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娟心里明白,面上神情不变:“婆婆说的是,这事确是他们做的不好。”汪太太本打算趁黄娟来为卢妈妈求情时候趁机再罚卢妈妈,到时就让来贺喜的人瞧着,也好让人知道,自己的日子过的并不像别人想的那么好,谁知黄娟一口应承说是卢妈妈做事做的不好,倒愣了下。
趁她愣住黄娟趁机道:“婆婆既不喜欢老卢服侍,媳妇记得老张家的还闲着,不如就把老张家的叫过来服侍婆婆。老卢就罚她半年的月例,再让她去厨房做粗活可好?”卢妈妈听的要让自己去厨房做粗活,又要叫委屈,黄娟给她使个眼色,卢妈妈只得把那叫委屈的话又咽下。
汪太太应是也不好,不是也不好,只得道:“老卢总服侍了我这么些年,这叫她去做粗活我于心不忍。”黄娟的眼微微一闪:“婆婆这话是婆婆您为人宽厚,可是婆婆您方才也说了,老卢是婆婆院内为首的,如果连她都做错了,那婆婆院内就没有可用的人。还请婆婆不要记得旧情,该罚就罚。”
这下汪太太更被将的无处可去,有一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黄娟已叫进丫鬟,让她们带着卢妈妈下去交给老柳家的,顺便再让老柳家的把老张家的调过来服侍汪太太。
黄娟动作太快,汪太太来不及反对,再说刚开始话也是自己说的,此时再反对就变成打自己的嘴,只得任由黄娟处置,等老张家的来了,黄娟又训诫老张家的几句,让她好生服侍汪太太方道:“婆婆,媳妇本应在这里服侍婆婆的,只是今儿事忙,等会儿还有贺喜的人,媳妇先出去招呼。”
作者有话要说:汪太太真是越挫越勇
、76、贺喜
76、贺喜
汪太太一张脸还是紧绷着,既不说许也不说不许。这样倒让黄娟的脚步滞一滞才又道道:“婆婆可是哪里不舒服?按说听了这样的喜事,原本身上有病的人还听了精神一爽,有精神出来坐着。”
汪太太这才哼了一声:“喜事,我哪有什么喜事?”这话加上方才汪太太对邱氏所说的话,让邱氏心头跳的更加快,竟不知道该怎么说。黄娟的眉微微一皱,这才抬眼去瞧汪太太:“婆婆平日可是口口声声说相公如你亲生子一般。媳妇也晓得,小叔没有和相公同榜而中,婆婆心里难免有些不痛快。可这件喜事并不只是媳妇这一边的喜事,婆婆若不欢喜,让族内众人瞧见了,不知背后怎么说嘴?”
黄娟嫁过来这么些年,对汪太太少有这样说话,汪太太这下是真的脾气上来打算就此发作,用手拍下桌子:“好个贤良淑德的大奶奶,大爷这才刚中了举,你就对我不恭敬起来,再过些日子,还不晓得我这婆子在这站不站的住脚?”
这话一出口,邱氏顿时觉得屋内变的很冷,原本新换上的夹袄,此时竟挡不住那股寒意。邱氏下意识地抱紧双臂想让自己暖和一些,甚至想让自己消失,这样就不会牵涉到面前这对婆媳之间,但汪太太又怎会让她如愿,此时汪太太已瞧着邱氏,冷笑道:“你今儿才看出来了?你大嫂哪是…”
黄娟的唇抿紧,看来今儿汪太太是憋不住要把这不孝的罪名扣到自己头上。但黄娟岂是那样随便就能扣上罪名的,瞧着汪太太就道:“婆婆说媳妇对您不恭敬,这话却是从哪里来?丫鬟婆子们不守规矩气到了婆婆,媳妇也另让守规矩的过来服侍婆婆。婆婆若不喜欢,那就再换就是,丫鬟使着不可心,家里的不成就托人到外头去寻。这家里现如今也只有婆婆您一位老人家,难道连个可心服侍您的人都寻不到?”
黄娟这几句话又让汪太太无话可说,想了想才道:“你嫁过门这么些年,哪有到我身边服侍过?”这更好办,黄娟轻笑一声:“当初媳妇刚过门时候,婆婆说这家里里外事情多,体恤媳妇让媳妇不用过来服侍。媳妇也不是不识好歹的人,婆婆既体恤媳妇,媳妇也自当回报。这些年婆婆您吃的穿的花的用的,身边服侍的人,媳妇都是挑最好的给婆婆您。二婶婶进了门,婆婆身边有了服侍的人,媳妇对二婶婶心存感激,二婶婶那边的东西一应也全是好的。媳妇还要问婆婆一句,婆婆是要全家都乱了章法让媳妇在您身边服侍呢,还是像现在这样?”
