厨房里,宋彦城倒了水正准备回书房。一转身,黎枝就把他堵在了门口。
宋彦城不悦,“干什么?”
黎枝:“爷爷明天也去年会啊。”
宋彦城神色如常,冷声问:“季左跟你说了?”
黎枝穿着淡紫色的毛衣罩衫,淡紫色软糯,把她衬得像是自带柔光。她抬起手,不自然的用指尖挠了挠鼻子,“剧组也是临时通知,我这时间错不开,人微言轻的,也不好意思让剧组那边儿等我。”
宋彦城心说,不错,还挺有自知之明。
看得出来,黎枝是真愧疚为难,都不敢看他,声音也越来越小,“要不,你找别的人陪你出席年会?”
宋彦城声调平平,“怎么,要给我再找个女朋友?”
黎枝深吸一口气,“要不,这个月的钱,我就不要了。当是……罚款。”
不知为何,宋彦城不太喜欢看她这逆来顺受的卑微姿态,多大点事,搞得他跟吃人魔王似的。
心里服了软,嘴巴却不服输,撂下一句,“你还不值这个钱。”
黎枝点点头,没错,是熟悉的感觉,宋彦城不太做人,长了一张毒毒嘴。
她一点头,宋彦城蓦地紧了紧手指。他好像总是让她受这些言语攻击。
于是心一软,大有弥补安抚解释的意思,再次开口:“…你不值这个价,你比它贵多了。”
“???”黎枝不习惯了:“您能不能正常说话。”
宋彦城:“怎么才叫正常?”
“看着啊。”黎枝立刻双手搁腰侧,学得惟妙惟肖:“姓黎的我告诉你,就你这种,买一送一我都不要!!”
宋彦城无言,目光落雨一般在她脸上,心里默默说……那还是要的。
作者有话要说:不用怀疑,一定是城城先动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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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宠粉
第二十四章
好在已经习惯了此人的辛辣作风, 黎枝已很能抗击打。这事就算敲定, 一个去贵州, 一个不在意,皆大欢喜。
再回卧室整理行李箱,黎枝却分了心。
他爷爷临时决意去年会,宋家就是个豺狼窝。宋彦城早年担着小白兔人设,早被白眼儿轮了一遍。现在也算有点起色, 集团年会如此绝佳场合, 不干点什么打脸事儿, 都觉着惋惜浪费。
拍戏是后天早上四点, 毛飞瑜给订的明儿下午的机票。
情绪天秤一旦加码失衡, 便自然而然有了答案。
黎枝在油炸火煎的自我斗争里,忽然找到了一个天理昭昭的绝妙借口。她给毛飞瑜发短信,那边几乎秒回,气吞山河就是一顿辱骂:“发什么神经!万一最晚那趟航班取消, 万一你赶不到贵州,难道让全剧组等你吗?!赶紧把这混账主意给我撕了。你敢乱来就给我等着!”
次日, 宋彦城如常去上班,走时, 他问黎枝:“你经纪人来接你?”
黎枝摇摇头, “他有事,我下午自己打车去机场。”
宋彦城想了想,没再说,准备出门。
黎枝欲言又止, “你……”
他侧过头,眼神示疑。
唇齿上的话又齐齐怯了胆,黎枝只冲他笑了下,“祝你年会顺利。”
宋彦城微微颔首,走了。
中午,毛飞瑜给黎枝打电话,让她早点去机场,别误点。
黎枝三点坐上出租车,这位司机师傅开得快,估计还能早到。黎枝心不在焉,窗外景色枯枝无味,手机屏幕熄熄亮亮好多次。
再过一个红绿灯就是机场高速,黎枝在反复看了航班信息后,下定决心道:“师傅,麻烦您调头。”
——
宋彦城被一个会议临时拖住了脚,赶去年会酒店时时间凑紧。他在办公室里换了衬衫,司机提前去工作室取回改好的西装,季左直接拿上了楼。在电梯里,往宋彦城身上披。
“老爷子已经到了酒店,您大哥去接的人。”季左边汇报,边递上袖扣和领带。
宋彦城动作熟练,微仰下巴,“老爷子状态如何?”
