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刚刚上完课,也没什么事,自然乐得有人心甘情愿陪她吃饭,想也没想就答应了。高翔说下班后来艺术中心接她,她想反正也离得不远,干脆走路过去,就当散步。谁知道走到一半突然下起雨来,她没带伞,也懒得找地方躲避,拿包包挡在头上往前跑,突如其来的雨却越下越大,等她冲进写字楼大堂的时候,身上的衬衣都湿得差不多了。

她拿出手机打电话给高翔,那头却传来“无法接通”的声音,她在旁边的沙发上坐下,从包里翻出纸巾来擦掉脸上的雨水。正弯着腰擦腿的时候,猛然听到头顶传来她再熟悉不过的干净声音:“怎么弄成这样?没带伞吗?”

她抬起头来一看,果然是路惜晨,西装革履的,正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这样狼狈的时刻,她懒得搭理他,轻轻地“嗯”了一声,继续擦着身上的雨水。

“别擦了,我送你回家,你得换身衣服,否则会感冒。”

“不用。”她躲过路惜晨伸过来拉她的手,也懒得擦了,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被浸湿了大半的衣服,拿起包绕过他就走。

也许是被她的没好气激到了,他拽住她的胳膊,有些不耐烦地说:“你又闹什么脾气?回家换衣服,别跟自己的身体过不去。”

“我说了不用。”她转头看他,恨恨地甩了甩手,却没能挣脱。

两人正僵持不下的时候,她听到身后有人叫她:“小然,怎么回事?”

她如获大赦,趁路惜晨不注意的时候猛地甩掉他缠在她胳膊上的手,迎了上去,问高翔:“刚才打你电话怎么不通?”

高翔看她身上湿了大半,也顾不上回答,皱起眉来略微责备地说:“你淋雨过来的?早说了等我去接你吧,你偏要自己过来。”他看了一眼不远处的路惜晨,神色有些疑惑,低声问她:“你们怎么了?他怎么也在这?”

“不知道。”

高翔还想再说什么,路惜晨已经走了过来,说:“你好,好久不见。”

“学弟,你真是贵人多忘事,上个月我们还在法庭见过。”高翔朝他微笑,“怎么今天会过来?来办事吗?”

“嗯,去十四楼。”路惜晨礼貌地笑了笑,然后转了眼看她,神色淡淡,那双深邃的眼睛里却带着十足的打量。

她没心思去研究他的目光,转头对高翔说:“我们走吧。”顾不上许多,迈开步子一个人先走了出去。

她头也不回地往前走,心里庆幸他没不死心地追上来,可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真是傻,他怎么可能追上来?

还好现在是夏天,雨停了之后太阳出来,她身上的衣服很快就干了。

吃饭的时候高翔问她跟路惜晨是怎么回事,她只淡淡说两人四年前就分手了,高翔也是识趣的,大概看得出她不愿多说,也没再追问什么,还开玩笑似的说了句:“你说你当初要是选了我该有多好。”

晚上的时候她才回到小区,边走边低头看着脚下斑驳的光影,突然隐隐感觉到有些不对,抬起头来,看见前方有个人正靠着车站着,被夜色笼罩的身形显得格外修长挺拔。

路惜晨的目光准确无误地扫了过来,她没办法再躲,无奈地叹了口气,一步一步往前走去。

她以为他有话要说才会等在这,可却只是看着她,始终一言不发,她实在没心情跟他玩这种比谁能沉默得更久的游戏,绕过一人一车继续往楼里走,没走几步便被他从身后抱住了。

她一惊,挣了几下却被他圈得更紧,他的呼吸就喷在她耳边,跟声音一样清晰:“你瘦了很多。”

瘦不瘦与他何干?她想,他们早就不是从前那样亲密的关系了,不管她是什么样子,都早已不需要他来操心了。

“放开我。”

“四年前我放开了你,你以为今时今日,我还会做那样愚蠢的决定吗?”他说,信誓旦旦,“我不相信你真的已经忘了我。”

她心里一紧,蓦然感受到一股痛流遍全身,说不出的难受,恨恨地去掰他的手,却怎么也掰不开,感觉全身的力气都在渐渐流失,无助得很:“路惜晨,你疯了么?我们早就回不去从前了……”

“既然回不去,那就让我们重新开始。”

重新开始?她觉得可笑,当初他用那样残忍的方式结束了他们这段关系,现在居然还好意思跟她说重新开始?

