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话堵的徐夫人哑口无言,沉默牛晌,赌气地道:“随你的便了!’

文竹见众夫人太太对她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样子,忍不住落井下石,幽幽道:“等到大年初二,我也穿这么一身二等丫鬟的衣服去徐府。 ”

第九十二章 除夕

文章兴冲冲地给最后一间铺子的掌柜发完利是,欢喜地回到府中,早几天就知会了夫人太太们,要她们务必劝说竹儿今日穿上男装,祭祖时终于可以告慰文家列祖列宗,丈家有后了,总算对的起老父在天之灵了。

回到主宅,徐夫人的陪嫁嬷嬷早守在门口,“夫人说今天身体不适,请老爷去其他夫人那里罢。

文章疑安丛生,早上出门的时候还好好的了,将信将疑地去了二

夫人那里,又被个小丫鬟挡住了:“二夫人睡下了,请老爷去其他夫人那里罢。

文章不信邪地跑到了四太太房前,果然,一个媳妇子笑脸迎了上来:“四太太说了,今天算了一卦,不利夫妻见面,还请老爷去其他夫人那里罢。’

文章不抱希望地到了五太太门前,却见五太太一身淡资罗裙,打扮的风姿绰约,笑意盈盈地迎了上来,不禁心底稍安,唔,那三个夫人太太确实不方便见他罢。

文章心里惦记着,立刻问道:“今日竹儿.可有乖乖穿上男装?”

五太太以帕掩唇,轻笑道:“穿了,那孩子穿起男装真是俊俏.

我和姐姐们都看呆了呢。

说着,连忙为文章解下大麾,又唤丫鬟拿来烫了热水的帕子给文章抹脸,殷勤周到更胜往昔,文章不禁受宠若惊,待到五太太亲自端来杯热茶,文章接过后便毫不犹豫地一干而净。

喝下热茶,片刻功夫文章便觉得眼前昏花,看五太太竟有两个,口齿不清地道:“娘子休要晃了.”

器未说完,扑通倒下,却是不省人事了。

屏风后转出了四个女子,其中三个盛装打扮,袅袅婷婷,最后一个却是二等丫鬟的装扮,赫然便是文章的其他三个夫人太太并文竹.。

屏退了所有下人,五个女子脸上俱是兴奋异常,便连平日里十分稳重的徐夫人脸上也潮红一片,声音略高地道:“竹儿,你满意了罢,可以把那身丫鬟衣服换掉了吧。“

二夫人嘟囔道:“姐姐不是也很满意么,大家都是早就想看老爷穿女裙了罢。”

四太太巧笑着打起了圆场:“多亏了五妹,要是换了咱们,还不得穿帮。”

四个夫人太太乐在其中,拿出千挑万迭的一套裙,是文竹所见过的裙中最复杂的一套,繁琐累赘,偏又华美异常,单是那袖子上便绣了数只彩蝶,又用埋针法勾了若干流苏上去,流苏下面缀上了银星,似把无数星光都穿在了身上。

夫人太太们兴致勃勃换衣服的时候,文竹自觉地转过身去,一颗心却跟猫挠似的,心急难耐,时间偏偏静止了般,等了半晌,身后没有一点动静,文竹狐疑地偏了头去看。

色不迷人人自迷!

几个夫人太太呆若木鸡地盯着那卧倒塌上的宫装丽人,一个个唇口大开,形象大失。

文竹亦是看的出神,文家的四个夫人太太也是艳若桃李美若春花,各有千秋了,比起这微醺的宫装丽人,却如同萤光欲与日月争辉,完全不敌。

文竹见过的美人儿中,也只有洛的女装可以稳胜一筹,神啊,你置天下女子于何地?!

忽地一股无明火从小腹升起,文竹踏前一步只想毁掉眼前女子的脸.却有四双手先她一步,三下五除二扒了丈章一身女装,又三两下花了他脸上的妆,徐夫人冷冷地道:“今日之事体要再提。

其他三个夫人太太目露寒光,点了点头,心思一致地望向文竹,文竹打了个哆嗦,低声下气地道:“我去换男装来,等会还要祭祖,爹爹也该回来了吧。

文竹乘着小轿回到了竹园,脑子里一片震惊,几个夫人太太平日里闲云野鹤不问世事,没想到折腾起来也蛮强悍的,唔,敏感时期,还是乖一点好。

文竹回到房中,摸起床头那套男袍,轻车熟路地换上,又自己动手,把头发束起,用根玉辔别住,湿了帕子,擦去脸上脂粉,拿出眉笔,在眉毛上重重的画了两笔,艾,怎么看还是女儿气十足,家里的下人们和店里的掌柜们只因又惧又畏,没有仔细看过,才没有发现。

