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直到现在也没能合上眼睛。
即便是几个小时前,那种激烈欢爱后的极度疲倦也没能让她睡过去。
反而身体越是濒临极限脑子却越是清醒。
她手臂撑在身体两侧,将酸痛难耐的身体支撑坐起。
床单从她姣好却遍布了无数暧昧印记的身上滑下。
苏烟站起身,将散落在旁边的衣服捡起来穿上,又披了一件长睡衣。
平时敏锐的男人此刻还在床上熟睡。
英俊完美的侧脸上双眸紧闭,呼吸均匀。
苏烟站在床边看了看,确实足够迷惑万千女人的脸,挑不出一丁点的瑕疵。
不怪她第一眼就将他牢牢记住。
二十出头的她,也不是什么没见过世面的小女孩了。
三教九流的人物她都认识,交朋友也向来不以身份地位作为标准。
甚至骨子里是有些厌恶那些衣冠楚楚惺惺作态的富家公子。
实在是见多了这些伪君子让人憎恶的一面。
所谓的贵族光环在她看来都是虚伪到根子里一层表皮。
那些受人追捧的豪门公子,不知道有多少私下里都是截然不同的一面。
但她见到穆北沉的时候,还是着实被惊艳了一下。
不过可笑的是,她最不屑一顾的做派在他的身上却是运用到了极致,她还偏偏不反感。
第1913章 匕首抵着他心脏的位置(2)
他对她而言像一个谜团,让人很感兴趣又难以忘记的谜团。
苏烟一直想知道他层层的虚伪之后到底是怎么样的人。
让她这个信奉真小人也好过伪君子的能勾起这么大的兴趣。
刚回国的第一件事她就搜集了穆北沉的所有资料。
穆北沉这个名字对她而言当然一点也不陌生,多少名媛心里的完美配偶。
相比起夜盛霆这个永远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男人,穆北沉在上流圈的形象亲和太多了。
所以苏烟更是断定,这人真的是假到极点。
没人可以永远的恰到好处,尤其她在知道一点真正的,关于穆北沉背后穆家的真相,更能确定这点。
对某些人而言,穆北沉远不是看上去的温和矜贵没脾气。
据说有女人曾为了试图接近他,‘一不小心’往他身上泼了小半杯酒,他也只是礼貌的表示没关系。
可有些人甚至不知道哪里招惹到他就被逼到绝境,生不如死。
她并不简单的认为他是对女人才给特殊待遇。
但凡他有一点好色之徒的脾性,她打从一开始就不会接近他,更不会有半点反感。
只不过对人畜无害的,无利益相关的,他的忍耐可以说是突破他的身份界限。
这种谜团般的男人在一开始对她来说就像一个宝藏。
越接近越喜欢,越是欲罢不能。
撩都撩了,不骗到自己手里她觉得亏。
但他肯定是不太喜欢她的。
大概就是主动送上门的女人就不让人稀罕吧。
可她不介意啊,她不主动大概就真没办法把他拐进家门了。
如果她不主动,他大概都不知道苏烟是谁。
*
苏烟拿着穆北沉的手机,屏幕的光打在她脸上,有些明晃晃的苍白。
手机设置了密码她打不开,但她也不是太有兴趣看。
于是随手按下了关机,扔在一边。
装饰柜上的那把西式匕首还在原位。
匕首被她拿下来时,墙角的光照得匕首表面显得幽冷幽冷。
她拿着匕首的手柄,将匕首反转过来,寒光幽幽的转过。
房间的装饰当然不是穆北沉亲自买的,这把匕首在他房间里放了很久很久。
最早看见时,是她第一次闯进他家里。
卧室放匕首她真不知道是什么讲究,只能归咎于辟邪吧。
哪怕他看上去不像是迷信的人。
这把匕首一直到现在也没有拿走过。
她不知道该说他对自己太自信,还是觉得她有多懦弱。
她两次拿着这把匕首对着他,虽然都被他拦了下来,可如果他没出手阻拦,他又凭什么觉得她不会真捅下去。
自信爆棚到,这把匕首放到了现在。
那两次她确实是没打算真的捅下去,不过是冲动时的举动。
尤其第一次她真正有机会下手时,和现在如此的相似。
是她自己没能下的了那个手。
苏烟紧抿着唇,拿着匕首的手有些战栗。
她低眸看着床上熟睡的男人,匕首几乎已经抵着他心脏的位置。
是他该死,她早就该杀了他!