他轻描淡写的语气令她十分恼怒,抬起手肘往后一顶,他闷哼一声松了手,她赶紧退后几步,恶狠狠地丢下一句:“鬼才要跟你重新开始!”然后逃跑似的冲进了楼里。

路惜晨站在原地,看着她消失在夜色中的身影,唇边渐渐浮现出一抹淡淡的笑容,他拿出手机,按下一串号码:“表嫂,有件事想拜托你。”

第四十一章

如果不是亲身体会了一个多星期,曲清然怎么也想不到,路惜晨居然会是这样死缠烂打的人!明明她那天已经跟他说得很清楚了,他却好像失忆了一样,每天叫花店的人送花到艺术中心给她,总是十一朵,第一天是黄玫瑰,接着是白玫瑰、粉玫瑰、香槟玫瑰、红玫瑰……

第一次收到的时候,她还以为是花店的人送错,愣愣地接过花,有些不敢相信,前台的同事调侃她:“哟,好漂亮的玫瑰啊,男朋友送的吧?”

她尴尬地笑了笑,把花插在花瓶里,摆在前台上美化环境,刚刚弄好,收到路惜晨的短信:“收到花了吧?喜欢吗?”

毫不犹豫地删了短信,她把手机放回口袋里,没隔几秒又重新掏出来,回了一条信息给他:“以后别做这么幼稚的事情。”

她以为他会知趣不再送,谁知道第二天照旧有人送花来,连着七八天,每天都有,颜色不一样,却永远是十一朵。她记不清十一朵玫瑰的话语到底是“一心一意”还是“一生一世只爱你一个”了,可不管是哪一个,都显得那么滑稽可笑。他早就背叛了她,他们早就回归成了彼此的普通朋友,甚至连普通朋友都算不上,又何来“一心一意”、“一生一世”之说?

路惜晨坚持每天送花,她也懒得去计较,只当他没事找事干,收到的花不是摆在艺术中心里当摆设就是送给了同事,完全没放在心上。

周五的下午是艺术中心每周的例行会议,还没开始的时候,曲清然坐在椅子上百无聊赖地翻着一本杂志,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开始震动,她掏出来一看,是路惜晨的电话。这几天他几乎每天都会打,她不接电话他就给她发信息,总是一些很琐碎的事情,有时候甚至只是告诉她自己一整天都干了些什么。她气他无聊拿她当消遣,每次语气都很不友善,他却完全不介意,有时候逼得她发脾气了,他反倒笑得更欢。

她猜想他肯定没什么正经事要找她,懒得接,毫不客气地直接按了拒绝接听的键,把手机塞回口袋里,继续看杂志。

没过多久,坐在窗边的一个同事突然惊讶地说道:“诶,你们快来看,那男人是谁啊?长得可真够帅的!”

听到有帅哥,一群女人全迫不及待地跑到窗边去看,曲清然看得忍俊不禁,脑子里突然灵光一闪,难道是他?应该……不太可能吧。

她迈着迟疑的步子走到窗边,瞥见楼下那辆银色的奥迪A6L,感觉心都凉了半截,再往外探出点身子,看到正抱着花站在车头处、还微笑着冲她招手的路惜晨,简直连死的心都有了。

她没敢看周围同事的脸色,一阵风似的冲了下去,跑到楼下拉着他就往外走,直到走到那群八卦的女人看不到的地方才停下来,没好气地看着他:“路惜晨,你到底想干嘛?”

“这还不明白?”他笑,“我在追你,很正式、很认真地追求你。”他把花塞到她手里,是一束清新纯洁的白色香水百合,她最喜欢的花。

她低头看了看手里的花,又看看他,有些怔愣,缓了缓才开口:“别开玩笑了,你忘了吗?我们已经分手了。”

“又是这句话……”他的脸色沉了一点,唇边有一抹嘲讽般的浅笑,“你到底要提醒我多少次才够?我们是分手了,可谁说分手了就不能重新来过?”

“你觉得我们之间还能重新来过吗?”她看着他,那双眼睛似乎深邃幽黯更甚从前,当年她看不透,更不要说现在了。

“我说能就能。”

他的自以为是令她无可奈何,懒得再跟他多说什么,转身往回走,走到艺术中心楼下的时候,她转过身对他说:“谢谢你的花,不过以后别再送了,没用的。”

“下班了吗?一起吃饭吧。”他好像根本不在意她的冷淡,脸上依然带着笑,明显一副“你奈我何”的讨厌模样。

“不好意思,我今晚约了人了。”她眼光一转,看到正往这边走过来的高翔,微微一笑。

路惜晨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脸色顿时一黑,怪腔怪调地问她:“你什么时候跟他这么熟了?”

