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眉搓了搓手,笑道:“既然她睡着了还没醒,不如我再好好瞧瞧她的身材…”
“你想怎么瞧?”
“把她的裙子脱了,看她屁股大不大,将来能不能生养…”
画眉说完便怪笑着掀开了被子。
陈莺儿情知再也不能装了,否则真会被她们剥得光溜溜的,以后还怎么见人?
细细一声嘤咛,陈莺儿“幽幽”醒转过来,睁着眼睛茫然的打量床榻上方,然后弱弱的道:“呀…这里,这里是哪里?”
画眉眨眨眼,笑道:“你醒了?”
陈莺儿一见画眉巧笑嫣然的模样,心中不由想起当年萧凡离开陈家的那一幕,那时的画眉怯怯的躲在萧凡的身后,而她却丧失了理智,疯狂的指责萧凡的薄情寡义,时隔数年,风水轮转,如今的画眉已是高高在上的郡主,萧家的大妇,举手投足充满了华贵雍容的气度,年纪虽幼,可她五官很精致,眉眼之间散发出的淡淡妩媚风情,如同画里走出来的人儿似的,——这还是当年那个骨瘦如柴,神情怯懦的小乞女吗?
陈莺儿暗叹一声,当年的种种情景一一闪过脑海,对画眉更觉惭愧无地,心中愈发惶恐不安,画眉会记恨我吗?她会拒绝我进萧家的门吗?
来时给自己鼓足了勇气,可是见到画眉的那一刹,陈莺儿的所有勇气仿佛都泄掉了似的,心头如小鹿乱撞一般,惶然跳个不停。
怀着各种复杂的情绪,陈莺儿挣扎着起身下床,略整了整发鬓,便盈盈朝画眉拜倒,颤声道:“民女陈莺儿,见过郡主…姐姐。”
画眉闻言一楞,接着大大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将萧凡平日冒坏水儿的模样学了个十足。
“郡主姐姐?这是个什么说法?”画眉眉毛一挑,轻笑道。
陈莺儿垂睑细声道:“叫郡主是民女敬您的身份,叫姐姐是…是因为…他。”
“他?他是谁呀?”画眉嘻嘻笑道。
陈莺儿俏脸唰的一下又红了。
一旁的江都帮忙打着圆场:“莺儿这几年劳心劳力,为相公分忧解难,是相公的得力臂膀,相公诸多事宜皆赖陈家商号暗中斡旋,对莺儿很是看重,妹妹你可别吓坏人家了。”
陈莺儿急忙摇头道:“郡主过誉了,民女不过是略尽绵薄而已,萧大人手握重权,麾下锦衣卫遍布天下,纵有忧难亦只需萧大人一言决之,民女只是锦上添花,何敢言功?”
江都若有深意的笑道:“都是自家人,不必说客套话,这几年你为相公出了多少力,我们都看在眼里的。”
自家人?陈莺儿心中一阵惊喜,然后带着几分惶恐的抬头瞧着画眉。
画眉似笑非笑的盯着她,眼中神采流转,任谁也看不懂她的想法。
陈莺儿和江都互相吹捧了几句,越说声音越小,最后终于沉默下来,二人都望向画眉,眼巴巴的等着画眉开口。
画眉年纪虽小,可大家都知道她当年与相公一起吃过苦,一起受过罪,又是第一个进萧家门的女子,以传统礼教的角度来说,画眉便是理所当然的萧家大妇,萧家内院的大小事宜都必须得她点头才算数,哪怕江都也是郡主的身份,平日里对画眉亦颇为恭敬礼让,陈莺儿能不能进萧家的门,还只能看画眉乐不乐意,她若说个不字,陈莺儿进萧家的心愿算是彻底黄了。
沉默的气氛中,陈莺儿和江都皆带着几分乞求的瞧着画眉,眼巴巴的等着画眉开口表态。
画眉灵动的大眼珠子骨碌一转,接着幽幽叹了口气:“家里没有多余的空房了啊…”
陈莺儿闻言一颗心顿时沉入了谷底。
早该知道,哪个女人愿意与别人分享自己的丈夫?再说当年的种种恩怨仿若昨日,曾经的敌对并非过眼云烟,画眉若不能释怀,自己怎么可能进萧家的门?
豆大的泪珠儿不受控制的滑落脸庞,陈莺儿哽咽道:“民女明白了…”
画眉眨着眼好奇道:“你明白什么了?”