想想伸向文章的四双玉手,文竹认命地叹了口气,袍子一撩,喝道:“备轿,少爷我要去祠堂。

到了祠堂,文竹一下轿,文富家的便迎了上来:“老爷和夫人太太们还没有到,表少爷先等会罢。

文竹点了点头,左右打量了下,见四周灯火通明,不若往日般阴森,青衣主事们排成了两列,面色肃穆地立在祠堂门口,人人手里一个托盘,上面放着香烛祭品。

这除夕祭祖也甚有讲究,未入族谱者不得入内,像是几个幼妹尚未及笄,便没有资格来,这些还是白天听徐夫人讲的。

等了半晌,文章并几个夫人太太一起来了,文章一看到文竹的公子打扮,本是垮塌塌的脸立刻阳光明媚起来,在几个娘子那里受的闲气立时烟消云散。

毫不避嫌地扑上来左看右看,满意地道:“我儿一表人才,待会可得与我一起恭迎先祖。

几个夫人太太头一次见到文竹男装,都甚为稀奇,围了上来,毫不避嫌地左看右看,纷纷赞叹道:“我儿这一身装扮果然俊秀无比。”说着,竟是把文章撇到一边,拥着文竹进了祠堂。

文章心中懊恼不己,今日在五太太房里喝了杯茶后睡了一觉,醒来后四个娘子齐集一堂,却都对他不假辞色,简直是莫名其妙。

悻悻地跟在后面,见几个夫人太太对文竹嘘寒问暖不禁起了一丝妒意,他也难得看到竹儿穿男装的么。

咳了声,文章大声道:“竹儿,随为父烧香请先租。

二夫人啐了一口:“你个老头子自己去忙活,休要累到我儿.。

四太太一向温柔:“老爷虽然年老体衰,做这点小事应该还无妨罢?”

五太太浅笑道:“老爷一向老而弥坚,姐姐们却是担心过了。

老!老!老!

大受打击的文章摸了摸下巴,他很老么?抱着最后的希望看向优雅华贵的结发妻子,徐夫人轻描淡写地道:“我儿,你就帮帮你爹爹罢,他也真是老了。

文竹心中无比同情丈章,可怜地老爹,他一定不知道怎么得罪了这几个彪悍的娘亲。面上却丝毫不敢显露,一脸严肃地跟在文章后面,上了香烛,在火盆里焚了一堆金银元宝,又摆上祭品,端正地三跪九叩后,完成了祭祖的大礼。

文竹面无表情的清冷样子,偏叫几个夫人太太看傻了眼,当即又捐出许多私房银子,约了要再做上四五十套男装给文竹,那意思竟是要她日常起居也全部男装打扮。

文竹见几个夫人太太如同十六七岁的小姑娘遇到了偶像般兴奋不己,不禁一阵恶寒,趁着她们讨论的正激烈,很没骨气的落荒而逃。

回到房中,毫不犹豫地脱下那一身华贵长袍,抬脚便是一顿踩,怨气稍平,从夫人太太们派人送回的衣衫里随便拣了一套穿上,却觉得舒适无比,比那千挑万选的男袍强上许多倍。

刚换好衣服,文富家的便来传话道:“三小姐,老爷夫人唤您去吃团年饭。

文竹见她神色正常,并无惶惶之色,心中稍安,看来夫人们没有迁怒于人,稍事整理下,便做上轿子奔着花厅去了。

在花厅门口下了轿子,冷气激的她面上一凛,急急进得门去,立刻便感觉阵阵暖风扑面而来,把手里的暖妒交给了一旁的媳妇子,脱下身后的披风,文竹整了整裙,转过屏风,见爹爹和夫人太太们俱在,便连双胞胎和文晓菊也到了。

逐一给夫人太太们请了安,文竹乖巧地插到了双胞胎之间,心道,若是有甚么事情,便只好牺牲六妹七妹了。

见人到齐了,文章吩咐丈富家的开始上菜,年节之时,与平日不同,只求个富贵吉祥,上的菜倒还不如平日精致,净是些年年有余,步步高升之类的大鱼大肉,文竹被养叼的胃口实在吃不下去,尝了几口便放下了筷子,却见桌上其他人等莫不和她一样。

文竹心道,年夜饭如此无趣,看样子似乎马上就要散了。

正觉得意兴阑珊之际,身边的双胞胎极为兴奋地叫了起来:“今年也和往年一样么?”

