咬咬牙,花春叫了瑞儿进来,吩咐她去准备灵堂,将青袅的灵位供奉于白马寺,让人日夜祈福。
瑞儿遵命去办了,花春就抱着皇子继续发呆。
以后就她一个人要在这古代好好过日子了,现在她有个皇帝当老公,有个刚满月的儿子,在现代也该算是家庭美满,日子应该不会太难过吧。
只是,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帝王照常上朝下朝,花春也就每天在宫里带孩子,顺便做做瑜伽恢复身材。偶尔与皇帝有了小争执,就一个人对着仁宣宫侧殿放着的青袅的灵位碎碎念。
“皇后宫里供着宫女的灵位像话吗?”宇文颉很头疼。
“她不是宫女,是我这辈子最好的朋友。”花春撇嘴:“皇上不能剥夺臣妾与朋友交流的权力。”
说得一本正经的,可她这是与朋友交流吗?弄得仁宣宫里阴气森森的。
叹了口气,宇文颉将她拉到怀里,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道:“你是觉得朕给你的东西不够,所以还需要跟青袅说话,是么?”
花春不要命地点头,皇帝的确没能给她什么安全感啊,爱情这种有时效性的东西,能坚持多久?万一什么时候就没了呢?她不还是只有找青袅诉苦?
黑了半张脸,帝王问:“你看不见如今这天下的形势,和宫里的形势么?”
“看见了,天下太平,宫中唯皇后独尊。”花春嘿嘿笑了笑:“皇上对臣妾很好。”
“那你到底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张张嘴,花春耸肩:“臣妾也不知道。”
女人果然是这世上比战争和政权斗争更可怕的存在!
“走吧,更衣。”帝王起身道:“朕带你上街去散散心。”
哎?还可以上街?花春兴奋了,连忙跟着起来去换衣裳。
从生产之后,这算是她头一回出宫,燕京恢复得比她想象中快多了,街上已经是如同往日一样的繁荣。
第259章情话
而且,看起来好像还有什么喜事。
皇帝放着大路不走,带她走了条有红绸带的小路,一路蜿蜒到了农家,就看见有一家人摆了喜宴出来,热热闹闹地在等新娘子。
“您带我来看这个?”花春挑眉:“有什么好看的?”
“也算是你认识的人。”帝王道:“看你有些烦闷,不如来凑个热闹。”
她认识的人?花春挑眉,她认识的人没几个,谁会嫁农家?
“哎,新娘子来喽~”路上传来吆喝声,几头驴子开道,新郎看起来是个不老实的地痞一样的人物,虽然长得周正,身材也高大,但是骑在驴子上都摇头晃脑的。身后的轿子有些大,竟然是八个人抬的,这在农家可算是罕见了。
花春好奇地伸长了脑袋,想看看这新娘子到底是谁,结果就见一大团裹着喜服的东西从轿子上挤了下来。
得了,不用看脸了,光看身材也知道是留香郡主。
微微皱眉,花春不解地道:“就算被贬为平民,应该也有些家底才对,留香怎么会嫁给农夫?”
皇帝没回答,只让她看。
孙留香下了轿子,前头那吊儿郎当的男人突然正经了起来,立马过去拉着孙留香的手,瞪着旁边看笑话的人怒喝:“笑什么笑?!”
围观的父老乡亲被他吓了一跳,立马都收敛了表情,那男人转头,声音温和地对孙留香道:“咱们进去吧。”
盖着盖头的黑胖子点了点头,跟在那男人后头,迈着小碎步进了农家院子。
里头接着就是一阵欢呼,热闹极了。
花春张大了嘴,瞪着那院落半天没回过神。
真爱啊这是!竟然会有男人通过现象看本质,了解了黑胖子的好,对她这么温柔?那孙留香要嫁农家也不奇怪了。
“她其实是个不错的姑娘。”花春低声道:“能幸福也是好的。”
帝王点头,伸手指了旁边的一辆马车给她看,花春顺眼看过去,就见那车帘掀开,羲王爷一脸僵硬地同样看着那农家院子。
“哎?”眨眨眼,花春惊讶地道:“他怎么来了?”
帝王微笑:“朕绑来的。”
花春:“…”
羲王爷何其骄傲,怎么可能愿意目睹自己休弃的妻子另嫁?要是嫁得好也就算了,偏生还是嫁农家,而且看起来还十分高兴的样子,还不得活活气死?
皇帝的目的大概也是要气死他的,宇文羲一张脸黑得难看,几次想冲下马车,都被旁边的人死死拦住了。
“你猜,放开他的话,他会去扰乱这一场婚事,还是怎么做?”帝王问。
花春摸着下巴想了想,道:“我觉得他有可能会冲留香发火。”
“为什么?”
“因为你们这儿的人都大男子主义,哪怕不喜欢,曾经拥有过的女人,都不喜欢拱手让人。”花春道:“以羲王爷这种超级直男癌的性子,肯定会怪留香不守妇道。”
“不守妇道?”帝王挑眉:“人是他休弃的,另嫁而已,怎么算不守妇道?”
“男人不讲道理起来比女人还不要脸呢。”花春道:“不信您试试?”
