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长安和花京华这一趟,估计也是受太后所托,要来劝他的。皇帝黑着脸想,要是花京华真敢来啰嗦,他就把他丢到御花园的池塘里去!
然而,等了半个时辰,那两个人也没来。
独自生着闷气的皇帝不情不愿地去问暗卫:“他们人呢?”
暗卫答:“拿了太后的手谕,往芙蓉宫那边去了。”
芙蓉宫是庆典用地,他们去那里干什么?帝王很不解,却不可能跑去问,就安静地等着,心想等他们出宫之前,怎么也得过来跟他请个安吧?
结果一个时辰之后,暗卫来禀告:“皇上,攻玉侯和花丞相已经出宫了。”
宇文颉:“…”
这两个混账,到底有没有把他放在眼里?!
“给朕派人去跟着。”微恼的皇帝下了令:“他们做什么都回来告诉朕。”
“是。”暗卫应了,悄无声息地离开了紫辰殿。
宇文颉是想做一个波澜不惊的皇帝,不管听见什么都不会露出太大的情绪波动的那种。事实上他已经做得不错了,一张脸长期像石板一样,除了面对花京华,其他时候没人能看出他的情绪。
然而,当晚上听见暗卫的回禀,帝王还是不能淡定了。
暗卫道:“攻玉侯和花丞相两人一起去逛了街,买了很多东西,一路有说有笑,气氛甚好。之后在山海楼用了晚膳,攻玉侯送了花丞相回府,自己也回去了侯府。”
这听着哪里像两个大男人的行程?逛街买东西还吃饭,花京华胆子也真是够大的,离开了他的视野,就跑去勾搭长安?
这事儿不能忍!
第二天上朝之后,帝王终于又开口道:“丞相留下,随朕去紫辰殿。”
花春一愣,拱手应了,然后看着其他人都退了出去。
这都多久没留她单独说话了,又会是什么事儿?一路上花春还是挺忐忑的,生怕是什么坏消息。
结果走进紫辰殿,宇文颉看着她问:“你和长安在暗地里做什么?”
第59章拜一拜锦鲤有好运
花春吓了一跳,心想这么快就被皇帝发现了?
她还特意和贺长安四处乱晃企图扰乱探子视线,就是为了在晚会之前把这事儿给瞒住,要不然多没惊喜啊!结果没想到还是被他知道了,真是失败。
叹了口气,花春抬头迎着宇文颉深沉的目光,认命地道:“昨日跟侯爷去四处看了看,想找个合适的时间以及合适的地点,才合适做那个事儿。”
帝王眯了眯眼:“你觉得这样合适吗?”
“为什么不合适?”花春道:“皇上放心吧,我们一定不会让您失望的!”
不会让他失望?宇文颉皱眉:“你以为你们这样朕会支持?”
花春摇摇头,讨好地看着他道:“臣等都知道这样做,陛下可能一时半会不能接受,但是您一定要相信微臣,微臣和侯爷都不会让您为难的。”
竟然就这么明目张胆地承认了!
心里一沉,宇文颉表情很凝重,眼里一时间涌过很多情绪。
面前的人双眼里满是无邪的笑意,坦荡荡地看着他,仿佛一点不觉得断袖是多么严重的事情,也好像已经有足够的信心要与贺长安一起面对未来的风浪了。
他不过几天没有跟他们说话,怎么就有一种被他们两个联手抛弃了的感觉?
虽然先前也察觉到长安和花京华对彼此可能有好感,但是他没想到这一天会来得这么快,快得他不知所措,心里骤然空了。
一想到以后这两个人可能会携手站在风口浪尖,长安的手会坚定地拉着花京华的,花京华会靠在长安的胸口,两人并肩而行风雨同舟,恩恩爱爱纤绳荡悠悠,皇帝的一颗心就怎么也平静不下来。
早知道…就把人多关在紫辰殿里几天了。
喉咙有些发紧,宇文颉垂了眼眸,面上半点情绪也不露,只淡淡地道:“万一出了大乱子,你们…可别指望朕会相救。”
大乱子?花春低头想了想,不能吧?就算她搞了点特殊工具,那也不会出什么大乱子的,顶多一些小事故,她都提前把灭火用的沙土给准备好了。
所以她十分有自信地道:“皇上放心,微臣既然敢这么做,那就一定会考虑妥当的。”
“你…”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宇文颉道:“陪朕去御花园坐会儿吧。”
竟然有这么好的兴致?花春笑了:“是。”
难得啊,她还以为皇帝要冷落她好长一段时间呢,没想到这么耿直地又让她侍驾了。
几天没近距离观察,这乍一看,皇帝好像清瘦了不少,大概是因为先前生病的关系,脸色也有点苍白。
出于人道主义关怀,花春说了一句:“皇上可要好好保重身子。”
宇文颉目光沉重地看了他一眼:“你关心长安就够了,不必在意朕。”
这话为啥听着怪怪的?花春挑眉,摸了摸下巴。她是挺关心贺长安没错,毕竟是男神啊!但是跟他好歹也是熟人,关心关心不过分吧?
