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赦索性将钟宛抵在了书架上,问道,“着急了?不想同我再有干系?”

郁赦的气息扫在钟宛耳畔,钟宛耳朵泛红,低声道:“放开…被别人看见,我是高兴,但你一辈子都洗不清了!”

郁赦怔了下,嗤笑:“又玩这套…你以为我会心软?”

郁赦小声道:“想不想知道,我怎么回皇上的?”

钟宛下意识问道:“怎么?”

郁赦声音里带着笑意:“我说…不给。”

钟宛受不了郁赦这么贴着自己说话,他奋力挣扎了一下,撞在了书架上,书架摇晃了下,吱呀一声,几本书扑簌簌的掉在了地上。

“闹。”郁赦死死揽着钟宛,微笑,“继续闹,我不怕丢人。”

第10章

到底是谁在闹?

成年的郁赦比钟宛高出两三寸来,力气也大的出奇,钟宛根本挣脱不得,钟宛无法,只能故意恶心郁赦,“我当然要闹…我巴不得今天入宫的所有人都知道才好…郁小王爷,您大概忘了,我这些年是靠什么活下来的了吧?”

郁赦垂眸,眼中不辨悲喜,“我自然知道。”

钟宛尽力压低声音:“外面那么多内侍,真闹起来,你以为传不出去吗?!让别人知道了,你…”

钟宛脱口道:“你怕是一辈子都娶不上郁王妃了!”

郁赦怔了下,反而笑了出来,“那就太好了。”

钟宛语塞:“你…”

郁赦死死的攥着钟宛的手腕,低声问道,“你要卖身契,是真的想走个干干净净,再不回京了?”

钟宛简直想一棍子敲死崇安帝那个老东西,半点儿忙没帮上,倒把郁赦激怒了,钟宛气结,“不是我要的…我就算是想要,你会给?!”

郁赦想了下,手上放松了一点,低声道,“算你有点脑子。”

钟宛想象不到郁赦是怎么回拒崇安帝的,无力道:“你…直接说不给?”

郁赦嗯了一声。

钟宛失笑。

“觉得我行事太乖张了,是不是?”郁赦微微侧过脸,看着钟宛,眯起眼睛,“其实我能更乖张…钟宛,你担心我娶不上郁王妃,是不是?”

郁赦微微俯下身,在钟宛耳畔小声道:“说起来,我的亲事,你是可以帮忙的?要不要帮忙?”

钟宛手指微微发抖。

钟宛在心里默念了两遍清心咒,闭上眼,尽量忽视贴在他身后的郁赦,让自己别东想西想。

郁赦低声道:“你帮不帮我?”

钟宛深呼吸了下,咬牙:“你到底想说什么?”

郁赦随口道:“你把宣从心嫁给我吧?她应该很听你话的,是不是?”

“你敢!”钟宛心里的那点儿旖旎顷刻间散尽,怒道,“郁赦你…”

钟宛又要挣扎,郁赦死死钳住钟宛的手腕,笑道:“你生什么气?她虽勉强还算是个宗室女,但黔安王府现在已经败落了,这亲事说起来…是她高攀了我吧?”

“是…”

钟宛气的脸色发白:“从心年幼,资质未定,自小又无母亲教养,将来…怕是撑不起郁王府的门第,请王爷…高抬尊手。”

郁赦眯起眼,“她跟你朝夕相伴着长大…你想娶她?”

钟宛怒极:“她才几岁!你把我当什么人了?!”

郁赦又问道:“你当真不想娶?”

钟宛彻底没力气了,他倚在书柜上,喘息片刻后道:“王爷…我现在是什么身份,她是什么身份,我娶她?你觉得可能吗?”

郁赦没说话。

若当年没出事,宁王那么疼钟宛,也许真的会将女儿嫁给他的。

钟宛见郁赦不出声,咬牙继续道:“郁小王爷…我从没想过别的,只想好好将这对龙凤胎养大,让宣瑜能顶门立户,让从心能嫁个年岁相当的青白门户,她也是凤子龙孙,别拿她…和我这种人牵扯,好不好?”

