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刘战一脸惊讶,他指了指里面的男婴,低声解释道:“喵喵是我表姐的儿子……”
听到这个回答,刘战忽然理解了他昨晚为什么会那么晚还出现在医院里,也理解了他故意刺激杜立行父母的行为。一般工作人员,又怎么可能在那种时候,对着脑死亡的病人家属那样说话。
刚好有护士从监护室里出来,他上前一步,一脸紧张地过去问道:“护士,喵喵,哦,不,王皓哲还好吧?”
“已经度过了危险期,马上就转普通病房了。”
“那就好,那就好……”他一个大男人,闻言,竟然抽抽搭搭地抹起了眼泪。
大概是觉得这副模样实在有些丢脸,他不好意思地解释起来:“昨晚得到消息,我整个人都懵了。我……我真不知道该怎么跟姨妈和姨父说。我到现在还不敢通知他们,我们整个家族这一代,就我表姐一个女孩,突然说没就没了……我表姐特别胆小,从来不让我姐夫开快车……他们这一走,喵喵可怎么办啊……”
见他越哭越凄惨,刘战只能无奈地递了一包纸巾过去。
看到纸巾,那人才终于意识到自己失态,连忙擦干了眼泪,连声道歉。
刘战趁机问他:“你真是省人体器官捐献办公室的工作人员吗?”
“是!”他的脸上忽然浮现出一丝诡异的笑,“我一会儿还会再去找那个凶手的父母!那个凶手害死了那么多人,到死了,倒是做了一件好事。我必须加把劲,还有好多人等着他身上的器官去救命呢!”
说到凶手二字的时候,他咬牙切齿,眼中凶光毕露。如果不是杜立行已经脑死亡,刘战真担心他会不会过去把人给杀了。
杜立行那边,父亲杜云龙已经离开,只留下母亲张兰依旧红着眼眶守在他身旁。医生的诊断没有出错,他的大脑已经没有半点活动的迹象了。
刘战扫了一眼,刚想离开,却在病房门口看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定睛一看,竟然是张孝云。
“表哥!”刘战之所以喊他表哥,只是因为不小心忘了他的名字。作为一个曾经只有编号的医务兵,她实在不擅长记人名。
看到刘战的脸,张孝云显然也吃了一惊,微愣片刻后,才笑着跟刘战打了招呼:“好巧啊,表妹!”
“你怎么会来医院?”既然认出了对方,按照这个时代的规矩,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寒暄。
“我来看看小行。”张孝云望了一眼杜立行病房的方向。
刘战瞬间了然。林江市的富豪圈子就那么大,身为二代,张孝云会认识杜立行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你跟他关系很好吗?”刘战猛然想起,顾意曾说过,杜立行自从刘玲出事后,就一直很孤僻,没什么朋友。
张孝云答得一脸从容:“是的,我们从小就认识了,一直都是很好的朋友。我早警告过他,开车别那么猛,哎……”
短暂的寒暄完毕,张孝云进病房看杜立行去了,刘战则继续四处查看病人的状况。
走完一圈,刘战伸了个懒腰,随意地朝窗外望了一眼,刚好看到了张孝云开着红色跑车离开的情景。
目光落到那辆红色跑车上的一刹那,她的眉头立刻下意识地皱了起来。她总觉得这辆车似曾相识。果然,让智脑调出曾经的记忆一对比,竟然正是当初撞飞了小奶狗,却依然选择了绝尘而去的那辆车。
联想到之前医生口中一帮公子哥在飚车的说辞,刘战顿时对自己的这个便宜表哥有了全新的认识。
第47章
连环车祸的事昨晚就已经火速上了本地新闻的头条,官方说法是杜立行超速行驶导致车子失控,从而引发了这起车祸。至于他当时有没有同伴,则被巧妙地略过了。根据智脑的说法,如果不是杜云龙得知儿子出事,方寸大乱,根本没心思管别的,这次的事件甚至都不可能上头条。
这个时代,有钱就是这么任性。
就算张孝云当时就在现场,也没人能把他怎样。刘战原本就不喜欢管闲事,认出那辆车后,只在心中默默给这位便宜表哥挂了个纨绔的标签,就将其抛之脑后了。