黄娟面上笑的越甜,汪太太越觉得刺目,况且现在黄娟又怀了个肚子,汪家又不是那样需要媳妇下地干活的农家,真让黄娟带着身子来服侍自己,更是把汪太太这数十年的好名声毁了干净。汪太太不由气的喘重了些,盯着黄娟想再寻些话出来,黄娟笑吟吟地看着她,就看这位婆婆有没有胆量真的不要面皮。
邱氏此时在旁边连气都不敢喘重一些,心中如同乱麻一样,心中唯一明白一点,婆婆大嫂,在这个家里可都不是自己能惹得起的。胡思乱想中的邱氏不小心碰掉了一个茶杯,茶杯掉地的声音打断屋里的平静,黄娟才收回眼低头对汪太太道:“婆婆方才说话中气十足、面色红润,想必身子很好,媳妇先出去招呼,还请二婶婶等会儿服侍婆婆出来。”
说着黄娟行礼告退,汪太太气的闭一下双目,邱氏这才上前道:“婆婆,还是收拾一下,等会儿定有人来上门贺喜。”汪太太睁开眼看着邱氏有些恨恨地道:“你都瞧见了,你也听见了,再不做打算,以后这家里可还有我们站的地吗?”
邱氏脑中十分混乱,听了汪太太这句突然道:“既如此,婆婆何不主持分家?”分家?汪太太的眼顿时瞪大。要知道光那两间铺子一年的进项足有一千二三银子,汪太太嫁进来这么些年,千攒万存,也不过就攒的三千银子的私房罢了。这三千银子原本汪太太还当做一笔极大的钱,可和那两间铺子比起来,那就一个天一个地。
况且汪家能分的产业不过就是这座宅子和七百亩田,这七百亩田,一年风调雨顺,也不过就是七八百两银子,就算用汪栋要赡养自己的名义全给了汪栋,可汪枝夫妻仅凭那两间铺子一年就能盖过汪栋的进项,更别提还有汪枝前妻和黄娟嫁妆里的田地。
汪太太怎能看着继子过的风风光光而自己的儿子过的紧巴巴的?况且,汪太太这些年的日子过的着实舒服,这些可都是要花银子的,真分了家,眼前的供给就少了。
汪太太牙一咬,打算给邱氏交交底,看邱氏心里什么想法?汪太太刚要开口,丫鬟就在屋外道:“太太,族内的各位老太太太太奶奶们都来了,在前面和大奶奶说话呢,大奶奶请您赶紧过去。”
今日这样的喜日子,汪太太知道自己再装病就是落人口实,只得压住心里的想法扶着邱氏的手起身,邱氏从说出分家两个字就一直很紧张地看着婆婆,想知道婆婆到底怎么想的?今儿这出让邱氏知道,婆婆和大嫂之间,并不是外人说的那么和睦,而且方才的言语里面,婆婆对大哥也没有多少好话。
继母对待继子多有不喜也属平常,那为何不早早分家,各自过活?邱氏的眉不由皱紧,看着汪太太的脸着实想不出是为了什么?耳边已经传来笑声:“侄媳妇,我就说你是个有福的,瞧瞧现在大孙子也中了举,二孙儿虽则这次没中,却也是年轻小秀才,两个儿媳妇都是听话孝顺,方才我又瞧见两个重孙,也是玉雪可爱,你的福气是,真是谁都比不上。”
说话的是这族内辈分最高的二叔婆,汪太太见了她也要叫声婶子执晚辈礼,虽然二叔婆说一句有福,汪太太心里就像被刀挖一下一样难受,但还是要笑着给二叔婆福了几福:“二婶子这样说,就折死我了,不过是侥幸罢了。还让二婶子亲自上门,等他们回来,定要先去给二婶子磕头。”
二叔婆笑的露出剩不了几颗牙的嘴:“我们族内多少年都没出过举人了?这样大的喜事我难道还坐的住?方才在这屋里我还说呢,还记得六十年前我嫁进来时,那时你婆婆也是小媳妇,我们那个好。现在他们一个个都往地下去了,就剩得我了,我还不多出来走动走动,不是更没人记得我这把老骨头。”
年高的人,一说起来就是几十年前的事,这里的人算起来都是她的小辈,只有哄着劝着,这时丫鬟端上了茶水点心,黄娟把一碟红薯泥端到二叔婆面前笑着道:“这是萱姐儿听的二叔婆您来了,特意下厨做的一道红薯泥,说这个老人家吃着最好。”
二叔婆听了这话,拿小勺舀了一口送进嘴里就点头道:“好,好,这红薯泥做的正好,有几分当年侄媳妇的手艺,记得那时候你太婆婆牙口不好,你婆婆就想了许多法子,这红薯泥也是她想出来的法子。可惜没过多久,她倒先走了。”说着二叔婆的泪就往下掉。
这说的是汪枝生母了,汪太太坐在旁边那张脸不由有些变色,这几十年来甚少有人说起汪枝生母,汪太太心中也没个比较。可方才二叔婆话里的叹息是个人都能听出来,嫁妆丰厚手艺出众又孝顺,倒显得自己什么都不如。
老人这一追忆起来,不挡住的话谁知道她会追忆到什么年头去?旁边有人笑着道:“萱姐儿孝心好,特意为二婶子您做份好吃的,要知道您为了这个差点掉泪,她岂不伤心?”这话让二叔婆收一下泪,伸手拍下黄娟的手:“哎,我今儿也是高兴,这族内,多少年没出过举人了。况且我这些年瞧着,我们族内怎么都比别的族内好,也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事,这样下来,我们汪家何愁不大兴?”