“二哥他好着呢,最近都精神奕奕的,还能一只手帮我拿五个礼盒。”倒是你,威武雄壮的汉子都快瘦成套马杆了。
后半句胆怂的花春同学还是没能顺利吐出来,就默默地放在了心里。
帝王惆怅地看了一眼天:“长安是个很不错的男人吧?”
“是啊。”花春点头附和:“上街买个东西都能有不少姑娘给他塞香囊,他还一个都没要,统统还给人家了。”
这样有魅力却不滥情的男人上哪儿找啊。
“他不喜欢她们,又怎么会收人家的香囊。”宇文颉抿唇:“你送的话,他倒是可能会收。”
花春挑眉。
不对劲啊,这皇帝今天受什么刺激了?为什么虽然还是板着脸,浑身上下却冒着股子怨妇气息,说的话也酸溜溜的不对劲?
上下打量宇文颉两眼,她想了想,难不成是在怪她和贺长安联手算计他?
这男人间的感情也跟女儿家一样细腻么?三个人是好朋友,总怕另外两个玩得更好,排挤自己?
前头就是御花园的池塘,皇帝在旁边的亭子里坐下,没给赐座,花春也就老老实实站着,继续思考人生。
宇文颉侧头看他,不经意的一眼,就瞧见了他腰间挂着的东西。
那是一双鸳鸯交颈的对佩,雕工精致无比,玉种也是极其难得,世间就这么一对。上一次看见的时候,是几年前,在贺长安的腰上。他多看了两眼,贺长安也没舍得大方贡献出来。
而现在,这对佩挂在了花京华的腰上,在他完全不知道的时候,很多事情都在悄然发生。
心里沉甸甸地难受,宇文颉闭眼靠在石栏杆上,慢慢调节自己的心情。
他什么也不能做,哪怕贺长安和花京华真有一日大大方方在众人面前牵手,他能做的也只有把他俩一起逐出京城。不能气,不能怒,不能心伤。不能哭,不能悲,不能拯救。
到底是为什么要做皇帝呢?
“好大的锦鲤啊!”旁边的人突然咋咋呼呼地喊了一声。
宇文颉回神,皱眉看着他。
花春表情夸张地跑到了池塘边上去,指着里头一条三尺长的锦鲤对他道:“这玩意儿要是放微博上,肯定会转发好几百万的!”
又在胡说什么?帝王不解地看着她,一条大点的锦鲤而已,宫中多的是,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兴奋了一会儿,花春直接双手合十闭上了眼睛。
“你做什么?”
“许愿啊。”
帝王用看神经病的眼神看着他:“对一条鱼许愿?”
“皇上有所不知。”许完愿,花春一脸认真地跑回他身边道:“锦鲤的寓意极好,有能让人心想事成的功能,所以诚心诚意对着锦鲤许愿,愿望是有可能实现的。您要不要试试?”
“荒唐!”轻蔑地看了他一眼,帝王沉声道:“事在人为,许愿有什么用?这鱼自己都是池中之物不得逃脱,还能帮人做事?”
扁扁嘴,花春小声道:“您一点也不浪漫,人有时候是需要给自己心理安慰的,总那么理智干什么啊?”
帝王别开头:“反正朕是不信的。”
“…哦。”花春耸肩。你不信就不信呗,她又不爱搞思想绑架,每个人想法不同,相互尊重嘛。
继续转头去看别处,这亭子周围百花齐放,假山耸立,只不过是御花园一角,却也是十分巧夺天工,美轮美奂了。大梁的建筑比不得电视剧里那些看起来那么宏伟,但是也有浓厚的古韵和历史气息,她反正是瞧着哪里都很顺眼,仿佛已经在这里生活了几千年了一样。
在她转头的这个时候,旁边坐着的宇文颉就默默地盯着池子里的锦鲤看了一会儿,手微微抬起,又还是不屑地放下了。
“陛下,既然您都知道了,那臣不妨多问一句。”花春道:“后日就在芙蓉宫的前殿里,办个迎秋晚会怎么样?”
帝王很茫然:“晚会?”