文章很识相地看向几个夫人太太,徐夫人淡淡笑了起来,如同馨香久远的梅花独立雪地之中,悠然绽放,肯定地道:“自是和往年一样。

双胞胎一声欢呼,便连文晓菊亦是满面欢喜。

文竹不禁愕然,这是玩的哪一出呢?

徐夫人对着其他三个夫人太太点了点头道:“妹妹们这就下去准备罢。”

二夫人,四太太和五太太笑着应了,从侧门鱼贯地退了出去,徐夫人亦是站了起来,有丫鬟棒了金盆来,她净了净手,又点起一蛀香,文竹这时方发现,花厅一角竟然摆好了一座松桐古琴。

徐夫人缓缓坐下.十指轻拔,调了下音,铮,铮,虽是单音却让人心神震荡,文竹立时猜到,文菊的琴艺定是徐夫人亲手所传。

徐夫人调好音,便闭上眼睛,气定神闲地端坐琴前,纹丝不动如画一样,渐渐的,文竹看的头晕,只觉得自己似要被那画吸进去一般。

第九十三章 新年

本章背景音乐,西北民族大学合唱团在2010青歌赛上演唱的《归园田居》,另提一点,此书原名《但使愿无违》。

从花厅外突地涌进了一群丫鬟,约莫有二十多人,虽个个都细心装扮了,但高矮胖瘦各不同,一眼望去参差不齐,站在前面的二夫人便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她今日穿了身水粉的长裙,倒比正红更衬她的肤色,进得厅来,这二十几十丫鬟便分散开,恰恰围了三面,留出了厅中空地。

文竹从徐夫人那里回过神采,微微有些头晕,看着这一群丫鬟越发迷糊,若是跳舞,府里几百丫鬟媳妇,还挑不出二十个模祥标致的么?!

哒,哒,哒,厅外传来了木屐扣地的声音,转眼四太太和五太太携手行了进来,四太太一身青衣,却与徐夫人不同,若说徐夫人只能让人仰望,她便让人自然而然地心生亲近之感。

四太太进了花厅,便私开五太太的手,径往徐夫人身边去了。

五太太倒最令人吃惊,一身粗布衣衫,头上还扎了块青布,手里提着个花锄,活脱脱一个山野村妇。

不知何时,徐夫人睁开了眼睛,两手交错,琴声清清响起,与此同时,四太太从腰上摸出管萧,放到嘴边,件着琴音吹了起来。

二夫人擅口轻启:“种豆南山下,草盛豆苗稀…”便像是烟波飘渺间传来的仙乐,朦朦胧胧,她身后的丫鬟们随着她的声音配合的低声清唱,越发显得她的歌喉婉转悠扬。

五太太一手轻握花锄,腰肢微摆,另一手扬起,似在锄土种豆,直到日落西山,她望了望天上明月,心中欢快,忍不住在月下舞动,手中花铲或扬或甩,似从混沌中分出了天地,数千青苗从她脚下蔓延。

脚下木履随着她舞步癫枉,发出密集的哒哒哒的声音,与箫音琴声配合的天衣无缝,二夫人歌喉渐渐放开,那群丫鬟亦是声音拔高,海浪回归海潮,如同雷声滚滚而来,轰炸着人的耳朵,从耳中直达心间,拨动了那一注心弦。

“衣沾不足惜,但使愿无违…”随着最后一句的反复吟唱,丫鬟们的声音又渐渐低落,二夫人的声音冷艳狐绝地在花厅回荡,五太太高高扬起头,单脚翘起,单手勾住,恰恰围成了一个圆,另一只手抖了抖手里的花锄,竟然化成一条彩带向着天上远远抛去。