她在窗口活动了一下身体,刚好看到昨天急性硬膜外血肿的那名中年大叔被人从重症监护室里推出来。于是,三步并成两步跟了上去。
主刀的正是她之前的一名助手,不知道是因为观摩了她那台同类型的手术,还是人家水平本就不错,手术十分成功,脑部的积血已经被清理干净,破损的血管也被结扎得十分漂亮。因为处理还算及时,脑损伤也不算严重,如果不出意外,病人应该不会留下太过严重的后遗症。考虑到病人的身份和职业,这是个不错的消息。
刚刚见识过张孝云开着跑车风驰电掣的模样,再看轮床上那个黑黑瘦瘦的中年大叔,连刘战这个未来人都感觉有些不太舒服。未来虽然同样也有阶级划分,但至少,全民医疗却是免费的。像这位大叔这样,因为没钱而拒绝手术,在她这个未来人眼里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这位大叔身份证上的名字叫王水根,因为孤身前来林江市讨薪,身边根本就没有一个亲友。刘明伟给几个做工程的朋友打了电话,让他们帮忙在林江市的各大工地打听了半天,才终于找到一个曾经跟他在同一个工地干过活的老乡。
工地的工作十分繁重,一同工作过的老乡往往都能结下深厚的情谊。闻讯赶来的老乡来得匆忙,甚至还没来得及换下身上沾满了泥灰的衣服,看到王水根头顶插着引流管,昏迷不醒的模样,顿时眼眶都红了。
医院临时请来照顾王水根的护工看到他,忍不住八卦了几句。大家才知道原来他也曾跟王水根一起在大业建设干过。王水根讨不到薪,无奈之下回了家,他却因为连回家的车票都买不起,继续在别的建筑工地干了下去。原本还约好了要一起去大业建设继续讨薪,没想到人才刚到林江,就变成了这样。
那老乡回忆着那个只能缩在四处漏风的窝棚里过的凄惨新年,又声泪俱下地声讨起了大业建设。护士刚想随口附和,话说到一半却忽然停了。众人顺着她视线所指的方向望去,瞬间了然。
不知何时,大业建设老板的妻子林晓已经坐着轮椅来到了病房门口。注射了基因修复液,又经过了一段时间的修养,再加上已经打定了主意要离开孙建业,此时的林晓虽然还坐在轮椅上,精神却前所未有的好,那张已经消肿的脸上挂着一抹淡淡的微笑,跟刚刚入院时那奄奄一息的模样简直有着天壤之别。
“你们继续。”感觉到现场的气氛有些不对,她微微一笑,竟然从容地加入了声讨的行列,“从学校辞职后,我也曾在大业建设干过一段时间,我比你们更加明白那是一家怎样的公司。别说农民工的工资了,他们连普通员工的工资都拖欠。发工资的时候5888发5800,别人是四舍五入,他们是百位以下都不算,迟到五分钟还扣全勤。项目经理要跑工地,怎么可能每天到岗?光是我在的那一年,建造师就跑了三个。不怕你们笑话,那段时间每天进出那家公司,我都感觉浑身不自在。”
林晓果然已经下定决心要跟孙家划清界限了,这么丢脸的事都毫不避讳地说了出来。
“你是……”那位老乡也感觉到了气氛有些不对,皱眉打量了林晓一眼。林晓原本就长得漂亮,现在精神奕奕,一眼就能让人看出不凡。
林晓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略有些无奈地答:“我现在还是大业建设那个黑心老板的妻子,不过,很快就不是了。”
那位老乡正惊讶间,她已经推着轮椅来到了他的面前,伸手就递过去一张付款凭证:“我现在手里还有些钱,医药费的事你不用担心。”
那位老乡原本正为医药费发愁,听到这话,顿时惊喜得瞪大了眼睛。接过付款凭证,连手都在颤抖,连道谢谢。
“谢什么?这原本就是孙家的错,我用的也是孙建业的钱。没什么好谢的。”林晓用的正是当初魏丽琴甩下的那张卡。在孙家的这些年,她没少受这位抠门婆婆的欺负,如今有机会,她乐得把卡里的钱全部用完。
林晓说完,就想离开,没想到却被那老乡一把拉住了:“老板娘!老板娘,我知道你是好人!求求你帮我们把工资拿回来吧!那可是我们的血汗钱啊!”