“没有太大区别。”
宋彦城又问:“提到过我吗?”
“没。”季左迟疑了下,说:“但几次提到了黎小姐,老爷子很想见她。”
宋彦城动作一顿,默然。
司机早早候在门口,全程提速,掐着点赶到了酒店。
宋彦城边下车边系马甲的暗扣,行政部的负责人已经迎上来。就在这时,后边跟上来一辆出租车。保安拦了下,似乎不让进。季左往那边瞥了一眼,不敢置信,“宋总,黎小姐。”
宋彦城愣了愣,转过头。
黎枝已经下车,正急忙忙对他招手。
季左反应快,亲自过去接人。过来的这么一截距离,黎枝不停问,“我没迟到吧?”
季左感激道:“刚刚好,谢谢你了,黎小姐。”
到宋彦城跟前,黎枝歪着头,颇有深意地对他眨了眨眼睛。
宋彦城皱眉,“你不是飞贵州?”
“贵什么州。”黎枝说:“没你贵。”
宋彦城没理会她的玩笑,声音压低了些,“不拍戏了?还是大牌到能让全剧组等你了?”
“没事儿,”黎枝向前半步,离他更近了些,“晚上十一点还有最后一班飞机,我改签了。”
不知如何形容这一刻的感觉,心头像是被指腹掐住揪了半圈儿,有点痒。
“大可不必”四个字刚要脱口,黎枝扬起嘴角,笑得俏皮又温暖,“不能让我们家小孩儿被恶长辈欺负了。”
宋彦城警告,“谁是你家小孩儿?”
黎枝立刻道歉,“对不起。”
宋彦城无言,看着她,是真没法儿了。半晌,才沉声纠正,“叫宋总。”
她十分自然地挽上他的手,头又偏过来些,几乎要挨上他肩膀,“好的,宋总。”
事发太突然,黎枝来不及换礼服,好在她的常服品味一直不错,羊皮靴配长裙,外套是羊绒托卡。快到旋转门时,她把头发放下来,悉数撩在左肩,气质瞬间就很“红毯”了。
宋彦城拖了她一下,“等会。”
黎枝侧头看他,“嗯?”
宋彦城低头,将食指上的一枚白金指环取下,直接套在了她的大拇指上。黎枝手白纤细,稍一点缀,便显贵气。
宋彦城说:“女明星可以寒酸。”
黎枝无语,又来又来,一刻不毒舌不能活了是吧这个狗男人。
她的手被猛地夹在臂弯间,宋彦城领着人迈步,说:“但我的女朋友不可以。”
这一刻,黎枝觉得自己走得不是路,而是软糯糯的棉花糖。
欧式风的罗马大门被侍者拉开,音乐灯光扑面而来,黎枝有些眩晕,宋彦城的力道一直在那儿给她撑着才不至于踉跄。栢铭集团的年会,是真真的人间富贵。
有了黎枝,宋彦城便能理由充分地在老爷子面前露脸。如他所料,宋兴东见着黎枝后万分欣喜。他坐在轮椅上,一群人寒暄伺候,年老病态又如何,辉煌摆在这儿,只要还有一口气,就是宋氏说一不二的主。
宾朋满座,衣香鬓影里,黎枝独得老爷子的喜爱。她谦卑有礼,既不阿谀奉承,也不装腔拿势。和宋彦城陪在老爷子两侧,一个气质沉稳,一个恬淡温柔。好多员工都悄声议论,内容不得而知,但看向宋彦城的眼神里,多了几分琢磨不透。
年会盛启,是宋锐尧主持,西装革履好正宗的总裁派头。
致辞、总结、共襄盛举,千人附和呐喊。
彩带、灯光、歌舞盛典,万世留香壮景。
黎枝被震得有点懵,悄然靠近宋彦城,“你家集团这年会……啧。”
宋彦城以为她会说大开眼界。
黎枝:“有点像大型聚众传|销现场。”
宋彦城:“……”
因为老爷子点名要他俩待在身边的关系,之后的敬酒,宋彦城俨然成了C位主角。他与宋锐尧一齐推轮椅,在各董事与高管之间应酬。老爷子神情困倦憨痴,却一直握着宋彦城的手。
