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午门上方五凤楼的金钟悠扬敲响。
寅时三刻,早朝时间到了。
沉重的午门吱吱呀呀打开,十二名锦衣大汉将军走出午门,手按腰侧仪刀,神情冷漠肃穆的分成两排站在午门外。
百官自觉的按品阶排成两列,然后鱼贯而入,文武官员入左门,宗亲功勋入右门,穿过金水桥,直赴奉天殿。
三班于奉天殿前站定,吏部值官手捧各官员勋爵名册开始唱名,直到这个时候,清流一党的大臣们有些惊慌起来。
黄观,卓敬,暴昭…这些人是清流的中坚分子,为何他们还没到?难道他们在黄府中商议对策忘记了时辰?
众清流情不自禁将目光瞥向不远处的萧凡和奸党们,强烈的恐慌和不安渐渐袭上他们的心头。
情势不妙,今日朝会,怕是有变数
未几,一名宦官匆匆行来,手中拂尘一扬,尖声大喝道:“天子临朝,百官见驾”
话音一落,百官纷纷齐刷刷的面朝殿外广场跪拜下来。
这时只听得几声嘹亮高亢的大象鸣叫之声,接着便是一阵虎吼豹嘶,文武百官纷纷抬头,却见广场前缓缓行来了天子銮驾,豪奢的銮驾前,六头大象导仪引路,后面则是一群被驯兽人驱赶着的虎豹,两千锦衣大汉将军护侍銮驾四周,场面分外威严肃穆。
文武百官一阵喧哗,接着很快安静下来,面向鸾驾伏地而拜,不敢发出丝毫声响。
朱元璋立大明,定礼制,对帝王仪仗的规定特别严格,而且仪仗也分很多种,若是动用六头大象和虎豹,则是遇到了极其重大或隆重的国事,这样的仪仗皇帝从不轻易动用,若然启用,是为大朝会。
萧凡身为锦衣卫指挥使,掌管皇帝仪仗之事,自是对此深知,此时心头感慨不已。
朱允炆因改革军制一事而首次启用大象虎豹,升大朝会,足可见他对改革军制一事的重视,同时也可见他对萧凡的一番厚重情谊。
銮驾仪仗不急不缓,徐徐行至殿前停下,朱允炆头戴翼龙冠,身穿大红色龙袍,神情显得肃穆凝重,在宦官的扶持下缓缓走下銮驾,昂首跨入了奉天殿。
百官暂时忘却心头的各种复杂情绪,直到朱允炆端坐龙椅上之后,众臣同时进殿,跪拜高呼万岁。
朱允炆略显稚嫩的俊脸一派威严,缓缓环视众臣,沉声道:“众卿平身。”
众臣依言起身,朱允炆情不自禁首先向朝班中的萧凡望去,见萧凡神情淡然的立于勋爵班里,星目半阖,不言不动,朱允炆不由微微放心,接着他又不自觉的望向那些清流大臣,这些人是推行军制变法的最大阻力,不能不注意。
仔细瞄了几眼,朱允炆顿时有些惊讶,然后他不顾仪态,使劲揉了揉眼睛,再次朝众臣一一扫视过去,脸上的惊讶之色愈盛。
“咳咳…左都御史暴昭为何没上朝?”朱允炆忍不住发问。
负责唱名的吏部值官嘴一张,刚待答话,却听朝班里的萧凡淡淡的回了一句。
“暴大人请病假。”
朱允炆愕然道:“他请什么病假?”
“…拉肚子。”
朱允炆继续愕然道:“你怎么知道的?”
“…他半路上碰到我了,要我帮他打声招呼。”
清流一党眼睛瞪得大大的,同时倒抽一口凉气:“嘶——”
朱允炆呆楞了一下,不死心的接着问道:“御史黄观为何没来?”
萧凡仍旧淡定的回道:“黄大人请事假。”
“有什么事比开朝会还重要?”
“他大姨妈死了,回去奔丧…”
“你怎么知道的?”
“…他半路上碰到我了,要我帮他打声招呼。”
众清流:“…”
“户部左侍郎卓敬呢?”朱允炆仿佛明白了些什么,眼中闪过一抹笑意。
“他请伤假。”萧凡依旧老神在在道。
“他受了什么伤?”
“给他抬轿子的轿夫酒驾,撞到树了…”
朱允炆这回聪明了:“也是半路上碰到了你,要你帮忙打声招呼吧?”
