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找到路再回来拿。”光军拉了同伴一下,见他瞪着眼前的东西,都走不动路了,连拖带拽的把他拉出石室,边走边说:“如果困在里面,这些宝贝也不能当饭吃,当水喝,找到出路再来拿就是了。”他一直和高闯冒险,见过比这还多的宝贝,因此不至于连路也走不动,况且他有要救的人,所以找到出路的愿望更为强烈。
既然左边不通,就只好找右边,往这边走也是越走越明亮。这次光军仔细辩认了光线的颜色,确实是自然光,而不是珍宝的光芒。他们在地宫中耗费的时间不短,照理说天色应该亮了。(文'心'手'打'组'手'打'整'理)
七拐八拐的,前方的地面上出现了一丝阳光。光军差点兴奋得叫了起来,快步跑了过去,发现这是一个斜长的甬道,非常宽,有三丈多,坡度却非常缓,一直向上延长了很远,好像是一个阔大的、伸向地面的洞口,但因为天长日久,被沙子埋得只剩下一条缝了。
他刚才差点漏到陷阱里,此刻虽然兴奋,却小心的用撬棍敲打地面,幸好他谨慎的这么做了,因为那条宽宽的走道下,果然有一道石沟,大约有坡道地一半宽,非常深,下面全是不知如何形成地尖石,掉在里面肯定活不成了。
光军看着这石沟就后怕,他小心的绕过去,一边刨沙子,一边往外跑,当他艰难地、一步三滑地爬上斜坡,忍痛穿过一片沙棘,终于重回到了地面。
碧空万里下,大片的黄沙涌入眼帘,因为天才亮,温度不高,起伏的沙山,一望无垠的沙漠让人看来心旷神怡。光军从没想到重见天日的感觉如此之好,大喊一声,冲出了地面,同伴也随之出来。
在地宫中被囚禁的感觉一旦被释放了出来,心中的畅快无法形容,光军和同伴在沙地上兴奋的乱跑了一阵,一直跑到离洞口三箭之地才平静下来,记起要回到地宫中把高闯带出来。
“先回去吧,大哥有救了。”光军用力挥舞手臂,忽的感觉脚下一沉。如果是以前,他可能会惊惶失措的陷下去,但在这一年的生死磨练中,他早就不是以前的忠厚铁匠光军,而成长为了一名合格的军官,所以一感觉不好,立即就地一滚,迅速离开了脚下那片沙地。惊魂未定中,就听见同伴大喊大叫,抬头一看,就见他也陷在了沙中,沙子已经没到了他的腰部。
“别挣扎!”他大喊一声,也顾不得自身安危,一路连滚带爬地跑到离同伴不远的地方,脚下拣有沙棘的地方跑,离同伴差不远的时候就扑倒在地,把手中的撬棍递到他手上,死拉活拉的把他拉上来。
迅速离开那片危险的平地,跑到离洞口很近的小沙丘上,惊魂初定后一合计,觉得这可能是一片流沙地,以前在霍尔木兹集市上逛的时候听人说过,如果掉入流沙,没人救援的话就死定了。他们不是沙漠中人,没有经验,但感觉这片流沙地应该不小,觉定还是大约探一下,免得高闯出来的时候误入。
两人保持着一段距离,互相照应着,慢慢又回到那片流沙之地去。
他们很小心,三箭之地的距离直走到太阳高升,折腾了半天也没探明这片流沙之地有多大,只知道它的边缘就在洞口以北三箭之地远,刚才他们运气好,没有进入流沙地很远,不然很可能死在这里了。
眼看时间差不多了,他们不敢耽误,顺原路回到地宫,看到留守的三名士兵正在焦急的等着他们,差点又派个人下去找。听光军说了外面的情况,五个人围在洞口研究怎么才能把高闯安全吊下去,谁也没注意到,一直好像昏迷不醒的高闯慢慢坐了起来。
刚才那番剧烈的挣扎,已经使捆住高闯手脚的绳子松了,此时用力一扭,绳索就掉了下来,重获自由的他像一个幽灵,这样高大的身材,这样遍体鳞伤,走起路来却没有一点声响,无声无息的。他的脸上再没有一丝原有的表情,而是阴沉沉的,嘴角噙着一点冷笑,就这么走到几个趴在洞口士兵身后,弯身捡起那根被丢到一边的撬棍,一样没发出一点声响。
举起来,没人注意,五颗脑袋还是凑在一起急切的商量着什么。这样一棍下去,五颗脑袋会一起碎了,白色的脑浆、红色的血液、骨头断裂的咔咔声,惨叫声会一起来,多么美好啊!