不论爸爸在不在,她都没打算躲着他一辈子。
现在她唯一的至亲都不在了,她还有什么顾虑。
她早就不怕死了。
第1914章 匕首抵着他心脏的位置(3)
苏烟不断的深呼吸,眼睛死死的盯着他昏睡过去的样子。
再见了穆北沉。
从今以后,她永远都不会再受制于他……
……
然而那把抵着男人心脏的匕首在她手里不断的颤动。
仿佛有千斤重,始终多不出半分力气。
就差这么一点点她就能杀了他。
这可能是她这辈子,唯一一次的机会。
苏烟咬着牙关,眼泪如短线的落珠,止不住的往下。
而心脏的位置,那种剧烈的绞痛感让她几近不能呼吸。
被剧烈撕扯的痛意不断的从内心深处挣扎出来。
一层层的蔓延,吞噬,将五脏六腑都揉碎了一般。
那把刀还没落下,却像已经捅向了自己。
好疼,疼到她根本没有办法如自己所预想的那样果断。
他明明是该死的,死不足惜。
不论是为了苏家,为了爸爸,还是为了她自己,这一刀她都该下得毫不犹豫。
她分明是恨他入骨,他死了她才会觉得痛快。
苏烟用尽力气的闭着眼,整个人快要疯掉。
无数次的想要扬起匕首都在他心脏的位置停顿下来。
死寂一般的房间里,男人沙哑的低声开口,“怎么不动手?”
苏烟眼眸蓦地睁开!
借着一点微光,床榻上睁开眼的男人一动不动的看着她。
她脑子霍然间清醒。
不可能,他不可能醒的。
苏烟脸色苍白如纸,想也没想,匕首用力指着他,略显嘶哑的声音如鬼魅,“你敢动一下,我马上杀了你!”
男人确实没动,也没有动的打算。
幽邃的暗眸凝视着她,薄唇有些讥诮的扬起,喉间溢出低笑,“马上杀了我?这么半天了,为什么还不动手?”
苏烟咬着下唇,冷目如刀,“你什么时候醒的?”
“刚刚,没一会儿。”
她自嘲的笑道,“我以为我在你杯子里放的安眠药足够让你昏睡整晚。”
穆北沉眼瞳有些迷暗,淡淡恩了一声,“我知道。”
他看都没看那把匕首,缓缓坐起身。
“别动!!”
穆北沉睨了她一眼,轻笑,仍是坐起身,“我对安眠药的耐药性很强,但不代表没用,你不用这么紧张。”
他动作极缓慢,看得出浑身都还处在一种极其昏沉的状态。
但这种命被别人掌握在手里的从容不迫,在苏烟看来只剩下讽刺。
他根本不觉得,她下得了手。
她低低的笑出声,“紧张?你就那么信心,我不敢杀了你么?”
男人抬眸,对上她挣扎又分明憎恨的视线。
他不急不慢的抬起手,将她因为注意力分散而放错位置的刀锋重新移到心口,“我知道你敢,也知道你等这天很久了。”
他不会蠢到谁都知道苏烟有多恨他,有多想报复他,他却不知道。
她的憎恨从来没掩藏过。
再如何的顺从听话都是因为她的不得已。
没了她在意的东西,她根本不怕跟他鱼死网破的。
她性子那么刚烈,留她越久,他越是知道这天是迟早的。
“捅这里我才会死。”他指尖指着刀锋现在对准的位置,“虽然是观赏物,也是货真价实的兵器,这一刀不用花你很多力气。”
第1915章 匕首抵着他心脏的位置(4)
苏烟定定的看着他的有恃无恐。
甚至不知道他是真的有恃无恐,还是疯到就想打这么一个赌。
两个人不知道安静了多久,苏烟扯了下唇,“知道我想你死,房间里却永远放着一把匕首,是想看我什么时候动手?”
“或许。”穆北沉微眯着眸。
穆昭有次很不凑巧的来过。
恰好是苏烟出去的时候。
在看见房间里的这把匕首后,直接怒道将这把匕首扔了出去。
跟苏烟睡在一起还敢在房间里放这种东西,他是怕自己死得太晚吗?
事后他自然重新命人拿回来,从此禁止任何一个人私自进这栋别墅。
“既觉得我会杀了你,又非要将刀子放在我面前,原谅我这么久都没真正揣摩出你想死的心思。”
苏烟冷静下来,对他这些鬼话半个字都不信。
他只是赌定了她不敢。
又偏偏想要看到她失败的样子。
每一次的失败,都会让她陷入无尽的自责。
是她自己下不了这个手。
她讽的勾起唇,“那么想死?”