“别叫我老板娘,我可不是什么老板娘。”林晓一脸的无奈,发现所有人都好奇地望向自己,只能苦笑着解释了起来,“大概是怕我跟他分家产,虽然大业建设实际掌权的是孙建业,但公司法人却是他母亲魏丽琴,他每个月只拿公司发的固定工资五千块。家里的房子车子也都是他母亲的名字,他母亲逢年过节,连大点的红包都会收回去。别说帮你们讨回工资了,我连跟他离婚后,能不能拿到孩子的抚养费,都不敢确定。”
“啊?”全场顿时一片哗然。
刘战之前还觉得她跟孩子说以后可能吃不到冰激凌有些矫情,听到这话才恍然大悟。如果她所说的一切属实,那么离婚之后,按照这个时代的法律,林晓真的可能会一无所有。那种连农民工的血汗钱都会拖欠的家伙,离婚后拖欠女儿的抚养费,再正常不过了。
林晓叹了口气,一脸无奈地摸了摸女儿的头,幽幽道:“我当初嫁给他的时候,图的根本不是他的钱,自己又有固定工作,也不缺钱花。也就没怎么在意,现在才知道,女人果然还是应该物质一些。我倒是无所谓,只是苦了孩子……”
孙轻雪小朋友大概是感受到了妈妈眼神中的内疚,连忙伸手搂住了妈妈的胳膊,撒娇道:“妈妈,我不怕吃苦!”
林晓欣慰的一笑,眼中瞬间闪烁起点点泪光,连忙轮椅一转,摇着轮椅回了自己的病房。
过了这么长时间,刘战已经把孙建业的底摸得一清二楚。他虽然在社交圈里自称是做房地产生意的大老板,事实上,不过只是个建筑公司的老板,撑死了不过几千万身家。在林江市这样亿万富豪遍地走的城市里,连个屁都算不上。
当年房地产业最繁荣的时候,倒也曾狠狠赚过一笔,可惜的是,人心不足蛇吞象,有钱了之后不甘心只当个建筑商,也想过过房地产开发商的瘾,花了几千万跟几个朋友合伙去山东某沿海城市开发了一个海景楼盘,如今,钱都被山东的那座鬼城套牢了。
孙建业当年投资的时候跟银行贷了一大笔钱,妄想着能够一步登天,成为一名躺着数钱的房地产商。然而爬得越高,摔得越惨。随着房地产业的泡沫渐渐破裂,所有的积蓄打了水漂不说,每月银行的利息都让他焦头烂额。现在,他不仅欠着好几家银行的钱,甚至还在林江市的几家民间借贷机构借着大笔的钱。
做工程又不像别的行业,一个项目完成到工程款到账,往往需要漫长的时间,短则几个月,长则数年。然而,工地的人工费,物料费却不会因为你没钱就消失。
这些年孙建业之所以打老婆越打越厉害,除了本性使然,估计一部分原因也是因为事业不顺。
如今的大业建设,虽然明面上看着好看,但事实上,却已经只剩下一个空壳了。国家这些年都已经三申五令不许拖欠农民工工资了,那些工资不是他不想付,实在是真的没钱了。供货商的物料费,银行利息,民间借贷的利息,投标费用……随便哪一家都比没有根基的农民工更加惹不起。孙建业其实是柿子挑软的捏。
智脑闲着无聊替他算了一下,就算收齐了所有的工程款,卖掉所有的固定资产,扣掉债务,人工工资等等一系列花费,孙建业所有的家产加起来,也就堪堪一百多万,还是负的。
孙建业没事的时候还能凭着老爹留下的人脉和面子,勉强把这艘行将倾覆的破船开起来,现在他一出事,大业建设会是什么情景,可想而知了。
他母亲魏丽琴虽然是公司名义上的老板,但却只是个小学学历的普通农村妇女,摆摆老板娘的派头,扣扣员工工资还行,根本就没有经营一整家公司的能力和魄力。当孙建业被警方刑拘的消息传开,大业建设就已经注定了将走上一条不归路。
第48章
其实孙建业的不少合作伙伴早就知道这些年大业建设境况不好了。然而,因为利益关系牵扯,虽然明知道大业建设可能已经资不抵债,依然没有人选择向它发难。原因很简单,维持现状还能保存自己的利益,一旦鱼死网破反而可能损失惨重。
如果孙建业没有因为林晓的事被警方刑拘,大业建设说不定还将这样继续半死不活地存在很多年,要是运气不错,甚至还可能凭借机遇再度咸鱼翻身。然而可惜的是,孙建业却偏偏在这种时候被刑拘了。
