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彦城昨天把金毛送去宠物医院做了绝育,回来后,金毛就再也没有理过他。
它脏了。
它不是一个完整的公狗了。
它的身体少了二两肉。
它还没来得及做爸爸,便被人道了。
宋彦城对它的那点养育之恩,大概都变成了不共戴天之仇。
黎枝披了件衣服去找狗,金毛蜷在狗窝里,脖子上戴着蚊香圈儿,蔫耷耷的。见到黎枝后,才稍稍打起精神摇尾巴。黎枝摸了摸它的头,“小可怜。”
金毛哼了一声,“嗷呜。”
黎枝rua了rua它的脸,叹气道“接受现实吧。”
金毛“?”
愿来世不入彦城家。
毛飞瑜这一周暂时没给黎枝安排工作,他给黎枝透露了个消息,说孟惟悉那边正在对接leven的全球代言人。不同于去年,那一次还只是亚太地区,而这一次,直接涵盖全球。黎枝有双项影后傍身,受众高,知名度广,并且路人缘很不错。已是众品牌追捧的焦点。
但她本人并不太热衷名利,这一点上,毛飞瑜充分尊重她的意见,始终把握好尺度,能够让她在拍戏和商业约之间游刃有余。
休假的中段,宋彦城陪黎枝去了一趟明水市。
他们早上出发,开车两个半小时到了墓园。冬天的这里更加安静,少有人来祭拜。门口的花店还开着,阿姨笑眯眯地说“今年要早一点的哦。”
黎枝也笑,“是啊,正好休假呢。”
阿姨看到了她身边还站着一个人,惊喜道“这是哥哥啊?你们眼睛好像的哟。”
黎枝挽住宋彦城的手,“这是我丈夫,姓宋。”
阿姨扶了扶老花眼镜,点点头,“哦,哦,长得好乖,有夫妻相的。”
买了两束百合,宋彦城付的钱。
黎枝带他上去,石阶蒙了水雾,颜色变深了些。宋彦城走在身后,伸手虚虚护着怕她滑倒。到了墓碑前,照片上的盛星笑容一如往昔。
黎枝把花放在墓上,轻声说“我又来看你啦。介绍一下,这就是我跟你提过很多次的宋彦城。”
宋彦城也把手里的花轻轻放下,对着照片微微颔首。
黎枝小声俏皮,“我觉得他长得没你帅。”
宋彦城淡声,“嗯,我丑。”
黎枝扭头看他,眨眨眼睛。宋彦城不瞧她,而是看向墓碑,对盛星说“见识到了,这女孩儿又倔又皮,我们感同身受,也辛苦你之前的照顾。”
他弯腰,将百合花散开,捡起一支插在他照片旁边的小格子里,“以后,就不劳烦你惦记了。”
这天下午,黎枝在墓园陪了盛星一会儿,絮絮叨叨的性子没变,天南海北都能说上一通。宋彦城不言,只静静陪伴左右,很有耐心。
“好啦,你也听烦了吧,那你好好休息哦。我下次再来看你。”黎枝弯下腰,伸手摸了摸盛星的照片,她的眼里有不舍和遗憾,“奶奶身体还不错,有合适的机会,我就带她去国外手术。你放心,她现在天天跟着邻居去跳广场舞,能吃能睡,什么都好……就是想你。”
从墓园回海市,高速上堵了很久车,到时,天色已暗下来。
宋彦城打过招呼,所以老宅的明姨提早过来滨江花园做饭,他们到时,饭菜正上桌。黎枝最近没活动,所以吃得多了些。
饭后,两人难得的悠闲时光。
宋彦城一时兴起,“看看你那部最新的电影。”
他找到《我也喜欢你》,拉着黎枝一块儿看。
黎枝问“你真的要看啊?我在这部电影里有吻戏诶。”
宋彦城“……没关系。”
黎枝说“还有激情戏哦。”
宋彦城“?”
“尺度很大的,你要做好心理准备,要是没法儿准备,听我的,就别看了。我怕你心理自闭,也怕你有阴影,从此以后一蹶不振。”黎枝说得一本正经。
宋彦城默了默,“你拍的时候没跟我说。”
“你也没问呀。”黎枝俏皮一笑,“还看么?”
宋彦城点头,沉静平和道“看。我老婆和别的男人……嗯,有点刺激。”
黎枝“?”
大哥你就这反应?
