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奇赶紧说:“我们只是去看看,你放心吧。”

英修罗这才不吭声了,继续在电脑前工作起来。

他们回到英翔的宿舍,黎远望从管理员手上拿过钥匙,亲自打开了门。

这是一套小小的两居室,非常整洁,私人物品不多,生活气息很淡。

黎远望领着他们穿过客厅,走进英翔的卧室。

英翔的房间里拉着窗帘,也没有开灯,很幽暗。英翔闭着眼睛,侧躺在床上,偶尔轻轻地咳一声。

桂森立刻走过去,低头仔细观察着英翔的脸色,随即神情凝重,拉开了他身上盖着的毛毯,只见英翔的一只手握成拳头,正紧紧地顶住胸口。

桂森轻声叫道:“小翔。”

英翔睁开了眼。那一瞬间,桂森从他眼中看到了极度的痛楚,但转瞬即逝。英翔缓缓地呼吸着,尽力使自己看上去显得平静。

桂森转头对那几个专家说:“开灯,马上给他检查心脏。”

专家们立刻打开灯,拉开窗帘,屋里顿时亮得耀眼。他们将带来的设备装好,仔细替英翔检查起来。

英奇、黎盛和黎远望都站在一边,尽量不妨碍他们的工作。

专家们轻声交谈着,有的说是器质性病变,有的说是神经性疼痛,有的说是焦虑症,有的说病在心脏,有的说肺部首当其冲,一直争执不休。

英翔闭着眼,双眉紧皱,脸色惨白,只觉得耳边的声音太嘈杂,光线也太喧哗。这么多年了,这些人好像总是不肯放过他,不愿意让他清静一点。反正都是死,他只想安静。

很快,桂森便打断他们:“你们都争了十二年了,谁都说服不了谁,现在就不要再争了。至少他还不是心力衰竭吧?”

对这个问题,几个专家的意见是一致的:“不是。”

桂森点头:“那就好,先替他打一针吧。”

他们用的药是专门针对英翔的病症研究出来的,能够在症状发作时起到迅速缓解的作用,以减轻他的痛苦。

过了好一会儿,英翔觉得心脏部位尖锐的剧痛缓解了,痉挛的身体渐渐放松下来。

大家都吁了口气。桂森对黎盛和英奇说:“我们先到基地医院去安排一下,再来接小翔入院。”

黎盛和英奇都点了点头,桂森便带着那几个专家走了。

屋里很静,黎远望坐到英翔身边,低声问他:“怎么样?感觉好些了吗?”

英翔没吭声。

黎盛对英奇笑道:“这小子,这毛病永远不改,总是一开口就说废话。”

“黎兄过谦了。”英奇也笑。“远望现在成熟多了,已经有了王霸之气。”

黎盛摇着头:“英兄,你太夸奖他了,他哪里比得上小翔?”

英奇淡淡地微笑:“小翔一向不求上进,没有远望那种冲劲和锐气。他们这一代中,远望最有出息,能走到更高更远的地方。”

黎盛仍然摇头:“那是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其实小翔只要稍稍振作一点,前途比远望要好多了。我说啊,太淡泊名利也不好,人人都去树下弹琴,到花园看月亮,那又让谁去保家卫国呢?你说是不是?”

英奇笑道:“是。”

黎盛悄声对他说:“英兄,你好好劝劝小翔,眼光看远一点。”

“我看就不要太奢望了。”英奇的神色有些黯然。“他只要能把病治好,我就心满意足了。这么多年来,他活得实在太痛苦了,我不想再强求他什么。”

黎盛也知道英翔当年所做的与所承受过的一切,可是,在他这种一生勇猛无畏的将军看来,无论受了什么样的重伤,都不该在十多年后还能影响自己的情绪。就像他的儿子,被炸掉一只胳膊,差点死在战场上,现在还不是照样生龙活虎。不过,这话他从来没有说过,不想让老朋友难堪。

黎远望也在英翔身边唠叨:“小翔,你得好起来,听见没有?你一直都答应我的,你会活着,这次你也得答应我…”此时此刻,这位名震中外的“铁臂将军”又恢复了过去跟英翔在一起玩闹的孩子气。

英翔一直沉默着,听着他语无伦次的絮叨,最后终于忍不住微笑起来:“小黎将军,你这霸道的脾气什么时候才改呢?”