宇文颉正要点头,花春又拦住他:“开玩笑的,别当真去试啊,人家好不容易成个亲,您总不能放狗出来咬人。”
帝王:“…”
望着那头热热闹闹的敲锣打鼓,再看看对面羲王爷难看的脸色,花春突然觉得心情很好。这世上的一切应该都是有因果循环的,欠了人的始终要还,不珍惜的,也终究会失去。
看了会儿,花春拽着皇帝往街上走,两人神神秘秘地都带着斗笠,穿梭在人群之中。
“你以前说自己的心愿是国泰民安。”帝王低声道:“眼下好像实现了,还有什么新的心愿吗?”
花春认真想了想,看着街上的人来人往,道:“以后的心愿就是希望咱们一家三口平平安安,您别变心喜欢上其他人,对我坦诚一些,经常说些好听的话。”
步子一顿,宇文颉不解地转头看她:“你为什么觉得朕一定会变心?”
“因为这世上一辈子不变心的男人真的太少了啊。”
“就因为世上不变心的男人少,你就要否定有朕这样一心一意的男人的存在?”宇文颉抿唇,捞开面前的纱帘看着她:“这对朕太不公平了。”
花春傻了,怔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这人是在自恋。
丫的扑克脸还会自恋?!
翻了个白眼,花春道:“历史上的皇帝没有一个是一心一意的。”
“朕就是史无前例的第一人。”
脚下一个踉跄,花春闭了闭眼,再度抬头的时候看着帝王道:“方才有一个心愿臣妾还是想收回来,您不要说与您风格不符的话了,保持一个高冷帝王的形象其实挺好的。”
“是吗?”
“是!”
“那好吧。”帝王点头:“咱们继续逛逛。”
花春跟着走,时不时侧头打量皇帝一眼,走到路口的时候,终于忍不住问了一句:“你有多少事情瞒着我?”
宇文颉眼睛都没斜一下:“何为瞒?”
“就是我该知道你却没告诉我。”
“那可就多了。”他低声道:“只是朕不喜欢说太多话,也就没必要都告诉你。”
嘴角抽了抽,花春不乐意地道:“好歹挑两件关键的说一说啊。”
最关键的么?步子停下来,帝王转头看了一眼夕阳,薄唇轻启:“比起这江山,朕更喜欢你。”
花春一震,呆愣地抬头看着他。
这算是…表白吗?我靠,都在一起这么久了,孩子都满月了她才等来这么一句话,实在是太晚了点吧!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听着还是好感动,她眼睛都要红了。
“您说话算话,臣妾很放心!”咧了咧嘴,花春笑了笑,捏紧了他的手。
宇文颉嫌弃地看她一眼:“这话朕以前也说过,还强调过,你不当回事而已。”
啊咧?花春吓了一跳,什么时候说过?!
仔细回想一下,好像是在面见羲王爷和孙留香的时候,为了气羲王爷说了这么一句,可那不是气话吗!
等等,给羲王爷说过的是这句话?
脑子里灵光一闪,花春恍然大悟,后来皇帝说要说情话,结果没头没脑说了一句什么当着羲王爷说的话是认真的,就是指的这一句?
…丫的真是个情话高手啊,她还一直没反应过来!
眼睛亮亮地盯着宇文颉,花春满意地拉下他的脖子来,吧唧一口亲在他脸上:“这句情话我给十分!”
纱帘飘起又落下,没人看见皇帝微红的侧脸,他别开头,伸手拉着她的手腕道:“走吧,选点你喜欢的东西买回去逗皇儿。”
“哎,好。”花春笑眯眯地应了。
未来的日子还长呢,谁知道还会发生什么事情?不过现在过得很幸福,那也就够了。
第260章生个女儿太难了(大结局)
宇文颉是个什么样的人呢?贺长安估计是最有发言权的,因为两人从小一起长大,中间也就分开了几年时间,宇文颉的想法和个性,贺长安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这个人有语言障碍,并且附带傲娇属性,始终信奉“做大于说”的真理,常常把跟人解释的时间花在做事上头。虽然脸上表情始终不太友善,但内心倒是十分柔软。
现在想想,输给这样的人,他也真的没什么好遗憾的,是他觉悟比人家晚,下手也没人家狠,如今只能祝福,也是理所应当。
时光一晃而过,小皇子宇文巟已经十岁了,大梁风调雨顺,国泰民安,后宫和睦安稳,依旧是皇后一枝独秀。
这十年间,什么也没有改变,皇帝依旧会收纳秀女,封妃,朝臣们想为自己谋出路的,都会往后宫塞人,只是,当真心疼自己女儿的,是不会愿意将人送去后宫的,因为谁都知道,进了后宫跟守活寡没什么两样,皇帝该做的面子工程都会做,但压根没实际宠幸过谁。
这样更让人恼怒且没有办法,你说你明面上废六宫,朝臣还可以联名上书施加压力什么的,但是你这立而不宠,朝臣总不可能把皇帝绑上妃嫔们的床吧?