车祸发生之后,刘明伟还在接受采访的时候,特意用开玩笑的口气把王水根拒绝手术的那一幕说了出来。就算没有林晓的事,大业建设拖欠农民工工资的事,也不可能继续隐瞒下去。
公司负责人可能坐牢,长期拖欠农民工工资……这一桩桩一件件加在一起,那些原本还在观望的合作伙伴顿时坐不住了,纷纷开始向着大业建设发难。一时间,大业建设的财务室挤满了从四面八方赶来的债主。
这些债主可不是没什么根底的农民工,随便一个站出来都是不小的老板。干工程的,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还往往跟某些三教九流的人有些牵扯,来的时候前呼后拥,那架势,简直是要掀翻整家公司。
财务室的会计和出纳都是二十出头的年轻姑娘,面对那帮凶神恶煞的债主,才坚持了两天就不敢上班了。魏丽琴打电话催她们上班,可惜根本就请不动。两位姑娘真的被吓怕了,宁可不要两个月的工资也不愿再去上班。
有位姑娘还在QQ状态上说,自己是操着卖性命的心,拿着卖白菜的钱。工资低就不说了,就算数遍整个林江市,都已经很少能找到这种会扣下员工一个月薪水的公司了。然而关键时刻,别说一个月薪水了,就算是一年的薪水,该跑,还是得跑。钱哪有命重要啊!
墙倒众人推,债主们生怕来得晚了,就什么都拿不到了。这段时间,大业建设的公司总部可谓精彩纷呈。各路债主你方唱罢我登场,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很快,继财务部集体罢工之后,其他部门的员工也不敢上班了。
总部找不到人之后,甚至有债主摸到了工地,偷偷运走了几辆价值不菲的工程车。继公司总部停摆之后,连正在建设的工程也进行不下去了。
魏丽琴求爷爷告奶奶,哀求债主再宽限一段时间。可惜,债主们受够了一次次上门催款时,她那副欠钱的是大爷的嚣张模样,如今好不容易形势逆转,又怎么可能答应?
债主步步进逼,公司人去楼空,几个项目的甲方叫嚣着要以违约把大业建设告上法庭。挣扎了一段时间,知道大势已去,魏丽琴只能向法院申请了破产。
智脑当初计算的是最优状态,当大厦将倾,很多东西能够抵得上原本一半的价钱就不错了。魏丽琴自己计算出来的债务金额竟高达了千万之巨,如此庞大的债务,向法院申请破产的确已经是唯一的选择了。
当初为了防着儿媳妇,魏丽琴不仅是公司的法人,甚至还是家里所有房产车辆甚至家用电器的主人。如今公司一破产,所有的一切都被法院查封,她才欲哭无泪地发现自己竟然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了。
就在绝望之际,她终于猛然想起,他儿子还有个外室。当初为了让那个外室乖乖替她儿子生儿子,她还大出血替她买了一套三室两厅的房子。她虽然愤恨这个外室不如儿媳妇好拿捏,但看在孙子的份上,她忍了。在她看来,既然连孙子都有了,那套房子到头来还不是孙子的。
魏丽琴理所当然地把那套房子当成了她和儿子未来的落脚点,兴匆匆地赶过去准备继续摆婆婆的架子,甚至已经开始盘算起,等到儿子出狱,就卖了房子当作东山再起的资本。然而,赶到那边一看,才发现那套房子早就已经易主。甚至连被她当成了心肝宝贝的孙子,也被那个狠心的女人扔去了福利院。要不是她及时赶到,她的宝贝孙子说不定就被人领养走了。
无家可归,还带着一个刚满周岁的孩子的魏丽琴,此时才终于想起,自己在慈济医院,还有儿媳妇和孙女,更想起了自己当初丢在医院的那张发票。
法院其实还是相当人性化的,虽然那卡同样是魏丽琴的名字,但考虑到林晓母女的医药费,并没有将其冻结。
林晓是不幸的,同时也是幸运的。