“就是大家一起聚一聚,看看表演,增进增进彼此之间感情的一种活动。”花春费劲儿地给他解释:“这晚会有臣和侯爷的心意在里头,还望皇上看完所有表演之后,能理解臣与侯爷的苦心,并且支持我们的想法。”
宇文颉沉默。
他越来越搞不懂这两个人在做什么了,要他支持他们,竟然还弄个晚会出来?这事儿给太后知道的话,怕是要出事的。
花京华偶尔犯傻也就算了,这决定长安竟然也支持么?
帝王还是忍不住担忧地道:“你们不怕太后反对?”
“不会的不会的。”花春连忙摆手:“我们已经问过太后了,太后很支持。”
宇文颉:“…”
他是不是在做梦?为什么周围的人的行为,他突然都不能理解了?弄几个男人进宫母后都激动成了那样,这边明目张胆的断袖,她竟然还支持?
用力掐了自己一把,宇文颉铁青了脸,很想拿头撞撞旁边的柱子,看到底是自己傻了还是他们傻了。
“你们喜欢那就弄吧。”闷头想了一会儿,他觉得脑仁疼。干脆不想了,挥手道:“太后都支持,朕也没意见,等着看就是。”
“嗯,好!”花春高兴地拍了拍手,然后行礼告退:“那臣就继续去安排了。”
帝王没吭声,但是他站起来转身要走的时候,却冷不防抓住了人家的手。
心里莫名一跳,花春惊愕地回头。
宇文颉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做出这种举动来,抓着他的手腕,也不想松开,一句话不说,把脸别开看远处。
什么情况啊?花春茫然地打量他两眼。虽然一早发现帝王有点反差萌,但是这脸上黑得跟锅底一样,手却弱弱地抓着她的手腕,这种反差简直是要杀人啊!
一瞬间花春就觉得心软了,也不问他想做什么,就老老实实地站着任由他抓着自己不放。
不知道在哪本书上看见过,说皇帝的心都是十分脆弱柔软的,跟仙人掌一样,把刺拔掉之后格外无助。他们都在孤独的环境里长大,渴望温暖,却不能靠近温暖。
这样的男人简直能激发一个女人身上全部的母爱啊!要不是宇文颉一身气势太吓人,花春是很想上去摸摸他的头,抱抱他的。这种藏獒撒娇的感觉,实在太可爱了。不用看也知道,自己现在的目光里一定装满了慈祥。
站了一炷香的时间,宇文颉松开了他,跟什么也没发生一样,挥了挥手,意思是:你可以退下了。
藏獒撒娇结束,又露出了獠牙。
花春扁嘴,收回手来揉了揉,老老实实地退下。
宇文颉坐在亭子里一动不动。
刚走出御花园,就有陌生的太监来问花春:“丞相,皇上怎么说?”
她很想问句你谁啊,不过扫了一眼腰牌,好像是太后宫里的,便还是好声好气地道:“皇上应了,继续去准备就是。”
“哎!”那太监高兴地就走了。
晚会的节目已经都准备好了,还有两天的时间,花春立马出宫去找贺长安排练。反正要的是合家欢,节目也不用太规矩,有气氛就行。
于是接下来两日,皇帝一下朝就看不见花京华和贺长安的影子了,问也懒得问,就一个人闷在心里,孤独地坐上龙辇。
休养了许久的秦公公捂着腰继续回来伺候了,结果一看皇上这低落的心情,吓了一跳,连忙问顶替他的太监:“发生什么事了?”
太监茫然地摇头:“皇上每日还是跟往常一样,什么特别的事情都没有啊。”
没有?秦公公皱眉,这哪里像是没有的样子啊?眼神都没亮光了,魂也跟抽走了一样。别人看不出来,他却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肯定出什么大事了。
下朝之后皇帝哪里也没去,却到了御花园的池塘边站着。
秦公公犹豫了许久要不要上去问问皇上发生什么事了,结果不等他开口,就见帝王闭上了眼睛,双手合十,朝着那水池里拜了拜。
这是什么意思?秦公公忍不住踮脚往那池子里看了看,除了鱼,什么都没有啊,皇上是在祈祷什么?
“朕终于明白,为什么明知道没什么用,那些人却依旧会求神拜佛了。”
回过头来,宇文颉淡淡地道:“因为已经绝望,除了求神拜佛,再也没有其他能做的事情了。”
这语气太沉重,秦公公听得都要哭了:“皇上…有什么事情可以说给老奴听听,老奴为您分忧。”
“分不了了。”宇文颉深吸一口气,又长长地吐了出来:“走吧,回去改折子,今晚上有晚会呢。”
芙蓉宫的晚会么?秦公公有点惊讶,还以为皇上不会乐意去呢,没想到却还一直惦记着。
看来这回有花丞相和攻玉侯的帮忙,皇上与太后定然能冰释前嫌了。
日过天中,又慢慢偏西,帝王更衣之后,开始往芙蓉宫走。没想到半路上龙辇就遇了太后的仪驾。
双方宫人都觉得心里一紧,在这儿遇上,万一皇上一个不顺心就转头走了,那该怎么办?
