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压低了一些,瑞儿道:“奴婢还听人说啊,有人找了算命先生看过风水,住万宝殿里头,生出来的肯定是女儿。”
翻了个白眼,花春道:“这是迷信,生什么性别只跟染色体有关。”
“…什么?”瑞儿一脸茫然。
“没什么。”花春摆手:“你继续说。”
“太后在意子嗣,也是想皇上后继有人。”瑞儿道:“霍贵嫔此番怀孕,若是生下儿子,那必定母凭子贵,一步登天。但若是个女儿…”
那现在太后有多宠,往后就会有多恨。
花春了然,这就跟下注一样,筹码都堆在霍贵嫔的肚子上,就看谁输谁赢了。
这么一想,霍贵嫔也挺可怜的。
青袅道:“瞧这形势,霍贵嫔是想把太后当靠山,所以不搭理后宫其他的人,但是长远来看,她这是挖坑埋自个儿。”
要是跟花春一样一开始谁都不理那也罢了,没人会多说什么,问题是她是一早在宫里拉帮结派,结果自己一得势,就将其他人统统踢开了。
这样的举动,在作死界也算得上是翘楚。
心情没得到半点舒缓,花春挥了挥手:“你们都歇着去吧,我有点困。”
“是。”
不管霍贵嫔好也罢,不好也罢,人家都是怀上了,想必没少受宇文颉的滋润。光是这一点,一想起就能让她多吃一大桌子菜。
罢了,洗洗睡吧,在这地界上,她什么都做不了,翻不了天去。
宇文颉提前回了紫辰殿,想着怎么也得慰问一下辛苦的劳动人民。
但是走进去一看,宫殿已经空了。
“人呢?”
秦公公道:“花嫔娘娘做完事情便回去了。”
“这么早?”帝王皱眉,走进去翻了翻桌上的折子,还都改完了?
秦公公躬身不语,宇文颉却突然想检查工作了,直接抽了几本出来细看。
花春自从伤着右手之后,就再也没写过字,所以青袅的字他是认得的,但是抽出来的三本,有两本分明都是贺长安的字迹。
“他在这里停留了很久?”声音低沉,帝王淡淡地问。
虽然没明说这个“他”是谁,但是秦公公还是反应了过来,小声回答:“半个时辰。”
按规矩来说,外臣是不应该与后宫嫔妃呆这么久的,但是那两人太有特殊性了,一是人家根本不知道花嫔在紫辰殿,二是就算知道,人家是名义上的兄妹啊,呆一起也不算什么大罪过,况且还有青袅在场避嫌。
嗤笑了一声,帝王拂了拂袖子,转身道:“今晚去许嫔那里吧。”
“是。”
皇帝翻牌子突然不按照常理来了,东翻一个西翻一个,彻底打乱了后宫的平衡,新宠兴起,没人还记得养心殿里的花嫔。倒是霍纤柔,为皇上的风流行径操碎了心,却又不敢强求宠幸,只能暗暗把那一个个的小妖精都记在心里。
于是这段时间,花春听得最多的就是瑞儿趴在她旁边说的宫斗大戏,今儿谁谁谁又冒犯了霍贵嫔,被太后责罚了,明儿谁谁谁又想对霍贵嫔下毒手,被太后贬为了宫女。
此类消息持续了一个月。
这一个月里,皇帝偶尔会半夜光临,但都只躺在她旁边抱着她睡觉,其余的什么也不做。起先花春觉得他可能是愧疚,所以来安慰她,后来她发现了,肯定是那群女人扰得他睡不好觉,来她这儿找清净的。
赌气之下,花春也没理他,同床共枕那么久都一句话不说,每天努力改折子,一个月下来,挣了有五千多两银子。
“您已经是全后宫最富有的人了。”青袅感叹道:“咱们不慌,冬天来了也不怕,保证宫里用的都是最好的。”
花春点头,拍了拍她的肩膀:“你负责貌美如花,我负责赚钱养家。”
青袅失笑,看着她的眼神里却还满是心疼。
来过这样的日子,对她来说到底是好还是不好?