“高闯”只觉得那场景非常顺心,可他就是举着橇棍砸不下来,整颗心都被黑暗充斥着,但唯有一个角落有一丝光明顽强的不去。他是谁?要干什么?眼前的人又是谁?为什么脑子里充满憎恨,想杀这些人而后快,心里却犹豫不定呢。
什么也记不清了,恍惚中只记得身体内有两个人在打架,一个陌生的渐渐占据了他的身体,那个熟悉的被压得抬不起头,只剩下一点光亮,强烈的感觉要救一个人,强烈的想念着一个人,却又记不起来,闹得他浑身撕裂般的疼痛,可又喊不出来。一股说不清的强大力量浸入了四肢百骸,可却让他痛苦万分,无法自控。
打下去!不能!打下去!不能!打下去!不能!
两个声音搅扰着他,让他无法决断,可是其中一个声音太强大了,渐渐控制了他的动作,他卯足了力气,对准那五颗脑袋。
“救了大哥后,我们怎么要救容书记官呢?”
容书记官?!这四个字像一把刀一样刺入了高闯的心房,剧烈的疼痛迅速扩展到全身的每一个毛孔,像一股狂风瞬间吹散了他心里所有的阴霾。
第五卷 中东篇之沙漠奇迹 第二十一章 驱逐成功
啊——
高闯想说话,却无法控制声带,只大叫了一声。同时,他的大脑命令他的胳膊往下砸,可他的心却拼命阻止着。
容书记官、花想容,这名字在他内心深处太深刻了,所以当这几个字进入他的耳朵里时,犹如醍醐灌顶一样,他已经被压得渐渐涣散的灵识一瞬间又聚集了起来,记起了一切。他爱她,他要救她,绝不能让她落到马贼的手里!
那邪灵的意识进入他的身体后,就和他本身的意识一起争夺他身体的控制权。他自认是个意志超级顽强的人,但那邪灵太强大,他无法战胜,于是他被压制得越来越弱小和微弱,只剩下一点点如星的光明藏在心底最深处。
那是他一种强烈的愿望,可是他记不清了,只知道如果忘记,结果就是灾难性的,他甚至忘记了自己是谁,但却仍然记得有一件事必须要做。
直到那几个字传入耳鼓之前,他几乎就要被完全占据和毁灭。
他一声大叫,把那五个专心研究洞口的士兵都惊动了,大家见他如凶神一样站在身后,手举铁棍,眼珠血红,身体不停颤抖,好像在巨大的压力下挣扎。
未等他们反应,铁棍已经落下,不过在距他们头顶处不到三寸突然转向,砸向了附近的墙壁。几乎是能刺破人耳鼓的巨响,墙上脱落一片,坚硬的铁棍生生断成两截,而行凶者虎口撕裂,手指松开,两截铁棍忽的飞出了很远,落地后的回音颤响个不止。
“快——压——住——我!”高闯艰难的一个字一个字的喊出。
士兵们这才回过神来,从各个不同的角度窜出,把高闯按在地上。
五个人。加上高闯自己,拼了命一同对抗着那个侏儒邪灵,才勉强成为对峙之势。那邪灵在惊怒之下更加疯狂的进攻,高闯只觉得全身的每一个细胞都被一分为二,身体承受着无法形容又无穷无尽的痛楚,照这样下去,他早晚疼昏过去,意识会被全部吞没,身体也会被完全控制。
那时候,他就不再是他。而是被邪灵侵占的行尸走肉,会杀掉所见到的一切人类。会毁掉大明的船队,会在霍尔木兹掀起腥风血雨。