萧凡拱手微笑道:“陛下英明神武。”
众清流脸色渐渐发黑:“…”
朱允炆叹道:“你上个朝一路上碰到的熟人还真多啊…”
“人缘这么好,臣也很苦恼…”
“礼部给事中胡魁呢?”一名清流官员站出来忍不住大声问道。
众人齐刷刷将目光投向萧凡,看这回萧凡还能编出什么扯蛋的理由。
谁知萧凡轻轻一甩袖子,朝天翻了个白眼儿,哼道:“我又不是他爹,我怎么知道?”
众人:“…”
清流一党莫名其妙少了八个中坚分子,再加上萧凡这一番扯蛋的解释,众清流大臣顿时着急了,心头掠过强烈的惊惶恐惧,原本战意昂扬的斗志颓靡了不少,额头上甚至沁出了细细的冷汗。
如此重要的朝会,决定清流在朝堂地位和势力的关键时刻,八个中坚分子竟然同时缺席,这事分明不是巧合,难道萧凡向他们下毒手了?
清流群龙无首,立马陷入了恐慌,有心想出班责问萧凡,奈何这事儿真假难辨,根本没有证据证明八人的缺席跟萧凡有关,问也是白问,人家必然不会承认。
与清流的反应相反,奸党们呆楞了一阵之后,纷纷惊喜若狂,若非身处金殿,他们真恨不得跳起来欢呼了。
敌人阵营里少了八个中坚分子,对这场朝争意味着什么?久处朝堂的奸党们自然比谁都清楚。
朝堂上已没有对手,所有的舆论和倾向都会呈现一面倒的势头,今日军制变法之争,奸党必胜
已升任为太常寺卿的解缙正好站在勋爵班的萧凡身旁,见同党们欣喜的模样,解缙忍不住悄悄扯了扯萧凡的袖子:“萧大人,令师的画圈圈诅咒起作用了”
“…是啊。”
“令师真神人也”
“…是啊。”
解缙睁着闪亮的大眼开始卖萌:“令师还收徒弟吗?下官乃太常寺卿,位列朝堂九卿,应该不会辱没他老人家吧?”
“可你辱没了我…等你当到大学士,再给吾皇万岁修一部文治大典,名垂千秋万古的时候,再提拜师的事吧。”
“文治大典?”
解缙直着眼思索一阵,接着捏紧了拳头,一副奋发上进的模样,坚定的道:“我一定会努力的”
“…”
殿内群臣或惊惶,或欣喜,纷纷交头接耳议论了一阵,朱允炆瞧着满朝喧闹的样子,不由微微蹙起了眉头。
侍立一旁的宦官见状,立马机灵的一甩拂尘,尖声大喝道:“金殿之上,天子驾前,百官肃静,禁止喧哗”
群臣一惊,急忙闭口不语。
八位重要的大臣缺席,今日的早朝刚开始便出现如此诡异神秘的一幕,看来朝会之上还有一番变故。
朱允炆情不自禁再瞄了萧凡一眼,然后收回目光,清了清嗓子,道:“众卿,今日朕升大朝会,是为商议军制变法一事,此议由兵部茹尚书首提,朕与朝臣们商议未果,然此事重大,事关大明社稷国祚,今日朕特升大朝会,遍请满朝宗亲功勋公侯齐聚金殿,共同商议此事,还请众卿不吝言辞,畅所欲言,朕先立旨,若朝会中有言语不当或激烈之处,朕不加罪。”
朱允炆的这番话如同拳击台上的裁判敲响了开打的铜锣,殿中一阵可怕的沉默之后,一名清流官员浓眉一竖,便待出班奏事。
萧凡却一个箭步当先跨出了朝班,沉声禀道:“陛下,商议军制变法之事以前,臣有一事面禀。”
“萧爱卿尽管说吧。”