郁赦静了片刻,点头:“好。”

钟宛松了一口气,冷静了几分后,后悔自己如此失态。

郁赦这个疯子…

他怎么可能会娶从心?

先不说这门亲事有多门不当户不对,他求娶惠阳公主都会被崇安帝气的禁足,从心…也姓宣啊。

钟宛明白自己被郁赦耍了,低声问道:“你在借题发挥么?”

郁赦被戳破了心思,反而笑了,“你清楚我因为什么才要发挥就行了。”

钟宛心道我从来就没想过要跟你讨卖身契。

郁赦偏过头看钟宛,问道:“你方才是不是要急哭了?”

“哭什么?”钟宛愣了下,“上次哭还是我的爹娘死的时候…我没那么容易哭。”

郁赦回忆了下…自己确实没见过他哭。

知道宣从心不会有事,钟宛放松下来,也不跟郁赦较劲了,他刚病了一场,体力不济,心里一松,嘴里的话就不经脑子了,“手腕好疼…”

郁赦一怔。

钟宛轻轻挣扎了一下,无意识问道,“是不是掐红了?”

郁赦垂眸,把钟宛袖口挽起些许,果然…钟宛手腕上被攥出了几痕指印。

郁赦沉默片刻,道:“你说错话了。”

钟宛皱眉:“什么?”

郁赦重复道:“你说错话了。”

钟宛怀疑自己是不是又发热,烧迷糊脑子了,他说错什么了?

“你原本应当说。”郁赦放开了钟宛,沉声道,“世子,我手腕好疼,你替我揉揉。”

钟宛:“?”

我疯了吗?

郁赦继续道:“然后我没理会,依旧揽着你,你又说,世子,真的疼,你轻一点。”

钟宛:“…”

钟宛终于被放开了,反而心惊胆战,他头皮发麻的看着郁赦,这…到底是自己疯了,还是郁赦疯了?

郁赦坐下来,面无表情道:“我说,别撒娇,我没用力。”

钟宛:“…”

郁赦道:“你又说,你力气大自己不知道,你快给我看看,替我吹吹。”

钟宛汗毛倒立,郁赦…这是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附身了吗?

郁赦瞟了钟宛一眼,从袖中拿出一本书,丢进了钟宛怀里。

钟宛不明所以的拿起书来看了一眼——

《俏钟卿书房幽会小世子》

钟宛:“…”

原来没疯,只是在默读话本。

但钟宛依旧觉得这事冲击很大。

京中居然有这种话本?

北方民风竟也开放至此吗?

皇上,公主,郁王爷…随便是谁…

都没人管管吗?

郁赦为什么会看这个?

居然还背下来了?!!!

钟宛艰难问道:“郁小王爷…您天天带着这么一本断袖风月出入宫禁,就…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吗?”

钟宛试探道:“还是…特意带来给我看的?”

“不是给你准备的。”郁赦神情自然,“我自己平日看的。”

钟宛:“…”

郁赦看着钟宛的神色,笑了:“关于你我的,叫得出名的话本,我都看过。”

钟宛十分想找个地缝钻进去了,他苦苦挣扎着问道,“你…图什么呢?”

“图个乐子啊。”郁赦莞尔,“有几年,我日子过得很不如意…唯一开心的事,就是看你我的话本,我觉得很有趣。”

钟宛敏感道:“什么不如意?”

郁赦静了片刻,一笑:“不如意的事与你无关…这句是实话。”

钟宛还想再追问,郁赦打断他,“这本写的还不错,艳而不俗,我挺喜欢。”

钟宛看个题目就要羞耻而死了,根本不想看里面的内容。

郁赦也看出来了,他故意道:“我送你,你要不要?”