“民女不该妄想的…”
画眉眼睛盯着陈莺儿,沉默半晌,忽然道:“你家是商户?”
陈莺儿眼泪愈发不可收拾:“是,民女身份低贱,竟妄想高攀朝堂显赫,钦命侯爵,委实可笑至极…”
画眉莫名其妙的转头瞧着江都,道:“她在说什么?我怎么一句都听不懂?”
江都苦笑道:“妹妹你到底是什么意思,我也很不懂…”
“我的意思是…家里没有多余的空房,所以需要银子再盖几间屋子,这意思很难懂吗?”画眉睁大了眼睛,无辜的望着江都。
“啊?”二女一齐楞住。
画眉迎着二人愕然的目光,于是好心的解释道:“你看啊,没房子是不是要加盖?”
“对…”陈莺儿不由自主的点头。
“盖房子是不是要花银子?”
“对…”
画眉叹了口气,像个大人般充满了沧桑:“这就是问题的关键了,家里不但没有多余的空房,也没有多余的银子…”
陈莺儿:“…”
江都楞了一下,接着噗嗤一笑:“你刚才不是还挖坑埋银子来着?”
画眉正色道:“那是留给咱们萧家的后人用的,是咱们萧家的老本儿,绝对不能动。”
由天堂掉入地狱,再由地狱重回天堂,陈莺儿的心情可谓大起大落。
见画眉哭穷,小富婆想也不想便脱口而出:“我…民女有银子,民女有很多银子”
画眉两眼一亮。
陈莺儿看着画眉亮晶晶如星辰般的目光,脑中灵光一闪,福至心灵,一下变得聪明起来。立马明白了画眉的意思。
“民女不但可出资为萧府盖房子,而且若是郡主姐姐…愿意的话,民女愿将名下所有的家产全部过给萧家,为萧家…略尽一份心力。”
画眉眼睛冒出两道金灿灿的光芒,喜道:“全部?”
陈莺儿肯定的点头:“全部”
“有多少?”
“民女名下的所有店铺,囤货,地契,流水银子等等加起来,约摸十余万两银子…”
啪
画眉重重一拍大腿,像拍卖师卖出了一件藏品似的,大声宣布道:“以后你就是萧家的人了,相公分你一份儿,就这么定了”
一瞬间,书房内如死一般的寂静。
江都吃惊的掩住小嘴,陈莺儿则睁大了眼睛,一脸惊喜的瞧着画眉。
“就…就这么定了?”陈莺儿吃吃道。她没想到纠结了好几年的事情,最后居然用银子轻松摆平,——这位萧家大妇到底多爱钱呐
“定了”画眉笃定的点头。
“可…可萧大人那里…他若不答应怎么办?”陈莺儿羞红着脸问道。
画眉拿出了萧家大妇的气度,用力的一挥手,满不在意道:“简单用酒把相公灌醉,你趁机把他上了。”
二女:“…”
画眉亲热的一勾陈莺儿手臂,二人朝门外走去,画眉一边走一边笑道:“来,咱们谈谈如何移继家产的事儿…”
“…”
第二百六十一章 鸳鸯成双
京师锦衣卫镇抚司衙门。
萧凡穿着一身便装,坐在宽大的书案后看着锦衣卫从各方收集而来的情报。
情报通过大明各地军驿传递,有紧急的情报,则通过信鸽火速飞递。每份情报都是密封的,接口处打上了猩红色的飞鱼形状的火漆。
这些情报通过各处锦衣卫千户所汇总,经过筛选之后,将重要的部分由各地锦衣千户传到京师,放在锦衣卫指挥使的书案上,由萧凡看过之后定夺。
书案上的情报已经堆积如山,萧凡一封接一封的拆看,遇到重要的事则用笔写下几句指示,由衙门的锦衣校尉秘密传递出去。
情报分很多种,有民间风传,各地官员起居,京师百官言论,北面鞑子的动向,更重要的,是各地藩王的举动,如今锦衣卫已成功的在各地藩王王府中布置了密探,藩王们每天说了什么话,做了什么事,见过什么人,甚至包括他们吃了几碗饭,吃的什么菜,密探们都无一遗漏,如实上报。
情报如朝廷的耳目,只要耳目没有失聪,天下一切动向尽在朝廷掌握,萧凡越来越感到锦衣卫的重要,有了它的存在,朝廷才不会像瞎子聋子一般对外界的一切毫无所觉。
每天处理这些庞大的情报便成了萧凡现在最主要的工作,这个工作占据了他大部分的时间,不过这位年轻的锦衣卫指挥使虽然对大明疆界内所有的动向了若指掌,可他却不知道家里的娇妻为了十几万两银子把他卖给了陈莺儿。
有这么个财迷老婆,可以想象将来的萧家是怎样一副财源广进的模样…
萧凡揉了揉酸涩的眼睛,正打算暂时休息一下,门外一道恭敬的声音禀道:“大人,有客来了。”
萧凡一楞:“什么客人?”