花春觉得自个儿已经是心如止水的境界了,一个冬天过冬的钱是挣得只多不少,她也开始犯懒,每天没日没夜地睡觉。
“不想改折子了?”帝王睨着她问。
冬日寒风凌冽,紫辰殿里有地龙,暖和极了,花春抱着折子趴在桌上睡觉,喃喃道:“不想改了。”
她来这儿只是单纯不想被炭火呛着,所以拿折子当幌子,蹭个地热。
帝王也是好脾气,看了她两眼,给她拿了个枕头和被子,就让她跟个仓鼠似的裹成一团睡了。然后拿过她手里的折子接着改。
“皇上。”一声轻微的请安在旁边响起,帝王目光没从折子上移开,只点了点头,指了指旁边那一团。
来人是御医院总管冯永德,定期会为皇帝请平安脉,从不涉足后宫,这倒是头一回给皇帝以外的人请脉。
看不见这人的模样,被子把头都挡了个严实,秉着“知少死晚”的原则,冯御医什么也没问,直接给把了脉。
一炷香的时间,他才收了手,到皇帝耳边说了句什么。
宇文颉勾唇,颔了颔首,眼里像是有漫天的繁星被点亮了一样,虽然表情没什么大变化,但一看就是极为开心。
冯御医行了礼,十分懂事地退了出去。
花春这一觉睡得极好,醒来的时候却发现自己已经在床上,没在桌边了。
揉了揉眼睛,她裹着被子有点不想下床,但是扫了一眼,皇帝还在外头做事。
真敬业哎,撇撇嘴,她也觉得有点不明白,明明自己一个人也能搞定的折子,非来浪费她的精力,也就不能怪她收费高了。
“醒了?”外头的人问了一声。
狗耳朵吧?她啥声音都没发出来,也能被他察觉了?
“是。”想想还是下了床,裹着披风走到外头去,看了看他:“皇上还在忙啊?那嫔妾就先回去歇着了?”
“你坐会儿。”帝王头也不抬地道:“母后刚刚送了补药过来要朕喝,朕不喜欢,你喝了再走。”
啥?花春一愣,侧头就看见桌上放着的一盅东西,闻着还挺香的。
也就皇帝有这挑食的水平了,这味道一闻就知道放了不少珍贵药材,而且熬得很用心,才有这样的香气。
大方地坐下来,花春道:“皇上既然开口了,那嫔妾还是乐于帮忙的。”
舀了一碗出来,咕嘟嘟喝了个干净,她吧砸了一下嘴,的确是好喝,便又喝了一碗。眼瞅着见了底,才长出了一口气:“太后这心意,皇上辜负了真是太可惜了。”
“无妨。”帝王道:“回去歇着吧。”
“好。”花春起身,打开门就感受到了外面的寒风,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娘娘。”秦公公把披风递了过来。
花春接过来一看,嚯,果然是冬天到了,披风都升级了,提着好重,但是感觉好暖和的样子。
立马披上,风好像都吹不到她了,花春满意地点头,接着就戴上帽子跟着青袅回去。
“宫里这两天怎么消停了?”走在路上,她忍不住往四周看了看:“霍贵嫔安心养胎了?”
或者是宫里与她作对的人都死得差不多了?
“不知道。”青袅道:“倒是的确有两日没听见万宝殿有什么动静了。”
这一个月被霍贵嫔靠着肚子铲除的异己起码有五个,也是淑妃聪明,自请在宫里为皇嗣祈福,火没能烧到她身上去。其余人就惨了,谁蹦跶谁遭殃,太后在护皇孙的事情面前表现出了绝对的霸气,丝毫不容霍贵嫔受委屈。
这样是给了霍纤柔足够的底气,但是另一方面来说,怀个孩子,压力也是挺大的。
回去了养心殿,花春正准备睡觉,就见瑞儿脸色苍白地跑进来道:“主子,出大事了!”
还能有什么大事?花春心平气和地看着她:“一句话说完主要内容,然后你家主子我要睡觉。”
瑞儿跑到她床边,震惊地道:“不知道是真的假的,奴婢听人说,加上上个月,霍贵嫔娘娘这都怀孕快三个月了,一点妊娠反应都没有。有御医重新把脉,刚开始有的喜脉,现在好像又没了!”
啥?花春傻了:“什么叫没了?”
“不是小产,也什么事情都没发生,就是不是喜脉了。”捂着心口,瑞儿道:“这下惨了,虽然不关奴婢的事儿,但是奴婢都觉得心惊,太后整整高兴了一个月,为霍贵嫔做了那么多的事情,换来的却是一场空欢喜。”
青袅也倒吸了一口冷气:“你哪儿听来的消息?靠谱么?”
“再等等就知道了。”瑞儿道:“万宝殿里的宫女自己说的,现在万宝殿里人心惶惶,不少宫人私逃了,生怕被牵连。这事儿应该马上就会传去皇上和太后耳朵里。”
花春摇了摇头:“霍纤柔这次被坑了个大的,估计是无法翻身了。”
不过,怎么会没怀上呢?