正因为公司的法人是她婆婆,那些债务才没有变成婚姻存续期间的夫妻共同债务。不然,差点被渣男打死,还要替他还债,那才是真正的人间惨剧。
现行的法律把每一个自然人看成独立的个体,不支持父债子偿,所以,她甚至可以从容地在法院查封孙家的房产之前,拿回属于自己和孩子的东西。如果公司法人是孙建业,作为妻子,她将会连回家拿回属于自己的内衣的权利都没有。
果然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孙家母子两人的自私,对现在的她来说却成了再好不过的事情。
经过一段时间的调养,林晓的身体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现在已经能够在护工的搀扶下,下床走几步了。用了来自未来的基因修复液,别说身上的外伤了,就连当初流产导致的暗伤也痊愈了。身体彻底恢复之后,她的身体状况甚至会比普通人还好。要是锻炼得法,百米速度超过博尔特也不是什么难事。
等到身体痊愈,她完全可以找份新工作,带着母亲和女儿开始新生活。凭她的脾气和样貌,就算想再找个男人跟她好好过日子也不难。所以,虽然大业建设已经破产,刘战却并不为林晓的未来担心。
就在刘战盯着正在进行康复训练的林晓出神的时候,一位不速之客的到来却让所有正在为林晓默默加油鼓劲的围观群众不约而同地一惊。曝光完渣男和小三之后,网友又兴致勃勃地曝光了林晓的这位恶婆婆,只要是看过那条帖子的人都能认出那张一看就不好惹的脸。
看到儿媳妇,魏丽琴就像是在漆黑的大海上看到了一座灯塔,抱着孩子小跑着冲到林晓的面前,二话不说就伸出了手,命令道:“把那张卡还给我!”
林晓当然知道她指的是什么卡,却只是笑眯眯地装傻,说:“妈,什么卡?”
“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卡!马上把卡还给我!”魏丽琴一如既往的咄咄逼人。
“哦,你说的是那张卡啊!”林晓故意露出一脸恍然大悟的表情,“好,我马上还给你!”
说完,竟真的在所有人目瞪口呆的注视下,转身一步步走回了自己病房。然后,在大家越发难以置信的注视下,把一张银行卡还给了魏丽琴。
“哈哈哈哈……做得好!”刘战正疑惑间,智脑却连声叫好。
刘战一问才知道,林晓早在替王水根付医药费的时候,就已经把卡里的钱全存进医院帐号了。现在那卡里,一共就只剩下两百多块钱的零头。
就在林晓替王水根付完医药费没多久,肇事司机杜立行的父亲就替所有因为这场车祸受伤的伤员付了医药费,林晓之前付的钱,自然也被退了回来。而对方退的,却是现金。所以现在,卡里的钱,要么在医院的账上,要么就在林晓的包里。而魏丽琴,偏偏只跟她要了卡。
“哈哈哈哈……”智脑大笑着替刘战传回了魏丽琴在自动取款机前面取钱的监控画面。
当发现卡里只剩两百多块钱的时候,魏丽琴开始是惊愕,接着是难以置信,最后则变成了气急败坏。她连里面那最后的两百块钱都顾不上取,就抱上孙子,杀气腾腾地朝慈济医院杀了回来。
“敌袭!敌袭!全体准备!全体准备!”智脑看好戏看得正欢,兴奋地在刘战的耳边嚷嚷了起来。
魏丽琴重新冲回到林晓面前的时候,林晓已经躺回到了床上,正一手搂着女儿,一手捧着一本故事书,给孩子讲故事。
魏丽琴冲进病房,二话不说就抢了故事书扔在了地上。母女二人显然已经不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事了,神色如常,反而是围观的医护人员不约而同地皱起了眉头。
魏丽琴无视了所有人谴责的目光,把孙子往病床上一放,就扑过去,杀气腾腾地抓住了林晓的衣襟,声色俱厉地问道:“钱呢?你把卡里的钱都弄到哪里去了?”