黎远望听他又肯跟自己开玩笑了,顿时喜出望外,呵呵笑道:“这可改不了,尤其是对你。”

英翔温和地看着他:“居移体,养移气。你现在位高权重,不知有多少人在看着你。你该从年轻气盛的突击队长变成老谋深算的三军统帅了。”

“说得好。”黎盛击节称赞。“远望,听见没有?你也该学着成熟稳重了。小翔,你们这次能在一起共事这么久,是很难得的,你要多教教他,什么叫老成持重?”

“这可不敢当。”英翔礼貌地说。“黎部长,要论阅历,当然是您的经验最丰富。我其实什么也不懂的。”

黎盛拉过一把椅子,坐到床前,关心地问他:“怎么样?身体感觉如何?”

英翔淡淡地说:“还行。”

“这就对了嘛。”黎盛很高兴。“小翔啊,你也得坚强一点。这病也跟敌人一样,你一强硬,它就会退缩,你一软弱,它就欺上头来。你说是不是?”

英翔温和地应道:“是。”

黎盛兴致勃勃地说:“这次我和你爸是代表很多领导来看望你们的,主席和总理也都很关心你,指示我们务必要采取措施,全力保证你的健康和修罗的安全。”

英翔轻声道:“谢谢各位领导的关心。”

黎远望在一旁说:“我看还是去住院,也好得快一点。”

英翔微微摇头:“他们无法治疗我的病,这个我们都很清楚。我不想去医院,不然修罗会很累的。他一定会坚持到医院来陪我。我不想让他两边跑,折腾得太厉害。”

黎氏父子自然深知英修罗对其父的感情,立刻知道他说的对。两人对视一眼,黎盛微微点了点头,黎远望便道:“那好吧,我让医生过来,暂时把你这房间设成病房。”

英翔平静地笑道:“真的不用这么麻烦。我这病无药可治,你们是早就知道的。修罗搞了些巫术妖法,捣腾出来的药可能还管用一点。我看就不要让这么多人为了我折腾了,还是等修罗的朋友把药送过来吧。你们跑这一趟,我已经很领情了。黎部长,我一定会让修罗把他的工作做完的,你们就放心吧。”

“好。”黎盛笑着点头。“我们都是很放心你的,你也不要太多心了,这样怎么养得好病呢?桂院长他们既然奉命来了,马上回去也不妥,就先呆在这儿照顾你吧。另外,如果修罗做出来的药真的管用,也让他们好好学学。怎么回事?他们都是名闻中外的医学专家,还搞不过一个小孩子?”

英翔笑了笑,没再说话。

黎盛转头看向英奇,体贴地说:“英兄,你也来跟儿子说说话。你一天到晚地为了工作忙忙忙,好不容易有了机会看看儿子,也跟小翔好好聊聊。”

英奇一直站在门边,深深地看着儿子,却一言不发。

英翔温和地看向父亲,也不说话。

他们父子一生都从事着极端秘密的工作,在外面保持沉默已经成了习惯。其实,他们什么都明白,什么也不用说,就已经清楚彼此心中的感情了。

第39章

英翔的病情发作得越来越频繁,猛烈的剧痛袭击着他的每一个细胞、每一条神经,常常让他疼得死去活来。

过去那十年,他一直痛习惯了,还好过一点,现在已经有一年没这么痛过了,他觉得自己对疼痛的忍耐力好像差多了。或许,是被压制了一年的病魔终于积聚起超级强大的力量进行猛烈反扑,其力道之猛烈,像是已经将他的身体变成了一片废墟,几乎使他失去了抵抗的信心和勇气。

桂森也没有什么太有用的办法。虽然他们给英翔用的药是专门为他研制的,可由于他曾经被注射过大剂量的致幻剂,并同时接受“挖掘机”高强度的刑讯试验,致使他的神经系统高度敏感,中枢神经病态性亢奋,并发生了令人捉摸不透的极大变异,因此,药物对他的身体似乎作用不大,特别在抑制神经传导和应答方面,药物完全起不到通常的那种效力。

几天来,黎盛、英奇和黎远望一直都在这里,看着英翔在剧烈的疼痛中沉默地忍耐着,看着他的脸色一点一点地白下去,看着他眼中的神采犹如烛火一般渐渐地熄灭,看着他那本来已调养得略微恢复了元气的身体又迅速地消瘦下去,仿佛全身的精血正在被熬干,都觉得不忍目睹,似乎自己也在陪他受着酷刑。