她白他一眼,没好气地说:“这跟你无关吧,路大律师。”

高翔已经走到她跟前,先看了看她,然后看向路惜晨,礼貌地笑着打招呼:“学弟,又见面了。”

路惜晨一双眼睛直盯着她,匆匆看了一眼高翔,随随便便“嗯”了一声。高翔却并不在意他的不客气,笑道:“怎么?你们今天有约了?”

“不是,”她急忙解释,“学长你先去里面等我吧,我等会还要上楼开会,估计还要半个小时才能散。”

“好吧,我去休息区等你。”高翔点点头,又看了路惜晨一眼,然后往艺术中心里走去。

路惜晨笔直地站在原地,看着她不说话,她被那浓郁的目光弄得浑身不自在,轻轻地叹了口气,说:“你走吧,别再来找我了,刚才你说的话,我就当没听过。”

“你拒绝我,是因为他?”他依然不死心。

“你觉得是,那就是吧。”

“别给我撒谎,你从来就不是个擅长撒谎的人。”他往前走了一步,逼近她,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似乎怕错过她脸上的任何一个表情。

她不自觉地揪紧了手里的花,迎上他的目光,觉得毫无底气,而且无力,只能强迫自己镇定:“不,我没有撒谎。现在不是四年前,没人可以回到从前,你我都一样。”

“我说过,既然回不去从前,那就让我们重新开始。”

“如果我说不呢?”她笑,“路惜晨,我已经不是以前的我了,不是你招招手我就会乖乖去你身边的。”

他深黑的眼底似乎闪过一丝痛楚,顿了顿,有些艰难地问她:“你真的不再愿意回到我身边了?哪怕我做再多的努力,你也不愿意了,是不是?”

她看着他沉郁的脸色,感觉心里的防线正在被一点一点地击垮,可仅有的理智在提醒她:狠下心来,别再跟他继续纠缠,不管他送再多的花、说再多的甜言蜜语,她都不能再被他打动。这个男人,不是她要得起的。

她咬了咬唇,一字一句地说:“是,我不愿意。”她没勇气看他,垂下眼去,他也不说话,气氛顿时沉寂下来,一分一秒都令她觉得压抑。

良久,跟前的人终于转过身去,她抬起眼来,看着他的车飞一般地冲了出去,感觉鼻头一阵发酸,死死地咬住嘴唇才没让眼泪落下来。

那天之后,路惜晨真的没再找过她,花店的人再也没来送过花,她也再没接到过他的电话和短信。这样的结果的确是她所希望的,可是她却抑制不住心底那股隐隐的失落,好不容易等来他的追求,却这样短暂,如昙花一现,转瞬即逝。

没过多久,姐姐打电话说帮她找到了一处不错的房子,要她去看看。她去看了以后,立马就喜欢上了。是一套位于十楼的小公寓,一室、一厅、一厨、一卫,还有一个采光很好的小阳台。就在离艺术中心不远的小区里,交通很方便,周围设施也很齐全。房东是姐姐一个同事的朋友,三十多岁的一个女人,几年前买了这套公寓,因为之前租住的人退租了,所以想找新房客。

因为是熟人,所以一切都谈得很顺利,租金也比她想象中便宜了一些,她满意得不得了,第二天就跟房东签了租房合同。

周末的时候,姐姐姐夫帮着她搬家,搬完了之后她一个人打扫卫生、收拾东西,忙了整整一个下午,累得大汗淋漓,总算把一切都搞定了。

隔了几天,唐玥和陶好静买了很多食材过来庆祝她乔迁新居,还送了她一盏很漂亮的床头灯。

晚上吃过饭后,她送她们出去,回到十楼的时候恰好看见她家对面的那扇门关上,门关得太快,她甚至都没看清是男是女。

也许哪天应该主动过去招呼一声,她想,毕竟这一层楼里只有两户,抬头不见低头见,搞好关系总是没错的。

星期六的晚上,曲清然正窝在沙发上抱着抱枕看电视,门外突然传来声响,刚开始还只是轻微的咳嗽声,到后来越来越大,还有“砰砰”的怪异声音。

小区里的保全系统很完善,应该不会是小偷,再说小偷也不可能弄出这么大的声响来。难道是住在对面的那个人?她犹豫再三,还是怯怯地走到门边,小心翼翼地打开门,拉开一点点,透过门缝望外看。只看了一眼,就惊呆了,居然是路惜晨!

