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倒…
我敢肯定,这家伙肯定上辈子跟我有仇,纯粹是上天为了打击我而生滴!
和楼韵聊了很久的天,吃吃喝喝,谈谈笑笑间,我心里因为想家而起的不豫也一扫而空,连带着一壶酒和桌上所有的小菜也全进了我的肚子。最后,我终于在打了一个响亮的酒嗝之后,拍了拍楼韵的肩膀,为今天晚上的节目致了闭幕词:“楼韵,天色不早了,菜也吃了,酒也喝了,我们就自自回房洗洗睡吧!”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哦,对了!”我突然间想到一件事,“这几天超市和商铺你要负责看好喽,我和谢小然要外出几天,有些事儿要办!”
楼韵闻言,眉头又皱了起来,“你和谢小然?那个小难民?什么事儿?”
我摇摇头,“佛曰:不可说也!”当然不能说,这件事可是今天才和卓然、谢小然商量好的,如果告诉楼韵,他八成不会让我去,还会吓到他。
“你!”果然,楼韵一听我不肯说,顿时火爆脾气又蹿了上来,但仅仅一秒时间,他又强压了下去,想了想,“那行,你自己的事,自己处理好!一切小心为上!”
我点点头,“好,没问题!”正欲走,手却又被搂韵拉住,“哎,你…”我回头,却见楼韵正痴痴的看着我,月光下,他的眼睛里全是复杂的情绪,开了开口,似乎想说什么,却最终化作了唇边的一丝笑意,“庄绮君,我想告诉你的是:今天晚上,我很快乐,真的…还有,你真的和我刚认识你的时候不一样了…”
“真的吗?”我直觉把他的话过滤为夸奖,摸了摸自己的脸,眼睛发亮地问他,“此话怎么讲?”
楼韵笑,别开眼去,“佛曰:不可说也!”用我的话来堵我的嘴。
切,真没意思!
我于是眼珠儿一转,自编自话起来,“是不是觉得我又长漂亮了,所以你又改变性向喜欢女人了?喂,你已经有原红拂了,可不许爱上我哟!…不对不对,我跟以前不一样了,你是不是觉得我同意了你跟原红拂的事,发现我的思想是多么的超前,对我崇拜至极又心怀感激,所以…”
“庄——绮——君!”伴随着楼韵的怒吼,我成功地被他拎起衣领,手一甩,不幸地当了一次空中飞人…
唉,都怪这张臭嘴啊,老管不住话儿!你说我容易么我?
第046章
“叮当!”一个铜板落入一个满是缺口的盘子里,声音清脆而响亮。
我晒着太阳,睁开半闭的眼睛,看着盘子里唯一的一个铜板和丢这个铜板给我,满眼期望看到我感激之情的欧巴桑,抱着怀里的打狗棍扭了扭身子,懒心无肠地道谢,“谢谢大婶。”心里却暗暗把她祖宗十八代都骂了几十遍,TNND,一个铜板?你当你打发叫花子呢?呃…虽然现在我的身份真是叫花子,但你至于么?路边买俩包子都要三文呢!一文,亏你拿得出手!做好事做到这份儿上,我看你不做还比较有同情心!
正想着,谢小然手拿打狗棍,穿着脏兮兮的乞丐装,乌黑的爪子捧着一只和我一样缺了无数个口的碗踱了回来,凑过脸来看看我面前的碗,被锅灰抹得看不出颜色的脸上立刻显出几丝嘲意,“怎么,才一文钱?”
被他脸上的嘲意一刺激,我一个激灵直起身,“一文钱怎么了?一文钱就不是钱了?”左手把他往一边薅,手却飞快地把碗里的钱捡起来揣进自己怀里,“去去去,这可是我的,我赚的!你少惦记!”
谢小然撇撇嘴,走到我身旁,蹲下,把自己的碗递给我,我定睛一看,娘啊,里面竟然有一只黄澄澄、香喷喷的鸡腿!顿时我的口水飞流直下三千尺,肚皮也开始不争气的叽叽咕咕叫起来。
“这这这…这是你讨的?”我吞了吞口水,指着他碗里的鸡腿问。娘啊,一只鸡腿,那老值老钱儿了啊!我讨了一个上午,总共才五文钱的说,他一出手,竟然就讨回一只鸡腿…
唉!专业与非专业果然有莫大的区别啊!垂下头,我有些丧气的想。
谢小然点头,“嗯,前面新开张了一家酒楼,我在那里讨的。”说完,又把碗往我面前送了送,“庄姐姐,你吃吧。”
“我?”我指指自己的鼻子,“这是给我的?”