以前,他们从来没有看到过英翔真正病发时的情形。每次感觉自己的病快要发作的时候,英翔就会躲起来,直到熬过去,起码看上去像是基本恢复正常了,才会再出现,所以,他们除了觉得英翔平时看起来脸色不好,身体显得比较单薄外,对他的病情并没有感性认识。

这一次,他没地方可躲,避无可避,终于让这几个人真真切切地看到了病情发作时他所忍受的痛苦。英奇、黎盛、桂森和黎远望都忍不住想到,过去那十二年间,英翔到底有多少次躲到没人的地方,在黑暗中独自忍受这种煎熬?

英翔始终一声不吭,只是痛得浑身都在微微颤抖的情形却无法掩饰。到后来,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无法保持平静,只得死死地咬住嘴唇,鲜血不断从他那被咬破的唇上滚落下来。英奇他们看在眼里,都觉得像在撕扯着自己的神经。

黎远望首先看不下去了。他躲回办公室,让自己陷入繁忙的公务中。

很快黎盛就过来找他,严肃地说:“这是对你的考验,你必须在那里呆着。”

黎远望垂着头,忍无可忍地说:“我们应该把小翔送回北京去。即使修罗要跟去,我们也不应该阻止。”

“糊涂。”黎盛斥责。“在战场上,如果牺牲了几个战士,指挥官就下令撤退,军队是永远打不了胜仗的。你要记住了,慈不掌兵。”

“英翔不是我的兵。”黎远望反驳道。“他是我最好的朋友。看着他那个样子,我心里…受不了。”

“受不了也得受,这是你必须具备的心理素质。”黎盛严厉地说。“我命令你坐到那里去。小翔是你的朋友,他在吃苦,你临阵脱逃,算怎么回事?”

黎远望只好又回到那个犹如炼狱一般的屋子。

英奇则一直坐在英翔身边,却十分沉默。

英翔也是始终一个字都不说。即使熬过了疼痛的折磨,恢复短暂清醒,他也一声不吭,只是看着窗外的天空发呆,似乎在养精蓄锐,好迎接下一次病痛的袭击。

这个时候,黎盛和黎远望好像都理解了这父子二人的沉默寡言。

渐渐的,英翔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少。几天后,桂森轻声提醒英奇,从现在的情况来看,英翔就快油尽灯枯,已经没多少日子了,最好还是准备一下后事,免得到时候措手不及。

此时,英翔刚刚从一波剧烈的疼痛中缓过来,昏昏睡去。他们都不想打扰他,便退到客厅里坐着。

桂森犹豫再三,才说出了这番话。

黎远望一听,脸色大变,差点跳起来。

黎盛用眼光止住他,随后看着英奇,冷静地说:“英兄,虽然我们都不希望发生这样的事情,可是…万一…小翔有个三长两短,咱们事先也要有个准备。”

英奇沉默了很久,才淡淡地说:“英翔早就留下了遗嘱,要求在他死后不举行任何仪式,不论他死在哪儿,遗体都在当地火化,骨灰就地处理,如果到时候他的器官还有用,愿意捐赠…我尊重他的意见。”

听完他的话,客厅里一片沉寂。

当晚,黎远望留了下来,没有离开。他屏蔽了对这里的监控,又哄着英修罗上床睡觉,这才坐到英翔身边。

英翔仍然在昏睡。他的呼吸非常轻,非常弱,像是随时都会悄悄停止。黎远望看着他,心里又是担心又是难过。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着,夜色变得很安宁。到了深夜,在万籁俱寂中,英翔醒了过来。

屋里很静,窗外的路灯光静静地照射进来,勾勒出黎远望威武的身影。

英翔躺在床上,默默地看着他。在幽暗的光线中,他的脸色比他身后的墙还要白,让人很明显地感到,他正在向死亡的深渊迅速滑落。

黎远望的眼泪不受控制地涌进眼眶。忍了半天,他才将泪水忍了回去。

“小翔。”他轻声说。“我对不起你。”

英翔仍然一声不吭,只是静静地看着他,那双黑色的眼睛里闪烁着晶莹的光点,仿佛是深海里的点点磷光。

黎远望不敢看他,一直低垂着头,半晌,才嗫嚅着说:“我不知道…你的病…严重到…这个程度…对不起…”