旁边有人就奉承:“果然二叔婆想的就长远,我们哪会想到这么多?”这话更让奉承如潮般往二叔婆处涌去。二叔婆心里着实高兴,拍着黄娟的手道:“哎,我瞧着族内这么多媳妇,没有哪个像你这样行事大方为人妥帖的。特别是…”
二叔婆瞧着汪太太道:“特别是你们家这婆媳之间,别说我们族内,就是周围那么多户人家,也没有像你们这样从没红过脸的婆媳。”汪太太此时心中哪有半点欢喜,脸上的笑就像被扯出来的一样,偏生除了二叔婆,还有人倚老卖老地对邱氏道:“二侄媳,你过门也有些日子了,也该学着些你大嫂。”
作者有话要说:气死你气死你,哼,谁让你有坏心眼。
、77、交底
77、交底
邱氏不由抬头瞧黄娟一眼,正好看见黄娟笑吟吟地又给众人换了遍茶,笑容温和动作,举手投足之间全是大方淡然。邱氏收回目光,也压下心里那泛起的一丝羡慕,抬头对说话的人道:“伯母的话,我做侄媳的人记住了。”
旁边已有人笑着道:“二嫂你方才吃的是茶不是酒,怎么就昏了头?就我瞧来,二侄媳虽然年纪还小些,却也是个大方人,瞧你方才说的话,若换了别个就恼了,难得二侄媳还应了你。”说着这人又转向汪太太:“大嫂的福气,真是说不出来的好。”
众人一口一个赞着汪太太,赞的越多,汪太太却觉得心里的火烧的越厉害,特别是看见黄娟面上笑容时候,汪太太心里那股火更是险些烧穿胸口,若今日中举的是汪栋,这座宅子这些家业全是汪栋的,那汪太太会比谁都得意,会觉得自己是这族内最风光的人。
可是不是,中举的只是自己的继子,这座宅子这些家业现在都没有握在自己儿子手里。汪太太觉得胸口这把火烧的旺极了,用手紧紧抓住胸口的衣衫,只有这样才能让自己不大声地喊出来,说她们说的全都不对。
汪太太的动作被邱氏瞧见,邱氏忙担心地问:“婆婆,您可是又有些不舒服?”正在另一边的黄娟也走过来,汪太太长长地喘了口气刚要开口黄娟已经道:“婆婆的身子骨不大好,族内诸位都知道的,今儿还是听了喜信才觉得身子爽利些,强撑着出来的。”
黄娟这解释的话一出来,周围的人都忙让汪太太赶紧回去歇着,汪太太见自己的话全被黄娟说了,有些愤恨地盯黄娟一眼,黄娟却像没看到她的眼一样,伸手扶着汪太太起身。
汪太太看黄娟走过来扶自己,眼里都快喷出火,趁黄娟的手要碰到自己时候伸手就去推黄娟。黄娟在她的手伸过来时就已往后退了一步,汪太太的手落了空,面上神色有些阴晴不定,黄娟已满面关切地对邱氏道:“二婶婶,这里还这么多的人,只有请二婶婶先陪婆婆进去。”
汪太太的动作虽有些隐蔽,可座上还是有瞧见的,再看见黄娟和平常一样关切满面,有几个不觉皱起眉头。黄娟已走回来,有人忍不住就问道:“我瞧着,大嫂只怕不是身子不爽而是心里不大高兴,毕竟二侄儿这次也去赶考了,但没中。”
有一个说的,自然就有呼应的,毕竟汪太太平日称病是人人知道的,而汪枝夫妻一直照顾有加更是族内都能看到的。这议论声越来越大,黄娟听了两句才对二叔婆道:“叔婆觉得这点心可还中吃,若中吃的话等会儿让人给叔婆包些回去。”
二叔婆活了这么六七十年,人虽老却不糊涂,听了黄娟这话就笑嘻嘻道:“这敢情好。多包上些。”接着就对众人道:“瞧你们说的是些什么话,虽说一家子,也没有这样当着主人面就议论这些的,再说人生病久了,心里有些郁结也是难免的,你们做妯娌的,遇到了就该劝着些,哪有挑起这些话头的?”
二叔婆这番话说出来,众人这才转了话头,又有人笑道:“人常说久病床前无孝子,但瞧着两位侄儿,这话着实不对。”这话一说出来,众人开始纷纷赞扬汪枝的孝顺,说笑一会儿,黄娟又让厨房里整治出几桌酒席请诸位坐坐。
今日虽得了喜报,但一来汪枝未归,二来家里没有成年男子,来贺喜的也只有族内女眷,要等汪枝弟兄从省城归来,这才大摆酒席大请亲友。诸人用过酒饭也就告辞,黄娟一一送她们走这才往汪太太房里走去,不管心里对汪太太怎样,该做的黄娟是一定要做的。
刚走进汪太太院子,就见丫鬟们都聚在廊下在那说话,黄娟不由停下脚步,春儿已经开口:“这都做什么呢,一个个不在里面服侍,在这外面做什么?”丫鬟们瞧见黄娟主仆,忙走过来给黄娟行礼,有个年纪小一些的丫鬟怯怯地道:“方才二奶奶像在里面哭了,我们想进去服侍,但被太太赶出来了。”
邱氏在里面哭了?黄娟的眉微微一皱,上房的帘子掀起,邱氏走出来上前迎着黄娟,黄娟往她面上细细瞧去,见果然眼有些微微红肿,不知因由难以相询,只是轻声道:“婆婆久病,心情有时难免有些不快。”
邱氏此时心中所思难以描摹,方才汪太太在房里说的话还历历在目。一进到屋里汪太太就说了实话。不分家,那是因为这个家能分的家业不多,最有出息的铺子不是这个家的产业,而是当日汪枝生母的嫁妆。邱氏听到这话,整个人都呆住,自己还嫌黄娟用公中的钱买名声,那些钱哪里是公中的,算下来该是他们那房的私产才对。
但接下来婆婆的话让邱氏更加难以接受,汪太太见邱氏怔在那里,淡淡地道:“这铺子虽说是你大哥生母的嫁妆,可她嫁过来也有三十来年了,又一直没分家,算家里的产业也平常。只可恼你大哥平日口口声声爱护弟弟,却早早就把这铺子名字改成他的,此时他怎么就不怜惜年幼的弟弟?二奶奶,我一个老太婆活不了多少日子,可你们以后日子还长,难道不为自己打算一下?”