谢小然点点头,“嗯,我刚刚在酒楼外面吃过了。”
我立马忍不住了,兴奋地伸出自己和小然一样乌黑的爪子,一把把他碗里的鸡腿攫住,抓牢,生怕它长了翅膀飞喽!又狠狠地撕下一半,递给一半和我同样盯着鸡腿猛流口水的乞丐同伴——小雅,“吃吧!”
小雅也不客气,一把把半只鸡腿拿了过来,晶亮的眼睛里全是喜悦与感激,“谢谢小姐!”她小小声地道,猛地把鸡腿塞进嘴里,吧叽吧叽了几下,从嘴里剔出了一根长长的鸡骨,一脸满足地摸了摸肚皮,“啊,好好吃啊,我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鸡!”
“切,”我啐她道,“瞧你那点儿出息,以前在庄家跟着我少你吃喝了?”我也把鸡腿塞进嘴里吧叽起来,“以前…你还不爱吃…爱吃鸡腿的说…说太油了…”突然,背上又传来了那伴随了我几天的奇异感觉,惊得我肩膀一抖,也管不了嘴里满是鸡肉会不会因为说话不畅而呛着,“小雅,快快,快给我挠挠!”说话间,我已经把整个后背朝向了她。
小雅会意,立刻伸出她乌黑油亮的爪子,隔着我身上那件褴褛的衣服满背乱抓,“小姐,这样好不好一点?”
“这儿,过去一点!”我指挥着她,“不对,那边,再过去一点儿…对对对,就是那里…啊,终于舒服了…”抓痒的感觉,就像是神仙的生活啊!
谢小然在一旁看着我和小雅折腾,脸上不由得又显出一丝笑意,“庄姐姐,你现在可真像一个真正的乞丐了!真的,比我还像!”说话间,表情还一脸的认真。
我收起刚刚被小雅挠得很舒服的表情,狠狠冲他一瞪眼,环顾四周没人,冲他低吼,“你还笑!要不是为了你们,我会变这样么我?”又伸手抓抓我原本一头乌黑,如今却乱七八糟油腻得梳也梳不开的头发,感觉头皮也变得舒畅起来,不由得又打了个大大的呵欠,这几天晒太阳晒得我都要发霉了。
不错,这就是我现在的职业——乞丐!
自从从谢小然那里得知涌入京城的难民遭人杀害后,我就猜想到了追杀这群难民的,很有可能就是京城里的官员。而这些官员,也必然和枣红县官员贪污的事脱不了干系。虽然,枣红县的一众官员掉脑袋是板上钉钉的事了,但这群人充其量也最多就是这件事的小喽啰,而隐藏在幕后的终级大BOSS,说不定才是那下令追杀难民的人!虽然恒阳郡、枣红县事败,但如果真要想查出这隐藏得最深的人,恐怕也不会这么容易。一来,他肯定会联合各方势力保护自己,二来,那些恒阳与枣红的官员为了保全自己的家人,也未必会供出他来,这样的话,我们也就查无实据了,所以,当务之急,我和谢小然只能装成乞丐,再让卓然联络官府日夜监视,如果能查出这幕后真凶,那将此件贪污案的所有人一网打尽只怕不是难事。
只是,我这么做,还有我自己的考量。古代贪官多,这是我一直都知道的事。而他们与当地的商户、地主相勾结,牟取暴利收受贿银也不鲜见。超市成立之初,纪大人还不知道何谓“超市”,就已经敢向我收受一万两的贿赂了,那随着超市的局面一天天扩大,赚取的利润之多,这些国家的蛀虫们,会不眼红?到时,只怕送完一个又一个,纵使庄家有再多财产,花在打点这些人身上的钱财也不会是小数目。我何不趁此时机除去一个是一个,再煽动卓然换上一批廉洁奉公的官员上来?这样做,既讨好了太子,对庄家也有百利而无一害。
二来,我虽然有正义感,看不惯古往今来贪官污吏们的做法,也想将他们绳之以法,但是,我更考虑的是庄家的安危。目前,虽然庄家救济难民的事做得很低调,而且没有在全京城传开,但是,随着难民们的口口相传,开粥棚几天以来,庄家每日接待的难民都数以百计,短短几日,就快上千人了,连煮粥的大锅也增了好几个。我倒不怕难民多吃穷我,但这样下去却终不是办法,虽然庄家有钱,但我们毕竟也有债务要清偿啊,怎能容得下这么多人天天在庄家吃喝?早日抓到幕后元凶,让这件案子早日结案,让难民们能早日返乡,这才是正途不是?
