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学士,我什么时候欠你二两银子了?”
解缙闻言神情悲愤道:“你没欠,可你们锦衣卫欠了!我犯了多大罪呀,不过就是上午出门的时候往大街上吐了一口痰,你们锦衣卫就冲上一大群人,罚了我二两银子…”
萧凡有些尴尬的笑道:“这个…吐痰总归是不对的嘛…”
解缙眼睛眨巴两下,眼泪终于下来了,跺脚气道:“那也不至于罚我二两银子呀!呜呜…给他们宝钞他们还不乐意,非要现银,原本只罚一钱的,结果他们却说没碎银子找零,要我再吐十九口就算扯平了…呜呜,有你们这样欺负读书人的吗?太过分了!没了这二两银子,我下个月吃什么呀…”
第八十八章 国士拒贿
知识分子自古苦难深重。
这点从解大才子身上可以看出端倪。多么纯朴的读书人呀。若不是缺了银子过不下去,谁敢壮着胆子跑到锦衣卫来讨钱?萧凡很有内疚感,他并不想迫害知识分子,他觉得读书人除了迂腐一些,固执一些,做人太过死板以外,其实没什么太大的毛病,很可惜,知识分子的运气好象特别差,解大才子就是这样,出门吐口痰都碰到了锦衣卫罚款,这样的运气还不如待在家里整天当宅男的好。
解缙哭得很伤心,读书人讲究的是个风骨,不为五斗米折腰,他不但折腰了,还把腰折到了锦衣卫衙门。——这年头二两银子确实可以让一户中产阶级人家美美满满过一个月的好日子了。
萧凡是个善良的人,哪怕做了臭名昭著的锦衣卫同知,他的本质仍然是善良的。
于是善良的萧同知自掏腰包,给了哭哭啼啼的解大才子二两银子,在他的百般劝慰下,解缙泪眼婆娑的离开了。神情带着几分感激,萧凡的举动让他产生了好感,这个恶贼除了喜欢动粗,其实人还是挺不错的…
临走萧凡告诉他:“以后上街尽量多带点散碎银子,越碎越好,…锦衣卫罚款没有找钱的习惯。”
解缙投桃报李的表示再也不乱吐口水,乱扔垃圾了,哪怕走路上放屁,都用个屁篓子兜着…
萧凡很欣慰,同时又有点小遗憾,看来锦衣卫少了一个潜在的罚款客户了。
真好,一团和气,看来锦衣卫与文臣集团的阶级对立并非传说中的那般尖锐,至少他和解缙之间就表现得很祥和,这让萧凡对以后锦衣卫的工作开展更有了信心。
不过一想到锦衣卫以后的工作,萧凡的心又沉了下去。
朱元璋重开锦衣卫的目的是什么,满朝文武都清楚,可大臣们都出声不得,现在的大臣就像关在笼子里的鸡,朱元璋拎着菜刀正围着笼子琢磨先宰哪一只,笼子里的鸡会是什么感受?
追查朱允炆遇刺只是个表面理由,实际上朱元璋是个对外人有着很深戒备的人,一旦发现事态无法全盘掌握,脱出了他的意料之外,他就失去了安全感,必须要采取措施将事态拉回来,重新掌握在自己手中。
朱元璋的措施很野蛮。同时也很有效,那就是把满朝文武换一茬儿,再弄一批听话的臣子上去。
锦衣卫的设立,就是为了干这件事情。
萧凡身为锦衣卫的二把手,他该怎么做?心甘情愿的做朱元璋手中的刀吗?
穿越明朝当刽子手?这不是他想要的,虽然他对黄子澄之类的文臣没什么好感,但跟他们也没有深仇大恨,无怨无仇的,他下不了这个手。
回到家已是夜晚,萧画眉蹦跳着迎上来,然后嘟着嘴递给萧凡一本薄薄的帐簿。
小丫头如今是萧府名义上的女主人,府中的钱粮开支自然由她一手监管,小管家婆当得很开心,也很尽职。
萧凡接过帐簿,好奇道:“你给我看这个干嘛?家里不是都由你管着的吗?”
大家都是从苦日子里一起熬过来的,萧画眉对钱粮方面看得很重,有她管家,萧凡一直很放心。
萧画眉咬着下唇,有些委屈的将帐簿翻开,指着最后一页支出项,上面显示的数目代表了一个含义:家无分文了。
萧凡大吃一惊。奇道:“这是怎么回事?咱们上回卖秘籍不是卖了一百两银子吗?这才多久就没了?”