萧凡面色平静,从怀中掏出一份厚厚的奏章,高举过头顶,道:“臣治下锦衣卫经查,督察御史梁回,督察御史陈恕,吏部给事中陈堪,此三人收受藩王贿赂,每年收金玉珠宝十斛,冰敬炭敬逾万,数额巨大,十恶不赦,所行皆有凭有据,现臣呈于陛下阶前,请陛下明鉴”
群臣大哗,清流一党却纷纷面若死灰,一脸绝望之色。
朱允炆却勃然大怒,藩王是他心头的一根毒刺,是他最敏感最忌讳的话题,朝堂大臣竟与藩王私通来往,此罪触犯了朱允炆心头大忌,饶是平素宽厚仁义的建文皇帝,这下也禁不住脖子上青筋暴跳。
朱允炆对萧凡的话自然深信不疑,闻言看都未看萧凡手中那份沉甸甸的证据,狠狠一拍龙椅扶手,面朝殿外大喝道:“殿外武士,将梁回,陈恕,陈堪三人速速拿入锦衣卫诏狱”
第二百四十章 决胜金殿(下)
朱允炆的怒喝在金殿悠悠回荡。
被萧凡参劾的梁回,陈恕,陈堪三人冷汗如雨,待到杀气腾腾的殿外武士走到他们面前,一把摘下他们的官帽,三人这才回过神,他们浑身颤抖,两腿一软,止不住势的往地上倒去。
武士见机一抬手,一左一右架住了他们,接着把他们的双手反扭到背后。
三人一个激灵,立马挣扎着大叫道:“陛下陛下臣冤枉,臣冤枉啊这是萧凡的构陷,陛下不可信他…”
萧凡转过身,冷冷盯着痛哭流涕的三人,将手中厚厚的奏章缓缓展开,念道:“洪武二十九年八月,督察御史梁回受湘王冰敬五千两白银,南海珍珠二斛,美婢四人,洪武二十九年腊月,督察御史陈恕受周王炭敬六千两白银,金玉珠宝无数,洪武三十年二月,诸王入京朝贺,吏部给事中陈堪受燕王贿赂一万两白银,并许诺为其上疏开脱太孙驾前无礼之罪…”
萧凡语如冰珠,一字一句的念着三人的罪状,静谧的金殿内,群臣神色复杂,闭口不语,只有萧凡的声音在殿内回荡。
三人的脸色渐渐变成了死灰,浑身冷汗淋漓,瘫软无力的任由殿内武士左右架着。
朱允炆面色却变得铁青,裹在大红龙袍下的身躯止不住的微微颤抖,他的腮帮子咬得紧紧的,眼中却非常罕有的闪过一抹浓郁的杀机。
萧凡念了十余条罪状,然后语声一顿,收起奏章,朝三人扬了扬,冷冷道:“还要本官继续念下去吗?你们三人的罪状,桩桩件件皆有据可查,铁证如山,现在当着天子和满朝文武公卿的面,你们自己说,本官哪一条哪一件冤枉你们了?本官给你们一个辩白的机会”
三人这时方才完全崩溃,使劲挣脱了架着他们的武士,跪在金殿上朝朱允炆磕头如捣蒜,涕泪交加哀求道:“臣有罪,臣罪当诛求陛下饶恕,臣以后不敢了…”
萧凡将手中厚厚的罪证交给殿内宦官,然后慢慢退回了朝班,闭上眼不言不语。
剩下的事,就不归他管了,朱允炆自然明白怎么做。
满朝文武看着三人哀哀求饶,数百人的大殿内鸦雀无声,众人神情复杂的看着三人,又不自觉的扭头看着龙椅上气得五官有些扭曲的朱允炆。
朱允炆只感觉胸腔一阵逆血翻涌,怒气已然冲上头顶,俊脸一片通红。
“梁回,陈恕,陈堪,你三人可知罪?”朱允炆语气冰凉。
三人颤抖着伏地而拜,同声泣道:“臣…知罪求陛下饶恕…”
朱允炆星目含泪,长叹道:“皇祖父在世之时,官员贪六十两白银便被剥皮实草示众,你们食朝廷俸禄,暗里却收藩王贿赂,数额如此之巨,教朕如何饶你们?”
