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看到梨花落雪的身影。下定决心,豪气的一拍手:“小墨,开门!让他进来。”

小墨却不开门,蹦到窗口挥挥手。楼下的人欣然一笑,从树下走进来。

阿勒?他在做什么?!只见苏锦紫从怀里取出一把钥匙,熟练的把门打开了。

你你你,你有钥匙的啊…

“这是冰雪白梅宫,这里的每个房间苏先生都有钥匙啊。”小墨一脸理所当然的说:“只是他若强行进来,只怕公子更生气。”

小墨的话还没说完,楼下人已经到我身后了。从后面温柔的抱住我的肩,身子却还没褪尽初春露天的寒气。

“淡儿,你原谅我了?”

“没有。”我嘴角僵硬的说:“怕你着凉让你进来的。你若答应了这几个条件,我就原谅你。”

走到桌前取出笔,刷刷写下几行字。

一,在苏锦紫有生之年,白梅不得对青莲动兵。

二,若是极地白狐对青莲教挥戈相向,白梅必须支持青莲。

三,青莲教教主冷澈必须在上面。

写完先把自己的名字签上,大笔一搁,把纸往苏锦紫鼻子面前一搁,双手抱在胸前等他答复。

苏锦紫毫不犹豫的答应了第一条,看着第二条风轻云淡的笑道:“淡儿,有我在,极地白狐不敢动你的”。

最后低头看着第三条,皱起眉头,半天不语。

我瞟一眼窗外,窗外那个人也皱起眉头不语。

“刚才有人向我求婚了,问我要不要做极地白狐的教主夫人…”我漫不经心的说。

苏锦紫立刻抬头,声音十分强硬:“淡儿,你不能答应!”语罢,又放柔声音,仿佛为刚才命令语气赔罪似的重新说了一次:“淡儿,你不能答应。”

“我说我考虑一下。”撒谎又不要本钱。

苏锦紫挣扎着,试图劝诫:“淡儿,上面很累的。其实下面更舒服,我保证我会温柔…你身体不好,不能过度操劳…”

瞟了一眼窗外的人,发现他也在点头。点个毛头啊你!

我倔强的说,不要!看到《青莲记事》的人都知道,女人穿越成男人以后也是可以在上面的,而且变成美男再扑到美男本来就是很多腐女终极梦想。这么好的实践条件怎能放过。况且之前和苏锦紫H我在下面,经过确实不怎么美好,看我报复回来…

正在幻想中,忽然看到苏锦紫嘴角浮出一丝坏笑,一抓笔刷刷刷签下名字。怕不够法律效应,还按了个指印为证。

“不能反悔的。”我板起脸说。

“不会的,淡儿。”笑得让我摸不着底。

走过来,抱起我。抱得很温柔,拂开我垂在眼前的头发。寻我抬头,看到苏锦紫眼若波横,眉似峰聚,一脸温柔幸福。

“我只说了白梅不可以发兵青莲,可没说我们青莲教不能发兵打你们白梅的。”我得意的宣布,“你自己签字画押了。”

“没关系的,我们淡儿不会的。”他的手插进我被风吹乱的黑发里,拈起一丝发丝放到唇边。

瞟了一眼窗外的人,似乎按耐不住,有要冲进来的架势。

我忽然感到悲哀。恨自己不能抽刀断水。罢了,都到这一步了。

“锦紫,你绝对信任我?”我环住他的腰。

“你说什么我都信。”低头,寻觅朦胧中那片红唇。

附到他耳边轻轻说了几个字,我们家锦紫的眉头微微皱起来。

手一使劲,一把短刀插入他的后背。

苏锦紫一愣,没有喊出声来,嘴角缓缓流出一丝鲜血。他悲哀的看着我说:“我以为你已经原谅我了…”

“我怎么能原谅你?你把我和半个江南的百姓卖个慕容砚秋,我怎么能原谅你?”我冷笑。

“我只是想,与其让走火入魔的桓昌雅掌管青莲教,不如把它给慕容家族…他们治国有方…”