这片子拍得张力十足,剧情与感情线双管齐下,到结局完美反转,令人咂舌。宋彦城不太看这种题材的国产片,这一次都被吸引得全神贯注。
看完后,宋彦城问“你的床戏呢?”
黎枝“?”
难道不应该夸一下电影吗?
“我看了两小时,就给我看男主角抱了你三次?”宋彦城淡声,“过分了。”
黎枝哭笑不得,“你这一脸失望是什么情况?”
宋彦城也忍笑,一只手勾住她脖颈,稍一用力,就把人揽进怀抱。说“晚上伺候宋大爷。”
情到浓时,宋彦城的尾椎骨一阵阵的麻。那种畅快淋漓的快乐在腰腹之间游荡。黎枝忽然想起一件事,顶着乱糟糟的头发,泪眼朦胧地问“我真长得像你爷爷的女儿啊?”
宋彦城“……”
思维未免过于跳跃。
他没耐心地嗯了声,“他好面子,不愿让人知道自己的风流往事。那张他收了几十年的旧照片上,不是初恋,是女儿。”
黎枝哎呀叹气,“有钱人的世界看不懂。”顿了下,她嗔叫“你们家都是浪子诶!”
宋彦城忍得额头一层薄汗,低头亲了亲她的嘴角,沉声“是,浪子回头。”
黎枝想了想,眼珠一转,“我像他女儿啊,我不会就是他女儿吧?”
“……”
“宋彦城你有点惨,老婆变亲人,哦不,你应该叫我一声姑姑!”黎枝一脸占了大便宜的小雀跃,“宋彦城你应该很高兴吧?”
“……我为什么要高兴?”
“因为你在乱|伦这件事上有经验。”黎枝眼睛向下弯,像只狡黠的小狐狸,“你喜欢大逆不道的感觉。”
宋彦城无言片刻,退出来了些,然后猛地下沉,完完全全把她占据。黎枝被这一下彻底搞懵逼了,被噎得半天都没吱声,整个人要碎了般。
宋彦城低声,“做都堵不上你的嘴。”
一室春光,夜还很长,家里的小金毛已经走出阴影,狗生坚强。它对这档子事已毫无兴趣,生无可恋地在客厅啃地毯。卧室里是黎枝喜欢的淡淡苦橙精油香,身边是她最最最爱的男人。
旖旎婉转持续,久久不停。
矮桌上,宋彦城的手表和钱夹随意放着,手机屏幕没有熄,还停在微信页面上。黎枝的头像永远是置顶第一,卡通梨子温暖可爱。宋彦城不知何时又给她改了备注名娇妻。
已过零点,去年的今天,他们领证,开启了人生的新路程。
黎枝在他怀里闭上眼,汗水沾湿头发。宋彦城气息未平,带着点点喘意,他吻了吻她额头,低声说
“老婆,一周年快乐。”
番外二 第三年
小两口在结婚第三年, 仍然没能办成婚礼。
但其实在婚后第二年,宋彦城已经筹备过一次。黎枝本性低调,肯定不会大操大办。所以宋彦城连问都没问, 只决定去大溪地办一场小型的, 邀请孟惟悉几位至交做见证人。
不管怎样,也算是给黎枝一个仪式感。
一切都准备妥,可最后还是没去成。因为黎枝在剧组拍摄最后一场戏的时候, 威亚断裂, 人直接从七米高的瀑布口掉了下去。幸而下面是深潭, 黎枝跟流星坠落似的,噗通扎进了水里。
那一刻,片场大乱, 迅速救人。因为高度落差, 对她造成了巨大的冲击力, 黎枝从水里捞起时,人已经昏死过去。送去三十公里外的县城医院,她没有任何知觉。毛飞瑜从来没这么怕过,即使是当年身败名裂,也不曾像此刻这样绝望。
救护车飞驰, 他握紧黎枝的手,“死丫头,你给我争气点!我他妈……求你了。”
黎枝没有任何外伤,但昏死过去,脸色如白纸, 浑身湿透, 像一个女鬼。拖到医院照了ct,医生说脑震荡, 头部有淤血,如果情况不好,可能得手术。
毛飞瑜吓懵了,握着手机的手都在发抖,问“怎么样才叫情况不好?”
医生说“昏迷不醒,就像现在这样。”
毛飞瑜脑子里瞬间冒出“植物人”三个字。他额头冷汗直冒,发虚发寒,不敢再耽误,要打电话给宋彦城。
宋彦城正在苏州出差,接得快,对毛姓经纪人犹如敌人,语气不耐,“怎么又是你?”