短暂的平静之后,后宫里果然掀起了惊涛骇浪,霍贵嫔喜脉没了,并没有怀孕,太后当即大怒,差点背过气去,皇帝也是沉怒,问责御医院,将霍贵嫔脱簪带到了慧明殿。
“嫔妾是冤枉的啊!”霍纤柔睁大眼,眼泪刷刷地往下掉:“嫔妾什么都不知道,有身孕是御医说的,嫔妾也不清楚…”
“御医呢?”太后躺在软榻上,捂着额头问。
秦公公从外头带人进来,低声道:“明御医带到。”
胡子都花白的老御医了,这种御医一般是最受太后喜爱和尊敬的,所以即便气得要死,太后也还是问:“这脉象到底怎么回事?”
明御医拱手道:“老臣仔细研究过了,霍贵嫔娘娘先前应该施过催孕针,所以脉象看起来像喜脉,连老臣也被蒙了过去。”
“催孕针是什么?”太后皱眉。
“是一种助孕的针灸。”明御医道:“宫中是禁用的,所以老臣未曾往那方面去想。”
霍纤柔呆愣了,侧头看着他道:“本宫没用过那种东西!”
“当初不止老臣一人,还有一些御医也都给霍贵嫔娘娘把过脉。”明御医道:“大家都被蒙骗了过去,也只有催孕针有那样的效果。至于娘娘到底用没用,老臣便不得而知了。”
太后凤颜大怒,当即一拍桌子:“把这个欺君罔上的贱人给哀家拖出去,赐死!”
这样的结果摆明是打太后的脸,这一个月来的照顾和袒护都成了笑话,期待也都落了空,后果自然是万分严重的。
外头的霍子冲听着声音白了脸,想进去求情,却被旁边的人拉住了:“您别冲动,太后正在气头上,很容易牵连你霍家满门。”
霍子冲一愣,皱着眉,僵硬地收回了脚。
霍纤柔大哭,皇帝也帮着求了两句情,奈何不管用,太后说要赐死就要赐死,只答应将她先关进冷宫,给最后一天与家人道别。
“好惨啊。”花春咋舌:“果然是希望越大失望越大,这宫里谁怀了孕,最不该让太后知道才对。”
青袅赞同地点头,然后给她提了个重点:“霍贵嫔的身孕是假的,您白气了皇上一个月。”
花春:“…”
这…也真是个意外哈,干笑了两声,花春挠头,心情豁然开朗。
第155章明早见分晓
她突然明白宇文颉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了,有些事情没等到结果出来之前,当真不能太早动气,不然气都气不过来。
不过对于这件事,皇帝是什么看法?一早知情吗?
实在太好奇了,花春提着裙子就想去找他。
帝王皱眉坐在冷宫里,霍贵嫔跪在他脚边不停地哭泣。
“皇上,嫔妾当真是被人陷害的,嫔妾没有用过什么催孕针,也完全不知道自己没有身孕,一切都是那群御医自导自演!”
霍子冲站在旁边,眼里全是不忍,然而却一句话都不敢说。
帝王叹了口气,伸手扶起她:“朕愿意相信你,但是太后不愿意,朕替你求过情,已经没有回转的余地了。”
霍纤柔大哭,身子都颤抖着,扯着皇帝的龙袍,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这回得罪的是太后,先前给了她那么多疼爱,现在才会这么生气,她也知道自己是必死无疑了。只是,她还这么年轻,怎么甘心啊?
哭了一会儿,她咬牙道:“嫔妾在宫中不常树敌,想来想去唯一可能跟嫔妾过不去的也只有淑妃娘娘了,此番大祸临头,嫔妾躲不过去也就罢了,但求皇上,一定要为嫔妾讨回公道!”
这就是典型的死前还要咬别人一口,皇帝装作听不懂的样子,皱眉道:“怎么会与淑妃有关?”
“淑妃娘娘对嫔妾横夺圣宠不爽,所以才会设这样的陷阱给嫔妾跳!”霍纤柔愤恨地道:“她哪里有看起来那么温实无害?还请皇上多加小心!”
神色凝重,皇帝像是思考了好一会儿,然后郑重地点了点头。
见他好像听进去了,霍纤柔也就算松了口气,跪坐在地上抬头看着霍子冲,眼泪刷刷地掉:“大哥这回也救不了我。”
霍子冲垂眸,手捏得死紧。
“别怪你大哥。”帝王道:“朕都做不到的事情,他更加无能为力。”
“嫔妾明白。”长叹一口气,霍纤柔问:“是赐鸠毒还是三尺白绫?”
“明日一早,太后会让人送鸠毒来。”站起身,帝王略微惋惜地道:“你一路好走。”
霍纤柔哽咽,呆呆地点了点头,便失神似的靠在一边不动了。
花春蹦跶到这边来找皇帝,却发现秦公公在冷宫外头站着。
“您怎么不在里头伺候?”她好奇。
秦公公连忙示意她站到边儿上去,然后往冷宫里看了一眼:“皇上在与霍贵嫔道别,奴才不好打扰。”
不好打扰也可以站在院子里啊,外头这么冷。花春好奇地跟着往门里看了一眼,耿直地伸手指着门口的人道:“您看,您站在外头,不还有那么多宫人站在里头吗?”