狠狠一拍龙椅扶手,朱允炆站起身勃然怒道:“朕若饶了你们,朝堂正气岂不成了一句空话?朕如何驾驭天下官员?如何面对那些心向朝廷的百姓子民?如何对得起先帝在天之灵?藩王们比朕阔绰许多,你们为何不干脆奉藩王为主?还向朕这个皇帝跪拜什么”
这话说得有点严重,满朝文武尽皆大惊,急忙面朝朱允炆跪下,齐声道:“陛下息怒…”
朱允炆毫不理会,暴怒大喝道:“左右武士,此三人不必入诏狱,勿复审,将他们直接押赴菜市,枭首示众”
殿内武士轰应,将绝望的三人押出了大殿。
三人哀哀的求饶声渐行渐远,奉天殿内仍旧死一般的寂静。
满朝文武神色不一,清流一党面若死灰,麻木空洞的盯着前方,他们心神俱震,没来由的竟然生出一种兔死狐悲的凄凉感,同时对萧凡神鬼莫测的整人手段更多了几分忌惮和惧怕。
众所周知,这三人是清流中的一员,朝会改革军制的议事还没开始,八名清流中坚分子莫名失踪,缺席朝会,萧凡又施雷霆手段,除去了另外三位清流大臣,清流在朝会中的言语权愈发势弱…
还没与奸党对阵,己方阵营便少了整整十一人,接下来的朝争还怎么继续?
——萧凡这次是志在必得,铁了心要扫除障碍,推行军制变法了啊
清流大臣们满怀惊惶,不由自主望向功勋班里的萧凡,却见萧凡睁着一双黑亮的眼睛正好也望向他们,双方对视,萧凡朝他们龇牙一笑,眼中却射出一道阴沉狠厉的光芒,像一只饿了好几天的狼,盯住了肥美的傻兔子。
清流大臣们尽皆一凛,浑身的鸡皮疙瘩都竖起来了,然后众人便又看见萧凡若无其事的从怀里掏出另外一本厚厚的蓝色封面的奏章,咧着嘴朝清流大臣们扬了扬。
清流们纷纷暗骂一声“卑鄙幼稚”
嘴上骂着卑鄙幼稚,但大伙儿却忍不住把心吊得老高。
另外一本奏章上写着什么?这个无耻的家伙还想整谁?清流里面还有多少人上了他的黑名单?
这个答案令大伙儿很好奇,但谁也没那个胆子敢去试探,这年头当官的,哪怕是自诩清廉的清流大臣,身为京官,每年收受那么多外官的孝敬馈赠,有几个是干干净净,清廉如水的?谁都有几件见不得人的事儿,那份奏章就像高悬在头上鬼头大刀,虽然还没落下来,却对大家产生了巨大的心理压力。
原本拧成了一条心的清流大臣们,在萧凡不着痕迹的几次打击下,士气渐渐低落,由踌躇满志的对阵奸党,变成了消极颓靡的寻求自保。
攻守无形之中悄悄易位,朝堂风云诡变,一切已尽在萧凡掌握。
朱允炆端坐龙椅,深深呼吸几口气,压下了满腔的怒火,冷声道:“朕奉劝某些大臣,食君之禄,忠君之事,诸位皆是饱读圣贤书之士,圣贤的道理不必再由朕教你们了吧?你们若收藩王贿赂,何妨踏踏实实投奔藩王,再认明主?”
这番话说得很重,满朝文武凛然跪拜,齐声道:“臣等不敢。”
朱允炆长长舒气,神色郁卒道:“罢了,此事休提,朕今日升大朝会,为的是商议军制变法之事,众卿有何看法,尽管面奏。”
殿下群臣一阵沉默,刚刚的风波在众人心头蒙上一层阴影,原本跃跃欲试的清流大臣们再也不敢冒头,他们被萧凡的手段吓怕了。
站在朝班中的萧凡左右看了看,见无人上前应答,于是萧凡整了整衣冠,清咳两声,缓缓走出朝班,躬身奏道:“陛下,臣以为,兵部茹尚书所提军制变法之议,…可行”
群臣沉默,这是意料之中的答案,军制变法本就是萧凡撺掇茹瑺提出来的,这根本就是萧凡他自己的主张,他有什么不赞同的?
朱允炆眼中闪过笑意,道:“萧爱卿说说理由。”
“我朝军制混乱,从洪武二十六年以后便开始了,时蓝玉谋反,军中将领牵连者多人,先帝施雷霆手段,将有谋反嫌疑者一一斩杀,此举荡平了叛逆之将,为国除恶,然则也造成了我大明军中有带兵经验的将领缺失,军无良将则乱,这几年来,大明军中由于将领良莠不齐,再加上国无战事,大明各地都指挥使司,各千户所治下军士皆暗生暮气,操练懈怠,军户代代相传,却一代不如一代,老迈孱弱者充斥军中,战力相较先帝洪武年间的骁勇将士低了许多,长此以往,我大明域内除了边军,尚有何勇猛之士可堪一战?试问朝中诸位同僚,倘若有一天鞑子攻破了长城,突破了边军封锁,策马南下,那时我大明谁可与鞑子一战?南宋亡国盖因兵弱将寡,朝廷腐败,前车之鉴不过百余年,难道我大明也要步南宋后尘吗?”