况且,这么多的难民进入到庄府,这必然会引来幕后元凶的注意。如果他怕越来越多的难民乱说话,或是怕难民越来越多引来皇帝的注意,那么他会怎么做?灭口!那时,只怕不仅难民,我,庄岩,楼韵,小雅…庄家所有的人,都会引来杀身之祸!
所以,基于以上原因,我考虑再三,终于还是决定亲自扮成乞丐,和谢小然一起打入尚流离京城的难民内部。成天在城里晃,一来可以到处打听消息;二来,我以前就很爱看《今日说法》,并从里面得知,根据现代刑侦学的分析,一个罪犯在犯罪后,不管他的犯罪过程是如何的蹩脚,但只要他成功实施过一次以后,以后的犯罪,他都会不自禁将第一次犯罪的经历沿用下去。如果现代刑侦专家的分析不错,那我们这样天天在城里转悠,谢小然又操着一口浓浓的恒阳乡音,只怕我们早就引来了幕后元凶的注意了。一旦他再一次用计想要诱杀我们,那隐于暗处的卓然的部下一定会立刻上报,朝廷就会派兵围剿,并逮到这个人!
虽然我知道我这么做很冒险,也不知道成功的机率到底有多大,但为了能庄家,为了我能更好的生活下去,我都必须要亲自试一次。要知道,这样做,我既能帮助谢小然和所有的难民解决实际问题,又能讨好卓然和朝廷,更能帮到我自己。这一石三鸟的计策,怎么算,我也不吃亏!
于是,在我精心的策划下,一场侦察与反侦察,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计划就此拉开了序幕。在谢小然的帮助下,我成功地将自己化妆成了一个任何人都不会怀疑的乞丐,为了不暴露自己的身份,我不能洗脸,不能洗澡,不能洗头,成天穿着乞丐那褴褛的麻衣,跟着他穿大街过小巷的乞讨,晚上我们就跟着难民一起栖居在城郊外的小树林,不能吃大鱼大肉,反而要吃一些讨来的馊菜馊饭,偶尔讨来几个钱买俩包子吃就算是打了牙祭…几天下来,我身上不仅痒得难受,也臭得别人看到我就躲到几丈外,原本还算丰满的身材也因为长期的腹泻而急剧的瘦了下去,让我不禁想到21世纪流行的广告语:要想瘦,当乞丐,一月瘦10斤不是梦。对对对,外加一句:相信我,没错的!
看了看身旁和我一样衣着破烂的小雅,我不禁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千算万算,我自认为我还能算一能人儿吧,然而我最最失算的,就是平时小瞧了我身边的这个小头片子!平时看她话不多,一副乖乖脾气好说话好糊弄的样儿,没想到那天临出门时被她撞破了我与谢小然的计谋,这下可捅到了马蜂窝,她又哭又闹又跳的发了好大一场脾气,眼泪汪汪地攥着我的衣袖说我不要她了,拼了命的要跟着我。实在被她闹得没办法,我只好也将她给带了出来。不过这小丫头估计着也是吃过苦的孩子,虽然在庄府没有人亏待过她,生活也还好,但她在乞讨的过程里,尽管跟着我们受尽磨难,却没有一点不适应,相反还处处照顾着我。这让我不禁有些佩服她小小年纪就表现出来的坚强。
于是乎,我,谢小然,小雅乞丐三人组就这么在京城晃荡了七天,足足的七天,蹲过墙角根儿,遭过白眼,抢过小乞丐的半个包子…虽然,至今还未见过幕后元凶的真实面目,但我估摸着,估计着,估算着…他,应该快有所行动了吧?
