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玖娘
作者:于心焉
文案
玖娘少年守寡被赶回了娘家,家中贫寒,无以为继。
一日,一个大户人家,用五十两银子,买了她五个夜晚…
入坑提示:
1、男女主和作者的智商一样低!
2、本文节操已碎!
3、本文天雷滚滚,一切情节全凭作者兴趣,毫无逻辑可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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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感谢归来图楼青灯大人制作的封面!
内容标签: 宫廷侯爵 因缘邂逅
搜索关键字:主角:玖娘 ┃ 配角: ┃ 其它:
初见
作者有话要说:本文无节操、无逻辑、无智商、天雷滚滚!慎入!
玖娘姓温,原名九娘。因在家排行第九,父母也懒得取名,便唤了九娘。不过,家里孩子虽多,但大多早夭,能长大成人的,到最后也只剩了五哥和九娘。
一日,九娘在路边看着一书生模样的人晕倒在地,回家唤了五哥将这人背了回去。隔壁王婶说此人是饿晕了,九娘便央了五哥,将家里剩下的红薯煮了点给这人吃了,将他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这人姓邓,是个去参加科举的考生,路上被匪人劫了,这才饿晕在地。待他醒了之后,对九娘兄妹感激不尽,表示要报答,问了九娘名字,将她名中的九,改为了玖。这样,九娘便成了玖娘。
这邓书生因为误了科举之期,又没了盘缠回家,便在村子里暂时安顿下来,等着三年后再参加的科举。平时帮人写写书信,教附近几个村里的孩子识识字,混口饭吃。平时接济不上之时,也常到玖娘家来蹭饭,玖娘家也从不赶他,邓书生有空也教玖娘识了几个字。
玖娘还不满十六岁,母亲便作主,将她嫁给了邻村的张家三小子。谁知,成亲不过两个月,朝庭与沙陀国开战,抓了玖娘的丈夫上战场,没多久,便传来了丈夫的死讯。
张家死了儿子,便怪玖娘命里克夫,加之玖娘新婚无子,便被张家赶了出来。玖娘只得回了娘家,与母亲和五哥相依为命。
玖娘有一手好女红,特别擅缝补衣裳,经她手补出来的衣物,不仔细看,根本瞧不出来是补过的。因此,玖娘便时常帮助大户人家的下人补补衣物,收几文钱用于贴补家用。
这日,玖娘去城里崔丞相府,想将补好的衣物送还崔家丫鬟玉梅,来迎她的却是崔家二小姐身边的魏嬷嬷。玖娘也替魏嬷嬷补过衣裳,也不陌生,只道是魏嬷嬷又有衣物要她补,忙问道:“魏嬷嬷可是又要活计让玖娘做?”
魏嬷嬷却是扯脸一笑,上前拉着玖娘的手,亲热的说道:“玖娘,来,快坐下来!我有话跟你说。”
玖娘难得被魏嬷嬷如此礼遇,有些受宠若惊,忙说道:“嬷嬷有事尽管吩咐。”
魏嬷嬷笑着问道:“玖娘,我记得你是成过亲的?怎么现在还住在娘家啊?”
玖琅低下头,表情黯然:“是成过亲!只不过成亲才两个月,我夫君便上了战场,没多久便战死了。夫家说我命里克夫,便将我赶了出来。”
魏嬷嬷看着玖娘,犹豫了半晌,问道:“那玖娘应该和你夫婿圆过房了吧?”
玖娘脸一红,不解地抬着魏嬷嬷,问道:“嬷嬷,你…”
魏嬷嬷一笑,嗔道:“都是妇人家了,哪有黄花闺女那么面浅?快跟嬷嬷说说!”
玖娘红着脸点了点头。
魏嬷嬷盯着玖娘,又说道:“玖娘,现在嬷嬷有一个活儿想让你做,事成之后可得五十两银子,你可愿意?”
“五十两?”玖娘一愣。这对补一件衣裳只收几文钱的她来说,无疑是一笔惊天巨款。有了这五十两,可以给母亲看病抓药,可以帮五哥说媳妇了,还有余钱可以做些小买卖。可她隐隐觉得,要挣这五十两,怕也不那么容易,忙问道:“什么活儿?”
魏嬷嬷似乎有些开不了口,半晌才说道:“说简单也简单,说难也难,便是要你去陪一个公子五个晚上。”
玖娘一愣,半晌才颤声问道:“怎么陪?”
魏嬷嬷说道:“就像你当年陪你夫婿圆房那样。”
玖娘顿时脸色一变,说道:“嬷嬷,玖娘也是清白人家的女子,你怎么能如此要求呢?你们要这样的女子,可以找烟柳巷里的那些姑娘啊?”
魏嬷嬷说道:“夫人要找的是身家清白又懂男女情.事的女子。玖娘,你反正也不是黄花闺女,如今又被夫家赶了出来,要再嫁,怕也不容易了。你还不如就把这活接下来吧?五十两,可不是一个小数目!”
玖娘摇了摇头,说道:“嬷嬷,玖娘不是那烟柳巷的女子,不靠卖身来挣钱。”
魏嬷嬷淡淡一笑,说道:“玖娘,我听说,你哥哥温五前些日子说了一门亲,可女方家要二十两银子作聘金,是不是?温五年纪可不小了,你们温家只剩了他一个男丁,再找不到媳妇,你们温家怕就要绝后了吧?”