毛飞瑜那句“你媳妇儿可能要手术”刚要说出口,黎枝就醒了。
她转院回海市,宋彦城立即返回,从车里下来,连滚带爬地跑进医院。见到黎枝的时候,她刚做完治疗,除了脸色差了些,没有任何异样。
宋彦城站在病房门口,定定不敢迈步。
黎枝望向他,眼神迷惑茫然,“你找谁?”
宋彦城“……”
黎枝微微歪了歪脑袋,睫毛轻眨,“我们认识吗?”
宋彦城如晴天霹雳,她这是失忆了?
黎枝将这个男人的临场表情细细品味了一遍,这才心满意足地笑起来,眼神焕然一新,全无方才的懵懂无知,只剩坏意。
宋彦城反应过来是被她作弄,所谓大悲大喜,让他头晕目眩。
他走过来,蹲在地上,轻轻握着黎枝的手。
黎枝低眉垂眼于他手背。
宋彦城却把脸埋在两人手掌之中,再抬头时,眼睛红得全是血丝儿。
这是黎枝第二次见这个男人掉眼泪。
后来去调查,才知道黎枝有多幸运。如果再往左偏那么五厘米,黎枝的脑袋就直接撞上水中的暗礁,不死也残,可能就真成植物人了。
这事根本压不住,当天就上了微博头条。事发时的视频一清二楚,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那种窒息惊险。这两年,黎枝的名字也频频活跃媒体,但一出现,都是带着作品和成绩来的。
网友们纷纷表示“呜呜呜,姐姐好惨。”
“不希望以这样的方式见到你的新闻。”
“太可怕了!这剧组不是去拍戏,是去送命的啊!”
剧组不堪舆论压力,一时脑热竟然买水军压热搜,本来没什么事的果梨橙们,瞬间就炸了。做错事还要当缩头乌龟?简直有够极品!
向来与世无争的黎枝粉丝后援会,当晚发长微博,标题醒目――剧组你没有心!
这条微博由小周亲自操刀润色,行文辛辣,文笔锋利,字字句句打击痛点,不辱小周清华之名。八问剧组,质疑演员安全措施,质问事后其处理态度。最后收尾
“我们不惹事,但也从不怕事。我们不会雪上加霜,但也绝不忍气吞声。我们只求公理正义,只求事实真相。唯愿我们喜欢的人,一生平安。”
这条微博很快万转,在当时议论程度颇高。
甚至有很多公关公司都联系小周,想撬他墙角。
最后,剧组方老老实实地出来道歉挨打。宋彦城也一度要告他们,但被黎枝拦了下来。她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既然自己躲过一劫,就当是挡了一难,换取以后岁岁平安。
宋彦城的怒火没这么容易消,早就对外放了话,说要告到他们破产。那一瞬,他的眼神,让黎枝似曾相识。像极了初相识时,那个厌世冷漠的宋彦城。
黎枝走过来,从后面轻轻抱住他,贴着背撒娇说“你这个样子一点也不帅了。”
温言软语拉回宋彦城在失控边缘的理智。
黎枝笑嘻嘻地说“你过来啊,我给你看点东西。”
宋彦城在气头上,根本无心理会。只转过身回抱她,然后沉默地去了书房。第二天,毛飞瑜到家里来看黎枝,不凑巧,黎枝正睡觉。他便和宋彦城在客厅坐了会儿。
宋彦城给他开了瓶果汁,递过去,“我现在看到你就有心理阴影,每次你给我打电话,或者是来找我,都没好事。”
毛飞瑜嫌弃道“你以为我想找你?你没好事,我还全是事儿呢!”
宋彦城坐他对面,重重陷进去,翘起二郎腿点燃一支烟。
毛飞瑜问“你真要告那剧组?”