只是——但愿在他行动之前,我身上没有长虱子,外加消化系统没有紊乱…
第047章
又过了三天,就在我以为自己快不能坚持的时候,那幕后的黑手终于有所行动了。
这几天以来,我们的周围一直围绕着一些莫名其妙的人。有时他们在我们面前来来回回好几趟;有时突发善心地扔给我们一两个铜板,这个时候,谢小知就会表现他的热情,用操着乡音的话语向他们道谢;有时,会有人在我们旁边窃窃私语,表情十分暧昧,待我们看向他们,就马上闪躲着走开…
这一切的不寻常让我和谢小然非常的开心,虽然这几天以来,我们吃了很多的苦,我人瘦一大圈儿,身上的皮被我搔得全是抓痕,甚至我的额头还在逃避神出鬼没的的官兵的驱赶时磕上了路边酒楼的招牌,顶起一个又绿又红又肿又痛的“转弯灯”…但这一切,都在看到身边有一些异常举止的人时兴奋得全都忘记了。因为我们都知道:那个幕后的凶手——就快要行动了!
果不其然,在我们坚持到第十一天的中午,我们正靠在老地方——一个酒楼外的墙角根儿打盹儿的时候,一个身着彩色官纱,一脸富泰的中年女人事着一个猥琐的,看似仆役的中年男人走了过来。我眯着眼儿,看她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前前后后把我们打量了一遍,又转身和那个男人耳语了一番,这才从袖子里掏出了一锭碎银,“咣当”一声,扔进我们身前摆放好的破碗里。
天哪!碎银哎,真舍得!
我看得眼都绿了,眼也不眯了,我是卧底乞丐的事也忘记了,就像一个真正的乞丐一样,怀里的打狗棒往旁边一放,飞身就朝碗里的碎银子扑了过去:银子啊,钱啊,我的儿啊!为娘终于又看到你的身影了啊!
就在我捡钱的当儿,谢小然和小雅也睁开了眼睛,揉了揉眼,谢小然看着我那堪称一绝的抢钱身手,又抬头看了看那个女人,甜甜地冲她一笑,“谢谢夫人!”
然而,那个妇人在听到我们的道谢后却并没有急着离开,反而噙着一抹笑,俯蹲下来看着我们仨,仿佛探究似的问道,“小弟弟,你们怎么沦落到此当乞丐呀?”
谢小然与我对看一眼,心里顿时生出警惕。转过头,谢小然立刻摆出事先我们预演了几百次的哀戚脸孔,一脸可怜巴巴地望着那妇人,用自己纯正的乡音道:“不瞒夫人,小的家在恒阳郡枣红县,因为初夏时家乡发了大水,颗粒无收,偏逢枣红县的县官又横征暴敛,向大家征收重税,迫于生计,于是我娘带着我们姐弟几个和乡亲们一起背井离乡,想来京城谋个事儿做。不想半道上我娘又因病过世了,到了京城,我们姐弟三人也找不到事做,这才被逼沦为了乞丐,成天乞讨度日。”
“哦,”那妇人拖着长长的尾音应了一声,眼珠却滴溜溜的一转,“真是太可怜了。”转头又看了看我与小雅,“这是你的姐姐和妹妹?”
谢小然忙点头,“是的,夫人。”
那妇人摇了摇头,又咂咂嘴,“可怜,可怜…”口中连道着可怜,回首却与身后的男子用眼神交流了一番,转回头又冲我们扬起笑意,“小弟弟啊,你们不是说和乡亲们一起来的吗?怎么现在只有你们几个而已啊?那些和你一起来京城的人呢?”
她的话一出口,我和谢小然又是一惊:这个女人竟然问到了难民,她的来意,恐怕真的不单纯!