我看着缓慢倒下的苏锦紫,悲伤的笑了。

现在说什么都于事无补。

我转身,对窗外的人说:“离鸢,你进来吧。”

我转身,对窗外的人说:“离鸢,你进来吧。”

踏着斜斜的夕阳影子,离鸢闪身入内。

夕阳暖暖的照在我们家锦紫的身上,就像照在一个贪睡的孩子身上一样。我忽然发现他躺着的时候眉头习惯性的微微皱起,让我不禁想伸手抚平。

“你还在看他?”离鸢的声音猛然响起,把我拉回现实之中。

“暗杀就暗杀,你何必还要和他签那纸条约?看得我一阵紧张——我差点以为你是认真的了。”离鸢摸摸胸口舒一口气,斜瞅着我笑。

“要是我本来就认真的呢?”我瞟他一眼,笑回去。

离鸢叹一口气:“你不能这样做,晓晓。我们有约在先。”

“你叫我晓晓?你不叫我‘教主’了?”我扬起眉毛。这是离鸢第一次叫我“晓晓”。这个名字除了供雯雯和雨雨使用,几乎在这个世界上绝迹了。我掏掏耳朵,谨防自己听错了。

“因为你履行约定的时候到了,我的少主。”

那一声“我的少主”叫得我愣愣的。离鸢说过我们之前有过什么约定,说到时候会要求我履行,但我没想到这个时间来得如此之快。

“你和我的约定。你说,如果我能得到天下——你就做我的人。既然你现在是我的人,我自然可以选择喜欢的名字叫你。你现在是晓晓,所以我就叫你晓晓。”离鸢沉静的说。

两只早春的鸟飞过窗外,扑棱扑棱落下一地花瓣如雪。

“我为什么要你得到天下?”

“因为你恨青莲教,也不喜欢白梅。”

“你得到天下了?”我轻笑,声音落在地上悄然消失。

“你离开青莲教的这一个多月,青莲教的大小事情都是我在打理,我换了一批忠心于我的人。你的地位已经被架空了。”

“我还有消息馆吧?”抓住一根稻草。

“我早就收买了消息馆中你得力的手下。张镜一死,你身边除了我,已经没有其他忠诚的人了——不过你放心,我永远是做忠诚的那个人。”

离鸢站在我面前,背对着夕阳和如雪压城的梨花,忽然显得不真实。

我笑了,笑得有些苦涩:“不愧是墨焰右使离鸢,手段很高明。我本来不相信是你,现在明白了。为什么堂堂前任白梅一公子离鸢去查办墨焰,一年了几乎没有任何结果。就连墨焰教徒身上有焰火纹身这点小事情都没查明。要不是上次消息堂验尸,我还真不知道墨焰有这个焰火标志。难怪上次我们逮到的那九个墨焰余党没能活着走回柳落——内奸就是你啊。”

“你都知道了?”离鸢的声音微微吃惊,还有些惊惶。

我走进他,手放在他坚实的胸膛上,闭着眼睛一用力,扯开胸前的衣裳。右胸上有一个烙印,火焰形状,七个焰尖——墨焰右使的标志。我的指尖划过这个烙印,轻轻摩挲着,叹道:“难怪去江都的路上遇袭那次,黑鹄说我们永远不知道墨焰的主人是谁。那时候他看到你撕破的前襟,看到了你的标志,觉得很讽刺——墨焰的右使会和我们同行。你没给他继续说下去的机会,一剑刺中了他的咽喉。”

离鸢沉默不语,既不肯定,也不否定。

于是我继续说:“我知道你打算这么获得天下。我一直让你清除邪教墨焰,没想到消息馆成了墨焰的情报系统,成了墨焰的一部分。所谓‘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啊。你把势力扩张到了消息馆,又通过架空我而获得青莲教,江南半壁江山实际上已经掌握在你手中了。你说为了江南永久的和平,我们应当暗杀苏先生。现在他死了,我又是半个废人——你轻而易举的就可以得到他的半壁江山,统一天下,是么?”