“权章!权——章!”他断断续续地说,每说一个字都感觉无比艰难。邪灵的意识侵入他的大脑,两种意识融合,他知道要如何消灭邪灵,虽然那很凶险。虽然那可能同时要了他的命,可他却不得不冒险,因为这是唯一的办法。
光军见高闯的脸痛苦地扭曲着,心里又急又痛,根本不知道该如何是好,高闯的话重复了五、六遍才意识到是怎么回事,想起棺材中那个带着细长柄的印章来。高闯拿到那权章后就随手别在了后腰上,现在他说要权章,光军虽然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却还是照做。
不过是把高闯翻个身罢了。可五个力气颇大的水兵却费了很大的力气,而高闯体内的外来意识当然明白他在干什么,狂怒中带着惊慌的想阻止。一灵和六人的扭斗中,只听到咔地一声响,高闯的腕骨被生生掰断了。
不过外伤的疼痛不但没有加速高闯的屈服。反而意外的刺激了他的自身意识,他借此心神大震的机会猛然发力,在邪灵入体后第一次反攻,把体内一团冰凉直逼到左腹胃脾下的位置,“刺穿——这里!刺穿!他在这儿,宰了他!”
他腕骨断了。按着他手臂的士兵惊慌之下松开了手。这让他可以抬手,勉强按了一下要光军他们刺入的位置。在他有限的医学知识中。只知道那个地方似乎没有脏器,虽然还会造成腹腔出血,但这样他活命的机会会大一些。
说完这句话,他再不能言语,全身的力量都用来压制那个外来意识,不让他窜到自己的身体别处,只希望光军不要刺错地方。
光军惊呆地看着高闯。
大哥不是要自杀吧?为什么要让他杀掉他?不对,大哥说是要杀死那恶鬼,可是在大哥的肚子上来一下,他不是也会死吗?他难道要和那上了他身地恶鬼同归于尽,这不成!
光军迟疑地看着高闯,见他双目怒睁,显然是骂他像女人般犹豫。这让他突然生出一股决心,决定按高闯说的做。这附身恶鬼如果不除去,大哥照样活不了,左右是个死,不如搏一下。如果大哥真为此而死,最多他救出小弓和容书记官后拿命陪给大哥就是了。
这么想着,他看看手中的权章,那权章的柄虽然有尺来长,却足可以穿透高闯的身体了,只是前头很钝,不容易刺入。他有点不知所措地看了一眼高闯,见他脸色迅速变幻着,一会儿红得像染了血,一会灰白得像死人,知道他坚持不了太久了,焦急之下,双手不禁使劲拉扯权章,没想到手下一滑,唰地从权章的柄后又拉出一截来。
原来这权章的柄有两截,一截隐藏在另一截之中。而这隐藏的一截的前端是包了金的尖头,上面似乎还刻了些文字。
就是它了,这样就可以轻易刺穿那个强如高山的身体了。
光军咬着牙举起了权章。刺错倒是不会,因为扭打中,高闯的衣服撕裂了,左上腹部有一个黑球在不断的拱动,想来必是那恶鬼所化。可是高闯对这恶鬼的控制越来越微弱,身体摆动不止,很容易就会刺歪,那样说不定会扎到高闯的心脏上,直接要了他的命!