玖娘低着头不说话。
魏嬷嬷又说道:“对了,你娘的药断了快一个月了吧?要再不给你娘把药续上,你娘怕熬不过这个冬天了吧?”
听到这里,玖娘猛然抬起头,心紧紧揪在一起。
魏嬷嬷看玖娘的表情有些松动,又说道:“玖娘,你放心,这事不会传出去的,嬷嬷保证,你的名节不会有一点受损。你回去跟你娘和温五说,崔家又些缝补的活计要你做,要在崔家住几日,你娘和温五必不会生疑。”
玖娘咬了咬唇,似乎很是纠结。
魏嬷嬷趁热打铁,说道:“你若是答应了,我马上带你去见夫人,你立刻可拿到三十两银子,温五娶妻的聘金有了,你娘的药钱也就不愁了。”
玖娘猛地抬起头,盯了魏嬷嬷半晌,终于颤声说道:“好,魏嬷嬷,我答应你。不过,我要马上拿到这三十两银子。”
魏嬷嬷一愣,忙笑了开来,说道:“这才是嘛!反正你也不是黄花大闺女,那公子可还是个雏儿呢,算起来,你也不算吃亏。你先坐一下,我去叫夫人来看看。”说着魏嬷嬷便喜滋滋地关上门走了出去。
玖娘坐在屋中,虽然是还是九月,天还暖和着,她浑身却冷得发抖。
没过多久,魏嬷嬷便带了一个一身珠光宝气的贵夫人走了进来。
只见魏嬷嬷对着那夫人恭敬地说道:“夫人,这便是奴婢跟你说的那个玖娘。”
玖娘站起来,低声叫道:“夫人。”
那夫人走到玖娘面前,说道:“抬起头来,我看看!”声音里透出些许的威严。
玖娘战战兢兢地抬起头来,看着夫人。
看到玖娘的脸,夫人似乎有些意外,说道:“哟,长得还挺清秀的。”
魏嬷嬷笑道:“夫人不是说要一个长得好看一些的吗?怕长得不好,那位爷不肯呢。奴婢可是选了好久,觉得只有这玖娘是最合适的。”
夫人笑了笑,又对着玖娘问道:“你真愿意?”
玖娘望着夫人,点了点头,说道:“玖娘愿意。”
夫人说道:“那你随魏嬷嬷到账房支三十两银子,完事之后,再将剩下的二十两银子给你。”
玖娘垂着眼,说道:“多谢夫人。”然后便跟着魏嬷嬷去了账房,拿了三十两银子。
许是怕玖娘拿了银子便跑了,魏嬷嬷随玖娘一起回了温家送银子。温五看见玖娘拿了三十两银子来,很是惊异,还是魏嬷嬷说,是崔家老爷有一件御赐的锦袍被蛀了许多,要玖娘去缝补,才给了这么多钱。温五虽然将信将疑,还是放了玖娘随魏嬷嬷回了崔家。
在路上,听了魏嬷嬷的话,玖娘便知道,自己要去服侍的这位公子,是崔家一位亲戚家女儿的未婚夫。还有不到一个月,这位小姐便要与这位公子成亲。不过,按规矩,成亲之前,要先有通房丫鬟教公子通晓男女情.事。但那小姐家怕通房丫鬟日夜陪伴在公子身边,两人生了情意,便提出不让公子在自己家里有通房丫鬟,改由女方在成亲之前,找一个女子去陪那公子五日,教他男女之事。五日之后,女方派去的那女子便消失,这样,也不会怕小姐一过门,便有人在跟前碍她的眼。那男方家有事现在被女方家里压制着,不得不同意了。现在便让崔夫人出面找了玖娘。
玖娘知道,崔家老爷现在在朝堂上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据说他做的决定,连皇帝都改不了。那小姐家既然是崔家的亲戚,想必那公子家也是看着这一层关系,才不得不同意的吧。
玖娘在崔家住了一日,第二天,崔夫人便找了婆子来为玖娘验了身,确定玖娘身无恶疾,才同意魏嬷嬷安排玖娘去陪伴那公子。
次日晚上,天刚黑,魏嬷嬷叫玖娘出门了。
玖娘知道自己这一去要发生什么事,心里一阵紧张。出了崔家的侧门,门外早已停着一顶马车,魏嬷嬷把玖娘的眼蒙上,扶着她进了马车,并再三叮嘱道:“玖娘,记住我的话,你可千万别问那公子的身份。否则,不仅是你,怕你娘和温五都难逃一劫。”
玖娘点头答应道:“是。”
坐在马车里,听着马车带着自己驶向不知名的地方,玖娘一阵心慌。她不知道自己选择到底对了没有,但一想到母亲有钱抓药,五哥有钱娶媳妇,她觉得一切都值了。
不知过了多久,马车停了下来,魏嬷嬷将玖娘扶了下来,但玖娘的眼上的布条仍然没有取下,只能随着魏嬷嬷摸索着向前走去,一路弯弯拐拐,走了好久,终于到了一个房间里。
魏嬷嬷取下玖娘眼中的布条,说道:“玖娘,到了。”
屋里烛光很亮,玖娘眯了眯眼,才适应了这屋里的灯光。
这时,有个侍女模样的人走到魏嬷嬷身边,问道:“她可有沐浴净身?”