萧凡顿了顿,缓缓环视众臣,道:“故,臣以为,大明军制改革,已迫在眉睫,军制必须要变,只有变,才能通吾皇欲创大明建文盛世,若无强大的军力为后盾,盛世不过是空中楼阁,转瞬便崩塌,强国之根本,在于先强军,秦皇汉武,唐宗宋祖,他们之所以创建煌煌盛世,是因为他们先打造出了一支战无不胜的军队使得四方蛮夷番邦衷心臣服,以致我中华上国德被宇内,威服四海,我大明欲功盖唐宋,非强军不能竞功,若欲强军,必先变革军制所以,臣请陛下恩准变法,大明强国,请自今日始”
一番话铿锵激昂,掷地有声,在大殿之内悠悠回荡,如同一道春雷,为这混沌的人世炸开了一片朗朗乾坤。
群臣再一次感到了震惊,朱允炆坐在龙椅上却听得满心振奋,眉开眼笑,忙不迭的笑道:“哈哈,好,萧爱卿心怀社稷,朕心甚慰,如此,朕便恩准…”
“慢着”一道怒喝打断了朱允炆的话。
众人愕然望去,却见刑部尚书杨靖站出了朝班,他先狠狠瞪了萧凡一眼,然后面朝朱允炆奏道:“陛下,军制改革动摇国本,非同一般,怎可如此轻率决定?此事关乎大明江山社稷,不可不慎,望陛下三思…”
萧凡情不自禁的重重叹了口气,又出来一个添堵的,早知道让曹毅把他也绑了…
萧凡满心无奈,只得闷闷的道:“杨尚书…”
杨靖猛然回过头,指着萧凡怒声道:“萧凡本官行得正,站得直,一生做人为官清清白白,从未有过一丝污点,不怕你陷害你那改革军制之说纯属祸国误君,本官身为大明臣子,绝不会眼睁睁让你得逞”
“你清清白白?哼”
萧凡气得剑眉一竖,当即便从怀里掏出那份沉甸甸的记录着官员罪证的蓝皮奏章,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开始翻阅,翻得那叫一个仔细。
满朝文武包括朱允炆在内,一个个睁大了眼睛,静静的看着萧凡翻奏章,殿内一片寂静,众人的目光随着萧凡翻动奏章的手而移动。
杨靖则一脸怒气的瞪着萧凡,毫无半点心虚之色,脸上一片正义凛然。
庄严肃穆的金殿之上,出现了如此诡异莫名的一幕,一群大臣们眼巴巴的盯着萧凡翻阅奏章,活像一群小鬼看着判官翻生死簿似的,表情分外纠结。
良久…
萧凡翻到最后,忽然啪的一声,狠狠把奏章合上,然后怪异的盯着杨靖,悠悠道:“杨尚书果然清清白白,简直是变态啊…算了,你可以继续反对了。”
说完萧凡悻悻一拂袖子,退回了朝班。
群臣中间顿时一片此起彼伏的呛咳声…
萧凡这畜生…
…
…
杨靖得意的一笑,挑衅似的瞪了萧凡一眼,然后面朝朱允炆奏道:“陛下,军制乃先帝所立之成法,先帝曾制《皇明祖训》,曰成法不可改易一字,故臣以为,改革军制乃违背先帝祖制,万万不可…”
“慢着”萧凡再次站出了朝班。
杨靖气得瞪圆了眼睛,跺脚气道:“你这恶贼又想怎样?”
萧凡看了他一眼,朝朱允炆奏道:“陛下,改革军制之说,在这朝堂上各说各有理,一时也辩不清楚,更难下个决议,臣提议,不如举手表决吧?”
众人一齐傻眼,这家伙又出什么怪招?
朱允炆瞪圆了眼睛,结巴道:“何…何谓举手表决?”
“就是少数服从多数,今日参加朝会的大臣数百人,皆是有识饱学之士,如果大多数赞同改革军制,说明这个提议是为多数大臣所接受的,多数人接受的提议,必然是行之有效的真理,若大多数人都反对,那么军制变法之议以后也不必再提了,陛下认为臣的建议如何?”
