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接过他的衣服折好,笑道:“我是剑法也要,新衣裳也要。”
他低头解开我的发髻梳理,道:“贪心鬼,快睡觉吧”
我依言上床,一夜无话。
第十七章(2)
第十七章(2)
隔日一早上路,途中艳少将那剑法的精要部分详细说与我听,我听得一知半解,倒是凤鸣受益匪浅。他笑骂我孺子不可教。
中午打尖时,忽然接到一封飞鸽传书,艳少看后微微蹙眉,将信笺递给我。
我一愣。因为事关谋反立场等问题,我一直不理会他们的书信往来。他也从不曾与我说起这些事。
他笑着解释道:“这封信与汉王无关,你绝想不到昨晚那两人是谁。”
我接过一看,禁不住低呼出声。“唐赛儿?那个农妇居然是白莲教主?”
我受电视剧的影响,认定白莲教主必定是一个美艳女子,坐在多名美女抬着的华美大轿里,神秘莫测,万万没想到竟然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农妇?
那铁盒里究竟是什么东西?竟能令唐赛儿亲自出马。
我吃惊的看着他。
他夹一块菜放进我碗里,笑道:“好奇心太盛,小心惹祸上身。”
我道:“那个泓玉姑娘有可能是你的徒孙,你不管他们了?”
他笑而不语。过了一会忽命凤鸣快马先行。凤鸣应声去了。
我奇道:“你还有什么事吗?为什么不一起走?”
他反问:“你不是要游览观光嘛?”
我顿时语塞,他一定是故意的。
他含笑道:“你伤势刚好,快马奔波伤口易裂。”
原来他一路顺着我,还有这层意思。我又惭愧又感动,一时说不出话来。
他又道:“放心,那东西飞不掉的。快吃饭!”
我想了想,道:“倘若汉王谋反失败,你会怎么样?”
他放下茶杯看住我,微笑道:“你觉得朱瞻基会相信你吗?”
我静默,左侧窗棂上有一抹流光孤注一掷的倾泻而下,通向烦扰熙攘的滚滚尘世。
半晌,方才轻声道:“我不知道,我只是尽人事,听天命。”
他沉默一会,忽然道:“我很抱歉。”
我抬头看着他。
他苦笑道:“我指风亭榭的事。因为那件事,你不再相信我。”
“我没有——”
“你有。”他打断我,目光倏忽变得犀利。“你纵然不说,但我知道你有。那日在阳曲县,你急于跟林少辞划清立场,说到底还是怕我对他不利。”
我呆住。这世上有一个人看我如此之深,宛如明镜般雪亮通透,我在他面前赫然竟是赤裸透明的。从头到尾,我所做的每一件事情都瞒不过他,他什么都知道。
窗外缕缕和煦春风拂过,我却忽然感到寒冷。
他的脸沐浴在阳光里,一头银丝闪着耀眼的光泽,眼瞳深邃而明亮,嘴角却牵起一抹苦笑。“我让你感到害怕了?”
我低头不看他。
他握住我的手,轻轻叹息。“我只是习惯性的要掌握局势,并非不信任你。”
我不语。
他继续道:“其实,当我知道你让风净漓带密函去南京,也是有些生气的。”
我微微动容。
他看定我。“难道我在你心中的份量,比不上一个风亭榭?”
我道:“这不一样。我爱你,和我反对你参与谋反,两者之间并不矛盾啊。”
他微笑这点头,道:“我知道。尽管你不是容疏狂,但你为我不惜放弃庄主之位,我很高兴。我自知相助汉王,在你看来相当荒唐。私心里却仍然希望你能站在我这边,呵呵。我是否太自私了?”
“那我们不管这件事,成嘛?”
他看着我,目光柔和,但坚定。“我这一生从不曾做过半途而废的事。”
我忍不住要生气,怒道:“这叫什么狗屁理由?你干脆说你想做皇帝,我还觉得可信一点。”
他瞪着我,忽然大笑不止。
我吓了一跳。“你不会真有这个想法吧?”
“那可是一件吃力不讨好的差事。我是真的疯了,才会想去当皇帝。只是,我此番出山,筹备谋划了半年多。”他曲指敲了敲桌子上的那封飞鸽传书,道,“这看似普通的一封信,可你知道背后有多少人在奔波卖命吗?单单这一张情报网的花费就是你无法想象的。眼下正是事情成败的关键时刻,要我撒手不管,呵呵……不甘心啦”
昨夜到现在不过十来个时辰,就查出了唐赛儿的身份,他绝非夸大其词。
我无奈道:“反正你势必要逆天而行就对了。”
他冷笑道:“谁是天?这世上有一条法则叫:成者为王败者寇。燕王夺了江山就是王,建文帝失了江山,不论他以前如何尊贵,也只能是寇。唐赛儿若造反成功,天下就姓唐了。”
我反问:“天下本无主,有德者居之。你认为汉王是有德之人嘛?”
他嗤笑一声,道:“何谓德?永乐帝动辄兴兵北伐,大征税赋,他有德嘛?呵,最终苦的还不是天下的黎民百姓。”
我气结。“你既知道,何苦还要相助汉王?”
他微笑道:“即便我不助他,他举兵也是势在必行。再说,黎民与我有什么相干呢?我又不是救世主。”
我脑子发昏,站起来嚷道:“算了算了,说了这半天等于没说,不要浪费口水了。快走吧。”说着,径自下楼吩咐小二牵马。
一会儿,他结帐出门,笑嘻嘻看着我。
我将马缰丢给他,瞪眼道:“很得意吗?”
他兀自笑道:“你很久没跟我发脾气了。”
我顿时哭笑不得。“你喜欢我跟你生气?”