魏嬷嬷忙说道:“出门之前,都洗过了,贴身衣物也是新换的。”
那侍女点了点头,说道:“行!公子一会儿就到!”说着还盯了玖娘一眼。
玖娘忙将头低了下去。
“哟,她还害羞呢!”那侍女轻笑道。
魏嬷嬷笑着说道:“她年纪也不大呢!”
“那我们就先出去吧,免得她不好意思。”侍女笑着说道。
“好。”魏嬷嬷点了点头,又走到九娘身边,在她耳边悄悄说道:“等公子来了,你少说话,千万别问这公子的身份,否则,谁也救不了你。”
玖娘连忙点了点头。
魏嬷嬷这才放了心,随那侍女一起出了门。
屋子里只剩了玖娘,她打量了一下这屋子。从屋里的摆设装饰看,比崔家毫不逊色,这应该也是个大户人家。
没多久,屋外响起一阵脚步声,然后,便听那侍女的声音响了起来:“奴婢见过公子。”
“嗯。”一个男子的声音淡淡地回应了一声。
侍女又说道:“奴婢将魏嬷嬷安排在后房歇息,她带来那姑娘已经在屋里候着公子了。”
“哼!”那男子一声冷哼一声,说道:“是怡红院还是绮云坊的女子啊?”
听起来,声音很年轻。
“这奴婢倒不知道,不过,看样子倒不像花街柳巷的姑娘。”侍女应道。
男子冷冷一笑:“哦,那我倒要看看崔家找的什么货色!”说着男子的脚步声便到了屋外。
玖娘心一紧。看来,这公子好像不太喜欢崔家带了自己来。
随着“吱呀”一响,门开了,一阵风灌了进来。玖娘觉得身上一寒,忙站了起来。
男子一进了屋,便有人从他身后将门重新关了起来,可玖娘还是觉得冷得慌。
随着男子越走越近,玖娘低着头,身子却颤得越来越厉害。
男子走到她面前,却没有说话,似乎是在打量着她。
玖娘用干涩地嗓音说道:“奴婢见过公子。”
半晌男子才说道:“把头抬起来。”
玖娘颤抖着睫毛,慢慢抬起头来。
一张年轻男子的面容出现在她面前。
她的心不禁一跳,这公子长得可真是好看呢。她以前从没见过这么好看的人!
二见
看清玖娘的模样,公子似乎怔了一下,半晌,才瞅着她问道:“你,多大了?”
玖娘说道:“回公子,奴婢四月间就满了十八。”
公子似乎有些意外:“没想到,你比我还小两个月。”
玖娘小声地说道:“还有,奴婢不是烟柳巷的女子!”
公子一愣,随即笑了起来:“你都听到了?那你是哪里的?”
玖娘说道:“魏嬷嬷说,烟柳巷的女子有暗病。奴婢是清白人家的!”
公子又是一阵嗤笑:“清白人家会来做这个?”
玖娘面上微僵,然后咬了咬唇,低着头不说话。
那公子转过脸,看着桌上忽明忽暗的烛光,也不再说话。
等了半天,玖娘也没再听到公子说话,想到今天来的任务,只得咬着牙,主动上前说道:“公子,时候不早了,让奴婢服侍你歇息吧。”说这话的时候,她满脸通红,声音小得像蛟子叫。虽然她早已嫁过人,但成亲不到两个月,丈夫便上了战场,说到底,她对情.事也只是略通。
公子转过脸,一脸戏谑地看着她,问道:“哦,那你怎么服侍本…服侍我?”
公子比玖娘高出一个头,她不抬头,只看得到他的胸前,看不到他的脸。这样低下头,看不见他的脸,似乎就没那么紧张了。
于是,犹豫了半晌,她缓缓伸出手,去解他锦袍领上的纽扣,解了半天才解开,此时,她明显感觉到那公子的呼吸越来越浑浊。然后她紧紧咬着唇,又去解他的腰带。当她的手放在他的腰带上时,他突然捉住她的手。
她一愣,抬头望着他,面上带着怯意。
他盯着她,眼中冒着狠戾的眼神,咬牙切齿地说道:“既然崔家想用你来羞辱我,我怎么能不配合,怎么能不让他们如愿呢?”说着他反客为主,将她压在榻上。
她看着他的模样,心里一阵害怕,怯怯地叫道:“公子!”
他却不管不顾,扒开她的衣服,在她身上肆意作为。不过,他的动作实在生疏,让她想起了和张家三小子圆房那天的情况,不同的是,他的动作虽然不熟练,但却非常的强势,似乎在向她宣告着自己才是这场情.事的主宰…
等一切风平浪静,玖娘听到公子躺在一旁喘着气,显然他还没有平静下来。
没多久,门外那侍女的声音响了起来:“姑娘,你穿好衣裳就出来吧,魏嬷嬷在外面等着了。”因为久未经情事,那位公子动作又很粗鲁,将玖娘弄得一身疼痛不已,起身的时候,扯到痛处,她忍不住呻.吟了一声。这时,她似乎感觉到那公子的呼吸又乱了几拍。
她不敢久留,忙从地上捡起自己的衣衫准备穿上,却发现,自己的衣衫居然是破的,应该公子脱她衣服时扯烂的。她无奈,只好将烂衣裙裹在身上,跑到门后,对着那侍女小声说道:“姑娘,我的衣裳破了,可否请姑娘借身衣裳给我?”
那侍女听到玖娘的话,似乎倒吸了一口气,然后说道:“姑娘,请稍等!”