谢小然马上把我们早就预先想好的说辞说了一遍,“乡亲们和我们一起来到京城,本也想在京城里能谋些事儿做,奈何这阵子来京城的乡亲们太多了,引起了京城官府的注意,说我们是流民,是难民,发动官兵强行驱离了很多的人,把我们赶到了京郊的小树林里…本来我们人很多的,可是最近,不知道为什么,人突然少了起来,算算,有好多乡亲都不在那里了。据有人说,京城里有好心的人开了粥铺施粥,还提供给大家住宿的地方…奈何我们一家运气不好,因为官兵驱离,我们跟大家走散了,待回来的时候,小树林就只剩下我们一两百号难民了。由于找不到施粥的人家,又没有人雇佣我们工作,我们也只好继续当起乞丐来…唉!那些被人救走的乡亲们可真是命好啊!”说到这里,谢小然还故意地砸了砸唇,‘“哪像我们,一天到晚还要在这里挨饿受冻的!”
谢小然这话说得可说是滴水不露,既说出了我们并不知道有难民死于诱杀之下,又解释了我们对于难民突然消失的理解,还吐露了我们对于有人施粥的渴望,如此一来,如果他们真是想要诱杀我们的真凶,就一定不会再对我们起疑了。
果然,听了我们的说辞,那妇人立马笑了开来:“赶巧了,我家就正在施粥呢,府里也有很多的难民,我就听你的口音与他们很像,难道你们是一起的吗?”
我和谢小然心中一凛:果然,鱼儿上钩了!
谢小然马上装出一副乞求的表情,又惊又喜地道,“什么?女菩萨,你这话可是真的?”
“当然当然!”妇女立刻露出和蔼的神情,“小弟弟,你们愿意去我府上么?”
谢小然马上点头如捣蒜,“愿意,当然愿意!女菩萨肯赏我们一口粥吃,女菩萨是好人!”又转头拉起我的手,“姐姐,我们快跟女菩萨走,好不好?”
我点头,也学着谢小然带着乡音的语调,“女菩萨,救苦救难的女菩萨!”欢呼雀跃地要给她磕头,心里却想着:娘啊,你终于让幕后的凶手现身啦!你们再不现身,我都不知道我还能坚持多久了啊!
“可是,你们另外的乡亲…”果然,他们的目标还并不在于我们三个,那妇女略一思索,对我们道,“嗨,我就好人做到底,把所有的难民都救助了吧!”转回头对谢小然道,“你们可愿意带我们去小树林,把所有还在那里的难民都接过来?”
“这…”谢小然犹豫了一下。我马上接过话头,“愿意愿意!当然愿意!女菩萨救苦救难,想救助我们所有的人,我们当然求之不得!”说完,又狠狠地在谢小然头上敲了一记,“这个孩子,只顾着自己能马上喝粥,倒舍不得去叫乡亲们了!”
其实,我知道谢小然的顾虑。卓然已派人暗中保护我们,包括在京郊小树林的难民,他也派了专人看护。如果说我们现在把这俩人带了过去,保护难民的人极有可能会在当时就发难,将这二人逮捕。可是如果没有真凭实据,这二人可以到时宁死不认,我们也就没有办法了,到时只怕我们多日来处心积虑的布置全都会功亏一篑;可如果不让他们去小树林接难民,到时又怕他们会起疑。所以面对这突发的状况,谢小然显得有几分迟疑。而我,临危生智,倒想出了一个绝妙的方法:“女菩萨,你看这样好不好?我家弟弟这几天也饿坏了,我们可不可以先跟你到府上去喝粥,叫我家妹子,”我牵出一直躲在我身后的小雅对女人道,“让她带着你身后的叔叔一起去小树林,把乡亲们都叫来?”我不知道我们即将面临的是怎么样的危险,也不敢说卓然暗中保护我们的人可不可以在第一时间救出我们,况且到时免不了有一场恶斗,如果小雅能先脱离危险,这当然是最好的!而且这样做,又合情合理,不会引来这些人的怀疑。到时,待我和谢小然把一切都侦察好后,卓然再带兵逮捕他们,也算是有凭有据了!
那妇女果然上当,“唔,这样啊?”想了想,“也行。”转头对身后的男子道,“阿昌,你就陪这位小妹妹一起去小树林吧。”又转回头看向我和谢小然,“既然这俩小孩这么能先吃饭,我就先带他俩回府去。”
“多谢夫人,多谢夫人!”我点头哈腰地道,又转回头命令小雅道,“小雅,快跟这位昌叔去接乡亲们!”