这种场合,黎枝自然不会跟着去。她在长餐桌,果盘里的樱桃被她席卷一空。毛飞瑜的电话不知打了多少遍,她索性调成了静音,搁在包包里置若罔闻。
九点半,年会临近尾声。宋兴东指着黎枝,嗯嗯啊啊要她过来。
黎枝扮乖巧,小女人娇态尽显,依偎在宋彦城身侧,一口一句“爷爷”把老爷子哄得笑逐颜开。走时,宋兴东忽然指住宋彦城,神情乍变。眼神烁锐明利,宛若恢复了正常。
所有人屏住呼吸,连宋彦城都没了谱。
半晌,宋兴东说:“集团的工作,你们都要好好配合他。”
一语毕,打翻了各怀鬼胎之人的七巧玲珑心,敢情儿这年会开的好,旧年去,新年至,又要变一番天地。
关红雨和宋锐尧对视一眼,心知肚明,宋彦城才是今晚最大赢家。
黎枝这时候是真有点着急了,宋家这一大家子人的场面话一时半会儿说不完。她十一点的末班飞贵州,再耽误就真赶不上了。就在这时,季左不动声色的从后面走近,“黎小姐,接个电话。”
黎枝跟他走出来,莫名,“电话?”
季左加快脚步,低声说:“长辈都在,宋总脱不开身,给我发了条信息,让我替你脱身。黎小姐别担心,宋总的车在外头,一定准时送你到机场。”
黎枝有点虚飘,不敢置信,“是,是宋彦城?”
季左笑道,“是。”
他俩悄无声息的出了会场,出了旋转门,酒店大堂的琉璃大灯映出绚影一片,黎枝被这光影照得脸颊微热。到室外被冷风一吹,才稍稍降了温。
“他是该对我好。”黎枝镇定下来,趁当事人不在,嘴上讨讨便宜,“季助理,和他这么个老板共事,是不是有点儿痛苦。”
“不会。”季左笑了笑,“其实宋总人挺好的,接触再久点,黎小姐自然就知道了。”
黎枝轻叹一口气,“那倒不必。”
季左忍俊不禁。
“对了,季助理。”黎枝歪着头,眼里狡黠之色微闪,“宋彦城这么帮我,是不是已经成我粉丝了?”
季左:“啊?”
黎枝:“他不好意思告诉我而已。”
季左没忍住,握拳抵住嘴唇,笑意不敢太放肆。
两人相谈甚欢,没留意到身后有人走近。
宋彦城一路追出来,气息未喘平,恰好听到这一句。
季左愣了愣,立刻站直了,“宋总。”
黎枝回过头,倒也不怕他,更没有做错事被抓包的心虚。夜色璀璨里,光影朦胧中,她朝宋彦城心无旁骛地一笑,差点晃着了他的眼睛。
手机又开始疯狂震动,黎枝一看坏事儿,边走边接。连宋彦城都能听见电话里的吼声——
“黎枝,你不想混了就说一声儿,老子不伺候你当姑奶奶了!你要赶不上这趟飞机,明儿就去黄果树瀑布跳下去。放心,不让你一个人死,我陪你殉情,丫的做鬼都不放过你。你敢放剧组鸽子,一块儿完蛋!”
黎枝知道毛飞瑜是真生气了,理亏在先,只能卑微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一定赶到。”
她往前跑,长裙在腿边轻漾,渐远的背影匆匆忙忙。宋彦城的心像一根皮筋儿,拉扯之中,轻轻颤动。
她本可以不来,但还是为他而来。
黎枝跑到车边,司机已经替她拉开车门。她顿住,忽然转过身回头看。
宋彦城长身玉立于夜色中,背后是浮光跃金,把他三件式的西服染了一层淡淡的金。男人轮廓如月下剪影,俊朗笔挺,看得黎枝一刹眼热。
对视之中,是宋彦城先开的口,声音低沉缓慢,说:“好好拍戏,如果表现好,当你粉丝也不是不可以。”
黎枝笑着问:“这样啊,那你知道我今晚是在干什么吗?”