没多久,那侍女便走了回来,轻轻敲了敲门。
玖娘躲在门后,将门开了一个缝,伸出手,将衣裳拿了进来,一回头,看见那公子躺在床上,两只眼睛正炯炯地看着她。
她脸一红,低着头,走到一个他看不见的角落里,将衣裳换好,然后将旧衣服裹好抱在怀里,走了出来。却看见那公子也已经起了身,正在穿着衣裳。
她走到公子面前,对着公子说道:“公子,奴婢先告退了!”
“你这破衣裳还拿着干嘛?”公子不解地问道。
“奴婢拿回去补一补还能穿。”说着玖娘看见公子身上的锦袍似乎破了一处,想是刚才他发狠的时候,不小心弄破的,一脸惋惜地说道:“哎呀,这么好的衣裳也破了,真是可惜了。如果公子不嫌弃的话,明日奴婢过来时,可以帮公子补的。”
一仰头,看见那公子一呆,直愣愣地看着自己,玖娘笑道:“奴婢补得可好了,一般人都看不出是补过的!”说着这里,她笑道:“平时,奴婢补一件衣裳可要收两文钱呢!不过,奴婢当然不会收公子钱的!”
那公子听了她的话,似乎怔了一下,说道:“明日你还会来?”
玖娘点了点头,说道:“奴婢要来服侍公子五日!”
他笑了起来:“好,那你明日来给我补这衣裳吧!”
“好。”她点了点头,突然又想到了什么,她红着脸说道:“奴婢家寒,只有这几身衣裳,请公子明日别将奴婢衣裳扯破了。”看着那公子脸色似乎有变,玖娘赶紧行了一礼,转身快步走到门边,叫道:“姑娘,我好了。”
侍女将门开了半扇,玖娘走到门边,魏嬷嬷上前,用布条将玖娘的眼睛重新蒙上,然后扶着她向外走去。
那公子透过半扇门,看着玖娘因看不见路而略带蹒跚的身影,慢慢消失在自己的眼中。
第二天,天色刚暗下来,玉梅便掀帘进了屋,对着玖娘说道:“玖娘,魏嬷嬷让我跟你说,叫你赶快去沐浴更衣。”
玖娘放下手中正在缝补的衣裳,说道:“好,我就走!”起了身,看见玉梅愣愣地瞧着自己,玖娘心里一阵黯然,对着玉梅说道:“玉梅,你会不会瞧不起我?”
玉梅上前拍了拍玖娘的肩膀,说道:“玖娘,怎么会呢?” 说着叹了口气,说道:“说到底,你也只不过是个可怜之人!像我们这样的人,又怎么能作得了自己的主呢?”
玖娘眼眶微润,对着玉梅淡淡一笑,说道:“谢谢你,玉梅!”说着便起身出了房门。
一切和前一晚一样,玖娘被蒙上眼,坐着马车,到了昨天那个房间里。
大概等了一盏茶的功夫,那公子便过来了。
听着公子推门而入的声音,玖娘赶紧低头站了起来,轻声叫道:“公子。”虽然昨晚两人已经有了那样的关系,但玖娘还是觉得紧张和羞涩。
公子慢慢走了过来,对着跟在他身后的侍女说道:“司兰,将东西放下。”
“是。”司兰将一个竹匾篮放在桌上,正准备退出去。
玖娘忙叫着她,说道:“姑娘昨日相借的衣裳,我今日已经洗过,不过暂时还没晾干,等明日晾干了,我再还给姑娘。”
司兰笑了笑,说道:“姑娘拿去穿吧,我不要了!”说着退了出去,将门关上。
玖娘愣了一下,她不要了?是不是嫌自己太脏,所以连衣服都不要了?玖娘心里一阵苦笑,像自己现在这样以身侍人,说起来比那烟柳巷的姑娘干净不了多少,也难怪这司兰姑娘会嫌弃。
公子盯了玖娘半晌,看她一直愣着神,开口说道:“开始吧。”
玖娘脸一红,走上前去,不敢看公子的脸,手轻轻放在了他的腰带上,准备解他的腰带。
手一下被他捉住,“你…你干什么?”他说话竟然有点结巴。
“公子不是让开始吗?”玖娘疑惑地抬起头,看见那公子的脸涨得通红。
他一把推开她的手,咬着牙说道:“昨日你不是说要帮我补衣裳吗?我倒要看看你到底补得有多好!”说着他用手指了指桌上的竹匾篮。
玖娘侧眼一看,篮子里果然装着他昨日所穿的那身袍子,另外还有同色的丝线。她知道自己误会了,脸一下红得滴血,忙说道:“我…奴婢这就替公子补衣。”
说着玖娘坐到桌边,拿起针线,开始补起了袍子来。
那公子走到玖娘的对面坐下,看着玖娘灵活的双手在袍子上忙活起来。似乎怕光线不够,他将烛台往玖娘这边推了推。
玖娘感觉到他的好意,抬起头,对着他灿然一笑,他似乎有一丝愣神。
玖娘补起衣裳来,手脚特别麻利,渐渐地,已没有了紧张之感。
“你叫什么名字?”那公子突然问道。
玖娘愣了一下。魏嬷嬷只说不让自己打听这公子的身份,但没说不让说自己的名字,于是,她抬起头,对着公子微微一笑,说道:“回公子,奴婢叫玖娘。”想了想,又说道:“是王旁加一个天长地久的久?”