说着汪太太瞧着邱氏,邱氏觉得心跳了跳,汪太太已经缓缓地道:“这两间铺子,怎么也该有二爷一间才是。”邱氏没想到汪太太会这样直白,不由啊了一声才缓缓地道:“可,可那是…”
汪太太见邱氏面上变色,冷笑一声道:“嫁妆?人都死了快二十年了,她娘家都少有来往了。再说,真算起来,二爷也要唤她一声母亲。既是二爷也要唤她一声母亲,平日上坟磕头都没少过,要她一间铺子算是什么?”
这样的话完全超出邱氏的认知,她站在那看着婆婆只觉面前熟悉的婆婆不认识了。邱氏的预料也不出汪太太意外,既给自己儿媳交了底,只等慢慢地再把邱氏的心说动,毕竟银子谁不爱?
想到此汪太太长叹一口气道:“二奶奶,我就二爷一个亲生子,我所有的打算都是为了你们夫妻。我活着,你大哥还能看在我的面子上照拂你们一二,可我这身子骨是个人都知道的,我要是死了呢?就那么一点产业,你大哥又是长兄到时定要多分,我又没多少私房助不了你们。到时难道就要你们大哥过富裕日子,你们一家忍着淡薄吗?”
这番话让邱氏顿时又没了主意,掩面哭了起来,汪太太把她拉过来:“我知道你好心,可是我们又不是要全部铺子,只要分一间就好。再说你大哥平日口口声声友爱,若真的友爱,早就该把这铺子分一间给二爷了,哪还要我打算?”邱氏心里明白怎么说那是汪枝生母的嫁妆,当初她去世时候汪枝还小,定会依照风俗把嫁妆留给汪枝才是,此时开口岂不惹世人笑话?
可是婆婆的话似乎也有那么一两分道理,毕竟逢年过节上坟磕头,对汪枝生母也要磕头行礼,似乎这样一来,开口分汪枝生母的嫁妆似乎也不是那么不可接受。邱氏心里的念头如同乱麻一样,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婆婆的话,除了哭再不会做别的。
汪太太也由着邱氏去哭,等她哭完,或者就会转了心,毕竟自己也是为他们夫妻好而不是为了别的。直到听到丫鬟在外面说话,邱氏知道黄娟来了这才擦泪迎出去,此时听到黄娟温和的话,邱氏心里的惭愧就泛起,不知该怎样面对黄娟,只低头扶黄娟上台阶:“大嫂还请当心脚下。”
这一开口说话黄娟更听出她嗓子嘶哑,不知哭了多少时候,心里疑惑更深,但既然对方不肯说,她也不好再问,只进房问候汪太太就是。
邱氏看着黄娟和平日并无不同,再看向黄娟那已经显怀的肚子,自己以后也会生儿育女,若没有多少钱财傍身,这样的日子该怎么过?可要为了这就要别人母亲的嫁妆,也未免太不知耻。邱氏的眉皱了又放,心中百转千回不知道该怎么下决心。
汪枝弟兄归家已在喜报后的十日,新中举人,汪枝也是意气风发,和汪栋刚走进村子就见族长带着人迎出来,汪枝弟兄忙伏地行礼。族长欢欢喜喜地把汪枝扶起身,亲手递了给他一杯酒看他一饮而尽,又勉励汪栋要向兄长学习,这才和众位族人簇拥着汪枝弟兄往家里去。
这样的举动倒让汪枝更加想见妻子,想看见她温和笑容,但周围的人太多,个个笑容满面赞不绝口,汪枝也只有带笑回应。家门已在眼前,能看到妻子发上的朱钗,汪枝不由悄悄加快脚步,看见丈夫熟悉的脸出现在自己面前,黄娟心里也很欢喜,但这么多人在这里,黄娟只有带笑望着丈夫,无限相思全在四目相对时候。
、78、母子
78、母子
四目相望不得多时,已有人带笑道:“大哥大嫂这许多日子不见,相思是难免的,可总要让我们进去啊。”乡下地方年纪相近的人之间互相调侃是常见的,周围的人只哈哈大笑。黄娟和汪枝却双双红了脸,黄娟咬一下唇低头掩饰一下才抬头恭敬地请众位族人进去。
明明离的那么近,处在人群之中却隔的那么远,汪枝觉得心中的思念早已满溢,旁边的汪栋哧一声笑出来,汪枝不由轻咳一声:“你笑什么?”汪栋眼珠在眼眶里转了下才小声对汪枝道:“原来书上写的神仙眷侣就是这样的。”
汪枝那刚平复下来的脸顿时又红了,刚想说话就看见邱氏扶着汪太太出来,汪枝忙抢前一步和汪栋双双跪到汪太太跟前行礼:“儿子们出门在外,让母亲操心了。”汪太太一眼先看着汪栋,见汪栋面上和平日一样笑嘻嘻的这才放心,接着才转向汪枝:“好,好,你中了个举人,等我闭了眼,也有脸去见你爹了。”
说着汪太太就落泪下来,一副十分欣慰的样子,汪枝忙出声安慰,周围的人也在一边帮腔,只有黄娟瞧着汪太太这一贯的慈母做派,肚内冷笑一下,接着黄娟看向邱氏,眉微微一皱,那日婆婆到底对她说了什么?这些日子这位弟妹每当见了自己,总是一脸欲言又止又十分惭愧的模样。
不等黄娟理清楚,那边汪太太演够了这慈母的做派,已止了泪面上露出欢喜笑容:“都是我不好,一遇到事就落泪,这样的喜事该笑才是。大奶奶。”听到汪太太叫自己黄娟忙走上前,汪太太伸手拉了黄娟的手又把汪枝拉起来才对他们道:“你本是长兄,又中了个举人,你们兄弟可千万要一心。”
这样的叮嘱让汪枝忙又跪下去:“儿子知道了。”黄娟的身子已经显怀,下跪有些麻烦,只扶着腰做个动作就被汪太太拉住:“知道你们都是好孩子,也该请各位进屋才是,哪能由着我在这又是哭又是笑的?”