门外人影一闪,一名戴着斗笠的矮小汉子走了进来,他穿着一身不起眼的粗布衣裳,大大的斗笠将他的脸部完全遮住,这人一进来便转身关上了门,然后取下斗笠,面朝萧凡拜道:“小人王贵,拜见萧侯爷。”
萧凡眼睛一眯:“王贵?你怎么又来了?”
王贵急忙笑道:“侯爷放心,小人这身打扮没引起任何人的注意,绝对不会走漏消息。”
“你来京师做什么?”
“回大人,小人这次还是给燕王筹备粮草…”
萧凡似笑非笑道:“本官当然知道你给燕王筹备粮草,要不然你来京师旅游吗?本官告诫过你,若无紧急情况,你与锦衣卫绝对不准见面,更不准进锦衣卫衙门,怎么,又拿本官的话当耳旁风?”
听着萧凡语气不善,王贵急忙伏地磕头,惶恐道:“侯爷恕罪,小人今日进锦衣卫衙门,实在是有重要情报面禀…”
“什么情报?你起来说话吧。”
王贵又磕了一个头,这才站起身,走到萧凡书案前,躬下身子轻声禀道:“禀侯爷,燕王这次向小人下了令,三月之内,小人必须筹到十万石粮草…”
萧凡吃了一惊:“十万石?”
王贵苦着脸道:“小人刚刚才得到的消息,京师内布有燕王的眼线,是他们找到了小人,将燕王的密信交给小人…”
萧凡面孔有些冷峻,单手敲着桌面喃喃道:“三个月之内筹集粮草十万石,这批粮草足够燕军吃一整年了,燕王为何突然要这么多粮草?”
王贵叹气道:“小人如今虽掌握了燕军近七成的采办权,可小人的身份只是一介粮商,天下所产粮食就那么多,南米北调本属不易,怎么可能在三个月之内调到十万石?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萧凡没理会王贵诉苦,他的眉毛紧紧蹙成了一团。
思忖良久,萧凡心头愈发沉重,朱棣准备谋反的步伐越来越快,越来越急促,这说明他的野心已经在疯狂滋长了,站在朱棣的角度来说,趁着新皇甫立,无论朝堂还是军队都未扎下根基,民间士子和百姓对新皇也没建立良好的信任和威望,这个时间当然要尽快谋反起事,否则等到新皇对天下政事和军务的处理都进入了正轨,谋反的难度就更大了。
萧凡越来越感到时间的紧迫。
朱棣的节奏太快了,快得让他有点跟不上,如今还只是军制改革的初期,很多对军队有益处的新政刚刚出台,军士刚开始每日操练,讲武堂开课不足两个月,武举竞争出来的举人也才刚充入军中任低级军官,一切都在缓慢的成长提高,可朱棣似乎看到军制改革的可怕后果,对燕军来说非常不利,所以居然提前开始准备举事了。
历史上的朱棣谋反是在建文元年的七月,可是这一世萧凡全力推行的新政让朱棣感到了压力,看来历史又有了改变,不出意料的话,朱棣起兵的日期绝不会拖到明年七月,按王贵的说法,三个月之内调十万石粮食,那么一旦粮食到位,朱棣的粮草充足,三月以后便该是他起事的时间了。
怎么办?朝廷根本还没准备好,双方都在抢时间,对萧凡来说,时间犹为紧迫。
一定要死死拖住朱棣起兵的日期,多拖一个月,甚至多拖住他一天,对朝廷都是有利的
“大人,燕王要的十万石粮食,小人…怎么办呀?”王贵求助的望着萧凡。
萧凡沉声道:“十万石粮食不是个小数,三个月凑齐恐怕难度很大,你且先回去,我会请陈家商号在其中斡旋调集,锦衣卫会在暗面出手相助,三个月之后保证你在燕王面前能交差便是。”
王贵闻言大喜,又扑通朝萧凡跪下,连连磕头道:“多谢侯爷帮忙,小人叩谢。”
萧凡苦笑道:“你在北平拿下燕军粮草的买卖本就是为我做事,我怎能不帮你?——我嘱你在粮草中投下软骨散的事,你照做了吗?”