光军哆嗦了,不敢下手。
“快点!”那个年纪稍大的士兵大喊。
光军正处在紧张的边缘,这喊叫声刺激了他。他没有任何思考,就像被雷击了一样举着权章就刺,不偏不倚的刺在那个黑球上。
一声惊天动地的嘶吼,不像是人类发出的,是混合着高闯的痛呼和一种地狱里来的声音,同时一股无法形容的大力把四个仍然按着高闯的士兵和光军一起掀飞。地上的高闯痛苦的扭动挣扎着,而那柄权章死死插在他的上腹部,印章上的符咒像融化了一样,血一般顺着权章的长柄流了下来,真进入他的腹部。
五个人都吓呆了,也不敢过去按住高闯,生怕对他有伤害,只难任由他一个人和这普通人无法承受的痛苦与折腾搏斗,每一秒都如一个世纪般的长,直到那权章嗖的一下弹了出来,远远落入那堆金子中,本来坚硬无比的青铜样的东西,居然碎成无数断,散落了一地。
血,也喷了出来。
几个人急忙上前,把随身带的金创药全掏出来,尽数抹在高闯的伤口之上,这才能止住了血。再看高闯,眼睛半睁半闭,铁一样的汉子,上次在锡兰中箭都没有被打跨,此刻却像是还剩一口气般虚弱。
光军张了张嘴想问话,却没有说出来,他甚至不知道这奄奄一息的男人还是不是他的大哥,那个军功无数,从来不曾向任何事情低头的大哥。
“他妈的要了我半条命!”半晌,高闯吐出一句话,虽然含糊不清,却足以让光军等人开心的了。
“快把高大人抬到太阳底下晒晒。”一个士兵说。
“他都这样了,再晒?再晒非要归天不可。”另一个士兵说。
啪的一声,那个年纪稍大的士兵拍了说话士兵的后脑一下,“大坟地里的,你说什么丧气话。高大人让我们抬他到太阳底下,是要对付恶鬼,现在那混账东西灭都灭了,还晒个什么劲。不过我们还是要尽快出去,看高大人这个样子,还要尽早医治为好。”
大家一听都表示同意,于是光军先固定了一下高闯的断腕,然后喂他喝了点水,虽然他喝一口就要吐出混了血的半口水出来,好歹也进了一点水,虽然迷迷糊糊的,但碰到伤处时会蹙紧眉头。谁说疼痛是一无可取的事情,这至少证明伤者还活着。
因为事先研究得仔细,光军也探过路了,所以他们很顺利的把高闯和那个昏迷不醒的伤兵带到了地面上。而当他们重回地面,大家都很兴奋,但一想到还要救两个女人和仍在神庙中的三个弟兄,又有点忧愁。
“我有办法。”高闯虚弱地说。
尽管他被极其小心的背着,但由震动而来的疼痛和心底强烈的救人愿望,还是让他清醒了过来。他知道他不能倒下,不然不仅群龙无首,救花想容只怕也要有困难。
“大哥,你还是好好歇着,别劳神。”光军担心地说,眼看着这个好像永远不会输的男人,才一夜的时光就憔悴下来,眼窝深陷,嘴唇干裂,脸白得像透明。
高闯摇了摇头,挣扎着在一名士兵的搀扶下坐了起来,左右看了看道,“看方位,鲁图如果要进入亡灵之地必会经过这里,既然这儿没动静,就证明这帮马贼好像还没来。现在你们中要有一个人去发信号,阿斯会派人来和信号兵接应。如果鲁图这马贼头子深入了沙漠,就找他们弄几匹马来,我们追上去。如果鲁图已经被逼向这里,那么先传话给他们,我们同意用宝物和水来交换人质,但是人质不能伤一根寒毛,否则我大明必将这片沙漠中所有的活物杀个片甲不留。告诉阿斯,千万不能让他们进入密林,否则人脸猴会咬死我们的人质的。”
第五卷 中东篇之沙漠奇迹 第二十二章 交换人质
大家想了一下,都觉得他说得对,再说他虽然虚弱,毕竟是这一行人的最高指挥者,所以说出的话就是命令,做为属下必须执行。
几个人又仔细商订了行动的细节,细致到任何可能发生的意外,然后派那名老兵带另一名士兵去当信号兵了,其余还算健康无伤的三个人则在光军的带领下,重回到沙洞中,搬出一些财宝,就是那些金船里的,而高闯就和那名昏迷不醒的伤兵一起躺在沙丘的阴影里,躲避着烈日的照射。