族长已经十分欣慰地道:“侄媳妇你做的极好,兄友弟恭,这才是立家之本。”说着族长就大笑起来,汪太太又恭敬地谢了,这才在众人簇拥下进屋。
到了厅内,族长坐了上手,下面挨次以辈分坐好,汪太太总是女眷,亲自为族长奉了茶就告辞往里面去。除了来贺喜的族人,周围已有收到消息的人前来道贺,有些都是原来没什么来往的举人进士,看着一张张传进来的名帖,送进来的礼物,黄娟勾唇一笑,难怪世人会重科名,都似这等被对待也再所难免。
既来了许多道贺的,黄娟也让厨房预备好酒菜往外面送,这一日汪家上下的人差点忙个四脚朝天,却是人人面上都带了喜色,主人中了举人,这以后的日子只会越过越好,进项也越来越大。
一直到入夜时分,这来贺喜的贺客和族人才算走了个干净,黄娟才算能回到屋里歇息一会儿,刚坐下就觉得腰有些酸,用手捶了两下就感觉肩上多了一双手。黄娟懒得抬头看,只用下巴摩挲着汪枝的手背:“举人老爷,您今儿也累了一天了,怎么这会儿还不肯歇着?”
汪枝转到妻子面前坐下,把她的双手包在手心上:“这些日子我不在家,辛苦你了。”黄娟瞧着他扑哧一声笑出来:“哟,这就拿起架子来了,当我是个管家娘子呢?”汪枝能感觉到手心里妻子的手上有微微的薄茧,看着妻子的眼很认真地问:“那,要说什么?”
黄娟又是一笑却没说话,汪枝终于伸手把妻子拉到怀里:“我很想你,非常非常想。”这还差不多,黄娟伏在丈夫怀里没有说话,虽然心里有很多话想说,但这个时候不说话更好些。
次日一大早黄娟刚醒就听到成业和雨萱在门外叽叽喳喳说话,雨萱还让成业说小声一点,可是自己的声音就够大。黄娟掀起帘子下床,回头对汪枝道:“成业他们两个,已经嚷着要见你好几天了,昨儿就匆匆见了一面,才说了一句话你就出去陪客了,瞧,今儿这么大早就跑过来。”
汪枝虽然还有些困但还是坐起来穿衣衫起床:“这两小孩,哎,哪是惦着我,是惦着我从省城给他们带的东西呢。”说话时候黄娟已开门把成业姐弟放进来,成业正好听见汪枝的话就嚷出来:“对啊,爹,您说要从省城给我带好玩的。”
雨萱的小嘴一翘:“爹,我才不像弟弟呢,我就是惦着爹。”汪枝摸摸儿子的头看向女儿:“瞧瞧,我家萱姐儿说话就是乖巧,你放心,爹怎么会忘了给你们两带东西。”黄娟已拿着一个小包袱过来:“昨儿你爹到了家,行李里面就专门放了这个,还是我昨儿收拾行李的时候找出来的,就全是给你们姐弟买的。”
汪枝咦了一声:“本来还想再让他们多叫几声爹才拿出来,谁晓得你就拿出来了。哎。”见汪枝面上故意装出来的沮丧神色,雨萱的小脑袋一点:“就知道母亲才是真疼我的。”汪枝打开包袱的手停在那里:“难道爹就不疼你了?”
