有公主病,至少我能体会到方世申对我的那种特殊的感情。我真不是要那样说话,我只想说,反正以后不会让你方家断后。虽然没有方佑北的委婉,可意思是一样的。

我瞄一眼方佑北,刚有的也刚打掉,新的宝宝还没播种,谈何生根发芽,更别说带着活蹦乱跳的他过来了。

方佑北说完之后,便拉我起来回去了。

我回头看一眼墓地,再看一眼天。弯弯半月边上的天空被明亮的月光熏染开来,淡淡的一片次第铺层,很宁静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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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后,我说得最多的,就是“今晚就不那个了,行不?”和“今晚就就这样了算了,好不?”这两句话。可得到的回复一般都是“不行。”,“不好。”

现在亦如是,我郁卒了!

我说:“今晚就不那个了,行不?”

方佑北笑着爬上我的身体,重复着千篇一律的答案,“不行。”

我也不再多费唇舌,因为,反对无效,享受才是正道。于是,我双手环上他的脖子,双脚缠上他的腰身,缓缓地闭上了眼。

方佑北亲我的唇,并没有深入,“乖。”他像小孩子玩果冻一样,碰一碰让它颤一颤,碰一碰又让它颤一颤。

我缠得有些了累了,手手脚脚都放了下来,侧转过身去准备睡觉。

方佑北却又重新把我的手脚捞了起来,挂到他的身上。

“今晚不是不来了吗?”我闭着眼问。

方佑北在我敏感的地方轻轻一捏,激得我睁开眼来。他笑得春风吹拂,花开满地,“怎么可能?”

是啊,以他最近这样彪悍的状态,怎么可能?等等,这次以前一直是用来形容我,什么时候变成形容他了?果然,人是会变的。纵然我想起来一切的一切,可我们都变了,变得习惯仍是原来我失忆状态下的相处模式,他追我挠。

方佑北极尽缠绵地开始了第一波攻势。我软软地像一坨烂泥巴搭在他的深上。接着又来了第二波,第三波,循序渐进,逐渐加强。我觉着自己已经由烂泥巴粉碎成泥沫沫了。

我在他噼噼啪啪的冲撞中,很难得地憋出一句话,“今晚就这样算了,好不?”

答案依旧,就是:“不好。”

各个要道均被占据,强弱对抗是那么的悬殊。感官的刺激频密又迅速,很快便把我从泥沫沫蒸腾成浑浊的空气。在方佑北那张邪恶的嘴脸,扭曲的笑容下,我没骨气地弃城投降了。可他这个人坏,恁坏了,你晕过去了都尚且不能让他终结,喊两嗓子的投降又怎么能使他终结?他仍是一遍又一遍地在我耳边说着甜蜜蜜的情话,吻我,抚摸我,都是那么的温柔,唯有下面的老二却一点不含糊,一点不留力,真的就像古时候两队小兵杠着一根大树桩在死命地撞敌方的城门。他真把我当敌人么,一点不怜香惜玉!

这一回,我多了一句话,“下次请一定让我操控。”我再不能让他弄得第二天下不了床的境地,可怜兮兮的,隔三差五地躺床上装病号。

方佑北抱我去浴室冲洗,笑得精光毕现,拉长着音调回我,“好啊。”把我放进浴池里,暖暖的水浇上来,他看着我笑起来,缓缓地,又添了一句,“不如现在再来一次?”

我用死鱼眼瞪他,有气无力道:“你觉得我现在有力气骑你身上,还挥舞小皮鞭吗?”

方佑北换了个笑,那个我曾经熟悉的温柔的小叔叔样又回来了。他笑着亲在我耳垂,轻声说:“那我等着。”

第 62 章

因为孩子打掉的半年内不能再怀孕,所以在危险期我们一直有做避孕措施,但在安全期,却是赤条条的,怎么来便怎么去,完全没有做避孕措施,但却也真的很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