这个时候,他才感觉到疼,零碎又剧烈的疼痛,伸手摸了一下,腹部没有僵硬鼓涨的感觉,证明即使有内出血也不是很严重,也证明如果他生命力顽强,也许是不会死的。而他,绝不能死,至少在救出花想容前不能死。
从某种程度上说,是他把带到了六百年前的世界,所以他有义务把她带回去,况且他现在还爱上了她。他从没爱过一个女人,可现在他却很确定——他关心她,睡觉的时候想她在身边,她睡的时候想在一边看着,想一起去探险、去征服,他死的时候,想让她成为自己眼中的最后形象。
天气很热,可他却浑身冷汗,把衣服都浸湿了,再这么下去,他非要脱水不可,再看旁边的伤兵,身上的伤口翻卷着恶心的烂边,似乎连气息也没了,也不知道既使回船,还救不救的回来。他试图探探伤兵的鼻息,可是一伸手,腹部就撕裂般的疼,但这比刚才他被邪灵附身时感觉好很多了,今天他在这地宫里算是死过一次。
人往往在生死关头才明白自己的心,记挂着最重要的事,现在于他而言就是救出花想容。所以他不能虚弱,必须要站起来,自己救回自己的女人。
想到这儿,他干脆闭上眼睛睡了一觉。他失血过多,疲惫异常,所以很快的入睡了,睡梦中他一直耳鸣,好像那个邪灵没有离开似地,可他又分明感觉它离开了,虽然光军最终没狠下心扎他个透心凉。但那邪灵确实是被消灭了。
感觉有人摇动他,他几乎立即做出了很激烈的反应。幸好有一双友善的手按住了他:“大哥是我,你看这样摆东西,可以吗?”
高闯睁开眼,随后迅速又闭上了。这些金银财宝在阳光的照射下,散发着耀目的光芒,刺得人无法直视。就是这东西动人的心哪。可是此刻他却对自己一向追求的金钱毫无感觉,他发现自己似乎更喜欢那个征服、搜寻的过程。还有,花想容。
眯着眼睛看了看,发现光军还挺会摆的,所有的宝贝都在他们选好的地点后侧,即不远也不近,想要拿到宝贝,就要向前一步,到时候——
正要夸两句,一名信号兵回来了。说阿斯带队和鲁图这伙马贼在两天中打了好几架,鲁图没想到明军能追到他们,正要到有水脉的地方去,结果被阿斯从后面抄上去,切断了他们与水脉的联系。马贼们想往回冲。重回霍尔姆兹,又让阿斯埋伏的伏兵打了一家伙,人损失了一半,在沙漠中转悠了两天,渐渐被阿斯的人围了起来,现在困得死死的。
“我们的人员伤亡如何?”高闯问。
“没人战死。但是受重伤的不少。这伙马贼凶着呢。但阿斯觉得这是沙漠中人的事,所以他的人一直冲在最前面。”士兵说。“听来的人说,本来两边人数差不多,但打一场,鲁图的人少一部分,现在已经没多少了,不过因为顾忌人质,阿斯只是围着他们而没有打。”
高闯点点头,虽然不喜欢阿斯和花想容的亲近关系,但不得不承认,阿斯是个打仗的好手,而且讲意气,有尊严,是条汉子。
“把咱们的计划告诉阿斯了吗?”他再问。
那士兵点点头,“来人说,高大人的计策非常好,因为阿斯也在发愁,就这么围着也不是个办法,主要怕人质受不了,而且这几天不断有人向他们窥探,大约鲁图是想谈判的。来人还说,他们至少还能拖个一天,如果这个计划可行,让我们做好准备。我是先回来一趟报个信,李哥在原地等着联络呢。”李哥是指那名老兵。
这名士兵口齿伶俐,所以说得也清楚,而既然那边的确切消息还没有来,他们也只有等待。晚上的时候,那名老兵也回来了,带来了阿斯的决定和六匹马,还有憔悴得像大病一场的译官马欢。
“阿斯说,已经和鲁图谈妥,明天傍晚日落时分鲁图一伙儿就会到,马贼们大概想交换了人质后趁夜逃走,没人比他们更熟悉这片沙漠。”马欢道:“鲁图要求阿斯不能跟进三箭之地内,否则就要杀人质。所以阿斯说,他只能在外面围,高大人告诉他的地方,他也知道了,只要解救出人质,这伙马贼一个也跑不了。他说这片沙漠保护这些马贼生存了很久,也纵容了他们的罪恶,所以这回就让马贼们把生命还给这片沙漠吧。”
高闯边听边点头,脑子里把自己想好地计策又过了一遍。再看那六匹马,都驼了不少东西,忙问:“那都是什么?”