雨萱连连摇头:“爹也很疼我啊,但很多事爹不能教我而母亲能教我。”汪枝往女儿额头上点了下:“是该说你嘴甜呢还是该说你圆滑。”乖乖在旁等着的成业已经说出来:“姐姐当然是嘴甜。”
汪枝捏一下儿子的脸:“原来你也一样。”说着已经打开包袱,拿出里面的东西,十支湖笔一方端砚是给成业的,给雨萱的是一对精致的金镯。拿给雨萱的时候,汪枝还迟疑一下才道:“萱姐儿也渐渐大了,留不得几年了,这些东西也该预备起来。”
成业听不明白,雨萱可是听的明白的,听了这话那小脸就红起来,黄娟已把汪枝昨儿带回来的那些礼物都搬出来,重新整理好分送众人,笑着道:“萱姐儿越来越乖了,这些日子还亏她在旁边帮着我呢。”
雨萱一张脸更加红了,抱着那对镯子就道:“女儿,女儿还是下去给爹做早饭去。”汪枝见女儿一溜烟跑了,不由摇头叹息:“哎,还记得他们是孩子呢,现在就这样大了。”黄娟用手摸一下肚子:“难道你没听过只愁不生,哪愁不长的?”
汪枝想起儿子还在旁边,不由咳嗽一声,拉着他到旁边考问他的功课。他们父子在那问答,黄娟已把这些礼物理的七七八八,给汪太太的自然是最多最精致的,剩下的就按远近亲疏分派好。
黄娟把礼物都收拾好了,本来打算□儿送到汪太太那边,想了想就对汪枝道:“虽说婆婆不让我们晨昏定省,但你出去外面这么久回来,也该去陪她用早饭才是。”汪枝哦了一声才把手里的书放下:“你提醒的是,倒是我疏忽了。”
黄娟把那包礼物塞给他:“快去吧,我和孩子们就不打扰你们说说私房话了。”汪枝应了才走几步就停下脚步从袖子里拿出样东西往黄娟手里塞:“这是给你买的,昨儿忘记给你了。”
说着汪枝也有些不好意思急急走了,黄娟看见这是一根很精致的簪子,上面还镶了红宝石,不由抿唇一笑。雨萱已端着早饭过来,瞧见汪枝不在正待要问黄娟,黄娟已收了簪子对雨萱道:“你爹去你祖母那用早饭了,我们三个一起吃。”
雨萱面上难免带上一些失望,把手里的早饭恹恹放下,黄娟拍一下她的手:“怎么说祖母也是家中长辈,你爹离家那么久回来,去陪陪她也是小辈应尽的心。”雨萱虽点头面上却没多少欢喜,开口想对黄娟说几句汪太太的所为,但话到嘴边还是咽下去,只是乖巧地应了。
汪枝一路来到汪太太上房,刚走进院子就听到里面传来汪栋的声音,看来他捷足先登了。这次出门兄弟之间互相照顾,倒比在家里时更亲热了几分。汪枝正要踏上台阶就听到传来汪栋不耐烦的声音:“娘,您怎么这么说,大哥从没不照顾我,考不上不过是儿子学问还没到,况且大哥不也是考了四次才考上的吗?”
汪枝的脚步不由停住,汪太太的声音和平日一样:“栋儿,娘知道,可是这中了举和原来就不一样了,你不过是个秀才,万一你哥哥…”汪栋斩钉截铁地道:“娘,大哥不会的。”
汪栋的话让汪枝十分欣慰,定定心掀起帘子进屋,瞧见汪枝走进来,汪太太的脸色不由一变,到嘴边的话又没说出来。汪枝上前给汪太太行礼,汪栋已经跳过来:“大哥你来的正好,娘这些日子也不知道受了谁的蛊惑,方才竟然…”
、79、心灰
79、心灰
汪太太神色顿时变了,喝住汪栋:“娘不过和你说几句闲话,你怎么就告诉你哥哥?”汪栋被自己的娘喝止住,奇怪地转头去看自己的娘:“娘,方才你可不是这样说的,你…”汪太太已对汪枝道:“大爷,你知道我做娘的总是担心自己的孩子,虽说大爷你是至诚君子,但是你此时和原先已经不一样了,我怕…”
汪栋一双眼瞪的更大,看着面前的汪太太,怎么觉得自己的娘变的那么陌生?汪枝此时心头百般滋味都有,前些日子看出的破绽又映上心头。继母,纵然她不像她说的那样,是个慈爱的,一视同仁的人,也不会是在背后这样说自己的人,她那些话,说白了就是挑拨兄弟关系。
她这样做,究竟是为什么?汪枝觉得喉头卡住,竟没有回答汪太太的话。汪太太看见汪枝这样,是真的心慌了,看向儿子眼里带上不满,怎么一个个都不和自己一条心,刚想再叫声大爷,汪枝已经开口,声音却不像平日那样平静,而是有些低沉:“母亲一向都说,待我和二弟是一样的,我们弟兄一直以来,也是兄友弟恭,秉持母亲教训。我虽侥幸中了个举,却从没想过自己是个举人就看不起兄弟这个秀才,母亲方才所说,虽是,虽是,”
人之常情四个字在汪枝舌尖数次,汪枝却怎么也吐不出来,虽则汪太太年纪汪枝大的不是太多。但汪枝一直以来都是把她当做长辈一样奉养孝敬,对两个弟弟妹妹也从不觉得他们分了父亲的宠爱,父亲去世,汪枝是已成家的长兄,时时记得长兄为父的教训。
这些年听说过很多别家不同母的弟兄姐妹之间的争执,汪枝更加庆幸弟弟妹妹从无一刻因异母所出而对自己有些嫌隙。这样的结果让汪枝对汪太太这个继母更加心生感激,但此时汪太太的话,再加上前些日子看出的破绽,汪枝此时觉得有什么东西在自己面前破碎。
屋内诡异的静默让汪栋局促不安起来,他伸手去拉汪枝的袖子:“大哥,只怕是娘这些日子在家,和族内的人来往多了,听了些闲言碎语,娘平日心又细,难免胡思乱想起来。方才才会这样说,以后一定不会了。”
汪栋的话让汪枝从那种沉默中醒过来,看着弟弟笑了笑,这才对汪太太道:“母亲,儿子从小读圣贤书,不是那种只知道有母亲不知道有父亲的畜生。”汪太太的神色变幻莫测,心中竟不知道是恼还是怒还是别的什么,只看着汪枝道:“大爷是忠厚人,我是久知的,只是人心易变,你兄弟又小,这些年总是依附着你这个当哥哥的过日子,大爷现在又中了举,现在是这样,以后…”
汪枝心头才为汪栋那几句话升起的暖意被汪太太的这几句话说的又重变得冷冰冰的,看着汪太太,汪枝几乎不假思索地道:“那母亲的意思是什么?难道是怕我这个做大哥的中了举就侵蚀家中产业吗?”