钟宛讪讪:“既然是小王爷心爱之物,我哪敢要。”

郁赦危险的眯起眼。

钟宛迅速知道自己说错话了,硬转口道:“但…我又实在很想看,还请问小王爷…可否割爱?”

郁赦点头,大方道:“送你了。”

钟宛松了一口气,把书揣进怀里,准备出宫就烧掉。

“一出宫门就丢了,是不是?”郁赦一眼看透了钟宛的心事,冷冷道,“你想应付我…”

钟宛心虚的低头:“不敢,王爷所赠…必然要日夜拜读的。”

“日夜就不必了。”郁赦给自己倒了一盏茶,喝了一口,“你就在这,完完整整的读一遍吧。”

钟宛:“…”

钟宛问,“你认真的吗?”

郁赦点头:“你读完了,我可能会放你走。”

郁赦威胁的十分明显,“你知道,我是可以把你困在宫里,不放你走的。”

钟宛崩溃,拿起书略翻了一下,心都凉了…

这是本纯风月…

郁赦嘴角一点点挑了起来。

钟宛欲言又止:“小王爷…”

郁赦淡淡道:“不读也行,我今天就宰了林思。”

钟宛深吸一口气,七年了,林思在京中一直活的好好的,吃得饱睡得着,自打自己来了京中,可怜的哑巴,日日命悬一线…

钟宛咬牙:“我读。”

郁赦点点头:“声音别太小,带点感情…开始吧。”

自作孽,不可活。

钟宛坐下来,翻开第一页两眼就开始发黑。

钟宛清了清嗓子,“如今且说那某朝某代,有一钟姓公子,尤为多情…”

钟宛浑浑噩噩的开始想,有关郁赦的身世,是不是自己想多了呢?

什么内情,什么私生…长年累月的读这种东西,好人也得性情大变吧…

第11章

郁赦静静坐在一边,神色自然的听着钟宛念话本。

民间话本,写的再好在两人面前也略显粗糙,有不通不顺之处,钟宛念的时候当场就能改了,只是没想到郁小王爷过目不忘,早已逐字逐句熟记在心,故而每次听到他的校对,嘴角都微微勾起。

相较而言,钟宛简直如坐针毡。

前面就算了,读到后面,钟宛仗着自己才情过人,略了好些句子,再将前后润色一番,妄想瞒天过海。

可惜骗不过郁赦。

郁赦品着茶,打断他:“你少读了一句…翻回去,重读。”

钟宛:“…”

“只见那里衣薄如深秋叶上霜,朦朦胧胧只一层,钟卿再也撑不住,他…”钟宛闭上眼静了静心,睁开眼继续念道,“钟卿他…他…”

郁赦整好以暇的看着钟宛,眼底带着几分谐谑。

钟宛终于绷不住了,将书摔到桌上,“他不想读了!”

郁赦撑不住,闷声笑了起来。

钟宛耳朵微微红了,他偏过头看向窗外,磨牙,“你以前…明明什么都不懂…”

“后来我就全懂了。”郁赦笑了好一会儿才停下来,“但可惜,你已经走了。”

钟宛没听明白,“可…可惜什么?”

“没什么。”郁赦把话本拿起来,拂平封皮上被钟宛摔出的折痕,“好看吗?”

钟宛咬牙:“好、看。”

郁赦笑了:“那回头我再给送你些。”

钟宛声音发颤,“你…还有许多?”

郁赦点头,“自然,郁王府书斋里,有十来架书柜里都是你我的话本,比这本好看的有很多。”

钟宛:“…”

郁赦眼中闪过一抹幽光,“比这本艳的…也有许多。”

“郁王爷他…”钟宛难以置信的看着郁赦,“他老人家知道自己府中书斋里都是他儿子和别的野男人的话本吗?”

郁赦神情愉悦的点头:“自然知道。”

钟宛艰难道:“没…打死您吗?”

郁赦摇头:“他从未对我动过手。”

钟宛不死心:“公主呢?皇上呢?”

郁赦笑了:“没人管得了我。”

钟宛喃喃:“看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