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小时后她深刻地意识到材料科学有多么博大精深,比起材料科学的理论,电路图简直是美术课,汇编语言不过是数字和语言游戏。
这些把1微米认定为“大尺寸”的材料学家,才是最高深莫测的天才。
打开电脑,凌凌看见永远有多远在线,立刻问:“你学过材料科学基础吗?”
永远有多远:“看过一些。材料科学的入门基础,简单易懂。”
“简单易懂?”凌凌对他的崇敬之情连绵不绝,“你能不能告诉我:布拉菲还活着吗?”
永远有多远:“你很喜欢他吗?我只知道他1848年证实了7种晶系中共有14种点阵。”
1848?一百多年,尸骨已寒了。他终于安息了,她也终于放心了。
凌凌:“那我就放心了,我真怕他再弄出点什么可怕的理论折磨我。”
永远有多远:“布拉菲绝对不会了。但别的科学家,我不敢保证。”
她擦擦额头的冷汗,听这语气,她材料学研究生的前路漫漫无际啊!
这时,手机响了,她拿出手机,上面显示着:杨老师。她吓得猛然站起,战战兢兢地接通电话。
“杨老师,您好!找我有事吗?”她暗中祈祷千万别问她学习的事。
“我给你的专业课书看得怎么样了?能看懂吗?有没有什么问题?”
“看了一些。”她如实回答,“第一次接触材料方面的书,有点看不太懂。”
“哪里不懂?”
“嗯…很多地方…”
他说:“我刚好有时间,你来我办公室,我给你讲一讲。”
“呃,谢谢杨老师,那我现在过去。”
挂了电话,她禁不住对永远有多远抱怨:“唉!这到底是什么老师啊!”
永远有多远:“怎么了?”
凌凌:“经我总结,我得出一个定理:如果以杨岚航作为评价一个人是否正常的标准,那么这个世界就没有一个人是不正常的。”
永远有多远:“很精辟,能论证一下吗?”
她倒是想跟他长篇大论一番,可惜现在不是讨论评价标准的时候,凌凌恋恋不舍地打字:“他让我去他办公室,我要走了!等我回来再跟你好好论证。”
“好,我等你!”
她千般不舍地关了电脑,匆匆收拾了一下,直奔材料学院。拿着书走进杨岚航办公室时,他正在专注地写着报告,手指轻盈地在键盘上敲动,不但有节奏,打字速度比她这专业聊天的还要快。有才华的人果然与众不同,连打字都比别人有美感。
“坐!”他指了一下放在身边的椅子,等她坐稳后,问:“哪里不懂?”
她当然不敢翻到第一页,随便翻到书中间的一页,指了指公式:“这里。”
“布拉格方程?这个的确有点难理解。”
他拿了笔和纸,一边讲,一边画,说的什么她完全不理解。半小时后,她的思绪飘远,认真琢磨着布拉格和布拉菲会不会有什么亲戚关系。
“懂了吗?”
“懂了!”好学生第一条定理:不懂不要紧,关键要装懂!
“那你计算一下这个习题吧。”
“啊?”她快速扫了一遍文字,每个字都认识,就是不明白什么意思。
她怯怯地看向杨岚航,指指上面的文字,小声问:“杨老师,什么叫衍射条件?”
杨岚航微微蹙眉,问:“你知道晶面间距吗?”
她摇头。
他轻轻揉揉挺直的鼻梁:“晶格常数呢?”
她摇头。
他吸了口气,随手在纸上画了个立方体,线条很直,棱角分明:“你知不知道哪个平面是211?”
她咬咬嘴唇,认真地在立方体上画来画去,当她不确定地抬头,看见任何情况下都能维持着优雅的杨岚航在用力揉着额头,表情万分无奈。
她小声说:“杨老师,对不起!我回去一定认真学。”
他抬手指指桌子的另一侧:“从今天开始,你坐那边看书,哪里看不懂随时问我。”
什么叫从今天开始?难道他的意思是——从今后的每一天,她都要坐在他的办公室里学这些天书理论?
天啊!为什么杨岚航才二十九岁,而不是九十二岁?
这个世界最艰苦的学习环境莫过于老师办公室。从早八点到晚十点,不敢迟到,不敢早退,累了不能站起来活动,困了不能趴在桌上睡觉,甚至连走神都要记得按时把书翻到下一页,否则她一定会接收到杨岚航“深不可测”的眼神。
起初两天凌凌忍着打哈欠的生理反应与枯燥的文字奋战到底,熬到第三天,她再也不堪忍受,决定拼死和杨岚航不人道的教育方式奋战一下。所以她刻意选在某教授专心致志做事的时候没完没了地问他问题。很遗憾,奋战整整三天后,此法毫无效果,杨岚航的耐心简直到了无懈可击的地步。但她仍不死心,变本加厉,每隔十分钟骚扰他一次,每遇到一个陌生词汇,她都毫不客气地让忙于写报告的杨岚航详细地给她解释一番。
到了第十天,凌凌彻底被某教授的好脾气征服了。
若不是师生有别,不能冒犯,她真想问他一句:oh,mygod!我这个笨脑袋都气不死你!你是不是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