一百两银子,看起来不多,实际却足够一户中产阶级人家吃用好几年了,这年头的物价低得离谱。——解缙为了区区二两银子不得不壮着胆子跑进锦衣卫衙门讨要,可以想象得到二两银子有多值钱了。
萧凡和画眉都不是大手大脚花钱的人,整整一百两银子怎么可能这么快就花完了?
萧画眉嘟着小嘴,恨恨的指了指太虚老道住的厢房。
“师父花的?”
萧画眉点头。
“我找他理论去!太不像话了!”萧凡很生气。
萧画眉乐得眉开眼笑,朝萧凡做了个恶狠狠的手势,悄声道:“相公揍他屁股!就像你揍我那样…”
…
…
厢房里,太虚笑得一脸尴尬:“贫道一直以为你是个视钱财如粪土之人…”
萧凡叹道:“我确实视钱财如粪土,可是…师父你也不能把自己当成化粪池呀。”
太虚羞愧的低下头。
萧凡好奇道:“莫非师父在外面赌钱了?”
太虚摇头。
“被人偷了?”
继续摇头。
萧凡一脸了悟:“你把人家姑娘的肚子搞大了?”
擦汗…摇头。
算了,不问了,钱没了再问也没用。——话说这段时间太虚有点神秘,吃过晚饭就不见了人影儿,老家伙在弄什么玄虚?
萧凡回到卧房,与萧画眉面面相觑,一大一小愁眉苦脸。
官儿升上去了,家里却遭到了严峻的经济危机,这事儿闹的…
“可以申请破产清算不?”萧凡俊脸比苦瓜还苦。
萧画眉玩着手指头,垂头丧气的点头,小模样很可爱。
“看来我又得想个法子赚钱养家了…”
怎么赚钱?到码头扛包吧…
二人愁意满面的叹着气,忽听张管家在内院的月亮门外高声叫道:“老爷,您能否出来一下?有人给您送礼来了。”
萧凡和画眉闻言眼睛立马亮得跟灯笼似的,目光散发出湛湛的银光。
“谁这么善解人意?这简直是雪中送炭呀,我要跟他拜把子!”萧凡一脸感激的穿着衣服。
萧画眉一旁帮他梳理头发,一边使劲点头:“请他吃蹄膀。”
“对!请他吃蹄膀,吃两只!”萧凡大方得一塌糊涂。
二人急匆匆赶到前堂,却见只有张管家一人独自站在前堂里。
“送礼的人呢?”萧凡愕然道。
张管家呵呵笑着递上一张名帖,道:“送礼的是个下人。把礼物搁在前院,然后留下这张帖子就走了。”
萧凡点头,正主儿不来没关系,礼物到了就行。
前堂外面的回廊下,大大小小搁着三四个大小不一的箱子,打开一看,顿时周围所有人都惊呆了。
一箱又一箱的雪白银子,二十两一锭的官锭耀得人两眼发晕,周围全被一片雪白的银光所笼罩。
“这…这得多少两银子啊!”萧凡目瞪口呆的喃喃道。
萧画眉喜得不知如何表达欣喜的情绪才好,小财迷的脑袋欢喜得像根锥子似的,使劲往萧凡怀里钻啊钻…
萧凡却忽然冷静下来,谁这么大手笔?这几箱银子加起来少说也有五六千两,他萧凡值这个价钱?
赶紧打开手中的名帖,一个名字映入眼帘,分外刺眼:“燕王,棣。”
啪的一声合上名帖,萧凡肃然道:“这礼物咱们不能收!”
萧画眉愕然,随即失望的垮下小脸,神情很沮丧。
萧凡硬着心肠,缓缓环视周围,沉声道:“陛下三令五申,不准外臣与藩王过从甚密,我萧凡深受圣恩。怎敢罔顾朝廷法纪?这礼物咱们不能收!我入朝为官的那天起,便立志要做个忠臣,忠臣绝不能受贿!”
周围的张管家和下人们被萧凡这番正义凛然的话惊呆了,接着一脸崇敬。
萧画眉啪啪啪的率先鼓起掌来,大大的眼中冒着爱恋的小星星。
张管家和下人们跟着鼓掌,热烈的掌声中,萧凡那张俊脸似乎愈发显得忠贞不渝了…
位于乌衣巷的燕王别院。
萧凡一脸正气的对燕王对视,浑身散发着一股凛然而圣洁的光辉。
“燕王殿下的厚爱,下官万分领情,可是…”回身指了指那几个箱子,萧凡摇头道:“这样不好。下官承受不起,还请殿下见谅,下官把它们还回来了,不是下官不识抬举,陛下所痛恨者,贪墨之官也,下官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不敢受此厚赐。”
燕王爽朗的神情飞快闪过一丝阴霾,随即又展颜大笑道:“哈哈,好,好!萧同知乃清廉之人,本王今日孟浪了,向萧同知赔个不是,天下英才豪杰,若贪图此黄白之物,还算什么英才豪杰?本王为父皇朝中有你这样的清廉官员深感欣喜,朝中有清流如你等,本王在边境北拒残元,尚有何后顾之忧?哈哈,好,好!”