轻咳了一声,秦公公道:“娘娘要见皇上,还是等他们出来吧。”
“哦,好。”花春裹紧了披风,暖暖和和地窝在秦公公指着的角落里,等了一会儿,皇帝就带着霍子冲出来了。
“嫔妾给皇上请安。”
他就知道她会过来。
宇文颉没看花春,伸手捏了捏她的手,是温热的,便松开道:“找朕有事?”
“也没啥,就请个安。”抿了抿唇,花春道:“想看看您好不好。”
看起来还是挺好的,神色正常,倒是他旁边的霍子冲,没了平时的稳重,眼里隐隐有些戾气。
“朕没事。”上了龙车,皇帝一把将她也拉上去,将寒风都挡在了车外。
帘子落下,只剩他们两个人的时候,花春才问了心里话:“您是不是一早就知道霍贵嫔没有怀孕?”
她的声音很小,因为顾忌着外头的霍子冲。帝王显然对她这点聪明很满意,握了握她的手,算是默认。
心机好重哎…花春咋舌,有点没想明白,好端端的为什么会对霍纤柔下手?人家虽然有点搅混水,但好歹跳舞是当真诱人啊。
“你等着看吧。”像是察觉到她的疑惑,宇文颉勾唇:“明日一早就知道原因了。”
明天一早?花春茫然,那不是赐死霍纤柔的时候吗?
冷宫里,发呆了许久的霍纤柔终于回过神来,拉着旁边棉儿的手问:“怎么样?有消息吗?”
棉儿为难地摇头:“联系不上,也许他们在封地有什么事吧…飞鸽传书都没有任何回音。”
有事?霍纤柔冷笑,心里一片悲凉:“怕是要卸磨杀驴吧!觉得我没用了,便不用管了。”
棉儿沉默,半晌才道:“也许还会有什么转机…”
“哪里还有半点转机?!”霍纤柔有些崩溃,捏紧了双手道:“早知只能走到这里,我当初何必答应他那么多?过自己的日子不好吗?也不会树这么多的敌!现在倒好,我被人害了,他一点忙都不帮!”
棉儿叹息,跌坐在旁边陪着她掉眼泪。
霍纤柔又继续大哭,死亡的恐惧,她真的一点也承受不了。她想好好活着啊!谁能救救她?
帝王带着花春回去紫辰殿过夜,花春心情极好,主动帮他看了五十本折子,还要再看的时候,帝王一把捞起她,平放在了床上:“别坐太久了。”
“嗯。”换个姿势也的确更舒服,花春笑了笑,哼着小曲儿捏了旁边的书来看。
“朕没了皇嗣,你就这样开心?”宇文颉淡淡地问了一声。
花春一顿,转头看着他:“虽然这样说有点无耻,但是…是的,嫔妾今日很开心。”
“真是个坏心肠的女人。”帝王摇头,伸手捏着她粉嫩嫩的脸:“没有皇嗣,朕的龙位后继无人,该当如何?”
花春道:“您总会有孩子的,而且应该不少,按照您这播种频率和后宫人数,再传喜讯只是早晚的问题。只是,在喜讯出来之前,您先让我高兴一会儿不成吗?”
“你与其不高兴别人怀了朕的孩子,为什么不自己多努力,比别人先怀一个?”宇文颉问。
她怀吗?摸了摸肚子,花春撇嘴:“这个得看缘分,而且,经过霍贵嫔的事情,我觉得怀您的孩子真是一件压力很大的事情。”
第156章你适合冬眠
“哦?”帝王眼眸深邃:“怎么压力大?”
“先是要顶着太后盼皇孙而不要皇孙女的压力,再要顶着后宫其他人暗算的压力,加起来还不够大吗?”翻了个白眼,花春道:“要是真怀了,我可能得悄无声息地回攻玉侯府去养胎。”
本来还在逗趣的,听见她这最后一句,皇帝的脸骤然就沉了:“在朕身边,还不如在攻玉侯府安全?”
“您别不爱听。”花春耸肩:“这是事实,您身边女人那么多,着实不太安全。”
眯了眯眼,皇帝不说话了,换了寝衣便躺到了她身边,背对着她睡了。
瞧着背影有点赌气的意思啊?花春挑眉,挪啊挪地蹭过去,伸手戳了戳他的背:“皇上?”
一声不吭,宇文颉像是已经睡着了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