然而小雅立刻就回过神来,知道了我的打算,“姐…”眼泪汪汪地看着我,“我不要…”
我立刻制止她再说下去,“乖,听话,姐姐这样的安排不会有错的。你先带昌叔去小树林接人,姐姐就陪弟弟先去喝点粥垫垫底儿,等你过来时,我们给你舀碗最多米饭的粥留着,好不好?”我一语双关地劝她。
奈何小丫头片子不买帐,“不,我就要跟你们在一起!”拉着我的衣袖,死也不放手。
我一时挣她不脱,只好冲妇人一笑,“嘿嘿,妹妹不懂事儿,女菩萨莫怪!”转回头又冲小雅狠狠一瞪眼,“小雅,这个家我最大,我是姐姐,一切听从我的安排!”
谢小然也明白了我的安排,转过来帮腔:“就是!粥棚在那儿,你不过是晚喝一会儿罢了,有这个必要斤斤计较么?真是的!也不想想我可是家里的男丁,饿坏了我,家里还指望你传宗接代么?”
“姐…”小雅还是心有不甘。
我一把薅下她的手,“好了,就这样安排了,你不许再有意见!”转头又看向那个男人,哈腰巴结地道,“昌叔,那就麻烦你了!”
待小雅心不甘情不愿地带着那个叫阿昌的男人消失在了墙头的一端,那妇人这才对我与谢小然笑道,“好,那你们姐儿俩跟我来吧。”说完转身就向前走。
我与谢小然相视一眼,快步地跟了上去…
第048章
一路无话,我与谢小然跟着那个妇人穿大街过小巷,起初,还有人群与我们擦肩而过,然而随着那妇人越走越远,过的巷子越来越多,从我们身边经过的人也越来越少。终于,待我们走到一个完全看不到人烟的小巷时,那妇人在一所没有牌匾的大宅的门前站定,伸手抓住朱门上叩门用的门环,“叩——叩叩——叩!”两短一长,间隔非常明显。
“吱——”大门应声而开。从门缝里,探出一个獐头鼠目的人来,鼻子下方那一小撮儿胡子差点儿没让我笑出声来:搞什么呢?当楚国人当厌了,把胡子留成这样,难道还当自己日本倭寇吗?要知道,当倭寇可没有什么好下场滴,阴谋败露,一般剖腹就是他们最终的下场啊!
然而那“倭寇”哪里想得到我心里正在嘲笑他?只见他眨巴眨巴小小的眼睛,像特务接头般地问那女人,“来了吗?”又看看我与谢小然,“就这俩孩子?”
妇女点头,“阿昌正接其他人过来呢。”
“倭寇”于是点头,把门打开了一点儿,“先进来再说吧。”
那妇女于是推推我,“走,进去!”口气也不再像刚才般温和。
我与谢小然对看一眼,拉起他的手,率先步上台阶,向门里走去,经过那个“倭寇”身边时,又不自禁地多瞄了他一眼,这一瞄,我实在忍不住,一下子笑了开来:这家伙,估计肯定有基因变异问题,不仅容貌长得像小日本儿,就连那短短的萝卜腿儿还带X型,整一五寸钉,原先隐于门内让我看不到的鸡胸此时也一览无遗,最可怖的是,由于戴着小厮帽,他那忽扇忽扇的大招风耳更是显得夸张…怎么看怎么像潘长江在出演《举起手来》中那最倒霉的小日本儿的造型!
然而,见我笑得差点倒地,“倭寇”同志不高兴了,眼一瞪,手不叉,“笑?笑什么笑?没见过长得丑的人么?”倒挺有自知之明!
我笑得擦了一把泪花,强憋住气,“唉!当乞丐久了,见过的丑人不少,但却真没见过像阁下你丑得这么有型的!虽说这跟遗传有关系,长得丑不是阁下你的错,但长得丑还出来吓人,这倒真是阁下你的错了…”说到这里,我一个没忍住,又笑得稀里哗啦起来。
“卟…卟卟…”身边本来一脸严肃的谢小然也由于我的话而终于笑了出来,且演变到后来简直差点儿捶胸大笑,“哈哈哈…”刚刚紧张的气氛顿时一扫而空。
然而,我们这一笑,“倭寇”不买帐了,转头泪眼汪汪地看向我们身后的妇人,“三娘,这俩小叫花儿…”却看到站在我们身后的叫三娘的妇人也憋得一脸通红,顿时急红了眼,“笑,你们再笑,我现在就剁了你们!”