“你识得字?”他有些意外。这个世道,很少有女子识字的。
玖娘抬头嫣然一笑,说道:“我家隔壁住了个穷书生,老来我家蹭饭,闲时无聊便教奴婢识了几个字。”
他笑了笑,却没有再说话。
他那袍子只破了一点,玖娘很快就补好了。她将嘴凑到线尾,用牙齿轻轻一咬,将丝线咬断,然后看着那淡淡的痕迹,抬头对着公子一笑,说道:“公子,奴婢补好了。”
他定定地看着她如花的笑靥,愣了片刻,然后笑了笑,说道:“我瞧瞧!”说着走过来,把脸凑上前来,看着玖娘补过的地方,果然只有一个淡淡的痕迹,不仔细看,根本瞧不出来,他很是惊异:“没想到你还有这本事,真的看不出来是补过的呢!”
玖娘对自己的手艺很是自豪,笑着说道:“奴婢平时可靠这手艺吃饭呢!不然,那么多人都会缝补手艺,她们为什么要给钱让奴婢替她们补衣啊?”
公子定定看着她,浅笑着问道:“那你要收多少钱?”
“看要补的地方大小,小的两文,大的可要三四文。”玖娘说道。
“那我这处衣服要多少钱?”他问道。
玖娘愣了一下,然后摇了摇头,说道:“奴婢昨日就收了,不收公子的钱。”
公子怔了一下,然后低笑道:“那…如此我就多谢了!”
玖娘低着头,没有说话。那公子也没有再说话,两人就这样静静地坐着。
她来这里的目的,是为公子暖床,早点完成任务,就可以早点回去。于是,玖娘咬了咬牙,鼓起勇气说道:“公子可要奴婢服侍你歇息了?”
公子听她这么一问,似乎呆了一下,然后问道:“你说你是清白人家,为何要来做这事?”
玖娘面色微微一黯,说道:“奴婢家寒,最近家里有些事,奴婢很需要钱。”
“她们给你多少钱?”他问道。
“很多。”玖娘顿了一下,说道:“有五十两。”
公子盯着玖娘半晌,从腰间解下玉佩,递给玖娘,说道:“拿去。”
玖娘看着这玉佩,抬起头,望着公子,一脸的惊讶:“公子,这是何意?”
那公子的脸,在烛火的跳动下,显得忽明忽暗,似乎有些看不太清楚,只有盯着玖娘的一双眼睛,似乎闪着光芒。
作者有话要说:我觉得我这文里,女主虽然是那个身份,但根本没有什么描写啊,类似于拉灯党,第一章更没有沾边,居然会送去高审,我也是醉了。
三见
公子看玖娘愣愣地盯着自己,人却没动,便走近来,将玉佩塞在玖娘的手里,说道:“拿着吧!这玉佩肯定不止五十两银子。”
玖娘摇了摇头,将玉佩放在桌上,说道:“奴婢来服侍公子,崔家已经给过钱了,哪有再收第二次钱的道理?这玉佩奴婢不能要。”
听了玖娘的话,公子怔了片刻,似乎对玖娘拒绝收这玉佩有些惊讶,接着好像又有些生气,说道:“我给你玉佩,不是因为你来陪我的!”
“那公子为何如此?”玖娘抬头问道。
公子顿了一下,说道:“这…就当是谢你为我补衣吧。”
“奴婢补衣,要不了这么钱的!”玖娘笑了笑,说道:“而且,奴婢已经说过了,为公子补衣不收钱的。”
“你替别人补衣要钱,为何替我补衣就不要钱?”公子抬眼望着玖娘,两只眼睛黑亮深遂。
“嗯。”玖娘一时语噎,片刻才说道:“如果公子实在要给钱,给两文就行了。”
“我没有两文钱。”公子顿了顿,又说道:“我平时身上根本不揣银子,只有这个玉佩。”
玖娘无法,只好说道:“那…公子就先欠着吧。”
“本公子从不欠钱。”公子说道。
“那…公子到底要如何是好。”玖娘真心无奈了。
公子将玉佩塞到玖娘手里,说道:“把这玉佩收好,我们就两清了。”
玖娘低着头,半晌才为难地说道:“公子,这玉佩实在太贵重了。”
公子想了一下,说道:“这样吧,我看你女红不错,明日你替我做个荷包,明晚来的时候带过来给我,就算我拿玉佩给你换的。”
玖娘笑了:“这荷包哪有玉佩值钱啊?公子不划算啊。”
公子说道:“划算不划算我说了算,你只管做就行了。”
玖娘终于点了点头,说道:“那好!”想着自己的任务还没完成,又对着公子说道:“公子此时可要奴婢为您宽衣?”
公子望着玖娘,脸慢慢变红,顿了半晌,他才轻声说道:“不用了,我自己来吧。”
“那奴婢就自己宽衣了。”玖娘说道:“奴婢衣裳不多,经不起公子那样扯的。”
公子把头低下,脸更红了,半晌说道:“对不起,昨夜我不该将对她们的气发在你身上。”
玖娘低头一笑,说道:“公子不必如此,奴婢原本就是贱命之人,不妨事的。”说着转过身去,背对着公子开始脱自己的衣裳。
公子听了玖娘的话,身子似乎微微一震,然后看着眼前身形纤弱的少女,眼中思绪万千。
玖娘将外衣脱掉,钻进被子后再将里衣脱了,从被子里取出,放在床边。看着公子已经脱掉外衣上了床上,玖娘赶紧起身,用被子裹住自己的身体,半起身,帮着他脱里衣。当她的手接触到他的亵裤时,他红了脸,推开她的手,说道:“我自己来。”
玖娘红着脸,将手退了回去。他钻进了被子,才将自己的亵裤脱了下来。
玖娘等了半天,见公子躺进了被子却没有再动,她偷偷瞥了一眼公子,只见他平躺在床上,眼睛盯着帐顶,一呼一吸颇为沉重。
玖娘看公子不过来,只有自己主动了。于是,她大着胆子,身体向公子那边挪了挪,手轻轻伸了过去,摸到他胸前的肌肤时,感觉到他的身体一僵。
玖娘咬了咬牙,没脸没皮地说道:“公子,奴婢服侍你可好?”