宋彦城目光平静,落于她身,不曾挪眼。
黎枝转过身,上了车,撂下两个字:“宠粉。”
作者有话要说:城城:我窒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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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在疼
第二十五章
宋彦城的车是一辆黑色卡宴, 跟了他好多年的老司机,把车飚出了生死时速,掐着点送到了机场。到贵州是凌晨一点, 再辗转到外景地, 一宿便过了大半。
这场戏是要赶光线,所以黎枝根本没时间睡觉,直接进去化妆。
毛飞瑜气得要死, 当着别人的面儿不好发作, 眼神跟刀刃似的, 恨不得把她抽筋扒皮。
“你到底图什么?”抓住空隙,毛飞瑜压低声音问。
黎枝眼含鄙视,“契约精神你没有。”
毛飞瑜冷眼冷言, “警告你, 别给我玩起了真感情, 再作就死。”
黎枝用脚尖踹他鞋子,“毛病。”
做发型时,明小棋走进来,递给她保温瓶,“喝点热水啊, 外面可冷了。”
黎枝笑着道谢,“你也这么早?”
明小棋背着个大书包,手脚麻利地掏出几张暖宝贴,“嗯!跟老大过来学东西的。”
一旁还在置气的毛飞瑜:“甭给她了,冻死得了。”
明小棋说:“冻死她, 你就下岗了。”
黎枝忍着笑, 毛飞瑜被呛得无话可说,啧的一声, “这小姑娘。”
明小棋还有别的事儿要忙,麻溜溜地走了,并且甩手往他身上丢了个东西。毛飞瑜低头一看,一张新的暖宝贴。
五点十分,副导演来叫人,此时间段光线合适,争取在半小时内结束拍摄。
仍是王梦花与张宝玲在河边第一次碰面的那场戏。
黎枝身着夏装和凉鞋,低头在河水里揉衣服,清秀的脸庞神情麻木。和张宝玲抬头对视一眼,方言说道:“这边水急,你那边去。”
很顺利,只NG了四次,导演便喊过。
工作人员立刻向前,替时芷若披上大袄子。递热水的,暖手的,众星捧月般的待遇。黎枝这边,毛飞瑜找了好久她的外套,一直没找着。奇了怪,就搭在椅子靠背上,也不知被谁拎走了。
NG四遍不算多,但黎枝的手是一直泡在河水中的,又只穿着短衫薄裤,已经冻得嘴唇乌青。
毛飞瑜直接脱了自己的,一把将黎枝裹住。
“还能走么?”
黎枝点了下头。
“你扶着我点,赶快进去烤烤火。”
外景地在山区,盘山公路上去,海拔五百米内没有居民住处。条件艰苦,除了设备用车,只有一辆房车供演职人员使用。说是房车,其实就是个综合工作室,化妆、吃饭都在上面。它旁边还停着一辆奔驰房车,是时芷若团队的。
上车,冰冷冷的,空调没开,取暖电炉也不见了。毛飞瑜找了半天,影儿都没有,问了好几个人,都说不清楚。
“见鬼了。”毛飞瑜低骂。
黎枝坐在凳子上,抱着手臂发抖,话都说不出来。
这时,明小棋上来送热水,一看这情形,“怎么回事,这车上明明准备了两个炉子的。”
现在顾不上分析前因后果,毛飞瑜大步迈开:“我去找别的。”
“别找了,就导演那儿有一个,几个人围着用的。”山区条件就这样,不是不舍得炉子,而是电负荷不起。还有那么多摄影器材要通电,当然得省着。
“你别去了。”明小棋制止毛飞瑜,转身就下了车,“我知道在哪儿。”
奔驰房车里,时芷若坐在绒毯子上,捧着保温杯与团队成员谈笑风生。三个烤火炉围着,车里温度暖如春天。
明小棋是个实心肠的,直接道:“芷若姐你好,你这三个炉子,有一个是那边车上的。”
时芷若笑意淡淡,没说话。
她旁边的经纪人红姐,见明小棋是个实习生,当下就撂了脸子,“这是我们自己带的。”
明小棋:“中间那个是剧组的,不信您看看背面,贴了个胶布做记号。”
经纪人:“演员刚拍完戏,天儿太冷,借用一下行不行?”