琴声突地极高,似在向着天地一书胸怀,箫音却蓦地低了下去,嘤嘤细语,从方才的良朋佳友变成了红颜知己。

一曲既罢,文竹心中涤涤,只觉神清气爽精神为之一振。若说上次生辰之时,楼船的花娘们的舞炫目多姿,洛的舞倾倒众生,那么今日几个夫人太太的表演只能用质朴无华来形容了。

没想到文章的几个夫人太太竟是如此深藏不露,各有绝技,可惜,文家的几个女儿,除了文菊阴差阳错下习了徐夫人的古琴弹奏,其他人无不被文章教导的一身市侩。

想到这里,文竹不禁忿忿地白了丈章一眼,养不教,父之过,文章此人,实是罪大恶极。

文章正殷勤地招呼几个夫人太太重新入座,却是没看到她这个白眼。

待夫人太太们重新坐好,外面传来了更漏声,正好是三响,双胞胎欢呼一声,喜气洋洋地站起来,行到爹娘面前,逐一叩拜,文章喜孜孜地从和中掏出仁包递给她们,文竹见妹妹们那眉飞色舞地样子不禁掩面,悲袁地想,果真市侩。

轮到自己时,矜矜持持地行了礼,收了红包,拿在手里一惦,打开来瞄了一眼,文竹登时心花怒放,莫不有十几两金子了,赶紧贴着小衣藏好。

一家人守着个火盆,偎在一起,文章和几个夫人太太们拣孩子们小时候的趣事说了,文竹开始还听的有起,渐渐的眼皮变沉…

再睁眼时,却是在自己床上醒来,天已大亮,外面响着震耳欲聋的爆竹声。

招财进宝穿戴一新,早早起了,等着文竹起床伺候她洗漱。昨日文竹穿了拍财的新衣,过意不去,回来后本想从自己的衣服里选件没有穿过的给她,小丫鬟死活不从,文竹无奈,就从首饰金里选了对珠花给她,招财欢喜的接了,转头又分了个给进宝,现下两个丫鬟头上一人一朵芍药花,倒真是俏丽可人。

文竹看着欢喜,心道,女孩子家就应该这样打扮才是。下定决心,新年里无论如何是不穿男装了。

进宝棒着套浅紫拢和束腰裙,服侍着文竹换上了,招财给她挽了个双髻,又藏上两朵梅花,看着倒是此平日里活泼许多。

文竹开开心心地用了饭,今天大年初一,伙房里送来了各式面料的饺子,共计一十八种,有鸡汁香菇馅的,有鸭汤萝卜丝的,还有鲜虾和蟹肉剁碎了混在一起的,文竹每样尝了一个便饱了,趁着还热乎,招呼两个小丫鬟赶紧吃了,李妈却是回了家和儿子一起过年去了。

刚用了饭,双胞胎带着文晓菊便来寻她,许是因为年长的姐姐只剩她一个,这几个小的越来越粘人。

文晓竹满怀响鞭,进门便嚷嚷:“姐姐,放爆竹去。

文竹见她们穿戴都还严实,便痛快地应了,姐妹几人兴高采烈地往园子里去了,后面跟着几个丫鬟,捧着手炉热茶,还有带着暖凳毛毯的。

行到一半,与文富家的遇上了,她见了几个小姐便迎了上来,先问了好,然后拉过文竹,悄声道:“布庄的掌柜的来拜年了,有些指名要见表少爷的,却如何是好?”

如何是好?!

文竹对几个妹妹温柔地道:“你们几个先耍罢,姐姐还有点事儿,等会就来。

转头对着几个丫鬟却是掩藏不住怒气,恶狠狠地道:“你们伺候好几个小姐,若是着凉了生病了,便扒光你们的衣服在这冰天雪地里冻着。

见几个丫鬟吓得扑通跪下去应了,文竹心中有种异常的快感,吐了口长气,挥袖向竹园去了,身后跟着战战兢兢的文富家的。

本来还想撒撒娇留一留文竹的双胞胎对望一眼,犹豫不决,文晓菊冷静地道:“还是别招惹三姐了。’

文竹回到房中,赌气地翻出那套被她踩了又踩,皱皱巴巴地狐毛袍子套上了,动手拆下珠花发髻,随随便便的束起来,尚留了几缕垂在脸旁。

翻出壶米酒,拍掉印泥,含了口到嘴巴里,又撒了半壶到身上,文竹一副颓废公子的模祥,摇摇摆摆地出了房门,对门口守着的文宫家的,淡淡地道:“走罢。 ”

行到花厅,见一派热闹景象,家里的铺子中尚有些规模的掌柜的都来拜年了,掌柜的们分成几堆,相互寒喧着,不时有一拨从花厅出来,便又进去一拨。

见文竹来了,不认识的只当地是哪家的掌柜的,见她锦衣在身却一身酒气,不禁看不起她,为人仆者打扮的比主子还华丽,又如此不知分寸,估计这掌柜的该做到头了,便都不去理她。

文竹一个人孤零零地站着,越发显眼,角落里一小撮人正焦急地讨论着:“听说今年一品堂又拿了魁首,比去年利润还多上三成,据说都是表少爷出的主意。”

“今天可得好生给表少爷请个安,以后多多照顾照顾咱们,毕竟老爷把咱们分到少爷手下了。”

“若是表少爷不来却如何是好?”