他怎么会在这里?她简直百思不得其解,看到他从裤口袋里掏出一小串钥匙的时候才恍然大悟,住在她对面的人居然是他!

曲清然站在门边没敢出声,好在路惜晨也没转过身来,她刚准备悄悄关上门的时候,反应过来,察觉到有些不太对劲。

他头抵在门上,弄了好一阵子都没把门打开,钥匙跟门碰撞的声音在寂静的走廊里回荡,一声一声都那样古怪。

她犹豫了一会,还是走了过去,问他:“你怎么了?”

他转过身来,身子一晃,她下意识地扶住他,隔着单薄的衬衣,她明显感觉到他的体温有些不正常,又闻到一股刺鼻的酒味,霎时明白过来:“发烧了还去喝酒,你是不是疯了?”

路惜晨挣开她的手,淡淡扫了她一眼,继续去开门,却连钥匙都没拿稳,掉在了地上。她抢先一步捡起来,问了他是哪一把后开了门,扶着他进了屋。

他发着烧,看样子也有些喝高了,倒在床上的时候已经不省人事。她帮他脱了鞋,盖好被子,才转身走出一步又觉得不忍心,去浴室弄了条冷毛巾敷在他烫人的额头上。

她趴在床边,想等他睡熟一点再回家,谁知困意很快席卷,渐渐的有些睁不开眼,趴着趴着就睡着了。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她发现自己安安稳稳地躺在大床上,睁着朦胧的双眼看了看周围,没有人。

她掀开被子下床,刚准备走的时候瞥见自己的针织外套被扔在床的另一边,转过身去拿,却感觉到腰上被一双手臂缠住。

她一惊,还没来得及反抗,身后的人已经整个贴了上来,温柔地圈着她,温热的气息将她包围住,还有清香的味道渐渐飘散开来。

“喂!”她不满地抗议,“放开我!”

“不放。”路惜晨无视她的挣扎,温热的唇在她耳后敏感的肌肤上若有若无地摩擦,她不禁一颤,只觉得全身好像被过电一般酥麻难耐。

火气蹭蹭蹭的就上来了,她边打他的手边转过身去,却猝不及防地被他整个人压倒在床上。他穿着浴袍,头发上还有未干的水滴,一副神清气爽、心情很好的样子。她简直不敢相信,这人的复原能力也太好了点吧?昨晚还高烧不退,这才过了几个小时而已,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她想伸手去摸摸他的额头,却在看到他眼里促狭的笑意时才猛地反应过来,两人的距离太近,姿势太暧昧,如果不是她抵在胸前的双手阻挡住,恐怕他的整张脸都要贴上来了。

“你起来!”她霎时红了脸,气急败坏地去推他。

“既然不愿意,为什么留下来照顾我?”他笑,手指轻轻滑过她颈部的肌肤。

她别过脸去不看他,语气很不满:“早知道你这么快就能好,我才不会留下来!”

他俯下头来吻她的脖子,她惊得手脚并用地去推他,却听到他在她耳边警告:“别乱动,否则我可不敢保证不会干别的。”

她当然听得懂他的警告,又急又羞,却更加惧怕,只好乖乖地安分下来。

当他的唇滑到她唇上的时候,她几乎是战栗了,想推开他却怎么也使不上劲。他的吻还是像以前一样温柔如水,一点一点深入,他诱她张口,她犹豫,他便惩罚似的轻咬她的唇,她吃痛松了口,他便攻城掠地,令她节节败退。

吻越来越深入,越来越缠绵,她差一点就要沦陷在他的温柔之中,脑子里却猛然间浮现出一个画面,心底顿时感受到一阵尖锐的痛,用力推开了他。

她从床上坐起来,脸还有些发烫,声音却是十足的冰冷:“路惜晨,你够了。”

他毫不在意,依旧是笑,一副心满意足的样子,令她看了就气不打一处来。

她起身想走,却被他拉住:“一起吃早餐吧。”

“要吃你自己吃个够!”她奋力甩开他的手,拉开房门头也不回地冲了出去。

第四十二章

周五的晚上,曲清然跟唐玥约好了一起吃晚餐,两人约在一家韩国烧烤店,翻着菜单觉得什么都想吃,没节制地点了一桌东西,慢悠悠地吃,到最后都有点吃撑了。

也许是看出她情绪不太好,唐玥问她:“你最近是怎么了?好像有点不太开心?”

她放下手里的茶杯,轻轻地叹了口气,“有点烦。”

“因为路惜晨?”

