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动静吗?”花春问青袅。
青袅摇头,四周都看完了,没人。皇上不来就算了,连个凶手也不来是什么意思?放她们鸽子还是怎么的?
“会不会是只有我一个人才行?”花春抿唇,看着青袅道:“你要不也先回去?”
青袅挑眉:“您不害怕?”
还有暗卫啊,花春用眼神示意。
好吧,青袅点头:“奴婢去帮帮借肩舆的人,她们面子不够大,恐怕熹妃不肯。”
“嗯。”花春应了。
脚步声渐渐远去,四周都安静下来,时不时有一声虫鸣。
心里被攒得死紧,饶是知道安全有保障,她也怕那种突然蹿出来给她个惊吓的情况啊。
然而,蹲在池子边没一会儿,她竟然觉得困了,而且这困意来势汹汹,还不等她反应,整个人重心失衡,一头栽倒在了池边。
有黑影从树丛里飞速蹿出,七手八脚将昏迷过去的花春捆起来,用活结绑上石块,往池子里一推。
“哗啦——”一朵小水花溅起,两个黑影松了口气,正准备离开,转头却看见背后无声无息地围了八个暗卫。
“啊!”
当贼的被抓贼的吓了个半死,还没来得及反抗,八个暗卫便扑上来将他们死死按住,接着去而复返的青袅就以大学百米游泳考试的速度,飞一样地跳进了荷花池。
池水浑浊,她心急如焚地捞了半天才把人捞上来,连忙放上岸边做急救。
“好端端的怎么会昏过去了?”一边压她胸口一边嘀咕,青袅着急得很,估摸着水吐得差不多了,又连忙让人把她抬回去,找御医。
俩凶手落了网,想自尽却被暗卫用专业的方式控制了起来。皇帝收到消息,也不管李中堂还在喋喋不休,直接往养心殿来了。
“怎么回事?”宇文颉皱眉,看着床上头发都没干的人,顺手就拿了帕子来给她裹上,揉了揉。
青袅好奇地问帝王:“皇上先前有收到养心殿的通禀么?”
“什么通禀?”帝王皱眉:“朕一直在紫辰殿与李中堂说话,没有任何人进来通禀。”
旁边的瑞儿脸色一白,连忙道:“奴婢先前去紫辰殿通禀过的,皇上身边的公公还出来告诉奴婢说您知道娘娘去荷花池的事情,让娘娘放心去。”
黑了半张脸,宇文颉看向旁边的秦公公,后者连忙躬身:“奴才马上去查。”
御医诊着脉,半晌才道:“娘娘应该是误食了迷药,所以昏迷不醒,身子没有什么大碍。”
迷药?
青袅皱眉:“晚膳都是奴婢试过才给主子用的,主子要是中了迷药,奴婢不可能一点事都没有。”
听了半天,帝王对御医道:“开点驱寒的方子即可,其余人都出去。”
“是。”众人应了,纷纷退下,只青袅和瑞儿没动。
“朕只是一日没来,怎么就出了这么大的事情?”
宇文颉脸色难看极了,吓得两个人直接跪了下去。
瑞儿道:“皇上明鉴,今日是紫辰殿的公公来给奴婢传话,说皇上戌时约娘娘去荷花池。奴婢按照原话转达给娘娘的。后来娘娘觉得不对劲,让奴婢再去问一遍,奴婢去了,还是那个公公来说,没关系,娘娘只管去。所以…皇上恕罪啊!”
青袅皱眉,抬头看了皇帝一眼,又忌惮地扫了扫瑞儿。
帝王会意,沉声道:“你先出去。”
“…是。”
确定人离开了,殿门也被合上,青袅才道:“事情的开端便是瑞儿说的那样,但是关于经过,奴婢还有话说。”
多看了她两眼,帝王点头:“你说。”
“下午的时候红苔便供出聂才人死亡的相关线索,说在她死前接到了传话要去荷花湖见陛下,这件事与主子今日收到的传话有些奇怪的吻合,所以主子才二度派人去紫辰殿,跟皇上确认,然后决定用自己当饵,看能不能引出凶手。”
“结果在路上遇见了蓝昭仪,虽然说了两句话蓝昭仪就离开了。但是据红苔说,聂才人死之前,也是跟蓝昭仪聊过天的。”
“奴婢不知道主子为什么昏迷,但是这件事一定与蓝昭仪脱不开干系。”
有理有据,分析也合理,真不愧是她身边的人。
宇文颉点头,表示明白了,然后将花春半抱在怀里,替她将头发擦干,又喂了两颗解毒药。
“下次再有这种事,先得到朕的当面点头,再去做。”他低声道:“凡事小心为上。”
青袅应了,不过还没得皇帝让起身的命令,也就只有一直跪着,想着等会他察觉了,就该让她离开了吧?