萧凡一脸受宠若惊,急忙躬身道:“殿下谬赞了,下官愧…不敢当!”
燕王看着萧凡,深深道:“萧同知,本王送银之举虽说孟浪,可本王却是真心与你结交,萧同知年纪轻轻便居高位,胸中自有一番远大抱负,本王愿以国士待之,萧同知可莫拒本王于千里之外啊!”
“殿下客气了,下官无才无能,不敢当殿下国士之礼…”
燕王哈哈笑道:“年轻而不气盛,心正却不贪财,这样高尚的品德,怎么当不起国士?萧同知莫太自谦了。”
“啊,那啥…这几个箱子下官给殿下还来了,还望殿下恕罪。下官…下官告退了。”萧凡俊脸有些发红,不知是被燕王夸的,还是因为羞愧…
看着萧凡略显慌张的背影消失在别院门口,燕王眼中满是欣赏。
银钱打动不了的人,才是他真正想拉拢的人,更别提萧凡如今是锦衣卫的同知身份,而且还兼着东宫侍读,是皇太孙身边最亲近的人,这样的人,这样重要的位置,一定要拉拢过来。
萧凡人已没了影儿,燕王犹自唏嘘感慨:“国士啊,此人品德之高,堪当国士,本王必收他入彀…”
这时跟随在燕王身边的瘦和尚凑了上来,神色有些古怪。犹豫了一下,终于狠下心打断了燕王的欣赏,讷讷道:“殿下,数目不对呀…”
燕王愕然回头:“什么数目不对?”
“刚才那位萧同知退回来的箱子,里面的银子数目不对…”
“什么意思?”燕王神色有些阴沉。
“送过去时是六千两,他还回来时只剩三千两了,少了一半…”
燕王顿时一口气堵在胸腔呛到了,使劲咳了半天,面红耳赤道:“这个…这个…”
“这位国士好象没有殿下想象中那么高尚…”
“狗屁国士!小人!彻底的小人!银子退了,名声他捞了,好处也得了,亏他还装得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哼!把本王算计得团团转,小人!”燕王勃然怒道。
长长叹了口气,燕王一副深受打击的模样:“道衍啊…”
“贫僧在。”
“京师的水…很深啊!”
“贫僧…也这么认为。”
第八十九章 何以报君
这年头,忠臣不好当啊。清廉的忠臣更不好当。
别人送个礼吧,全退回去心里舍不得,不退又怕坏了清廉的名声,思来想去,只好退一半留一半,还得拿出实力派的演技,努力装出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义正严词的退礼物…
瞧,要做个清廉的忠臣多不容易。
萧凡很满意自己今天的表现,他觉得自己的表演很到位,无论神情还是动作,都达到了影帝标准,燕王有良心的话真该给他发个小金人儿鼓励鼓励。
不过想必燕王殿下发现银子少了一半以后,心情可能不会太高兴,估计也不怎么同意将萧凡当成“国士”了,毕竟像萧凡这样的国士…很不好形容,另类?
不管了,反正箱子没少就成,里面的东西少没少,那就不关他的事了。——我只是个拒收贿赂的清官而已,又不是仓库保管员。银子少了关我何事?
回到家萧凡迫不及待推开卧房的门,萧画眉正搂着一大堆雪白的银子傻傻的笑。
萧凡细心的关好门,走过去,然后…一大一小搂着银子傻傻的笑。
“三千两,怎么花?”萧凡口水快流下来了,这真是人生当中最幸福的一个问题。
“买蹄膀。”萧画眉的口水也快流下来了,小丫头正长身体的年纪,蹄膀是她的最爱。
萧凡不同意:“说点有建设性的。”
三千两银子买蹄膀,小丫头得吃多少年?