马欢恭敬地回答道:“是阿斯让拿来和鲁图交换人质的东西,纵然咱们不是要真交换,样子还是要摆的。”他边说边看看堆在一边的金银财宝,没想到高闯早有准备。事实上沙漠地宫中有宝贝的事,高闯也没让信号兵告诉阿斯,所以阿斯才会让人送东西来。
等光军他们卸了马鞍上的东西一看,倒有一多半是水囊,另外一少半是他们从船上带来的东西。郑和想得周到,大概料到也许会以财物交换人质,所以备马时带了一点,为了防止马匹负重太大而无法快速追赶马贼,带的全是又轻薄又贵重的丝绸制品——有锦绣龙衣、麒麟衣、金镶玉带、锦绮纱罗、浑金花纹绮这些华丽至极,在现代都无法仿制的玩意儿。
“阿斯说,在沙漠上生存的人,水是比生命还要重要的东西。”当高闯疑惑地看着那些水囊时,马欢没等人问就解释道:“可是高大人,您的伤——”高闯也没让信号兵把自己的伤情告诉阿斯,所以马欢赶到后才看到高闯受了重伤,不禁有些担心。
“不碍事。”高闯一笑,“阿斯安排的时间很好,他在那边马贼周旋。我们这边就可以提早准备了。”他看了看一个包袱中的几套军服,心里赞叹阿斯想得周到。
要引鲁图上钩。就不能让他发觉明军给他制造了陷阱,也就是说高闯他们必须装作是提前一点时间到达的约定地点,而不是早就埋伏了。而高闯等人在地宫中战斗撕杀了许久,身上的军服早就破烂不堪,会很容易被鲁图怀疑和戒备,到时候人质就会不安全。
他们下船得匆忙。哪有时间准备备用军服,这几件衣服上到处是细沙,还泛着汗臭的味道,一看就知道是从士兵身上扒下来的,可怜那几个士兵要为大局而裸体了。想到这儿,他不禁微笑,其他人看到他的脸色,忽然觉得明天交换人质的事一定非常顺利,不禁信心十足。
又互相交换了一下情况,高闯吩咐几名士兵绕到绿洲的前面去。砍些树木回来,相信只要不深入矮树丛,就不会受到人脸猴的攻击。之后砍下树枝和树叶做陷阱,树干做成抽板,并给自己做了根趁手的棍子。
当士兵们忙活这一切的时候。他安心的养精蓄锐,虽然他的伤很重,但恢复一下,应付明天的关键一仗还是可以的。话说,现在他也觉得自己的生命力顽强,有着比狗还好的恢复力。不然以这么重的伤,不死也会半残,哪还有精力管东管西。
时间就这么不停顿的走着。备受煎熬的一夜和半个白天慢慢过去,沙漠的黄昏到来了。因为这两天天气不错,一望无际的沙地如静止的海浪一样连绵起伏,在如血夕阳的照射下金色灿然,使那些摆放的珍珠玛瑙都失去了颜色。
高闯和光军站在沙地上,相距有五米的距离。
光军把佩刀别在腰后,这么热的天紧张得脸孔发白,倒是站在他身前不远的马欢神色镇静,手里拿着昨晚赶制的粗糙盾牌,等着在两方交换人质时当翻译。
也难怪光军,不是他一个军人比不上一个文弱书生镇静,所谓关心则乱,如果人质是自己的老婆,自己还挺爱的,换了谁也镇静不了。
就像高闯,虽然看着好像是悠哉游哉的站在那儿,懒洋洋地倚着根木棍,衣服和头发整整齐齐,脸上有点不耐烦,有点傲慢,整个就是一个懒骨头被赶鸭子上架似的、派来执行任务的样子,实际上,如果不倚着那根木棍他就站不住,如果不摆出那幅表情,他就无法掩饰身体上的痛楚。