结果,整整半个时辰,皇帝就像忘了她还跪着一样,一声没吭。
膝盖发疼,青袅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却见宇文颉皱眉盯着床上的人,一动不动。
搞什么啊,再看也不能把人看醒了!青袅抿唇,开口道:“凶手还在侧殿里关着,反正主子现在醒不了,皇上不如过去看看?”
回过神来,宇文颉点头,起身就往外走。
青袅也就借机站起来,屈膝恭送。
两个凶手都是太监,这个一验就验得出来。有点特殊的是,这两个太监都会武。
“你们是谁宫里的?”帝王问了一句。
这么简单粗暴没脑子的问题,两个人自然是拒绝回答的,但是宇文颉接下来一句便是:“宫里会武的宫人,朕记得都有册子登记,包括跟过谁,在哪个宫里伺候过。你们以为查起来很难?”
腿一软,两个宫人连连磕头:“皇上饶命,奴才们是蓝昭仪宫里伺候的!”
还真是蓝昭仪?帝王皱眉,那么温婉的女子,也被这后宫逼成疯子了吗?
第128章奴婢会早为您点灯
他印象里的蓝昭仪就是弹着古琴微微抬头一笑的温婉女子,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才能做得出杀人的勾当?
“把蓝昭仪先关起来吧。”沉默了一会儿,帝王道:“明日一早再审。”
“是。”秦公公应了。
夜晚的皇宫无法宁静,蓝昭仪还没反应过来,就瞧见自己的宫殿被禁卫团团围住了。
她有些慌,想让人去惠妃那里通禀一声都不行,只能塞着银子跟人打听:“出什么事了?”
“花嫔遇刺,现在还昏迷不醒。”
心里一沉,蓝昭仪皱眉:“关本宫什么事?为什么要把本宫关起来?”
禁卫看她一眼,摇了摇头,没再吭声。
与此同时,惠妃收到了消息,长长地叹息了一声。
“奴婢果然没猜错。”山竹皱眉道:“花嫔果然不是省油的灯,这样都不死,还把蓝昭仪给网进去了。”
“皇上是打心眼里疼爱她。”闭着眼睛,惠妃沉重地道:“后宫没有妃嫔身边有暗卫,连本宫身边都没有,她身边却跟着那么多。这花春,跟以往任何一个宠妃都不一样。”
山竹有些慌了:“那咱们该怎么办?”
“弃车保帅。”
睁开眼,惠妃看了一眼手上的景泰蓝镯子,伸手拨弄两下,低声道:“本来还指望蓝昭仪打一场漂亮的翻身仗的,但是她没能逃过这一劫,也就没有办法了。”
山竹觉得可惜极了:“您才给她争了赏赐呢,白白浪费了。”
“也不算浪费。”惠妃勾了勾唇:“就冲着本宫对她的好,以她的性子,这事都得自己担了,不祸害本宫。”
也对,山竹点头。
花春又做噩梦了,梦见有人拿了一把什么灰,猛地洒向自己的眼睛,接着眼睛就是无休止地疼痛,再睁开的时候,可以看见蓝天白云,但再也看不见黑夜里的任何东西。
“主子别怕,奴婢给您点了灯了。”有人柔声安慰她,拉着她的手指给她看灯火通明的丞相府:“以后每天傍晚的时候,奴婢都提前给您点灯。”
声音是有的,但是天黑下来,她依旧什么都看不见。
有点想哭,花春伸手摩挲了半天,正觉得无助呢,手却落进了一个温暖的掌心。
“梦见什么了?”耳边有人问了一句。
思绪回笼,她睁开了眼,看着明亮的四周,再看看旁边终于松了口气的帝王,委屈地道:“梦见我瞎了!”
宇文颉皱眉,伸手拉过她,道:“眼睛睁开,别动。”
花春听话地睁大眼。
“有些红,要瞎是不可能的,就是进了点脏东西。”他道:“别自己吓自己。”
点点头,花春反应了一会儿,“哎”了一声,坐起来道:“我怎么在这里?”
不是去荷花池么?然后蹲在池边没一会儿就失去了知觉。
“你被人下了迷药。”帝王道:“要不是有暗卫和青袅,现在朕就该去荷花池里捞尸了。”
轻轻打了个寒战,花春撇嘴:“可真够刺激的,人抓着了么?”