王贵吓得一抖,小心的看了看四周,然后点头轻声道:“一切按侯爷的吩咐,运往北平燕军营地的每袋粮食中都掺了软骨散,比例也拿捏得很准,没个一年半载肯定发现不了…”
萧凡皱紧了眉,敲了敲桌面,沉吟道:“这次的十万石粮食里面,你将掺入的软骨散分量加大一倍,我要这些药在三个月之内发挥它的作用,明白我的意思吗?”
“小人一定照办”
王贵离开之后,萧凡越想越觉得事态严重,于是急忙进宫觐见朱允炆。
第二天,朱允炆金殿下旨,急调中官都指挥盛庸,右军都督佥事平安,长兴侯耿炳文,武定侯郭英入京,四人本在京郊讲武堂为中低级将领讲武布兵,闻诏急忙入城觐见天颜。
除了这四位明初名将之外,受召的人还有一位很不起眼的文官,这位文官时任五军都督府断事官,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在萧凡一再恳请下,朱允炆满怀疑惑的下旨命这位书生入宫议事。
——这位书生名叫铁铉。
数人在宫中商议许久之后,武定侯郭英奉诏急忙赶回了大名府,其余几人仍留京郊讲武堂,抓紧时间为中低级将领授课。
数日之后,大名府,彰德府,东昌府三地驻军共计数十个千户所,八万驻军开始频繁调动,并且徐徐往北推进数十里,在顺德府附近驻扎,燕军将士尽皆惶然失措,时任都指挥佥事的朱能正于顺德府操练新军,见朝廷大军异动,朱能命燕军将士不得慌乱,不准做出任何与朝廷敌对的举动,同时派人飞马报于北平燕王府。
朱棣及燕王府一众幕僚,大将惊疑未定,还没来得及做出应对反应,朱能又派人传来军报,朝廷八万大军在武定侯郭英的调遣下分成两部,于顺德府外开始进行一场名为“军事演习”的假想对抗,两部分别以红蓝军命名,以对方为假想敌,以双方统兵大将为帅,郭英任裁决官,八万人在顺德府外的平原上来了一场对抗演武,声势颇为浩大。
朱棣与道衍,张玉,丘福等心腹幕僚将领商议过后,立即给朱能下令,命顺德府燕军往北撤百余里,于保定府外驻扎,不可与朝廷大军有一丝一毫的冲突。
军事演习搞得轰轰烈烈,有声有色,演习时声势震天,数十里皆可闻军鼓喊杀声,燕军派出斥候无数,汇总各方回报之后,燕军将领皆暗自心惊,燕军各营将士纷纷惶恐不安,原本高昂的士气突然一下降到极低,王府又有传令说不准与朝廷大军冲突,于是燕军人人颓靡不已。
演习持续了几天,八万人马粉墨登场,在顺德府打了个热热闹闹,最后郭英大手一挥,演完收工在燕军众将士惊疑的目光注视下,八万人马如潮水般退回了大名府,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比情场浪子还潇洒。
朱棣等人这才反应过来,恐吓这是赤luo裸的政治加军事恐吓
朱棣又惊又怒,出这个损招儿的,不用说,必然又是那坏到骨子里的萧凡
有心想重整队伍,来个以牙还牙,无奈燕军将士士气颇为低迷,若无几个月的休整操练,恐怕恢复不了,再说谋反准备没有充分之前,朱棣也不敢承担挑衅朝廷的罪名,万一萧凡那家伙来个将计就计,真把自己一锅端了,双方士气此消彼长之下,胜负还真的很难料。
朱棣气得将王府内堂的所有瓷器玉器摔了个干干净净,然后颤抖着身子,深深呼吸几次,再一次忍下了这口气。
“萧凡,你太欺负人了来日本王若登大宝,必将你…”
“王爷,别许愿了,赶紧练兵吧…”道衍面色灰败,深深叹息。
常恐秋节至,焜黄华叶衰。
深秋的凉意令人遍体生寒,可陈莺儿此时却微微出汗。
萧府内院的主厢房内,萧凡的几位夫人,画眉,江都和张红桥共邀陈家商号的女掌柜陈莺儿赴宴,几位夫人表示要好好感谢陈掌柜这几年对相公的倾力相助。
萧凡倒是不反对,陈莺儿这几年为自己操了多少心,受了多少累,他是一桩桩看在眼里的,心疼她的同时也真想对她有所表示,如今几位夫人异口同声要宴请陈莺儿,萧凡立马毫不犹豫的答应了。
由于几位夫人的坚持,这次宴请以家宴的形式摆在了内院的主厢房,众人围着桌子热热闹闹吃了一顿温馨的晚饭。
几杯酒下肚,众女嘻嘻哈哈笑闹了几句,画眉借口去库房数银子,江都借口不胜酒力,张红桥借口回房练**,三女同时起身跑了个没影儿,主厢房的桌边,只剩萧凡和俏面羞红的陈莺儿两两相对。
陈莺儿头低得快掉到胸脯上了,白皙如玉的脖颈布满红潮,如娇艳的海棠撩人心弦。
萧凡暗暗叹息,他不是傻子,三位夫人一个接一个的跑出去,给他和陈莺儿制造单独相处的机会,他怎会不明白夫人们的意思?