明小棋:“不行。那边也有演员刚拍完,一个炉子都没有,人家也冷呀。红姐,您多包涵啦,炉子呢,我就拿走了。”
她敢说敢做,不卑不亢的,一点儿怯色都没有。
毛飞瑜在车外全听见了,她一下车,炉子递过来,“赶紧给枝枝姐送过去。”
毛飞瑜颇感好奇,“你,就这么怼明星的?”
“她自个儿没做错事,怎么会遭人怼呢。”明小棋努努嘴,又马上改口,“我这是工作尽职。”
有了炉子取暖,黎枝觉得半条命捡回来了,缩成一团,仍止不住地发抖。
毛飞瑜站她对面,看了她好几眼。
黎枝抬起头,“干吗?”
“你。”毛飞瑜顿了下,“真抢过时芷若的初恋?”
黎枝摇摇头,闷声说:“是她抢我的。”
毛飞瑜不说话了,就这几次来看,种种迹象已帮他分清了真伪。
差不多了,他替黎枝拎东西,说:“回酒店睡会儿,通宵熬夜,早晚把你熬成大黄脸。”
帮宋彦城参加年会已是昨天的事了,黎枝连轴转了三十多个小时没阖眼。剧组下榻的地方,说好听点是酒店,其实就是个宾馆。有点咖位的都不住这儿,自掏腰包往市中心住。
老式的楼梯,还用钥匙开房门,进去就是一股霉味,黎枝掩嘴咳嗽,她有鼻炎,毛飞瑜是知道的。边开窗边说:“没办法,咱们经费有限。你忍忍,有朝一日出头了,天天带你住总统套间。”
黎枝比了个OK的手势,这味儿呛的,她都不敢张嘴。
好在山区风大,一轮轮的往屋里吹,换了一遍空气。毛飞瑜还有点事得回一趟剧组,很快就走了。
房间空调开半天还是个冷的,压缩机咣咣响。房间里连座机都没有,还得下楼叫人。黎枝下去了两趟,前台空的。她也懒得折腾,决定洗个热水澡吧。
太阳能热水器,搁这零度往下的冬天,根本形同摆设。洗到三分钟就变温水不说,黎枝低头的时候,吓得差点没跳起来。纸篓后面,慢悠悠地爬出一只南方蟑螂。她自小就怕这些虫子,得了,澡也不用洗了,裹着衣服就出来了。
水滴未干的身体贴着衣服,冰凉一片。黎枝坐在被子里,闻着若有似无的霉味,心里一片离奇的沉静。过去很多年,从福利院开始,她似乎就已习惯了这样的时刻。
就像刚才的洗澡水,刚刚够的水温,不至于让人冷死,但也与温暖无关。
黎枝把外套盖在枕头上,太疲惫,她睡得很沉。山区天色昏暗得更早,四点半刚过,白昼就退了场。黎枝的呼吸浅,房间渐黑,几乎陷入静止。
门缝颤了一下,停顿三秒后,又缓缓推开一掌宽,似风而过,很快又关合闭紧。
深度睡眠按下暂停,黎枝的意识渐渐苏醒。
她皱了皱眉,极致的安静中,细碎的动静逐渐放大。
黎枝睁开眼,昏暗的光线,让眼前更加朦胧。两团动态的东西隐约挪动,在白色的枕头上。
等黎枝反应过来时,脑子瞬间就空了。
那是两只黑不溜秋的老鼠!
黎枝瞌睡全醒,尖叫着往门边跑。老鼠受了惊吓,跟着四下乱窜,长长的尾巴扫过枕头、被套、下地后更有发挥余地。黎枝去拧门,拧不开,像从外面锁住。
她往后一看才发现,房间内不止两只,四五六只满地撒野,又长又大。其中一只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直接从黎枝脚旁窜过。
黎枝吓得失声,拽动门把纹丝不动。
她又慌忙去找手机,本就寥寥无几的联系人,一半还是昔日同学。毛飞瑜的名字赫然在最前,黎枝想都没想,本能反应地往下拉,按住一个号码直接拨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