“抓着了,说是蓝昭仪宫里的,朕已经将蓝昭仪幽禁了。”翻了个身,帝王道:“现在还是半夜,你可以继续睡会儿。”
已经半夜了?抬眼看看漆黑一片的窗外,花春抿唇,老老实实地缩回帝王怀里。兴许是因为这人长手长脚身材壮实的原因,躺他怀里特别有安全感,就感觉天塌下来也还有他顶着一样,很快就陷入了甜甜的梦乡。
看着她闭眼了,宇文颉低头,轻轻在她眼皮上落下一吻,浅浅的,温柔极了。
这么好看的眼睛,怎么可能会看不见呢?
第二天一早,花春整理收集了两个太监的口供,带着霍子冲一起去了清和殿。
惠妃没睡好,眼下阴影颇重,看见他们来,脸上勉强笑道:“又出事了吧?本宫就知道,这宫里啊,不会太平太久。”
花春上前行礼,将供词交到她手里:“惠妃娘娘请过目,蓝昭仪妄图谋害嫔妾,证据确凿。”
“本宫昨晚就知道了。”惠妃一脸沉痛地道:“是本宫看走了眼,还以为她是个温顺懂事的,没想到心肠如此歹毒。既然已经有了证据,那就按照宫规,以命相偿吧。”
花春挑眉:“娘娘,嫔妾没有当真死掉,所以按照宫规,蓝昭仪应该被关进冷宫,但不用偿命。”
众人都是一愣,惠妃惊讶地看着她:“花嫔不生气吗?”
就算宫规不至于让蓝昭仪死,但是依照花嫔现在的得宠程度,差点被谋杀,应该是气得要人偿命的才对啊,她竟然还帮着人求情?
“嫔妾很生气,毕竟与蓝昭仪无冤无仇。”花春笑了笑:“但是一想到聂才人的死跟嫔妾这回的遭遇差不多,嫔妾就觉得这背后还有什么故事,与其逞一时之快把人杀了,不如平和一点,再查查聂才人的事情。”
惠妃一惊,皱眉道:“花嫔从哪里得知的聂才人之事?”
花春微笑:“某日皇上无心提起的,说嫔妾有些地方和聂才人很像,所以嫔妾去了解了一番,才知道她是个被冤死的妃嫔。”
“这种事,你又何必揽在身上?”惠妃皱眉道:“皇上也不会喜欢你掺和与你无关的事情的。”
“娘娘多虑了。”花春道:“皇上说嫔妾若是能找到什么真相,还赏嫔妾一串金链子呢。”
众人都沉默,旁边的霍纤柔倒是笑道:“皇上与花嫔可真会玩儿,拿命案当赌注,也不怕聂才人九泉不宁?”
歪了歪头,花春一脸恍然地道:“对哦,嫔妾听人说,冤死的人若是旧案被翻,会从地下上来,感谢恩人,还会找仇人报怨的。”
此话一出,在场的妃嫔都缩了缩身子,有点害怕。惠妃脸色更是一沉:“休得胡言,宫中是不允说这些的。”
“哎?可是民间都这么说,还有人遇见过呢。”花春一脸无辜地道:“反正嫔妾是不怕的,她要是来找,那就正好问问到底怎么死的…”
“够了!”惠妃皱眉,看着她道:“本宫念你刚进宫不懂规矩,口无遮拦,这次就罢了。再提鬼神之事,可要宫规处置了!”
第129章来做个戏
花春一愣,接着满脸慌张:“嫔妾知错,娘娘息怒。”
这还是头一次见稳重的惠妃发怒,是因为宫规呢,还是因为心虚呢?她好奇极了,一边打量上头这人的神色,一边认怂。
冷静了一会儿,惠妃沉声道:“暂且将蓝昭仪关去酉阳宫吧。至于聂才人之事,皇上若是有意再查,那本宫自然会帮忙,花嫔不必太费心。”
让她帮忙,最后还不是跟以前一样什么都查不出来?花春撇嘴,面上还是应了一声“是”,退出去的时候,却拉着瑞儿道:“咱们又把惠妃给得罪了。”
瑞儿哭笑不得:“您终于意识到了?奴婢还没见过惠妃娘娘当众发火的样子,今日也算是开了眼。”
主子说得没错,跟着她,当真要练就一颗强硬的心脏,幸好她一早有了准备,不然就方才那样的场面,也得腿软了。
“哎,本宫也不想得罪人的。”花春道:“这样吧,你想办法去跟清和殿的人套套近乎,打听一下惠妃的喜好,正好她生辰要到了,也好赔个罪。”
“是。”
在跟人套关系这方面,瑞儿还是很擅长的,先前听自家主子说想知道惠妃喜好的时候,她便有意无意跟清和殿的一些丫鬟示了好,现在也到该收网的时候了。
花春转头就往酉阳宫的方向走,那宫殿是花流萤曾经待过的地方,在花流萤逃宫之后,成了彻彻底底的冷宫,没有妃嫔愿意靠近,生怕惹了皇帝不快。
然而,就是有这么个胆大的花嫔,直接进去坐着,等人把蓝昭仪带过来。
被关了一夜,早上终于被带出去,蓝昭仪心里已经有了底。此番落在花嫔的手里,她多半是跑不掉了,有皇帝在背后做主,就算是惠妃可能都救不了自己。
那么,念在惠妃一直扶持自己的份上,她逃不掉就算了,起码把惠妃给保住,也算她最后的一份心意。
不过,这些人是要带她去哪里?走了半天了,好像不是去受刑的啊?