“是。”离鸢没有狡辩,低低的回答。

“告诉我,你的新天下叫什么名字?叫青莲还是白梅?”

离鸢低头俯视我,忽然笑了,手拍拍我的头说:“叫墨焰,你应该从你母亲那里继承的组织。”

我依然瞪大眼睛看着他:“那你们墨焰那个倾国倾城绝世美丽的坛主是谁,可以告诉我么?”

离鸢低低的说,又让我感觉到他在哄小孩子:“当然可以。那是你,倾城美人坛主。”

我刚才还很清晰的大脑一下子烧掉了——我是墨焰的坛主?怎么没人跟我说一声?

“那,那坛主说话大家都必须听了?那我可不可以把你右使的身份撤了?”我侥幸的问。

“不可以。所有墨焰的人都只听命于我,我听命于坛主,而坛主现在是我的人了——所以我不同意的话就不可以。”

那,那当个坛主有P用!

“算了,我不当你的坛主。我也不做你的人。你还没有拿到这个天下呢,离鸢。”我抬头,直视他的眼睛,说的理直气壮。

回头,对着地上躺着的人一跺脚:“懒人!你还要睡到什么时候?!”

离鸢感觉到杀气,身子一震,退出门外,惊讶的看见苏锦紫睁开眼睛,从地上站起来。弹弹灰尘,白衫依旧一尘不染,笑得冷若冰霜。

我捡起地上的短剑,一按机关,剑就缩进剑身里去,再按,又弹出来。看上去像是刺入人身体里了,其实不过是剑锋缩入剑身里了而已。离鸢也是大意,没发现地上是没有苏锦紫的血迹。

“张镜死前,我问他墨焰右使是谁。当时他已经喘不上气,说了两个我听不清楚的字。看口型,隐隐觉得像‘离鸢’两个字。所有的事情都是猜测中,我不敢下定论。所以才演今天一出戏。”我解释道,连按了两下开关,剑唰唰的收进弹出,十分好玩。

我在我们家锦紫耳朵边上说的那一句话是:“相信我的话,就乖乖给我装死一回。”

“不愧是苏先生,装死都装的这么像。”离鸢委屈的叹一口气。

“淡儿,你准备怎么处理这个人?”苏锦紫没看离鸢,转而看我,还顺手端了杯桌上的凉茶喝,十分悠闲,一点也没有谜底揭开、剑拔弩张的气氛,“你要杀他,我就帮你把他杀了,你要放他走,我们就放他走。随便你。”

“我要问他话,”我双手往胸前一抱,摆出一幅审问犯人的架势,离鸢很欠扁的配合我的动作做出可怜相,无视苏锦紫的存在:“离鸢,你怎么拉张镜入墨焰的?”

“是他自己主动要求加入墨焰。他问过你恨桓昌雅和苏锦紫吗,我不知道你怎么回答他的,反正他觉得知道这两个坏人死了,你会觉得轻松。所以他加入了墨焰。他不听命于我,依照自已意志行动。”离鸢全然没有其中一个‘坏人’正用眼睛杀死他的觉悟。

张镜是,为了我吗…真不值得。

“还有一点。墨焰烧杀了江南这么多的村庄,欠下无数人命债,都是你做的么?”

“淡儿,不要理他。肯定都是他做的。让我杀了他,然后我们吃晚饭去。”苏锦紫的表情像面瘫的白哉,声音寒冷得让我一阵汗毛倒立。

离鸢仰头看了看被夕阳染红的天空,缓慢的叹了一口气:“墨焰这么大,我大部分时间都在你身边,自然有打理不周的地方。每天晚上我都出去处理这些教徒扰民的事情,已经渐渐有些成效了。上次黑鹄袭击我们的事情,我事先也不知道,事后也按照规矩杀了押送回柳落消息馆的九名教徒——墨焰的规矩,杀百姓者者死。”

末了又委屈的补充一句:“每天晚上出去都是办正事,难道你怀疑我变心了去找花姑娘?”