不等林晓说话,旁边的护工大妈就已经看不下去了,上前使劲掰开了魏丽琴的手,冷笑道:“这位大姐,你这话就不对了。这里是医院,卡里的钱除了付了医药费,还能花到哪里去?”
“都付了医药费?”魏丽琴闻言一惊,眼神顿时有些发直。她已经把这张卡里的钱当成了救命钱,没了这钱,别说替儿子请律师了,就连她跟孙子吃饭都会成问题。
“是啊,你肯定没住过院,不知道重症监护室里的费用有多高。我之前还说亏得林老师命好,嫁的是有钱人家,不然,这次是真的死定了。”这位护工大妈照顾林晓已经有一段时间了,自然对事情的经过了解得一清二楚。她早知道大业建设已经破产,却依然不阴不阳地说着怪话。
“没钱了……”
“是的!没钱了!”大妈知道林晓心软,又抢在她前面开了口,“要是有钱,谁住这种双人病房啊!多亏这次的事情上了网,时不时会有好心人过来送钱,不然,说不定连这双人间都住不起了。”
林晓其实有钱住单人间,问题是,她的亲妈也在慈济,为了方便照顾,医院特意为她们母女二人安排了双人间。没想到,到这位护工大妈嘴里,却变成没钱的证明了。此时,林晓的母亲刚好被送去做检查,倒也不怕穿帮。
“真的没钱了……”魏丽琴根本就不关心儿媳妇的死活,自然也不会知道重症监护室具体的费用,听护工都这么说了,顿时信了七八分。当下便一屁股跌坐在了旁边的一张椅子上。
不知道是不是意识到了情况不妙,随着她话音刚落,连原本正在林晓脚边开心地玩着被子的宝宝也忽然开始哇哇大哭了起来。
这个小三生的宝宝长得既不像孙建业,也不像他亲妈,扁脸,塌鼻梁。说实话,比起米分嫩可爱的孙轻雪差了不止一星半点。也不知是小三曾经整过容,还是干脆就不是孙建业的种。然而,听到孩子哭,原本正愣神中的魏丽琴却还是第一时间跳了起来,一把搂住孩子,心肝宝贝的哄了起来。
林晓原本看着孩子可怜,还想给她些钱做做善事。看到这一幕,顿时熄了这份圣母的心思。因为,她回想起了当初自己还没从学校辞职时,某次下班回家看到两岁的女儿摔得满脸是血坐在地上,哭哑了嗓子也无人理会的情景。
“朱阿姨,麻烦您帮忙送客,我累了,想休息。”林晓一把搂住了身旁的女儿,声音前所未有的冰冷。
第49章
护工朱阿姨笑眯眯地请魏丽琴抱着孩子出去,魏丽琴却忽然脸色一沉,指着林晓的鼻子就骂了起来:“你不能赶我走!你这个没良心的!你吃我们喝我们这么多年,现在孙家出了事,就翻脸不认人!你要不要脸?”
听到这么不要脸的指责,林晓顿时就懵了。她从小生长在单亲家庭,因为母亲经常不在家,做得一手好菜。结婚之后,她一心想做贤妻良母,每次都是自己亲自下厨,正餐变着花样做,还时常烤点蛋糕饼干。
别说蔬菜水果了,这些年,连家里的米都是她买的。更别提孩子的奶米分钱,和水电煤气之类的花费了,因为这,她工作那么多年,都没攒下什么钱。要说吃喝,也是孙家母子在白吃白喝她的。
此时,面对魏丽琴那副狰狞的嘴脸,她才真正意识到自己到底有多蠢。她在讲台上可以口若悬河,吵架却实在不行,气得手都颤抖了,却愣是说不出一句话。要不是现场没有人不知道事情的真相,说不定还真会被一脸义正词严的魏丽琴给骗了。
可惜,如今的慈济医院,已经没有一个人不知道林晓事件的始末了,听到魏丽琴的指责,只觉得好笑。现场所有人都用看白痴的眼神望着那个抱着儿子的私生子,却在一脸委屈地上蹿下跳的老女人,没有一人露出哪怕半点怜悯的目光。
泼妇骂街,大多是为了煽动舆论,获取不明真相的围观群众的认同。魏丽琴指着林晓的鼻子骂了半天,也没见一个人站出来为她主持公道。环顾四周,才猛然意识到现场气氛不对。不知道是真心觉得委屈,还是觉得有些下不来台。她竟然抱着孩子,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扯开嗓子便哭号了起来。
“我的老天呐……我的命怎么就这么苦啊……怎么就摊上这样一个狠心肠的儿媳妇……把儿子害进了监狱还不算……还花光了我所有的钱……”
她一哭,刚刚才被她哄得安静下来的宝宝也跟着大哭了起来。一时间,大人哭,宝宝嚎,声音响彻了整个楼层。
林晓原本就已经被她气得不行了,看到这一幕,简直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只能抱紧了女儿,一言不发。
刘战见状,直接拨通了保安室的电话:“喂,保安室吗?二楼有个神经病,正在大哭大闹,我怕她失控伤到病人,你们快点派人过来处理!”