宋彦城蹙眉,对这件事是真的介意。
毛飞瑜也不劝,从包里拿出一个文件袋递过去,“给你看点东西。”
宋彦城没马上接,烟抽得又凶又急,半支烟燃尽后,他拿起打开,愣住。
竟是一沓商业保险的合同,从三年前到现在,每一个时间段几乎都有。他稍稍对了两个日期,恍悟,这都是黎枝每次进组拍戏的时间。
毛飞瑜说“别看她光鲜,拍拍戏搞搞代言,赚得多。其实每次进组,就是把自个儿给豁出去了。反季节、日夜颠倒这都不算什么。遇到的意外和危险多着呢,那都是她不告诉你。所以,她每一次进组之前,都会买一份高额保险,受益人填的是你。她说了,她想跟你有很多个明天,但万一出了意外,她的明天没了,但你的明天还在。这也算是,她给你的退路。”
语毕,宋彦城沉着脸,久久未说话。
毛飞瑜走时,真心实意道“这姑娘是真的敬你、爱你。”
宋彦城在书房坐了好久,然后去到卧室。
黎枝还没醒,他在她耳边哑声说“听你的,我不告了。以后我什么都听你的。”
黎枝这次意外虽没伤筋动骨,但脑子不是小事,宋彦城那段时间几乎推掉了所有工作陪她。虽然医生说她脑部的淤血已经自行吸收,没有大碍,但宋彦城仍不放心,陪她去了一趟上海。由他在清华的唐师兄引荐,由几位权威专家诊断,确认没事之后,宋彦城才真正放下心。
他原是从不过问黎枝拍戏的细节,自那以后,黎枝接的每一部戏,宋彦城都会细细追问。
有没有打斗情节?
要不要吊威亚?
是不是又在悬崖瀑布边取景?
久而久之,他一度萌生进军电影行业的念头。自己掏钱给老婆拍戏,换谁他都不放心。孟惟悉笑他神经质,说那只是万中出一的意外。
宋彦城眼神一刹冷下来,“万分之一我也承受不起。”
痴情两个字开不起任何玩笑。孟惟悉叹气,问“如果出事了怎么办?”
宋彦城似是早已考虑过这个问题,表情无波无澜,坚定答“她瘸了瞎了昏迷不醒了,我就照顾她一辈子。她若死了,我就这么过吧,等着下去跟她团圆。”
宋彦城说起这些时,眼里有克制的隐忍,英勇且无畏。
黎枝那一伤,休整了半年没再接戏。
毛飞瑜好像也改变了,不再似从前那般给她排满工作。七成工作量,让她游刃有余。黎枝在家时间多起来,但跟拍的狗仔真不少。她住滨江花园的事儿已不是秘密,早八百年前就曝光了。
毛飞瑜曾问她要不要搬家?
黎枝懒得动,说“搬了家他们迟早也会知道的。算了吧,他们拍几天也就不会拍了。”
宋彦城不持异议,但次日,就把家里的窗帘全换成特殊防偷拍材质的。一拉上,跟黑透了的天似的。黎枝嫌这窗帘丑,宋彦城哦了声,“我可不想跟你做的时候被人录成小视频。”
黎枝“……”
那您可真体贴啊。
这一年,宋彦城的公司运行顺利,骏业日新。他做自己擅长的基建项目,倚靠多年积攒的人脉,创业之路走得还算顺利。他有从头再来的勇气,亦有不负众望的决心。
婚后第二年时,宋彦城争取了好久的一块地最终没有拿下。他情绪低落,招标结束后,回家倒头就睡。手机是关机的,季左打了八百个也没人接。
季左越想越不对劲,便跟黎枝打了个电话。
黎枝正在拍摄五大刊的杂志内封,这边刚完工,她放下后续工作,立刻往家里赶。
宋彦城忙这个案子几天没睡,人还是懵的,“你怎么回来了?”