太后也很担心,甚至主动开口关心:“皇上脸色怎么不太好看?”
第60章今夜月光灿烂
宇文颉心事重重,对太后都没了抵触的力气,闷声回答:“最近政事繁忙,儿臣只是累了。”
太后连忙道:“也该多分点事情给其他人,你总这么累,哀家看着也心疼。”
帝王不说话了,抿唇目视前方。
他是没心情跟太后犟,然而不代表他有心情重新接纳太后。每次太后都是给他一巴掌再塞个甜枣,次数多了,他也不吃这套了。
“继续往前走吧,皇帝先行。”见他脸色冷淡了一些,太后娘娘也就没多说了,挥手朝秦公公示意。
秦公公躬身,连忙吩咐宫人往前走。
月见姑姑看着前头的圣驾,凑在太后身边小声问:“太后心疼了?”
“唉。”宁太后叹了口气:“到底都是亲生的,手心手背,哀家都该疼。”
就算羲王爷听话懂事,皇帝暴躁不孝,那她也得一碗水端平了。只要皇上今晚能与她握手言和,那她还是会继续当个好母后。
但是,看皇上这态度,她有点担心。
花丞相当真能有办法让皇帝幡然醒悟么?
后宫众人包括羲王爷,也陆续到了芙蓉宫。前殿里摆满了椅子,按照位份分列看台四周。太后和皇上并坐最中间的位置,两边便是王爷和后宫嫔妃。
“攻玉侯和花丞相呢?”皇帝一脸凝重地问。
秦公公小声回答:“两位大人都在后台准备,今晚所有的节目都是他们安排的,说是没空坐下来看。”
心里一沉,宇文颉眼里已经有些绝望的神色了。
这两个胆大到不要命的人,该不会是想一起上台说什么不该说的话吧?花京华最近脑子不正常,总是有奇怪的想法,贺长安又是放荡不羁惯了,这两人撞到一起,会有什么好事?
不安地动了动身子,帝王侧头,语气十分温和地对太后道:“花丞相和长安都是性情中人,若是今晚的节目有何不妥,还请母后宽恕。”
太后一愣,有些意外地看着他:“皇上…知道他们想做什么?”
帝王沉重地点了点头:“儿臣…觉得他们虽然冲动,也没考虑其他人的想法,但是人都有情,能顺应自己的心去做事,也是难得。”
顿了顿,帝王又道:“儿臣自小就不太会说话,总是惹母后不高兴,但是希望母后明白,无论是亲情还是爱情,无论对象是谁,怀着感情的人都是值得被宽恕的,即便要罚,也不该罚太重。”
担心自己兄弟当众出柜惹来麻烦,皇帝也是操碎了心。为了提前给太后打预防针,他说话语气难得地诚恳,架子也放得很低。而且这话,十分巧地就正中了太后的心。
宁太后这叫一个感动啊,瞬间觉得这些天生的气都可以消了。她的皇儿不是不讲道理不孝顺,只是很多话在心里没有说出来,她这个当母后的做错事,又怎么还能为难皇儿呢?
心里软得一塌糊涂,太后声音都有些微微颤抖:“皇上能说这样的话,哀家很高兴!”
高兴就好,宇文颉松了口气,转头看向台上。他能做的也就这么多了,母后同意他的话,那接下来那两个人就算再过分,他也可以帮他们捡回两条命。
这样想想,帝王自己都要被自己感动了,分明最该生气的人是他,结果却是他在这里主动收拾烂摊子。
羲王爷在旁边听着,眼神里带着些惊愕,看了看前后态度差别悬殊的帝王,皱了皱眉。
这不是宇文颉的性格啊,按照他的性子,别人还没给够台阶,他怎么可能就主动低头了?这一低还说出这么肉麻的话来!
看太后的表情,他这些天吹的耳边风算是白费了。
皱皱眉,宇文羲也不慌,转头去看台上。
一声锣鼓敲响,四周都安静了下来。芙蓉殿前殿的台阶被布置成了戏台的模样,高高的帷幕将后头的东西挡得严严实实,引得不少人伸手去打量,想看看是什么名堂。
锣鼓声响了之后,台阶两边走上去了四个人,两男两女,都陌生得很,不像是宫中之人。
众人的兴致更浓了,个个伸着脑袋看着,猜他们是来做什么的。就连心事重重的帝王也被吸引了注意力。
四个人都面带微笑,在众目睽睽之下,从身后纷纷拿出了纸筒做的喇叭,声音嘹亮地道:“今夜,我们欢聚一堂、载歌载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