接到电话,保安来的飞快,二话不说,过来架起魏丽琴,抱起孩子就往外走。
眼看着自己就要被拖出病房,魏丽琴忽然嘶吼一声,挣开了保安的束缚,发疯般冲向病床上的母女二人。
“都是你!都是你的错!如果不是你,建业不会被警察抓走,公司也不会破产!都是你!都是你的错!我们孙家倒了八辈子血霉,才娶了你这样一个丧门星!”
眼看着魏丽琴的一双爪子就要挠到林晓的脸,刘战连忙飞奔过去,一脚将她踹翻在了地上。开玩笑,她可是费了一整支基因修复液才让林晓重新恢复现在这样清秀的容貌的,要是被挠花了,她可就亏大了!
“干什么?谁允许你碰我的病人的?”踹完,她一声暴喝,竟惊得所有人愣在了当场。刘战吼完,才猛然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连忙补充道,“我……我爸爸医院的病人……”
魏丽琴爬起来,还想再战,可惜,保安根本没给她机会。
听着魏丽琴的骂声和孩子的哭声渐行渐远,刘战长舒了一口气,走过去,温柔地摸了摸孙轻雪小朋友的头:“别怕,我会跟保安室打招呼的,她以后不会再来骚扰你们了。”
“谢谢……”林晓说完谢谢,一直强忍着的眼泪终于夺眶而出。孙轻雪小朋友却神色如常,一边用小手替妈妈擦着眼泪,一边柔声安慰了起来。
刘战已经习惯了眼前这身份倒转的一幕,微微一笑,走出了病房。
刚刚见了孙建业的私生子,她又想到了那个父母双亡的可怜男婴。回去取了没来得及还给家属的妈咪包,向智脑问了孩子的病房号,便径直向儿童病区走去。
小孩子的恢复能力果然比成人强,同样的伤势,王水根还在昏睡之中,小家伙却已经醒来,正眨巴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四处看人。守在小家伙病床前的,正是之前那位省人体器官捐献办公室的工作人员。智脑无聊查了一下,发现是真的,还知道了他的全名张永。
“妈妈……”看到刘战,小家伙竟然又喊上了妈妈。
刘战正不知所措中,却听张永笑着解释了起来:“孩子的爷爷奶奶是农村人,原本想让孩子的小名叫狗剩。说孩子长得太好,怕养不大,我表姐坚持,才换成了喵喵。大概是听得多了,这小子,见人就喊喵喵。”
“嘛呜嘛呜……”刘战让智脑倒带,仔细分辨了一下,才发现小家伙的这声妈妈其实是喵喵。原来一直是自己在自作多情。
看看小家伙情况稳定,她笑着把妈咪包递给了张永。
张永道了谢,打开包,看到里面的东西,眼眶顿时又红了。
“就你一个人,还没通知家里吗?”想起他之前哭着说不知该怎么跟家里说的那一幕,刘战忍不住八卦了一句。
“通知了,我爸妈正带着喵喵的外公外婆在下面……”张永的声音弱了下来,没继续说下去。
慈济医院的太平间在负一楼,不用听他说完,刘战也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