窃窃私话之际,闻得身边议论纷纷,甚么没眼力架的掌柜一身锦衣沐猴而冠,甚么一身酒气难登大雅之堂,不禁一起抬头去望,一见之下,登时大喜。

几个人心急难耐,顾不得许多,挡路的直接推到一边,片刻后便奔到了文竹身边,一起弯腰行了大礼,:“给表少爷拜年了。

一片寂静,所有的掌柜都知道有这么个表少爷存在,却没想到是这幅吊儿郎当的下流胚子模样,不是说表少爷冷若寒冰不近人情的吗?

不是说表少爷穿着打扮一丝不苟吗?

沉默中,表少爷率先开口,异常的低沉,一字一字如同响鼓敲在了掌柜们的心上:“本少爷沐猴而冠?难登大雅之堂?”

几句话骇的所有掌柜的都面无人色,一眼望去,白惨惨,不知情者定以为群鬼现世。

率先问好的那几个掌柜的还算机灵,马上把手里提的礼送了上去,文竹一份份接了过去,心情渐渐好转,那些说错话的一见她如此做派,立刻把准备给文章的礼物双手奉了上去,文竹接到手软,文富家的忙唤了几个媳妇子帮着拿东西。

文章在花厅见完一拨掌柜的,喝了一盏茶,不见有人进来,心中纳闷,出来一瞧,心中登时明白过来,见文竹一身男装,心下欢喜,纵使那些掌柜的们把礼物给了文竹却毫不在乎。

文竹眼尖,见老爹出来,便喊道:“叔父,哥哥叫我来问你,那十五家铺子过了年,是不是还叫他掌管?”

文章一头雾水,含糊不清地应了几声,文竹把手里的东西全部丢给文富家的,向文章行来,掌柜们的自动分了条路给他,亦是摸不着头脑,怎么又出来个哥哥?

第九十四章 摸喜

文竹行到文章面前,拽着他袖子,委屈地道:“叔父偏心,一只叫哥哥掌管铺子,却不分给我一间半间,侄儿虽然好赌,又毒逛花街柳巷,毕竟和哥哥也是一母双生,叔父就信不过侄儿么?”

啊啊啊啊,果然是个浪荡子啊,那些掌柜的盯着文富家的和她身边的下人们,眼冒绿光,把东西抢回来再送给老爷可不可以?

文竹见目的已达到,大大咧咧地掉头向外走,行到文富家的身边时打了个响指,斜着眼吩咐道:“把这些东西都送到我房里去。

话罢,文竹摇摇摆摆地去了,身后掌柜的们敢怒不敢言,都在心里咒骂,哪里来的混蛋,老天也不劈死他!

文竹回到房中,正待换下一身臭烘烘的袍子,猛地想到今天是二姐夫开始比试的日子,便寻思着,穿裙总不如男袍方便,算了,反正今日也穿上了,出去看看二姐的摊子再说。

吩咐文富家的去备了马车,文竹把头发放下来,梳的整整齐齐重新束好,沾湿了帕子,把衣服从头到脚润湿了,又拎起一壶酒揣到杯里,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觉得没甚么破绽了,披上免毛大麾,向外走去。

文竹坐了轿子,直奔府门,天气阴冷,润湿了的衣服被冻得硬挺起来,不若原本皱皱巴巴的样子,配合她束的整齐的头发,倒真像是个大家公子。

在府门口下了轿子,有下人搬来踏脚凳,文竹踩上去,一手去打车帘,一眼看到车厢内的情景,不禁一怔。

微微愣神间,车厢内伸出两双小手一起把她拉了上去,文竹一屁股坐在车厢内,便有两个软软的身子靠了过来,一人霸住她一边,脆生生地喊道:“三哥。

文竹恼道:“你们出来作甚?”