看着这个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朋友此时却像是一个承认错误的孩子,英翔终于说话了:“你惟一对不起我的事情,就是十二年前破门而入,闯进我的病房,逼我答应你,永远不再自我解脱。”他的声音很轻,在静夜里却十分清晰。

黎远望想起了已经变得很遥远的那件往事,一瞬间神思恍惚起来。

英翔缓缓地说:“这些年来,有很多次,我都想去找你,也要你答应我,为我做一件事。”

黎远望精神一振:“你说吧,无论什么事,我都答应。”

英翔看着他,一个字一个字地说:“帮我解脱。”

黎远望大惊失色,愣了半天,才迸出一句话来:“那不行。”

英翔仍然静静地看着他:“那就解除我对你的承诺,让我自己动手。”

黎远望脱口而出:“不,不行,你…你答应过我的…”

英翔轻声说:“我答应你的,是永远不再自己动手,所以,我求你动手,帮我这个忙。”

黎远望像触电一样,忙不迭地说:“不,不行,我做不到。”

英翔的声音仍然很轻:“你看了这么多天,难道还不够吗?”

黎远望露出极度痛苦的神情:“小翔,我真是一分钟都看不下去。可是,在你这么痛的时候,我一定要陪在你身边。”

“远望,帮帮我。”英翔轻柔地央求道。“我不想再醒过来了。”

黎远望觉得快要窒息了。他努力地喘着气,苦苦挣扎着说:“不,我做不到。”

英翔转头看着窗外,静静地说:“十二年了,真是受够了。”

黎远望好不容易才忍住的泪水终于夺眶而出:“小翔,别逼我,我做不到。”

英翔轻声说:“我不是逼你,我是请求你。”

黎远望尽力控制住自己,声音很低:“不,我不能。”

英翔似乎很失望。他闭上眼,不再说什么了。

黎远望只觉得撕心裂肺般的痛,不由得泪落如雨。他握住英翔的手,诚恳地说:“小翔,对不起,我无论如何下不了手。我宁愿替你去死。”

英翔没看他,只是静静地说:“远望,你现在是国之栋梁,怎么能轻言生死?”

“去他的栋梁。”黎远望哽咽道。“小翔,我只想跟你在一起,咱们还像小时候那样,你出主意,我捣蛋。”

英翔沉默半晌,才轻轻地说:“我们都长大了,那些日子,是一去不复返了。”

黎远望抹去泪水,竭力恢复平静,劝解道:“小翔,你得振作起来。你要是有什么好歹,修罗怎么办?”

英翔睁开眼来,看着窗外的满天繁星,冷静地说:“我如果死了,修罗也就解脱了。他可以回到当初他来的地方,像以前那样,过无忧无虑的快乐日子。”

“那是绝不可能的。”黎远望立刻摇头。“如果你不在了,修罗也绝不会再快乐了。尤其是,如果他知道是他父亲主动放弃的话,他一定会痛不欲生。你不要忘了,他为了救你,做了那么多,一直不肯放弃。如果你先放弃了,他一定会恨你一辈子,一生都不会快乐。”

英翔苦笑了一下,轻声问他:“远望,如果我死了,你会放修罗走吗?”

黎远望一愣,随即说道:“小翔,我不会上你的当。你是不是想让别人说是我逼死了你,让我背上千古骂名?”

英翔微微一怔,细思片刻,终于长长地叹息一声:“小黎将军,你现在是越来越伶牙俐齿,能说会道了。”

黎远望这才松了口气,微笑道:“这叫逼上梁山。当了官,经常得做指示,发表讲话,总得会说印刷体,不能信口开河。”

英翔将眼光收回来,安静地看向他,轻声说:“远望,我答应撑下去,但拜托你们都不要再在我身边守着了。有人在一旁看着,我会忍耐不下去的。你不想看着我崩溃吧?左右都是死,迟早而已,但我不想失去尊严。”

黎远望理解他的感受,便点了点头:“好,我答应你,一定去说服你爹和我爹,让你单独呆着。”

英翔静静地闭上了眼睛。

剧烈的疼痛再次阴恻恻地袭向他,迅速在他全身蔓延。被他顽强地压制了多年的那些魑魅魍魉似乎在积聚了无数次力量后,终于挣脱了他意志的束缚,一起扑进他的脑中,将他迅速地拖向黑暗深处。他紧紧咬住已经伤痕累累的嘴唇。一缕鲜血从他的唇角滴落下来。