画眉灵动的眼珠子转了转,一脸精明的模样,很快便有了标准答案:“买宅子,买地。”
嗯,很符合古代人的价值观,房子和土地,这些可以传给子孙的东西是古代人的首选。
“不行。”萧凡断然否决。
一夜暴富若发生在百姓身上倒说得过去,但一个新上任的五品官员,名下忽然多了大量的土地,依朱元璋的性子,估计会把他剐成一片儿一片儿的扔去喂狗,皮都懒得剥了。
真发愁啊,原来这世上真有嫌钱多的人…
一大一小相对无言,萧画眉苦着小脸,像个小大人般唉声叹气。
拍了拍大腿,萧凡道:“不管了,先把它们埋到后院,埋深一点儿,想用的时候再挖开取两锭花…”
萧画眉使劲点头。表示赞同。
这就是暴发户的心态,财不露白,显得有些小家子气,小农意识了,不过,这是最稳妥的办法。老朱心理变态,见不得有钱人,更见不得有钱的官儿,见一个杀一个,萧凡冒不起这险。
二人趁了夜深,挖得一身脏兮兮的,终于把那三千银子埋进了土里,埋得很深。
二人累得不行,干脆一屁股坐在卧房的地上,背靠着背喘气。
过了一会儿,萧凡忽然低声笑了起来,接着笑声渐渐变大,好象想起什么很好笑的事情。
“相公笑什么?”萧画眉转过脸,一副急待分享的模样。
“我在想啊,咱们为了埋这三千两银子,挖了那么久的坑。累得直喘气儿,那陈四六赚了那么多银子,每天夜里不知要挖多少坑,真奇怪,这么累的运动也没见他瘦下来,哈哈…”
萧画眉也跟着笑了两声,接着小脸忽然变得黯然。
“相公若不是带了我去陈家,恐怕你也不会跟陈家反目,我…”
萧凡笑得很平静:“不关你的事,带不带你去都是同样的结果,其实你也看得出,我和陈家走的路,终究不相同,分开是必然的。”
萧画眉深深的看着萧凡,眼中饱含着青涩却深邃的情意,眼前这个笑得温和的男人,把她从生死挣扎的边缘救了回来,给了她吃穿,给了她温暖,给了她一切,他一直在默默的付出,不管为她做什么,都是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如同头顶的树荫,给她一夏阴凉,却从不向她索取。
原以为会在某个阴暗肮脏的角落,冻饿交加中草草的结束掉自己这凄凉悲哀的一生,上天却安排自己遇到了他,能活着。真好,能遇到他,比活着更好。
拉过萧凡的手,看着手腕上那三道她曾经留给他的抓痕,萧画眉青涩的用嘴唇轻轻碰了碰它,然后抬起头,用很认真的眼神看着他。
男人都喜欢说“以国士报君”,她用什么来报君?
“相公,我以后一定会好好保护你。”萧画眉认真得仿佛在用生命起誓。
萧凡失笑:“你一个小丫头,拿什么保护我?”
“用我的命。”萧画眉淡淡的笑,笑容竟带着几分瘆人的邪气,就像与恶魔签了一纸邪恶的契约,用身体与灵魂换了一个心愿。
萧凡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他能感觉到萧画眉的情意,淡如凉水,却深入骨髓。十二岁的小女孩,原本什么事都不懂的,而画眉受过多年苦难,心性和经历早已将她磨练得比成年人更沧桑,更成熟,更懂得幸福是如何的珍贵。
两人头靠在一起,享受着这沉默而温馨的时刻,心里很甜。很安静。
不知过了多久。
“相公…”
“嗯?”
“家里没银子用了…”
“你…刚才埋银子的时候怎么不早说?”
“…忘了。”
“那我们去挖银子吧…”
真是个有意义的夜晚。
第二天上午,不到巳时萧凡便已等在了承天门外。
昨日解缙传话说朱元璋要召见他,萧凡早早的就到承天门外候旨了。
这就是当皇帝的好处,只能别人等他,萧凡是万万不敢让他等的。
正等得百无聊赖的时候,朱允炆穿着一身明黄色的四爪龙袍走来了。
他脸上带着几分愁意,见到萧凡后,抑郁的神色稍缓,朝他绽出了阳光般的笑容。
萧凡暗叹,帅哥就是帅哥,穿什么都这么帅。虽然很不愿意承认,但事实是,朱允炆这家伙确实比自己帅上几分,举手投足都带着十足的雍贵之气,若换个嫉妒心强的人看到他,真忍不住往他脸上泼硫酸…
“皇祖父要召见你?”
“对呀。”
“你跟我一块进去吧,我也要给皇祖父请安。”
二人并肩走过金水桥,慢慢进了宫门。
“萧侍读,听说你被皇祖父任为锦衣卫同知了,这几日在衙门做得还习惯吗?”