公子身体僵硬,半晌才说了话:“玖娘,你可是真的愿意?如果你是不愿意,剩下的四天,我可以不碰你的。”
玖娘心里一阵苦笑,自己收了别人的钱,哪容反悔?况且,昨夜自己就已经不再清白了。于是,玖娘轻声回答道:“公子,奴婢愿意的。”
话音一落,便看见公子眼中光芒一闪,接着他便翻过身来,将玖娘压在身下,如繁星般璀璨地双眼紧紧盯着玖娘,说道:“你真愿意?”
玖娘闭上眼,点了点头。然后便感觉公子嘴唇一下便覆在自己的唇上。玖娘只感觉头“嗡”的一下,整个人便没有意识了。
这是她第一次和男子亲嘴。虽然她和张家三小子已经成亲,但那小子和这公子昨晚一样,上床便直奔主题,从来没有亲吻爱抚之类的动作,每次都让她感觉痛苦不已。所以守寡以后,别人都叹她被夫家嫌克夫,恐怕难以再嫁,她自己一直觉得无妨,反正夫妻床第之事,对她来说也是一种折磨。
今日,这公子一改昨日的粗鲁,对玖娘极其温柔,只是她昨夜被他弄伤的地方未愈,还是觉得很疼。
两人完事不久,司兰姑娘又来敲门叫玖娘离开。起身的时候扯着伤口,她忍不住又哼了一声。公子刚刚平息下来的呼吸又是一乱,对着玖娘咬着牙说道:“你再乱叫,就别想走了!”
玖娘红着脸说道:“不是奴婢乱叫,只是扯着有些疼。”
公子一愣,说道:“我弄伤你了?”
“今日还好,只是昨日公子太…”玖娘没有好意思再说下去。
公子把脸扭到一边,也没有再说话。
穿衣服的时候,玖娘将公子给她的玉佩偷偷放在桌上,然后看了看还躺在床上的公子,说道:“公子,奴婢就先告退了!”
公子的声音响了起来:“把玉佩拿上。”
玖娘愣了一下。怎么他躺在床上还知道自己偷偷还玉佩之事?
看玖娘没动,公子又说道:“那玉佩我给了你,便是你的。如果你不拿上,明晚你就不用来了。我会跟她们说,我不满意你,让她们换人,让她们叫你把五十两银子还回来。”
“公子,你不会这样做吧?”玖娘听他这么说,感觉自己都要哭了。怎么说,她也舍了清白,陪了他两个晚上,一文钱都不让她得吗?
“你要想那五十两银子,就把玉佩拿着。”顿了一下,公子又说道:“玉佩你偷偷放好,别让她们知道了。”
“是,公子。”玖娘低着头,将玉佩放进了自己的贴身之处,然后正准备出门,公子又说道:“对了,明晚来的时候,记得将我的荷包带来。”
“奴婢知道了,公子。”玖娘行了礼便走了门。
然后再一次被人蒙着眼带回了崔家。
一早起了床,就开始给公子做荷包。不过,这荷包做起来虽容易,但要在荷包上绣花却要费些功夫,到晚上魏嬷嬷叫她走的时候,都只绣了一面。想到公子叫自己要将荷包带去给他看,便将荷包贴身藏在身上,随魏嬷嬷去了公子那边。
玖娘到了不久,公子便过来了。一见到玖娘,便问道:“我的荷包呢?”
玖娘忙从怀里掏出还未完工的荷包,说道:“公子,荷包奴婢在做了,只是还未做完。”说着将荷包递给公子看。
公子接过还带着玖娘体温的荷包,满意地点了点头,说道:“这面怎么还没有绣花?”说着抬头看了一眼玖娘,满眼笑意:“那你就在这里绣吧!”
玖娘呆了呆,说道:“公子,奴婢没带针线呢。”
“这有何难?”公子笑了笑,然后走到门边,打开门,对着司兰吩咐了几句。
很快,司兰便拿回了针线回来。
看着那篮子里五颜六色的丝线,玖娘叹了一口气,说道:“好吧,公子,你可有什么想要的花样?”
公子想了一下,说道:“你能绣字吗?”
玖娘点了点头:“能。”
“那就绣个衍字吧。”怕玖娘听不明白,公子抓起玖娘的手,在她的手掌心中写了一个“衍”字。
玖娘只觉得他的手指在自己手掌心中轻轻划过,掌心痒痒的,似乎连带着心里都痒痒的。
公子抬起头来,看着玖娘,问道:“看明白了吗?”
玖娘赶紧低下头,避开公子的眼神:“奴婢明白了。”然后坐到桌边,开始绣起来。
公子没有像昨日她补衣时那样,坐在她的对面,而是靠在她的身边,看着她绣。突然,她感觉到公子的手渐渐扶到她的腰上,她身子一硬,转过脸低声问道:“公子,可要奴婢服侍你上床?”