起先,众人还会考虑从皇后那里下手,毕竟女人么,要好对付一些。
但是后来他们就知道自己这个想法有多荒谬了,谁说女人好对付的?皇后娘娘说起话做起事比皇帝还滴水不漏,要安排侍寝是吧?说安排就安排!但是皇帝总是不去,有什么办法?
头两年,大家都觉得皇帝皇后可能是新婚燕尔,加上有小皇子,感情太好了,别人离间不了,再等等就好了。
但是日子越来越久,宇文颉的态度从头到尾当真是一点都没变。
连花春都觉得有点惊讶,某日跟皇帝一起在御花园里散步,试探性地问他:“您不觉得新进宫的那位才人长得很好看么?”
“是挺好看的。”帝王颔首:“在朕面前晃悠了好几回了。”
“那皇上就没什么想法?”
斜了她一眼,帝王道:“天下好看的人很多,比你好看的也不少,但是朕不感兴趣。”
瞧瞧,短短几年,这说情话的本事也是在不断进步嘿。更让花春觉得高兴的是,宇文颉不说空话,虽然话少,但说出来的一定当真。
于是她心情很好地帮皇帝改了两天的折子。
宇文巟五岁的时候,花春又怀了身子,皇帝吓得脸色苍白,左右为难。
“怎么了?”好奇地看着他,花春问:“您不想要孩子了?”
“不是。”宇文颉皱眉,好看的眉眼里全是暗光,一声不吭地就离开了。
花春半晌没明白他是怎么了,直到晚上十个产婆涌进仁宣宫,一溜儿宫人开始重新布置宫殿,将宫里所有尖锐的桌角全部用软布包起来的时候,花春才反应过来。
这是上回的早产给留下阴影了?竟然会吓成这个样子,也实在是在她意料之外,还以为皇帝不会在意呢,皇家毕竟是子嗣越多越好。
“生个女儿吧。”怀孕五个月的时候,宇文颉十分认真地站在御花园的锦鲤池旁边许愿。
“您不是喜欢儿子么?”花春白眼直翻:“一早就说要儿子的,多几个儿子也不妨事。”
“朕想要女儿。”
现在才悔悟是不是晚了点啊?花春直哼哼,心下甜滋滋的,面儿上却佯装生气:“您一开始就嫌弃女儿,女儿也会嫌弃您的。”
一语成谶,后来花春duangduang怀了三胎,全是儿子,女儿的影子都看不见。
宇文颉也没说什么,只是默默让人开始在大街小巷张贴“男女平等”,“生男生女都一样”的横幅,然后开放朝试和科举,女子若有才,也可入朝为官。
大梁因此成为历史上思想最先进的朝代,涌现了一大批富有才华和政治思想的女人,虽然没能完全改变重男轻女的现状,但是却成为了华夏女权运动的开端。
宇文巟十岁的时候,大梁迎来了盛世之治,风调雨顺,国力强盛,百姓安居乐业,皇帝与皇后深受万民爱戴,其四子各有千秋,相处融洽,可以说是合家欢乐。
贺长安一直未娶,哪怕脸上开始有皱纹了,一身风华也是丝毫不减,花春没问他不成亲的原因,贺长安自然也不会主动说,两人一月见一次,聊一聊朝中事务,喝一盏茶,之后也就作别了。
皇帝做了很多年的梦,在某一天,突然将所有的梦都串联了起来,恍然记起了不少事情。
记起之后,生了一场大病,差点没命,把花春吓了个半死,跪在他床边眼泪哗啦啦地掉。
“行了,没死呢,别哭了。”轻声安慰他两句,帝王目光深沉:“等宇文巟十五岁,咱们便退位去游山玩水吧。”
话题跳跃度有点大,花春一时没反应过来,茫然地看着他。
“朕觉得欠你的太多了。”微微勾唇,宇文颉伸手将她捞在自己怀里按住,不让她看自己的表情,微红着眼睛道:“今生今世既然能在一起,那就好生珍惜吧。”
“你…”花春狐疑地推开他:“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眸光流转,帝王微微一笑:“朕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竟然笑了?!
花春看傻了眼,帝王脸部的线条柔和下来,简直是一笑倾国,星眸里满是亮晶晶的光,看得她完全忘记自己听见了什么,想说什么。
“口水要流出来了。”帝王冷哼一声,伸手帮她将下巴合上,然后眯着眼睛道:“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会对着朕脸红。”
回了神,花春掐了自己一把,没好气地道:“你要是长残一点,我说不定就不脸红了,但是这一年年的越长越有男人味儿是怎么回事啊?”
眉梢微动,帝王翻身就将人压在床榻上,低声问:“你这是在夸朕?”
“是啊,有奖励吗?”花春笑眯眯地伸手。
“嗯。”认真地点头,宇文颉顺势就深吻了下去。
床帐落下,外头下起了雪,仁宣宫里却是温暖如春。
秦公公站在门外搓着手,呵着暖气小声嘀咕:“明年说不定真的会生个女儿呢。”
雾气在空中散开,宫殿四处垂挂着冰寒,瑞雪兆丰年,明年肯定又是个好年头。该过去的已经都过去了,苦尽甘来的人儿们,还有可以无比期待的未来。
就是不知道花春到底还能不能给宇文颉生个女儿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