萧凡笑道:“锦衣卫镇抚司目前只是空架子,要完全把它建起来,起码要半年时间才行,如今正是百废待兴之时。”
朱允炆笑道:“虽然不知皇祖父为何任你为同知,但皇祖父必有他的用意,指挥使李景隆人不错,算起来他还是我表兄呢,虽然有些贪玩,可他这人没什么坏心眼儿,值得一交。”
萧凡笑了笑,这位李景隆可不是一般的贪玩,自从财政问题解决后,他仿佛完全撂了担子,每天跑镇抚司衙门里点个卯,蘸个蒜便翘班,人不知跑哪去了,到了下班时间准时回衙门打卡,有时候懒得回来,干脆派人打声招呼,典型的纨绔子弟作风,锦衣卫里拿主意的其实是萧凡,有这么一位舍得放权的领导,真不知是幸还是不幸。
不过李景隆却不知道,他的这位二把手萧凡同志也不是什么很勤奋的人,有些事情能交给下属办的,尽量交给他们办,现在他感到最为难的便是身边缺人,缺信任的人。
转了转眼珠。萧凡笑道:“殿下,跟你打个商量,送个人给我如何?”
“谁?”
“你身边的亲军百户,袁忠。”
“你要他干嘛?”
“把他调入锦衣卫,升个千户,帮我办办事,你不会不舍得吧?”
朱允炆笑道:“这有何难,我身边的侍卫都是隶属锦衣亲军的,本来就归你们锦衣卫管,你要用他尽管调他过去便是。”
萧凡喜道:“多谢殿下。”
待会儿见了朱元璋,如果有机会的话,向他请旨把曹毅也从江浦县调入锦衣卫,有了这一左一右两大臂膀,以后办事就轻快多了。
二人走了一阵,朱允炆的神色忽然变得沉重,他挥退了后面跟着侍侯的宦官,长长叹了口气道:“你知道吗?各地藩王这两日陆续进京了。”
萧凡点头。
朱允炆俊脸布满深深的愁意:“藩王之策,本是皇祖父的生平得意手笔,可是…它却渐渐变成了我大明的祸患,皇祖父分封藩王的时候想得很细致,他认为秦失天下,是因为秦皇不愿分封诸王戍守各地,以致一方变乱,天下皆反,而刘邦得天下后大封刘姓诸王,于是汉室江山国祚能保四百余年之久,皇祖父欲效刘邦,用诸王戍守,以安天下,可是,皇祖父却忘了,他在位时,诸王皆是他的皇子,尚可弹压住他们,但万一有天皇祖父西去,那个时候,诸王皆是我的叔辈,我如何能弹压得住?他们若不愿奉我为主,于是兴兵作乱,谋夺江山,届时我该如何自处?”
萧凡道:“殿下想的很有道理,你的担心也不是杞人忧天,藩王之策,确实隐患颇多,必须寻一个妥善的办法解决才是,否则你将来登基之后,隐患便很有可能变成真正的祸乱,殿下何不将你的这些担心坦言告诉陛下?”
朱允炆吃了一惊,面色发白道:“告诉皇祖父?那可不行!藩王之策乃皇祖父生平的得意手笔,我若把这些担心告诉了他,他肯定会大骂我一顿,说我不知好歹的,我…我可不敢跟他说。”
萧凡叹道:“你误会陛下了,陛下年已老迈,他这一生做了这么多事情,为的不就是给你留一座没有隐患的江山吗?你把心中的担心告诉他,陛下不但不会生气,反而会帮你出出主意,毕竟这大明江山是你们祖孙俩的,现在出了问题,一位是当今皇上,一位是未来国君,祖孙坦然相对,有什么不能商量的?”
朱允炆满脸惧色,飞快摇头道:“不…不行,我不敢,还是待将来皇祖父百年之后,我自己想办法解决这个问题吧…”
“殿下,你是大明未来的国君,难道连跟祖父说真话说实话的勇气都没有吗?你若一辈子都这么软弱,那些叔叔们看在眼里,他们会怎么对你?君弱臣强的局面,能全怪罪于臣吗?君若不弱,臣子怎敢强?你的软弱性子正是给你那些叔叔们绝好的谋反机会呀!现在你贵为太孙,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如此尊贵的地位,你却连一句真话都不敢说,这叫以后的臣民们如何肯听从你的号令?如何肯奉你为主?”
萧凡的一番话,仿佛晴天一道炸雷,把朱允炆震得半晌作声不得,楞楞站在原地许久,脸色时青时白,表情变幻万端。
沉默良久,朱允炆终于下了决心似的,苍白着俊脸,咬着牙使劲点了点头:“行!我听你的!我要做个有主见的皇帝,至少要做个敢说敢做的皇帝!我…我会跟皇祖父说出我的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