公子怔了一下,然后脸上一僵,然后悻悻将手放了下去,说道:“你先绣荷包吧。”
绣字也不是太麻烦,约摸一个时辰的样子,玖娘便绣好了。用牙将绣线咬断,将荷包理了理,递给公子,说道:“公子,荷包绣好了。你看看可满意?若有不满意的地方,奴婢可以修改的。”
公子伸手接过荷包,眼睛却瞅着玖娘,说道:“绣得很好,我很满意。”
玖娘抿嘴一笑,说道:“谢谢公子。”想到时间已经不早了,又对公子说道:“现在公子现在可要奴婢服侍你上床?”
公子顿了一下,点了点头,说道:“好。”
玖娘犹豫了片刻,又说道:“今日是要奴婢服侍公子宽衣,还是公子自己宽衣。”
“今日不宽衣了。”
玖娘愣了一下,然后又说道:“那奴婢自己先宽衣了。”说着站起身来,走到床边,手放在自己的腰带上。
公子走过来,一把将她的手抓住,说道:“你也不用宽衣。”
玖娘一下呆住了,半晌才嗫嚅着说道:“公子是对奴婢哪里不满意吗?是不是不要奴婢服侍了。”
他上前揽着她的肩膀,说道:“你不是说前日被我弄伤了吗?昨日已经让你又伤了,今日若还要你,那不是更是伤上加伤了?”
玖娘红着脸说道:“今日好多了。”
公子揽着她坐在床沿上,说道:“今晚你就躺在床上陪我说说话吧!”
玖娘看了一眼公子,犹豫着说道:“魏嬷嬷说叫我陪公子五日,便给我五十两银子。今日如果没有陪公子,会不是少十两银子?”
公子歪过头看着玖娘,讶然道:“你就这么在乎那银子?”
玖婚低着头小声说道:“如果不是因为家中急需银子,玖娘怎么会来陪公子的?反正玖娘人已经不清白了,若是连银子也不能如数拿到,公子叫玖娘可怎么办哪?”
公子盯了玖娘半晌,慢慢涨红着脸,隐含着怒气说道:“陪我,你就不清白了吗?我记得,你可并不是处子之身。”
听到公子这么一说,玖娘猛地抬起头,满脸苍白,眼中含泪。
作者有话要说:原来以为三四章就能写完,结果高估自己的能力了,要多几章才能写完!我很喜欢这个故事,也希望大家能喜欢!不过,因为超出预计,因为作者还有另一篇文要更,可能不能日更!谢谢大家!
四见
公子看着玖娘的模样,面色微恸,嘴张了张,终是什么话也没有说出来。
玖娘将眼泪吞进肚子,抬头望着公子说道:“公子说得对,玖娘确实不是以处子之身来服侍公子,因为魏嬷嬷要找的人,本就是已通情.事之人。但玖娘以前是正正经经嫁人的,并非无媒苟合,自然算得是清白之人。”说着这里,玖娘顿了顿,平息了片刻自己的情绪,接着又说道:“现在玖娘为钱来服侍公子,其实与烟柳巷的女子没有什么分别,只是她们的恩客是不同的男子,而玖娘只有公子一人而已。”说到这里,玖娘鼻子一酸,眼泪在就眶里打着转儿。
公子哑了声音,把脸转到一旁,看着桌上的烛台,再没有说话。
看着公子面色发青,玖娘心里有些害怕。想是自己那些话已经惹了公子不高兴,看来,这银子怕是挣不到了。于是,站起来身,对着公子说道:“玖娘知道自己冒犯了公子,如果公子不要玖娘陪了,可以去魏嬷嬷说。玖娘在陪公子之前,已经拿了三十两银子,只陪了公子两晚,玖娘会退还十两银子的。”说着行了一礼,转过身便向屋外走去。
走过公子身边时,她低下头,快步走了过去。突然,一只手从身后伸了出来,抓住她的手腕。她身体一震,转过脸,看着公子,颤声说道:“公子,你…”
他侧过身子,两眼紧紧盯着她,问道:“你说,你嫁过人,那你丈夫呢?他怎么会让你出来陪别的男子?”
玖娘低着头回答道:“玖娘命贱,过门不满两月,丈夫便被抓了丁,就这样死在了战场上。夫家说是玖娘克夫,将玖娘赶回了娘家,所以…玖娘是个寡妇!”玖娘抬起头,看着公子,嘴角带着一丝凄然的笑容:“难道之前,魏嬷嬷她们没有跟公子说吗?”
公子定定看着玖娘,紧紧抿着嘴,没有说话。
玖娘笑道:“公子会觉得玖娘晦气吗?”
话音一落,玖娘看见公子面色一震。
玖娘低下头,苦涩一笑。
突然她感觉公子拉着自己的手一用力,自己便被他搂了过去,然后将自己压在了床上,随即双唇被他狠狠地噙住。
玖娘完全没料到会是这个的情境,整个人一下呆了,也没有反抗,只感觉自己与公子在唇齿之间紧紧纠缠着。那公子发着狠力,好像要将她一口一口吃掉似的,她觉得自己似乎都要喘不过气来了。半晌,公子才放开她,身子却仍然压着她,看着她的双眼似乎冒着火。
玖娘心尖一颤,轻声叫道:“公子现在又要奴婢服侍了吗?”