“阿显,好了好了,”三娘摆了摆手,“我先带他们过去,你在这里守着,待会儿有人来记得给他们开门。”说完,她走到我们面前,“你们俩先跟我进来吧。府里大,小心别走丢了。”
“是!”我和谢小然齐声答。再不看身后那倭寇阿显一脸想发怒没处发的样子,快步跟着三娘走入了院内。
刚刚没有走进来时,我根本想不到,原来这从外观上看起来名不见经传的小房子内里竟然会如此的宽畅,三娘领着我们一路前行,经过了亭台楼阁,经过了一个大型的水榭,还经过了许多的厢房,终于,把我们带到一座关闭着的半圆拱门门前,从外面可以看到里面是由三座二楼高的小楼所包围的小院,形成一个不封底的“口”字形建筑。她指着那朱红的大门对我们道,“喏,里面就是粥舍了,难民都在里面,你们也快进去吧。”
粥舍?我心里冷笑:骗谁呢?且不说里面没有一点煮粥时会腾起的水雾,整个院内也寂静得可怕,一点也没有众多难民喝粥时的喧闹。况且…
我抬头一看,隐隐地,看到左边的高楼上,似乎有绰绰的人影在晃动…
这里哪是什么粥舍,分明就是想要取我们性命的鬼门关!只怕我们这一踏进扇大门,就再也没有命活着从里面走出来!
见我和谢小然站立不动,三娘急了,伸手推开一边的大门,入眼的,是院中一座用石头胡乱搭起的灶台,灶台上坐着一口大锅,却没有丁星沸腾的迹象。她指着大锅俯身对我们道,“现在已经过了午膳时间,所有的难民都吃过饭在睡觉了,锅里还热着粥,你们快进去吃吧!”
我却笑了,拉着谢小然后退了两步。
三娘见我们一脸不信任的样子,顿时显出一丝焦急,却又笑了开来,“怎么了?你们快过来呀…”
我依然笑着,看看四周,“三娘,这里怎么一点也不像有难民在这里喝粥的样子?”
三娘一皱眉,“怎么不像?我刚刚说过了,他们现在都在午休呢!”说完,一把拉过谢小然就往院里推,“你们这俩孩子,怎么一点也不省心…”
“三娘!”我忙制住她使劲把谢小然往里推的手,“三娘的好意我们心领了,我们姐弟俩这就进去,不过在进去前…”我看向她,“作为回报,我想先给三娘你讲一个笑话。”
三娘一愣,也放松了推搡谢小然的手,“讲笑话?”
我点头,装成天真的模样,“是啊,讲笑话!”
三娘皱眉,略一思索,估计也不好逼我们逼得太紧,反而引来我们更大的怀疑,于是点头道:“好吧,你说来听听。”
我于是干咳两声,权当润了润嗓子,讲起来我在以前面对那些说谎的人时常说起的一个故事:“话说,很久很久以前,有一对靠在海上捕鱼为生的渔人夫妇。夫妇俩很勤劳,天天捕鱼,也赚了不少钱。但唯一有一个遗憾就是,他俩没有一儿半女,眼见自己年纪越来越大,夫妇俩就越来越想要一个孩子。有一天,想孩子想疯了的男主人突然想到了一个办法:他找来了许多的杂草,用心编了一个娃娃以求心灵上的安慰。夫妇俩得到这个草编的人儿,宝贝得跟什么似的,日日夜夜搁在自己身旁,就像是自己亲生的儿女一般,给了草人儿全部的爱——可是,突然有一天,海上卷起了大风暴,浪头打来,渔夫的小船在海里晃动得太过厉害,一不小心,草编的小人儿就掉进了海里…风暴过后,俩夫妻焦急地寻找着草编人儿的踪迹,奈何一直等了很久很久,他们也没有把它找到。夫妇二人于是对着海上草编人儿落海的地方痛哭流涕,捶胸顿足地道:‘儿啊儿啊,你是编的啊,怎么还不浮上来啊!’”
说完这个故事,我含笑地看着听得稀里糊涂三娘。
“完了?”她问,不解的样子。
我笑,点头,“完了。”
“就这?”她仍然还一脸茫然。
我再点头,“就这?”