几年的相处下来,陈莺儿默默咬着牙,为他付出了这么多,萧凡怎能不动心?女人在她最美的年华里,如此兢兢业业为了一个男人奔走操劳,除了对他的满腔爱意,她还图什么?
可是…当年离开陈家时的一幕幕浮上心头,萧凡怎么也忘不了自己说过的话,踏出陈家的大门时那么的激昂豪迈,但是如今…这算什么?
一种莫可名状的情绪在他心底反复纠缠,不知是出于男人的所谓面子和自尊,还是出于对往事的无法释怀,纵然对她有意,萧凡却始终提不起勇气往前跨一步。
端起了碧绿的小酒盏儿,萧凡慢条斯理的轻啜一口,然后清咳几声,摆出一副官老爷的架子,故作威严道:“陈掌柜,王贵要的十万石粮草准备得如何了?”
陈莺儿抬头瞪了他一眼,抿了抿薄薄的嘴唇,道:“已经联络了十几家粮行,三个月之内凑齐十万石有点难度,不过努力一下应该没问题。”
“嗯,那就好,本官甚慰…”萧凡的官架子摆得越来越得心应手,这一刻他真觉得自己是在衙门里处理公务的指挥使大人,俊脸不自觉的摆出威严之态。
“这十万石粮草对燕王很重要,同时对本官也很重要,万不可有失,本官要用这十万石粮草换一场战争的胜利,你万不可掉以轻心啊”
陈莺儿狠狠白了他一眼,没好气道:“知道了,指挥使大人还有什么吩咐么?”
萧凡嘿嘿干笑:“大家今日这么开心,聊公事多煞风景,算了,不提这个了…”
陈莺儿这才化嗔为喜,又轻俏的赏了他一个白眼儿。
还没高兴多久,萧凡接着又道:“陈家商号还需多开几个分号,而且不能打你们陈家的名号,可以派出得力的心腹之人代为打理,这样可以更好的掩护你们陈家的实力,同时也为锦衣卫提供了方便…”
陈莺儿气得银牙暗咬:“指挥使大人,不是说了不聊公事的吗?”
不谈公事还谈什么?萧凡张了张嘴,竟一时找不出话题。
这几年与陈莺儿接触,萧凡从来都只是聊公事,私人的话题不曾提过半点,二人连平素的闲聊也少得可怜。
陈莺儿举杯相敬,然后一口饮尽,俏脸的红晕愈发娇艳欲滴。
抬眼再看萧凡,情郎在灯火下朦胧晃动,满室清寒竟化作一片旖旎暧昧,不知是浓酒醉人还是人已自醉。
陈莺儿苦涩一笑,执壶斟满了酒,又一口饮尽,幽幽叹了口气,道:“萧凡…现在你是萧凡,不是指挥使大人,也不是诚毅侯爷,而我,只是陈莺儿,一个双十芳华未嫁的普通女人,不是陈家商号的掌柜,好不好?”
萧凡听出她言语中的凄然意味,不由叹息着点头:“好。”
陈莺儿露出凄楚的笑容,道:“萧凡,你知不知道我这几年过得多辛苦?”