“嗯,”她无奈地点了点头,“你知道哪里有房子要出租吗?”

“怎么,你这么快就打算搬?”唐玥疑惑地看着她。

“现在住的地方我很满意,其实我也不想搬,只是……”如果不是那个讨厌的男人住在她对面,天天有意无意地骚扰她,她根本不会动这个念头。

她住在那里快一个月了,每天进进出出都小心翼翼、提心吊胆的,生怕路惜晨突然从哪个地方蹦出来逮住她。

因为她的强烈抗议,他倒是没有再去艺术中心找过她,可却每天借着“近水楼台”的优势,名正言顺地闯入她的生活。他似乎把她的作息时间、日常安排弄得一清二楚,每天早上她出门的时候,对面的那扇门都会“刚刚好”打开,他甩着手上的钥匙,一脸笑容地问她要不要搭顺风车;晚上他回家比较晚,一般不会来打扰,但是偶尔会带回一些很精致的小点心给她当宵夜;他好像知道她的胃不太好,每天早上都会硬拉着她一起去吃早餐,有时候她要迟到了他也必定会为她买好三明治和牛奶;每天的午餐和晚餐时间,她都会准时收到他的短信,内容永远是:“吃饭了吗?”。

她觉得很混乱,弄不清楚他们之间现在究竟是什么关系。如果说是情侣,她根本没有承认过,如果说是普通朋友,他的一举一动又早已逾越了这个界线。

“你在逃避什么?”见她微微皱着眉头,唐玥笑了笑,“逃避不是解决问题的最好办法,这个你应该很清楚。”

“我知道,”她想起一些事情,顿时觉得既好笑又无奈,“从以前到现在,遇到事情我好像只会逃避……”

四年前,当她发现他的背叛,她毫不犹豫地选择了逃到国外,一逃就是四年。其实之后她冷静下来也有仔细地想过,自己当初的决定是不是太欠缺考虑了?她没有给他任何解释的机会,直接判了他死刑,这对于他来说,是不是也有点不公平?

“记得我以前跟你说过的话吗?你这个人,别人的事情都能很好地处理,可到了自己身上就全乱了。”唐玥说着,往她的杯子里倒了点茶,“更准确点说,是你只要遇到跟他有关的事情,就全乱了。”

怎么不是呢?她想,路惜晨就是她这辈子命中注定的克星,她的开朗乐观、无忧无虑、无所畏惧……所有她引以为傲的东西,在遇到他以后就全被搅乱了,她向来不赞成因为爱情而迷失自我,可偏偏碰上了他,不知不觉间打乱了她的整个人生。

“好烦啊……小玥,你帮帮我吧,我该怎么办才好?”

唐玥细细地看了她一眼,顿了顿,问道:“你还爱他吗?”

她没想到唐玥会问得这样直接,猛地愣在那,端着茶杯的手僵在半空中,隔了几秒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不知道……”

“如果不是还爱他,为什么要逃?”

为什么要逃?她这些日子以来也在不停地问自己,可却找不出一个最准确的答案。她以为自己早已心如止水,却没想到回国后见到他的第一秒,平静的心湖就再掀波澜。他这段时间的举动,她并不是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却一直假装不知道。

也许归根结底是因为她怕,怕跟他接触得越多,就越动摇,迟早有一天会在他面前丢盔弃甲、溃不成军。

可是,即使还有爱意又怎么样?他们之间的感情早就已经成了一地碎片,不管再怎么努力也好,始终不可能拼凑得像以前一样完好。

“我承认还忘不了他,可是我们不可能了,早在四年前决定分手的时候就不可能了。”她喝了一口茶,冷却后的茶味道更加苦涩,可也越来越淡,直至完全感觉不到。她知道自己对他的执念也如同这苦味一般,的确真实存在着,可迟早有一天会消失不见,只是需要一点点时间罢了。

一顿饭吃了很久,吃完后两人又去散步,等曲清然回到公寓的时候,已经快十二点了。

她站在家门前,刚拿出钥匙准备开门,身后传来声音:“去哪了?这么晚才回来。”

她心情郁结,懒得答话,直接开了门进去,转身的时候淡淡说了一句“晚安”就准备关门,谁知路惜晨几步冲了过来,一只手伸进门缝里阻止她关门的动作,她一惊,下意识地停了手,抬起眼来无力地看着他:“很晚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

路惜晨推开门走了进来,脸色有些不太好看,“你到底想躲我躲到什么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