“什么意思?”她皱眉,“这也算是笑话?”
然而,谢小然却听出了这个笑话的个中含义,一咧嘴,笑了起来,转回头对三娘道:“儿啊儿啊,你是编的啊!”似鹦鹉学舌,却真正道出了这个笑话的内涵。
三娘一愣,继尔神色一凛,“原来,你们早就知道我在说谎了?”
我笑,“难道不是吗?你以为我们是一群被饥饿所迫的难民,就发现不出你言谈里的破绽了吗?”我指着院里的那口大锅,“你说你施粥给难民,可是这么多的难民,数以千计,你们只用一口锅煮饭,救济得过来吗?况且,你说难民们在午休,我们就算相信你说的是真的,可是——难道你们没有发现,你们少了一样道具吗?”
三娘眉一皱,“什么道具?”
我冷笑,“碗!施粥给难民时用的碗!这么多的难民,不是每一个人身上都有一只碗的。而施粥时,难道你们没有发现吗?所以,”我作了总结,“你这里,根本不曾救济过一个难民!相反,”我指着从院子的里面蜿蜒而下流到台阶上的一些暗黑色的印记,“你们这里…就是杀害他们的屠场!”
三娘愣了愣神,再看向我时,眼里竟闪出了一丝杀机,“原来你们早就知道了?”
“没错!”我和谢小然异口同声地道。
“这么说,你们也不是真正的难民啰?”她偏偏头,又问,眼里杀意更浓,看着我,她道,“难怪我听你的口音不太像恒阳那边的人!”
我看向她,眼底也射出凌厉,“没错!我不是难民,却是来调查京城难民无故失踪又无故死亡的人!原来,真有人把他们诱到这里加以杀害!不过,你放心,我们当然不会只有两个人。打从你靠近我们开始,就已经有人在暗中监视你们的一举一动了!”
“哦?”三娘眼一眯,偏头看我,一脸的不信。
我扯扯唇,冷笑,小手指放在嘴边,尖利地打了个唿哨,“还不现身!”按我与卓然约定的暗号,唿哨声后,会有护卫从天而降,并最终将这群恶人逮捕归案。
可是…
当我说完话,竟然是一片静默,可怕的静默!没有神兵飞落,甚至天空中连一只鸟儿也不曾飞过!
我顿时惊得满身冒出冷汗,不由得拉住谢小然后退了两步,心里暗道不妙:糟了,我太相信卓然的话,也太过相信他身边的隐卫的能力,所以太早的亮出了自己的底牌,却不曾想过,万一失败,我会遭到什么样的后果。唉,都怪我,低调是做人的准则,我怎么又把这一茬给忘记了?
果然,片刻安静后,“哈哈哈…”三娘发出一阵尖利的笑声,刹时从袖子里一把通体乌黑的匕首,在阳光的映射下,闪着诡异而清冷的青色光芒。她慢慢地靠近我们,一步一步。我和谢小然心慌的后退着…
“我忘记了告诉你们,这里可是一位朝廷大官的别馆,守卫可是很森严的,”她慢慢地耍弄着那把匕首,脸上就像猎人逮着猎物后却不急于处置,而将猎物玩弄一阵再弄死的神情,慢慢地向我们靠近,“单凭你们这些孩子,竟异想天开想要闯进来?简直作梦!”
“嘿嘿嘿嘿…”我马上假笑着跟她打起了哈哈,“我们跟三娘你开玩笑的…”
“是吗?”三娘眼一凛,持匕首的手忽然朝我的脸挥了过来,我一看势不好,头一缩,躲过了她第一次的攻击,拉着谢小然就向外跑去,“你个老不修,小心点使你的匕首,那一看就是淬了毒的,你想要人命啊?”说话间,我们又跑了几步,和三娘拉开了一段距离。
背后传来三娘冷嗖嗖的声音,“看你们往哪里跑?”接着,是一声奇异的哨音,“抓住他们!”
顿时,一群手持弓箭,身着卫兵服饰的人从四面八方向我们涌了过来,形成一个方阵,箭头所指的方向,无一例外地全对准了我与谢小然!
我们回头,只见刚刚那个小院里的高楼上,也站满了和这些人一样手持弓箭,身着卫兵服饰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