朱允炆沉吟道:“少数服从多数?这话倒也精妙,或许…可以试一试。”
立于殿中的杨靖闻言心头一紧,急忙道:“陛下不可,萧凡,你好卑鄙…”
话未说完,萧凡已扭头面朝殿中数百大臣大喝道:“今日吾皇变革军制,欲行新法以强军强国,此举关乎大明百年社稷,非一人一言所能决,诸公若是赞同,麻烦把你们的右手高举过头顶…”
唰
除了少数几个清流大臣和不偏不倚的朝廷中立派,其余众人尽皆高举起右手,曹国公李景隆一边举手,一边还朝萧凡使劲挤了挤眼睛。
萧凡暗暗松了口气,幸好当初李景隆这步棋走对了,给自己争取了大批功勋后人的支持,否则今日朝堂之上难免又会陷入一场混战。
眼见朝堂上齐刷刷一片手臂林立高举,朱允炆既觉新奇,又对萧凡满心敬佩,这家伙的脑子…到底怎么长的?
缓缓环视众人,朱允炆忽然噗嗤一下笑出声,接着赶紧摆出威严的模样,沉声道:“既然爱卿们大多数都赞同改革军制,依朕看,今日朝会之议也不必再继续了,朕这便下旨,交通政使司颁行天下,即日开始改革军制,具体事宜交由萧爱卿和兵部茹尚书署办,具体条陈章程,两位爱卿商议之后呈给朕御览,各位爱卿当全力配合,不得怠慢,违者严惩不殆旨意布告天下,咸使闻之就这样吧,退朝”
说完朱允炆便赶紧起身,身形一闪,便匆匆回华盖殿了。
群臣面面相觑,表情一片迷茫,轰轰烈烈的大朝会,沸反盈天的忠奸决斗,争议激烈的军制改革,就这样…结束了?
雷声大,雨点小,清流们不是一个个叫嚣着要跟奸党拼命的吗?结果呢?一个个都跟缩头乌龟似的,屁都没放一个
不少存心来看热闹的公侯功勋们意犹未尽的咂摸咂摸嘴,然后纷纷向清流们投以鄙视的目光,狠狠甩了甩袖子,大步离开了奉天殿。
什么狗屁清流,呸
金殿正中,一群清流大臣臊眉搭眼站在原地,仍旧一副呆楞的表情。
与他们的反应相反,奸党们呆楞片刻之后,同时爆发出一片震天的欢呼声,人人击掌弹冠相庆。
萧凡呵呵一笑,大步走上前,满脸感激的握住仍旧呆楞不语的杨靖的手,使劲的摇晃了几下:“承让了,承让了…下官万分领情,下回有什么争执,我一定让着你…”
杨靖目光含泪:“…我话还没说完呢。”
萧凡安慰的拍着他的肩:“下次…下次一定让你说完。”
喧嚣尘上的改革军制之争,尘埃落定。
众奸党们一窝蜂涌上来,对萧凡层出不穷的卑鄙手段报以最热烈的马屁,然后众人簇拥着萧凡出了宫门,一路上,各宗亲功卿纷纷含笑施礼,望着萧凡的目光充满了善意或敬畏。
萧凡微笑着一一还礼,朝争大胜,此刻他的心头一片轻松。
无论手段多么卑鄙,至少他的用心是没错的,为了这个大明朝,为了朱允炆这个朋友,也为了自己的妻小将来没有兵灾战祸的生活,哪怕他被千夫所指,万世唾骂,一切都是值得的
出了宫门,曹毅早早的等在承天门外,见萧凡出来,早已得知消息的曹毅一脸喜色拱手道:“恭喜大人,一遂壮志,鸿图得展”
萧凡勾过曹毅的脖子,把他拉到一个没人角落,低声问道:“黄观他们呢?”
曹毅嘿嘿怪笑道:“现在正光溜溜的躺在美人怀里昏迷不醒,享受得很呢…”
萧凡不怀好意的笑了:“走,去找他们”
“找他们干嘛?”
“捉奸”
第二百四十一章 赤裸御史
捉奸这种事,不一定非得两口子之间才能干。
有时候为了某种不可告人的目的,锦衣卫指挥使偶尔也干一干捉奸的恶事。
不过萧指挥使究竟是大公无私还是满足个人的那点恶趣味,除了他自己,谁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