“烟儿,没有人会想死。”男人低沉的开口,顿了顿,又道,“你爸爸的死,抱歉。”
“抱歉?”苏烟手将匕首握得更紧,死死盯着他的波澜不惊,“你抱歉?你配说抱歉?”
她唯一的至亲因为他什么都没了,进了监狱,又因为他而自杀。
一句轻描淡写的抱歉,她觉得听见天大的笑话。
穆北沉刚要动唇,最后还是没再开口。
抱歉这两个字原本就是多余,甚至不该存在的。
对她而言,所有的事早就不是抱歉两个字能抵消得。
男人盯着她红了整圈的眼眶,薄唇弯了弯,“还是下不了手?”
她呼吸急促剧烈,紧紧的抿着唇。
“下不了手就将刀放下。”他声音沙沙的补充,“你爸爸的遗体还在医院,手续已经办完了。你是他唯一的女儿,天亮之后去将他的身后事处理完……”
苏烟笑出了眼泪,“穆北沉你不会是想说,其实你没打算永远瞒下去,只是想晚一天再告诉我吧。”
“我说了你会信么?”
她不信。
哪怕到现在也不信。
他只不过现在没有反抗的力气,才说这么一堆的废话。
他根本不是什么想死。
只不过要亲眼看着她失败于自己的懦弱和崩溃。
让她爸爸知道,她这个亲生女儿连报仇的勇气都没有。
对罪魁祸首都舍不得下手。
苏烟闭了闭眼,再睁眼时,眸底一片的清明,“那告诉我,我爸爸死后,你能要挟我的筹码也没了,你打算一句抱歉后,放我走么?”
穆北沉眼眸淡笑,凝视着她,薄唇轻启,“不会。”
……
“可能永远不会。”
*
骆冰已经打了无数的电话,穆北沉的手机永远都是关机。
融景别墅从来不允许任何人闯入,即便对他们这些下属也一样。
他是唯一一个知道大门密码的人,但在得到穆北沉的许可之前也一样不敢轻易擅闯。
除非紧急状况!
骆冰赶到别墅门口已经是后半夜,整栋别墅一片漆黑。
第1916章 那一刀直捅向心脏(1)
融景别墅夜晚根本没有佣人,里面状况什么样,不进去根本没法知道。
骆冰紧紧皱着眉头,看着大门外的安保系统。
他已经按了几次门铃都没有人应答。
事情太紧迫,却没人能联系得上穆北沉。
他甚至不知道穆北沉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但长期以来对穆北沉命令的绝对遵从,还是让他多等候了一下。
门禁还没有反应,电话又一次打来。
穆昭冷冷逼问,“他人呢!”
“抱歉,我暂时还没有联系上先生。别墅暂时无人应答。”
“马上进去找!”穆昭急迫命令,“如果北沉有什么事,那就绝对不是意外。没有什么但是,我再跟你一次,如果北沉这边出事,一定是有备而来的。他私人电话从来不会关机,你明白我在说什么吗?”
骆冰看着大门毫无反应的门禁,“是,我知道怎么做了。”
穆夫人突然在夜里过世,穆家几乎所有人都到医院,穆北沉却不知所踪。
穆昭说得不错,穆先生的私人手机是从来不会关机的。
即便现在是在深夜,他可能仅仅只是熟睡。
可穆夫人突然过世是大事,穆先生作为长子必须要第一时间通知到。
骆冰联想到穆昭还不知道的,自己调查的一些事,也敏锐的觉察到,也许不是巧合。
他不敢再想,飞快的输入密码,打开别墅大门。
骆冰一踏进去,一层大厅的灯自动点亮。
他在上楼的同时飞快的扫了一眼四周。
一切如常。
所有的摆设都与白天无二。
越是平静,骆冰心里反而越是有种不大好的预感。
他不敢拖延,在打不开主卧的大门后,毫不迟疑的踹开了门。
“先生!”
主卧突然被闯入,苏烟转过头的同时,蓦地将匕首刺了进去。
穆北沉“出去”两个字的命令还没说出口,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被她亲手捅进来的胸口。
鲜血从刀锋捅进去的窟窿里不断的往外冒。
米色的床单上很快涌入了刺目的鲜血。
苏烟一瞬间愣住。
她一动不动的看着自己双手,像是有种不真实的幻觉。
她的手还在微微战栗。
而手上清晰传来的温度,却是再真实不过。
“穆先生!!”骆冰迅速冲上前。
穆北沉脸色肉眼可见的苍白下去,深黑的眸子盯着苏烟失控而苍白的小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