距离他差点被扎个透心凉,总共也不到四十八小时,就算他是铁打的汉子,能熬到这个程度已经实属不易了。
“大哥,不如让李哥来帮你吧!”光军有点担心,悄声问,实际上马贼还没来,根本听不到他的话。
“不用,他有更重要的事情。”高闯道:“我自己的女人我自己救,让谁代劳我也不放心。”他说着看看地面,那名老兵和一名士兵,带着那名伤兵重回地宫了,除了高闯等三人外,另外两名士兵站在他们身后,而浮沙下不到一寸的地方,是简陋但却实用的盾牌。
鲁图前来交换人质的时候,阿斯只能跟在他们身后的三箭之地,所以这场交易,实际上是他们几个人面对上百凶残的马贼,他们必须要交换人质成功,之后要全力防守,等阿斯听到信号,带兵追击过来,把这些马贼全歼。
“可是大哥——你的伤——”光军还是有放心。
高闯骄傲的一笑:“放心,容书记官才多重,我抱得动。再说,你大哥这番拼命,让她看到才能获得芳心哪!”他开了句玩笑,缓解一下腹部的疼痛,才要再说点什么,就见前方的地平线上升起了一条黑线。虽然还看不太清,但他血管内的血开始沸腾,心也揪了起来,知道那必是鲁图一伙儿。
光军不久后也发现了,紧张得不知所措,高闯的眼睛盯着远处,嘴里对他说:“相信我,鲁图比我们还要紧张,所以你一会儿照我说的做就行,只要能镇定些。一定会成功的。”
眼见着鲁图一伙儿越来越近,才发现他们走得也不快。想必他们一方面被阿斯打得人困马乏,一方面水也一滴不剩了,这百来号人已经完全蹲在了地狱的门口。可是越是如此,他们越是危险,否则以鲁图纵横沙漠这么多年的凶悍残忍的性子,怎么能轻易妥协。打算以人质交换无比珍贵的水呢。
想必鲁图的心中是会后悔招惹了明军的,好多匪徒最后的覆灭都是因为狂妄无边,认识不到哪些东西是绝对不能碰的,以至于最后遭到了灭顶之灾,而对于鲁图而言,他必会提防戒备明军,关键时刻可能铤而走险,来一招鱼死网破。
一匹马当先跑了过来,马上的男子一脸大胡子,油赤麻花的。看来疲惫之极,跑到高闯等人的面前不到十米处停下,喊了一串阿拉伯话。当地的话,高闯曾经听花想容说过,感觉软软地特别好听。怎么从这个人嘴里说出来却感觉那么可憎呢。
“他说要我们交出水来。”马欢翻译道。
“他们倒不吃亏,凭什么上来就要水?”高闯翻了翻眼睛,对光军一挥手,“让他回去告诉鲁图,他没有水就死了,我没有人质还能活。让他给我放聪明点。不过两国交兵。不斩来使,给他点水。让他尝尝活着是什么滋味。”他硬撑着说着大话,其实心里像打鼓一样。鲁图没有水就活不成,但花想容对他而言也是损失不起的。
光军闻言把早准备好的竹筒扔过去,那人知道是水,激动得差点落马,打开竹筒一饮而尽。其实高闯只在竹筒中放了一点水,但这个人却好像喝到甘露一样,看来幸福得就要哭了,喝光水后还抖了半天,连最后一个水滴也滴落到嘴里。
“告诉鲁图,把人质押来让我看看,假如还活得好好的,那么我们就可以进行下一步交易了,否则刀兵上见,我们大明有本事让你们这些油耗子死得连东西南北也找不到。”高闯态度强硬地说。