“到了,娘娘请进。”旁边的禁卫将她往冷宫里一推,便锁上了门。
哎?只是打入冷宫么?蓝昭仪很诧异,反应过来之后更感谢惠妃了,她还以为自己死定了,没想到还能有活路。
跨进冷宫的屋子,她脸上还带着些如释重负的笑呢,结果一抬头就看见花嫔坐在主位上,正笑吟吟地看着她。
浑身一阵颤栗,蓝昭仪瞪大了眼,下意识地后退两步,差点杠着门槛摔出去:“你怎么会在这里?”
花春道:“我来要个谢谢的。”
“什么?”惊魂未定,蓝昭仪茫然地看着她。
“今日朝会,惠妃娘娘说要处死你,本宫替你求情,改成了打入冷宫。”花春笑道:“你是不是应该谢谢我?”
微微一愣,蓝昭仪皱眉,眼里满是戒备地看着她,而后从善如流地跪下:“多谢花嫔娘娘。”
这一听就不是真心的,花春也不介意,看着她道:“今日来这里还想问问你,怎么给我下的迷药?”
扫了一眼旁边站着的几个宫人,蓝昭仪没打算回答这个问题的,但是花嫔接着就道:“你不用顾忌什么,谋害本宫的案子定罪,也就是打入冷宫而已,不会有更严重的惩罚,本宫只是好奇想知道一下手段,说出来也没什么大不了。”
这冷宫里全是花嫔的人,她孤立无援,若是不说,指不定会发生什么事情呢。
想了想,蓝昭仪还是道:“嫔妾将迷药涂在了手帕上,给您擦了眼睛,您自然会中。”
通过眼睛也可以?花春咋舌:“什么牌子的迷药啊?…不,是哪儿来的迷药?”
“嫔妾家里出过几代御医,想配药还是不难。”
言下之意,与其他人无关,她自己配出来的。
点点头,花春道:“能给我个药方么?”
蓝昭仪抬头,看了她一眼,答案显而易见,不能。
“这冷宫里没有被褥,只有床板,天气可也是越来越冷了。”花春起身,也不求她,只淡淡地道:“你好生呆着吧,有什么需要就告诉门口的守卫。”
这么好?
蓝昭仪怔愣,正觉得有点感动呢,结果花嫔下一句就是:“反正他们也不会帮你做什么。”
“…”
无言地看着花嫔离开,蓝昭仪心情有点复杂,摸不准她说的那句“惠妃要处死你”是真还是假,始终有些不安。
过河拆桥,卸磨杀驴的事情见得多了,但,惠妃也是这样的人吗?
不,肯定是花嫔说来离间她们的!惠妃一向待她如亲妹妹,怎么可能主动要处死她?
坐在床板上想了许久,身边的贴身宫女也拿着包袱进来了。
“主子。”她一脸愁容地道:“奴婢尽力了,除了两件衣裳,她们什么也不准奴婢带,连被子都没有。”
摆摆手,蓝昭仪没心情去计较那些,倒是问她:“惠妃那边有什么动静?”
宫女摇头:“奴婢不知,但主子还是别对惠妃娘娘抱什么希望了,奴婢听人说,今日朝会上,第一个开口要处死您的就是她。”
蓝昭仪皱眉,脸色微白:“真的?”
“真的,倒是花嫔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说按照宫规您只需要在冷宫呆着即可。”宫女道:“奴婢也是听人说的,不少人都在奇怪呢。”
蓝昭仪沉默。
帝王下朝回来,就见花春蹲在养心殿的院子里,与几个宫人围成一处,在院子的空地上比划什么东西。
“在做什么?”
宫人们一惊,纷纷散开行礼,宇文颉就看见花春拿了个泥巴块儿,在地上画了个小地图。
“您回来啦?”她一笑,连忙招手:“快来看。”
帝王:“…”这宫里能招呼皇帝去蹲着看地上的东西的人,也就她一个了,也亏得这里没外人,不然传出去,皇帝的脸都被她丢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