我急忙摇头——没有没有ORZ

我不知道我们三个人僵持了多久,只觉得太阳从梨树枝梢瞬间坠落下去。熏风渐起,花香浓郁。我没说要怎么处置离鸢,所以苏锦紫没动手。离鸢见我没叫他走,也赖在原地。既然苏锦紫没死,那么离鸢就没有得到天下,既然离鸢没有得到天下,那么他还是要听命于我。既然他还是要听命于我,那么青莲教还是我的。多么简单明了的逻辑关系。我庆幸自己早布下这个局,揪出离鸢的真面目,防患于未然。我本来想象了一千种被揭穿事情真相之后离鸢的本来面目,后来发现他什么都没变——脸皮一样的厚。

最后我挥挥手说,我饿了,你们都先回去吧。

离鸢忽然单膝跪下:“教主,在下今夜一直在楼外侍候。”

“你侍候干什么?你回去面壁思过,听从发落。”我没好气的说。

“教主最近身体羸弱,在下要做好保卫工作,坚决不让苏先生踏进教主房间一步。”

想想最近身体是不好,H的事情来日方长嘛。于是又一挥手说,好吧。

苏锦紫面色十分十分难看,目光几乎要在离鸢身上烧出一个洞来。目光从离鸢身上转移到我身上,忽然温柔如水。走过来轻轻摸摸我的头发,转身离去,白衣若雪。

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终章)

霏霏细雨。

我撑一把伞推开门要出去,门口堵着一个人。

“你来做什么?我不是已经把你除名了么,墨焰右使?”

“你还是没原谅我?”离鸢问。

“我原谅你了,同时解除我们主仆关系并且把你从青莲教和消息馆中除名——你好好打点你的墨焰去吧。”我没好气的说:“骗了我这么久——让开,挡道了!”

我往右边移一步,离鸢也往右跨一步,始终挡在我面前。

“教主去见苏锦紫?”不甘不愿的问。

“不要叫我少主。”

那日我火速回到青莲宫,回宫后第一件事情是召集全部青莲教弟子把高级弟子通通换大血,当众撤了离鸢的职。苏锦紫担心我,亲自兵临江都城下。离鸢在青莲大殿上幽幽叹一口气,望着我说,你知道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的。

相对两分天下的格局,三足鼎立相互牵制的更容易获得长久和平。

三足鼎立:青莲,白梅和墨焰,缺一不可。离鸢,我怎么能留你在身边?

又匆匆的从青莲宫赶回白梅,只为珍惜和那个人来之不易的和平和美好。

早上起床正神清气爽的想去找苏锦紫下五子棋(我昨天和他下了七盘,其间赖皮了三盘)——一出门就被某个怨气冲天的人拦住了。这个人既然不能留在身边,何不抽刀断水,不再相见?

“你真的不打算理我了么?”离鸢眼神哀伤的看着我:“不在你身边,我又会变回那个冷酷的杀手,你不在乎么?”

“你要为墨焰千万弟子负责,我相信你不会的。”

离鸢定定的看了我一会儿,叹口气:“算了,我知道你决定的事情不会改变。你答应我一件事情。”

离鸢说的事情不过是要我的墨迹,留作纪念。偌大一张宣纸,沾着饱满的墨水的毛笔,我问他,写在什么字,写在哪里?

离鸢毫不犹豫的指着纸的左下角说这里,就写你的名字。

于是我万分认真的写下“冷澈”两个字,左右端详,十分满意。

老娘我小时候学的毛笔字不是白学的啊!

正在感叹中,忽然见离鸢拿过笔,刷刷刷的在纸上写着什么。低头一看:

一,在离鸢有生之年,墨焰不得对青莲动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