他笑着上马,道:“那倒不是,但你气急败坏的时候也很可爱。”
我沉脸回复他:“你却是沉默的时候比较可爱。”
他大笑,纵马前行。
第十七章(3)
第十七章(3)
快到河北境内时,途中忽然出现不少行色匆匆的江湖人士。
日暮进入一个叫南川镇的地方,我正犹豫要不要在这里投宿,忽然瞥见一家客栈的角落里画在一朵奇怪的梅花模样的图案,却只有三个花瓣,嫣红一抹刻在淡青砖墙上,即便是在苍茫暮色里仍然破为醒目。
“那是什么?”我指着那个图案,问艳少。
他微微蹙起眉头,沉声道:“凤鸣遇到劲敌了。”
我吃了一惊。“怎么回事?”
他道:“这是我们的联络标记,几片花瓣代表几名敌人。他的笔法潦草仓促,看来走得很急。”
“会不会有危险?”
他笑笑。“暂时应该没有。连夜赶路,你可吃得消?”
我立刻翻身上马。
他笑道:“不急的,我们慢慢走。今晚肯定能遇上。”
我一愣。“嗯?”
他解释道:“几拨人马过去了,显然有什么事要发生。”
我点点头,问道:“那三个人会是谁呢?武功高过凤鸣的,江湖上屈指可数啊。”
他淡淡一笑,道:“江湖中还是有不少高人隐士的。我们昨夜遇到的那个疤脸男子,武功就不在凤鸣之下,七海连环岛的那个天策,身手也不弱。”
“啊。那七海连环岛的君主岂非更强?”
“呵呵。正好可以试试你新学的剑法。”
我一愣。“我只会第一式,而且还不熟练。”
他哼一声。“没出息。”
我笑道:“我是怕丢你的脸嘛。”
他道:“实际上,容疏狂的武功在你身上只发挥了百分之五十。一来,你没有容疏狂的临敌经验,二来,你不够凶狠。三则,你临敌容易胆怯。”
他说着侧头看我,含笑道:“你唯一全然无惧,足够凶狠的一次,就是面对林千易的那一次。”
我细细一想,确实如此。虽然看别人刀光剑影很过瘾,但是真的轮到我自己上场,总是很没底气,潜意识里害怕那些雪亮刀剑,既怕伤人,更怕被伤。
“要怎么克服呢?”
他微笑着,柔声道:“这是正常的,经历多了就习惯了。”顿了顿,又道:“其实,在我私心里,并不希望你有所改变。但是江湖险恶,世事难料……”
他忽然住口,没有继续说下去。
我侧目看他。
“这种心理是不是很矛盾?”他近乎自嘲的一笑。“人们都说四十不惑,我最近却越发感觉困惑。”
我策马迎风,觉得胸口一股暖流涌动,说不出话来。
他看着前方,神色空蒙而悠远,缓缓道:“我年轻的时候,一心要参悟天下武学,想要什么,不要什么,白纸黑字,清清楚楚。后来觉得浮生如梦,即便天下无敌,也不过百年——”
他忽然停下,轻轻“咦”了一声。
我微微一怔,遂即,便听得身后一阵马蹄轻响。
靠!这些死跑龙套就不会迟一点出场嘛,为什么总是挑在人家交心的时候。
我尚没看清楚马上的坐是男是女,那两匹马就像一阵旋风般飞掠了过去,端的是神速。
天下竟有如此神骏的马?
我不禁瞠目结舌。
“那是大宛的汗血宝马,普天之下只有五匹,这两人居然骑了两匹?”艳少的语气略有惊异。
我下意识的反应便是:“莫非这些人都是冲着那个铁盒来的?”
他沉吟不语。
身后忽然又来了三匹快马,马上的人黑色短装打扮,人未至,喝声已到:“快闪开!”
我勒马退了两步,待那三骑奔到跟前,将马鞭一甩直取当先那人的左腿。马受惊一声长嘶立起,马上的人吃了一惊,身形一晃已掠下马来。
其余两人齐齐勒马,手中的马鞭横扫过来,嘴里骂道:“臭小子,找死吗?”
我挥鞭缠住他们的马鞭,手臂发力,二人立刻跌下马来。
当先那人是个三十来岁壮年汉子,身子刚一落地便跃起,呼的一掌斜拍了过来。艳少手臂一伸,那人顿时惊叫一声,平地退出数步,满脸惊疑。
艳少微笑道:“三位不要生气,我们只是有件事想请教三位。”
一语未毕,三人忽然一起发难,六只手掌对着艳少奋力击去。艳少衣袖轻拂,三人便齐齐跌了出去,倒在地上,动弹不得。
我笑道:“我们没有恶意,只要你们乖乖回答我的问题,我保证不会为难你们。”
三人不答,面色由青转红,额头青筋隐跳,显然是在运力解穴。
我和艳少笑看一眼,静默不语。
过了片刻,三人面露惊骇之色,其中一个老大模样的人道:“在下秦虎,我们兄弟江湖人称秦岭三杰,敢问两位高姓大名?是哪条道上的朋友?”
我随口胡诌,学着他的话道:“小弟苏容,这位是家兄。江湖人称黑白双煞。”
闻言,三人都是一怔,遂即道:“久仰大名!久仰!不知两位想知道什么?”
哈!这名字我尚是第一次听到,你到哪里久仰去?
我咳嗽一声,道:“三位这是要去哪里啊?”
那人道:“离此不远的桃花林!”
“去干什么?”
“应孟家庄的孟老庄主之约,前去桃花林帮忙对付一伙强敌。”
“是什么人?”
“不知道。”
“不知道?”我表示怀疑。
那人忙道:“我们只知道对方武功很高,孟老庄主约了不少高手相助,怕事情泄露,所以约定到了桃花林见面详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