那人喝了点水,虽然不能解除真正的饥渴,但已经被那种生死一线的滋味征服,听了马欢的翻译急忙策马跑了回去。
高闯有点心焦,看着对面黑压压的一片人,却始终找不到花想容的身影。其实他们距离还远,除非他会飞,不然就一定要耐心等待不可,好不容易等那个人再度回来,又听鲁图耍花样说要一个人质一个人质的交换。
“他不要水就请便吧!一个一个人质的换,亏他想得出!他拿到交换一个人质的水和财宝,算计着自己能熬一阵小命的时候跑了怎么办?老子救人救一半,这不是耽误老子升官发财吗?回头再受点军法,不如干脆不救,我也好在上司面前说话。所以,要不给老子痛痛快快的,要不干脆别换,别像个娘儿们一样不上不下的。”高闯假装大怒,实际上是大急,知道他做的决定会影响着花想容和小弓的生命,所以吐出的每一个字都很艰难。他心里明白,他和鲁图全是外强中干,就看谁先绷不住了,事实上他就快绷不住了,只期望鲁图对水和财宝的渴望使他更早屈服。
那个人眼巴巴地看着高闯,高闯却不再可怜他,一滴水也没给。这些喝人血的家伙,今天一定会受到报应,同情敌人就是杀害自己。好在那个人回去不久,又再度回来,同时那些马贼开始向他们这边慢慢移动,不用说,鲁图率先绷不住了。
阿斯说得对,对沙漠上的人而言,水比一切都珍贵,甚至可以用生命冒险。
他瞪大眼睛看着马贼的队伍,看他们渐行渐近,近到双方可以彼此看清面貌,近到高闯可以看清其中有一匹马上坐着两个人,穿着明军的衣服,正是小弓和花想容。
他感觉胸口一热,好像全身的力量和血液全灌注到了心脏里。自从她被绑架,他心里就一直想她,只是他从来不知道,见不到的时候想,见到她的一瞬间,那想念才是最强烈的。
他忍不住往前走了一步,腹部的剧痛提醒他不能激动,于是他只能强抑着自己的心绪,眼睁睁看她萎靡憔悴的坐在马上摇摇欲坠,却不能抱她在怀里,好好安慰。
“鲁图说要我们离开水囊和宝物,即后十丈,把马赶开,然后他们会押人质过来,拿走东西后会把人质留下。”马欢翻译道。
“门都没有,这是第二回拿我当傻子,事不过三,如果再提无理要求就别交换了。”高闯心里直哆嗦,但嘴上把话说得很硬,不过考虑到不能激怒鲁图,真逼他来个鱼死网破,决定给他们一点甜头,反正他们事先的准备,是鲁图绝想不到的。鲁图渴望水和财富,相信这边堆得满满的水袋他都看见了,也相信他宁愿渴死也绝不敢进入绿洲,所以他得到这点甜头后,一定会答应的。
“但是我们可以把武器全扔掉,双后背在脑后,以表明我们不会攻击。”高闯道:“他们过来的人也不能超过我们,并且把两名人质一起送过来。”
这一次,鲁图同意了,看不到水和财富就罢了,这边的金光和水气都让他感受危险的感官麻木了。
第五卷 中东篇之沙漠奇迹 第二十三章 重见
除了马欢,高闯等四人分左右站好,一边两个,中间的间隔缩为了三米,双手抱在头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