这并不是汪太太的意思,但若此时改口又不对,只是沉默已对,这样的沉默不但在汪枝心中做实这个猜测,让汪栋也睁大眼睛埋怨地对汪太太道:“娘,好好一家人过日子有什么不好?你非要说这些话。”
汪枝拍拍汪栋的肩:“二弟,母亲是这家里的长辈,要怎么做全由得母亲做主。”汪枝的话虽依旧恭敬,但汪栋却听出他话里和平日不一样的灰心。汪栋不由喊一声大哥,汪枝对弟弟一笑,那笑容却不像平日一样,只是轻声道:“你放心,不管母亲做了什么,你我总是一父所出的亲兄弟。”
汪栋不由伸手紧紧抓住汪枝的胳膊,对汪太太喊道:“娘,您到底怎么想的?这么好的大哥,你怎么会认为他会对我们不好?”汪太太依旧端坐在上方,一双眼紧紧盯住儿子,听到汪栋话里蕴含的怒气,汪太太低低地道:“栋儿,你毕竟还小,不知道…”
刚说了一句,汪太太猛地想起汪枝还在旁边就住了口,汪枝方才说话时候眼睛就有些酸,此时听了汪太太这话,那泪已经一滴滴往下落,往后退了一步声音更低地道:“儿子在母亲心中,原来竟是个欺凌弟弟的恶人,要母亲百般防范?”
汪枝话里的悲伤和眼泪让汪栋有些不知所措,他们兄弟之间因着汪太太当了人面要做慈母的缘故关系极好,此时看见哥哥伤心,汪栋也忍不住掉了几滴泪对汪太太嚷道:“娘,我已经不小了,是非好歹都能分清,而且我都娶了亲的人,怎么还是孩子呢?”
邱氏从汪枝进来就一直缩在屋角,毕竟他们母子之间的事,邱氏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听到汪栋说出已娶了亲,邱氏才抬眼看向丈夫,汪栋看见邱氏抬眼看着自己,声音叫的更大了:“娘,儿子早不是小孩子了,已经娶了亲,再过些年就是当爹的人了,您不要时时为儿子操心了。”
汪太太差点被自己儿子这话气的背过气去,怎么一个个都不和自己一条心,等再看向邱氏,见邱氏面含羞涩地看着汪栋,汪太太这下更加气的说不出话,手抖了两抖就指向儿子,连连咳嗽几声,邱氏忙上前来扶她,但汪太太却和平日不大一样,这咳嗽声竟是不断。
邱氏忙给她捶背又给她端水,汪太太喝了那么两口水才勉强开口:“你们都下去吧,我想一个人静静。”说着汪太太就用手按住胸口面上满是痛苦之色,汪枝虽对汪太太灰心,但此时也不能站在旁边不出声,上前问道:“娘可要寻医生来瞧瞧。”
汪太太此时看见汪枝,更是如同看见眼中钉一样,挥手道:“不必了,我只要清净清净就好。”汪栋这时也回过神,蹭到汪太太跟前:“娘,儿子方才说话是急了些,可您细想想,儿子说的对不对?”