黎远望看着他沉默地忍耐着痛苦的煎熬,却束手无策,只能握住他的手,希望能够为他分担一点痛苦。

在阴寒的地狱和魔魇的深渊里,英翔只觉得正在一分一分地沉沦、窒息,而黎远望的掌握则令他更加疼痛不堪。

他颤抖着,但十分坚决地,抽出了自己的手。

第40章

黎远望一直在这里陪着,直到清晨,看着英翔从疼痛中缓解过来,终于睡着了,这才收起他搁在抽屉里的手枪,以防他万一想不开,做出极端的举动。随后他便赶到基地招待所,力劝英奇和黎盛不要再去陪着英翔,以免增加他的心理负担,好让他全力抵抗病魔的侵袭。

英奇和黎盛听完他的侃侃而谈,都没有表示异议。

三人便一齐去了信息指挥部,详细了解天网系统的进展情况。

英翔这才觉得心理上好过多了。他实在无法忍受父亲眼睁睁地看着他在剧烈的疼痛中有可能出现的狼狈模样,那对父亲来说,也是一种残忍的折磨。

自五岁时母亲猝然辞世,他就开始逐渐理解父亲,竭尽所能,希望父亲能够快乐起来。

那时候,英奇也才三十二岁,骤然痛失爱妻,感情上遭受到沉重打击,几乎无法自拔。他那时候被交给保姆照看,而父亲则整日整夜地将自己关在屋里,根本无心工作。

英翔曾经问过保姆,妈妈到哪里去了,得到的回答是妈妈在美丽无比的天堂。他当时还很诧异,一向疼爱自己的母亲怎么不带自己一块儿去?

当时,国安部高层刚刚按照英奇的建议组建了特别情报部,并任命这位功勋卓着的奇才担任该部主任。他正雄心勃勃,准备大展宏图,没想到却突降噩耗,令他措手不及,差点儿崩溃。

当时的国安部部长专门前来探访过他,殷切地安慰他,并鼓励他振作起来,对他说:“小英,你该投入工作了,这样精神上也有个寄托。别忘了,国家需要你。”

从那以后,英奇便开始认真地训练起英翔来。

几年后,英翔也就明白了。

父亲只有他一个亲人了,怕他也会受到伤害,所以才会不遗余力地训练他自我保护的能力。他理解父亲,也崇拜父亲,很快便选择了父亲曾经走过的路。

不过,等他见到自己的儿子,却一反他父亲的作风,既不训练,也不要求,更不约束,完全是毫无原则地宠爱与保护,那会不会是逆反心理,这个问题,他从来没去想过。

这些天来,看着英翔在病痛中受着煎熬,英修罗也变得越来越沉默。看着他这个样子,英翔反倒担心起来。

一天傍晚,乘着身边没人,他叫住了打算出去让他休息的儿子,温柔地问道:“修罗,你还记得你第一天来找我,我问起你妈妈时,你对我说过的话吗?”

英修罗沉默了一会儿,很坚决地摇头,显然是记得,却不肯说出来。

英翔轻声说:“你要我不要为你妈妈难过,你告诉我,你爹地说,生死之间是个绵绵不绝的循环,生后有死,死后有生,所以,死亡也没什么可值得难过的。”

英修罗想了半天,倔犟地说:“我没见过我妈妈,所以我不会难过,可是,我见到了你…我不要你死。”

英翔轻轻叹了口气:“修罗,人总是要死的。我比你妈妈…多活了好多年了。”

英修罗顿时眼泪汪汪:“爸…妈妈已经不在了…你要对我负责任…如果你也不在了…我就成了孤儿了…好可怜的…爸…你不能丢下我不管…你答应过要带我出去玩的…你也答应过你不死的…你说过大丈夫一诺千金…爸…你不能说话不算话…”

英翔听着他抽抽噎噎地边哭边说,用词支离破碎,却又句句真理,颇具杀伤力,让他无法抵挡,不由得又伤感又好笑,只得轻声说:“好好好,我不死。我还要看着你长大呢。”

英修罗这才破啼为笑:“爸,你放心,以后我来养你。我一定会照顾你,保护你。将来长大了,我还要娶个媳妇来孝敬你。如果她敢对你不好,我马上休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