文晓兰和文晓竹对望一眼,相视一笑,颇有默契地开口,一个道:“文家公子,”另一个接口,“有两个丫鬟,”最后齐齐道:“不是很正常吗?

文竹见她们一身二等丫鬟的衣服,心知自己穿丫鬟衣服招摇过市的事情被她们知晓了,没甚么立场去说她们,又想起今日新年,便不忍拂了她们心意。

文竹无奈地抚着头道:“那你们体得胡言乱话。

抬头,文竹见双胞胎手臂交叉,互相捂住对方嘴巴,对着她不停的点头,只觉头大如斗。

按照二姐的回信,文竹吩咐马车行到了南城一处市集,此处繁华无比,往事者却多为平民或是大户人家的仆役。

到了市集口,文竹下了马车,见双胞胎一身丫鬟打扮,却不好叫她们蒙上面纱,皱着眉头,叫她们扯紧自己的衣襟,莫耍跟丢了,又不苟言笑地吩咐同行的几个护院一定要看顾好这两个丫头。

进得市集,见里面此平日还要热闹三分,许多人家临时支了摊子来,卖些自制的荷包灯烛之类,本就狭窄的通道仅容二人并行,人潮汹涌,不时有走夫了家人的高声呼喊。

文竹心中越发忐忑,不时回头来看两个丫头,见她们睁大眼睛好奇的东张西望,心中一紧,罢了罢了,文竹把她们的手从衣襟上抓下,紧紧握在了手里,一边牵着一个,暗忖,这下可坐实了浪荡子的名头了。

行到中段,文竹眼晴一亮,前方的摊子后一个长相和善的男子无精打采的蹲坐一边,摊子上立了两个四四方方的木箱,一尺见方,后面贴着一张红色的喜报,上面黑字写的分明:

过年啦,摸喜帖,一帖只要一文钱,就有可能摸到价值百两纹银的上等水田二十亩!

摸到的数字所对应的物品如下:

壹,价值纹银百两的上等水田二十亩,总计两份。

贰,价值纹银十两的一品堂衣票一张,总计五份。

叁,价值纹银一两的食为天烤鸭票一张,总计一百份。

……

柒,价值十文的花灯一个。

捌,价值两丈钱的绢花一朵。

文竹心道,唔,倒是比我想的还要周全了,选在这平民百姓聚居之地,所中之物又是衣食住行等民之所需,且只需花上一丈钱,诱惑不可谓不大,二姐夫也奸猾,穿上身粗布衣服叫人心生亲近之感,二姐果然做的滴水不漏。

只是,摊子前为什么没有客人呢?文竹纳闷着,就要上前询问无精打采的严惧行。

不妨手下一松,双胞胎挣开她的手,冲到了摊子前,大呼小叫地道:“快看快看,这个好像很有趣。

“啊,摸到叁的话是烤鸭。

两个丫头毫不犹豫地从荷包里摸了块碎银扔了出去,严惧行见两个小姨子,一时怔住,文竹咳了声,上前道:“这位兄台,这碎银可以摸几次?”

双胞胎突然之间看到二姐夫正要上前招呼,二人腰间突然一阵疼痛,见文竹不停地给她们打着眼色,眼珠一转,齐道:“小哥儿,我家公子问你话呢。”却是不忘占占严惧行的便宜。

严慎行见风使舵,赶紧拿出杆小秤秤了秤,笑着回道:“这碎银二两三文,够摸上两百次了。”

双胞胎欢呼一声,兴高采烈的挽起袖子,一人占了一个木箱,大摸特摸。

双胞胎生的分毫不差的俊俏模样,加上两人表情生动,时而惊乍,时而欢呼,简直是玩的不亦乐乎,引得路人无不侧目,片刻功夫.摊子前便聚拢了许多人。

其中多为贩夫走卒之辈,大部分人都不识字,严惧行便适时地指着那红红的榜单逐一地解释了。围观的平民百姓们听到只花上一文钱便有机会得到那价值纹银百两的上等水田,颇有些意动,又怕上当受骗,便都看双胞胎折腾。

见她们二人摸出的喜帖多为柒捌两个号码,少有落空,不少人心中盘算了下,花上一文钱,最差的也是二文钱的珠花,拿回去送老婆女儿也好,蠢蠢欲动时,双胞胎又笑又叫,两个人抱在了一起,手里举着张喜帖高喊:“中了中了,是数字参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