汪太太看着儿子只是抿紧了唇,汪枝拉一下汪栋的袖子,汪栋抬头看着兄长,汪枝叹了口气才把手里拿着的包袱放到汪太太跟前:“这是儿子从省城给母亲带的,原本儿子今日过来,是想着儿子出了趟远门,该陪着母亲用早饭尽尽孝心的,但现在瞧来,是儿子想错了。”
汪枝的声音很平静,但汪栋总是觉得自己哥哥这声音里带有一种哀伤,汪栋眼里又有泪:“大哥,这个家…”汪枝拍拍汪栋的肩:“母亲才是这家里的长辈,什么事都由母亲做主吧。”
汪枝说着又看向汪太太,见汪太太逼着眼睛似乎又在养神,长叹一声就退了出去。汪枝走了,汪栋见自己的娘不再说话,也走出门去追自己的哥哥。
屋内只剩下邱氏婆媳俩,邱氏这才担心地道:“婆婆,该让大哥请个好医生回来。”汪太太这才睁开眼看着邱氏,心内那股愤怒又涌上来,肯听自己的话又怎样?还不是个不会说话的人,但凡她会说点话,今日自己也不会被逼到这种地步。
越想汪太太越觉得沮丧,自己这么辛苦盘算为的还不是儿子,可是儿子竟不和自己一条心,而儿媳妇,只怕也会跟着儿子走。一想到此,汪太太恨不得骂邱氏几句出出气,可刚想骂呢就觉得心口一阵阵疼,汪太太只得闭了嘴喘息一会儿才道:“我还死不了呢,你把那瓶药丸拿来,我吃两颗就好。”
邱氏忙去把药寻出,服侍汪太太服下药,汪太太服了药觉得心口疼的好些,闭着眼睛躺在那不说话。邱氏小心翼翼地看着她,见她面色比方才红润些这才轻手轻脚地走出去,嘱咐老张家的在外好好听着,她去寻黄娟拿个主意要不要请医生来。
邱氏刚走出院子,就看见汪枝弟兄站在前面不远处说话,虽嫁给汪栋这些日子,但总是没有圆房邱氏还是觉得有些害羞,不好上前就掩在一棵柱子后面等着他们兄弟离开。
汪栋追上汪枝,倒连连对汪枝作揖:“大哥,你也知道娘不是这样糊涂人,只怕是我们不在这些日子,她有些寂寞寻了族内的人来说话,族内的人人物不齐,难免有几个嫉妒的,这才在她面前搬弄是非她才说出这样话来。”
那是汪栋的亲娘,汪枝自然不能说自己心中对汪太太的失望,只是拍拍弟弟的肩:“你方才也说过,你已娶了亲,就是大人了,以后有些事要自己做主。”汪栋啊地叫了声:“大哥,娘那样想是糊涂,难道你也…”汪枝叹了一声:“二弟,有些事一生了嫌隙,就有些难合拢了。”
汪栋的眸子也变的黯淡,双手不自觉握成拳,汪枝拍拍弟弟的肩:“你总要记得,你我是弟兄,永远不会变。今日只怕还有客,我们出去待客吧。”
作者有话要说:多好的娃啊,汪太太你就这么忍心啊.
、意冷
80、意冷
汪栋伸手拉住大哥的手,如同发誓一样地说:“大哥,我已经不是孩子了,我…”汪枝面上有欣慰笑容:“我知道,二弟,我知道。”他们兄弟说完这话就再次陷入沉默,终于汪枝转身离去,汪栋跟在他后面。
见他们弟兄走了邱氏才从柱子后面走出,方才汪栋说话时候的悲哀邱氏也能感觉到,再想到婆婆这些日子对自己说的话,邱氏觉得脑子更加糊涂了。丈夫和婆婆,从现在看来根本就是相对立的,该听谁的,还是该从中调停?邱氏用手捶一下脑袋无奈地叹口气,现在不先管那么多,先去见黄娟,让她请个医生来才是正经。
黄娟正在把各家送来的礼物分门别类收起来,见邱氏进来忙迎上前:“这几日事忙,还没顾上去婆婆那边,可是婆婆有什么事?”黄娟笑的越和煦,邱氏心里就越紧张,伸手握住黄娟的手,没说话眼泪差点就出来,黄娟忙示意老柳家的和春儿都出去,挽着邱氏坐下:“究竟怎么了?”
邱氏更加难开口,一张脸变化数次才道:“过来是想请嫂嫂拿个主意,方才婆婆有些不好,我…”黄娟已经挑起眉:“婆婆既有些不好,就该请个医生回来瞧瞧。”说着黄娟就要叫人,邱氏忙止住黄娟,面色更加泛红地道:“可婆婆不肯请,只说要清净一会儿,连我都不许在跟前服侍。大嫂,这次大哥中举后,婆婆她,她,变了好多。”
邱氏这半遮半掩地话说出来,能让邱氏说出这话,只怕汪太太讲的已经格外露骨,黄娟微一思忖就拍拍邱氏的手:“婆婆只怕是病久了,难免心里有些不舒坦。既她说不让请医生,那我就去瞧瞧她问候问候。”
黄娟越这样说,邱氏想起汪太太那日说的话和方才在屋里时汪太太对弟兄们说的话,那张面上更加泛红,这件事到底怎么处置,邱氏不知道,但也晓得这件事不能和黄娟商量,只是咬一下唇才低低地道:“大嫂说的是,久病之人,”
说到这邱氏才顿住,久病床前无孝子,可看着黄娟和汪枝,这两人又怎能不称一个孝字?到底是不是以小人之心猜度他们?邱氏脸上的红顿时褪的干干净净,变成煞白。黄娟已叫进老柳家的,让她和春儿好生收着这些礼物,自己和邱氏出门去汪太太那里。
这一路邱氏都沉默,黄娟也没说话,方才在汪太太那里,肯定发生了什么,才让邱氏连汪太太的话都不敢听而来问自己要不要寻个医生。黄娟不由轻叹一声,好好地日子不过,非要横生枝节,还觉得自己聪明无比,这到底算是聪明呢还是蠢呢?
邱氏见黄娟用手按一下肚子,没话找话地道:“算起来,姐姐也就该在这几日生了。”月兰婆家也已接到汪枝中举的喜信,来送过礼,只是月兰日子将要满没有亲自前来。黄娟屈指算一下:“是,就是在这几日,这几日就该去送催生礼了,但愿小姑这胎平平安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