“不知道,但我能想象得到。”
陈莺儿嘴角勾起一抹复杂的笑容:“你位高权重,家中娇妻可人解语,正是少年得意之时,你如何能想象得到一个商户女子的辛苦?”
萧凡低沉道:“将心比心,…当年我以赘婿的身份在陈家也过得很辛苦。”
陈莺儿浑身一震,泪珠儿瞬间滑落脸庞,哽咽道:“当年之事…究竟谁错谁对?数年已过,你我心中可有分晓?”
“我们都没错,错的是不合时宜。”
“不合时宜…好一个不合时宜。”陈莺儿失神自语,苦涩道:“萧凡,当年我若待你更好一点,你愿意在江浦陈家与我做一世平淡夫妻吗?”
萧凡苦笑道:“我本是个胸无大志的人,能够平淡的生活本是我的心愿,可惜终究身不由己,一步一步走到了今天…”
“为何你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也许…我做了这么多事,为的就是将来有一天能够平淡无争的生活吧。”
陈莺儿仰头又饮了一杯酒,叹道:“我常在想,如果当初我们结为了夫妻,现在的生活该是多么惬意幸福…”
萧凡感慨道:“是啊,也许这个时候的我,正坐在醉仙楼的大堂里,结束了一天的迎来送往,与师父坐在一起弄个狗肉火锅,烫一壶暖暖的竹叶青,喝得畅快淋漓…”
陈莺儿双眼渐渐迷离,她感觉自己的声音仿佛从很遥远的地方传过来似的,那么的朦胧梦幻。
“是啊,那时我在旁边为你们斟酒,布菜,然后托着下巴看着你们师徒俩天南海北,聊尽人生百态,等你喝醉了,我和抱琴便扶着你回家,你微醺着靠在我的肩上,就像…就像小鸟依人…”
萧凡一楞,从无边的憧憬中回过神来,低头看了看自己的下半身,急忙摇头否认道:“小鸟?不小哦,当年就不小哦…”
陈莺儿:“…”
这个混帐…当了这么大的官儿,还是一副煞风景的性子
好好的旖旎气氛被萧凡一句话给破坏了,屋内二人又沉默下来,静静守着这份寂然,谁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萧凡有些歉然,也有点尴尬,见陈莺儿咬着下唇,忿忿的坐在桌边,不时还飞他两个白眼儿,萧凡讪讪一笑,端起酒盏儿一口接一口的喝酒。
喝了几杯,萧凡终于受不了这尴尬的沉默,心想干脆还是装醉吧,往桌上一趴,装作不省人事,总比现在两个清醒的人相对无言要好得多。
于是萧凡猛然灌下一大口酒,然后整张脸往桌上狠狠一搁,砰的一声脆响,萧凡很轻松的“晕”过去了。
陈莺儿原本打算起身拂袖便走,女儿家的面皮终究比较薄,人家都没话跟她说了,她还赖在这里做什么?
忽然听得一声脆响,陈莺儿吓了一跳,定睛望去,却见萧凡脑袋趴在桌子上晕了过去,还发出若有若无的鼾声,竟似醉过去了。
陈莺儿惊魂方定,接着芳心止不住的剧烈跳动起来…
前些日子画眉的话言犹在耳:“…把相公灌醉,你趁机把他上了。”
本是一句玩笑话,谁也没当真,可是今日…此情此景,竟是如此恰到好处,孤男寡女共处一屋,满室旖旎暧昧还未消散,又有美酒**壮胆,心爱的男人醉倒在眼前,此生已非他不嫁,若不发生点什么,怎么对得起老天如此精妙的安排?
数年过去,若仍如当年那般畏缩踯躅,自己还有几年芳华能够蹉跎虚度?
酒乃yin媒,喝得有点偏高的陈莺儿此时竟生出无比的胆气,怔怔望着萧凡熟睡的俊脸,她忽然做出了一个生平最大胆最不知羞耻的决定…
“萧凡…萧凡,你…你醉了么?”陈莺儿轻轻摇着萧凡的肩。
萧凡仍旧趴着不动,既然装了,当然要一直装下去,半途而废不是他的风格。
陈莺儿咬了咬下唇,脸颊无端浮出两抹嫣红,羞涩和冲动反复纠缠,令她娇躯忍不住轻轻颤抖起来。
这真是个疯狂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