他没事,黎枝松了口气,给季左回了条平安信息后,就挨着床边坐下。她看着他,目光其实有那么几分调侃的意味。宋彦城起先还能云淡风轻,注视没几秒,就败下阵来。
他烦躁地捋了把头发“项目丢了。”
黎枝断然不会说出类似于“丢了就丢了呗”“有什么了不起”的话。无论是谁,在付出努力这件事上,都值得被重视和尊重。轻描淡写不是安慰,某种程度上,是一种蔑视。
黎枝什么都没说,伸手抱住宋彦城,她摸了摸男人的后脑勺,“想哭就哭吧。”
宋彦城笑了起来,颤抖的热气在她脖颈间游离,他沉声说“那倒不至于。”
情绪说开,正视结果,那这心理负担便卸下一半了。宋彦城眉目之间淡淡愁绪,“我只是觉得有点遗憾。”
黎枝握着他的手说“我之前在剧本里读到过一句台词,它说,男人志存高远,不局限于眼前。你的凶狠劲儿,得用于江湖深远,而不是作茧自缚,纠结这一时成败。”
宋彦城笑笑,“知道了,黎老师。”
守业比创业难,宋彦城不算个性格完美的男人,他有尖锐的棱角,也有明目张胆的功利心,虽然自制力一流,但内心的煎熬和偶尔失衡时钻的牛角尖,仍磨他心智。但黎枝时不时地拉他一把,让他慢下脚步,这些年,倒也学会了兼收并蓄这项技能。
宋彦城在创业第二年,一举拿下省班子重点项目,揽承新建民用机场的基建施工。这一新闻,在商圈引起轰动。他像一头蛰伏的兽,耐得住严寒酷暑,受得了冷眼嘲讽,终会猎食成功。
事业蓬勃扬帆。
那日季左汇报完工作后顺嘴提了一句,“嗝集团最近出了点事。”
宋彦城抬眸看向他,静无言。
季左说“内部管理有分歧,闹得厉害,说是昨儿在会上差点动起手来。”
宋彦城微微皱眉。
嗝这么大一公司,简直让人看笑话。
季左说“宋锐尧上位后,并不省心。管理成拉帮结派,没少反他。但他自己的决策也有很大问题,激进、张狂、冒险。和他们对着干。”
再提及旧人,宋彦城毫无波澜。
他留意过嗝的季度报表,不尽人意,这三年显而易见的下坡路。
两个月后,嗝集团突发公告,股票停牌。加之流言传闻,股民心理恐慌,网上声讨之声浩大。宋彦城心里有数,这烂摊子,估计已经兜不住了。
他的直觉很灵,周五下午,数年不再交集的人忽然登门。
宋兴东年事已高,但仍精神健硕,拄着拐杖也自成一派威严。宋彦城见到他时,那声“爷爷”没叫出口,倒是先低头笑起来。
他自嘲道“您‘病’了这么多年,掐着点在这个时候‘好’起来。我是该高兴,还是该跟您学学这境界?”
一月前,宋兴东就对外放漏消息,说自己在美国一年的治疗有效,已慢慢康复,近日预备回国。
那时起,宋彦城就料到会有这一天。
他们谈了一下午,会议室紧闭,任何人不许打扰。
宋兴东高傲强势了一辈子,从未如此低声相求。嗝集团不复从前,内乱勾心斗角,对外业务也逐年下滑。宋锐尧是勇者无谋,宋兴东花三十余载栽培的接班人,三年才看清,他并非良将。
宋兴东几近央求,让宋彦城回去重振家业。
料想这个孙儿不会同意,他说“只要你回嗝任董事长,我让你母亲,入宋家族谱,供牌位去宋家祠堂。让她名正言顺。”
宋兴东这个承诺,香甜诱人,直击宋彦城这十多年的心症。
宋彦城眼神沉静,定在原地跟雕像一般。
宋兴东瞧他这反应,有了十拿九稳的信心。
但宋彦城却忽然笑起来,从容舒眉,低声说“爷爷,从我十七岁第一次见您,您一直没变。”
宋兴东愣了愣。
“您永远自恃清高,您所谓的‘病’,不过是提早发现宋锐尧吃里扒外,您自作聪明,索性一‘病’了之,想声东击西,看看集团背后,到底还有哪些阳奉阴违的人,之后再一并算账。您多疑、自负,认为一切尽在掌握。却独独没想到,我比您更早收集到宋锐尧的犯罪证据。”
宋彦城语气平静“亲情与家人,对你来说不值一提。唯有面子和家业,才是你一生所求。你要名要利,为了这些,你可以不择手段,甚至可以将错就错。我以前一直认为,您性格坚毅寡情,才能成就这番事业。现在我总算明白,不是您有能力,而是您没原则。您圆滑善变,可以为权利让步,却不会为感情折腰。”
宋彦城拒绝得干干脆脆,人走后,他在办公室里一直坐到夜幕降临。
晚上九点,季左不放心,正欲敲门。
门恰好开了。宋彦城单手拎着西装,裹着淡淡烟味走出来,他平静说“下班。”
――
冬至这日,宋彦城和黎枝一起去到小周家包饺子。
这个boy又换了一套别墅,搞了个中式风的装修,设计成农家小院的路数,门口甚至还有一大片瓜果园林。一进门,小鱼儿兴奋招手,“偶像!”
认识这么多年了,这个称呼一直改不掉。黎枝笑嘻嘻地走过去,捻起一片青黄瓜吃,“好甜!”
小周端着一盆儿樱桃从屋里走出,“我偶像能不甜吗?她不应该当演员,应该在淘宝上架。”
“h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