他脸上一僵,愣愣地看着她,却没有说话。
她见他不说话,伸出颤抖的双手,摸到他的腰间,抓住他的腰带。
他似乎一惊,猛然抽身站了起来,大口喘着气,居高临下看着她。
玖娘垂着眼,挣扎着坐了起来,低着头,却不敢说话。
半晌,公子叹了一口气,然后对她叫道:“玖娘。”声音出奇的温柔。
“嗯。”玖娘应了一声,却没敢抬头看他。
公子缓缓开了口:“如果,你嫁给我,我成了你的丈夫,那你现在陪我,是不是仍然可以算是清白的?”
听到公子的话,玖娘浑身一震,猛地抬起头,看着公子,一脸的惊愕,半晌才结结巴巴地说道:“公子,你…你说什…什么啊?”
公子倾下身子,将脸靠近玖娘的脸,直视着她的双眼,然后一字一句地说道:“玖娘,我说的是,我要娶你!”
玖娘这下倒是听得是真真切切,人一下便愣在当场,双眼直直地看着公子,浑身颤抖着,却说不出话来。
正在这时,只听司兰轻轻叩了叩门,在门外说道:“姑娘,你穿好衣裳了吗?魏嬷嬷已经催了几次了。”
听到司兰的声音,玖娘似乎一下从梦中惊醒,一下从床上跳了起来,不敢看公子,直奔到门边,轻声叫道:“司兰姑娘,我好了。”
司兰打开门,玖娘便闪身出了门。回身的一瞬间,她瞥了一眼公子,只见他背对着门,仍然呆呆地站在原地。不知道怎么回事,她心里突然一酸,转过头,魏嬷嬷赶紧给她蒙上布条。自己眼前的一切,便陷入了黑暗之中…
当玖娘第四夜蒙上布条坐在马车上时,心情却比第一次去见公子的时候还要紧张。经过昨夜之事,她不知道公子会怎么对待她。
昨天他说,他要娶她,她自然不会当真。他那样的贵公子,怎么可能娶她那样一个低贱的寡妇?而且,明晚之后,她就便不会去见他了。而他,不到一个月,便要和名门贵家之女成亲了。到时有了如花美眷,他很快便会将她抛到了九宵云外。
想到这里,玖娘心底一声涩笑。她心里明白,昨日之言,只不过是他同情她的遭遇,才会一时口快,说要娶她。说不定,他现在心里正为自己昨夜说了那样的话懊悔不已吧?
这样一想,玖娘心里也就释然了一些。她和他,只是一次金钱与肉.体的交易而已,明晚过后,她和他都会从彼此的生命里彻底消失。这一切,只当是做了一场梦吧。
马车缓缓停了下来。魏嬷嬷上前扶着她,第四天走在这弯弯拐拐的路上,虽然蒙着眼睛,她对这路似乎仍然很熟悉了。什么时候该转弯,什么时候该上台阶,她几乎都清清楚楚。
在魏嬷嬷的提醒下,她抬脚跨过石阶,走进了院子。她知道,已经到了地方。
刚进院子,便听到司兰的声音在自己前面响起:“姑娘来了,公子已经在屋里等着姑娘了。”
她一愣,他已经来了?前三个晚上,都是她到了之后,在屋里等着他,而今天,居然比她早到。她的心一下扑咚扑咚地跳了起来。
魏嬷嬷似乎也很意外,问道:“今晚公子这么早就到了?”
司兰笑笑说道:“可不是嘛!姑娘快进去吧,公子可等了好一会儿。”
玖娘感觉魏嬷嬷扶着自己的手紧了一下,然后对着自己笑着说道:“那你快进去吧,别让公子等久了。”
玖娘没有说话,随着魏嬷嬷的脚步往屋里走去。进了屋,魏嬷嬷并没有向往常一样立刻扯下自己眼上的布条,而是随着司兰一起走出了屋子。
玖娘听见门被关上的声音,心里一慌,忍不住叫道:“魏嬷嬷?”话音刚落,便感觉自己腰间被人一搂,便跌落到一个温暖的怀抱中。
那熟悉的气息向自己扑面而来,她知道抱着自己的人,是谁。
“玖娘,你终于来了。”公子温润的笑声在她耳畔响起:“我真怕昨天把你吓着了,你今天不来了。”
“怎么会?”玖娘干涩的一笑:“奴婢还有二十两银子没收到呢。”
公子一下哑了声,半晌才听到他咬着牙说道:“不准再跟我提那五十两银子!”
玖娘咬了咬唇,却没有说话。
顿了半晌,又听到他在自己耳边说道:“明日你来的时候,我给你拿五十两银子过来,你还给崔家!”
玖娘一呆,问道:“公子,为什么呀?”
他将她拥在怀里,说道:“我不想让自己觉得,你是为了五十两银子才跟我在一起的!”
她苦笑一声:“公子,不管这五十两银子,是崔家给的,还是公子给的,都改变不了什么的。”
听了她的话,他却将她搂得更紧,缓缓地说道:“可是,在我心里,这五十两银子是我给,还是崔家给的,很重要。”
她的心,像被人轻轻戳了一下似的,柔软地疼着。半晌,她才问道:“公子,为什么?”
他的声音在她的耳边喃喃响起:“因为,如果那银子是崔家给的,就像你昨晚说的那样,似乎你真是收钱卖身,而我,只不过是你的客人。但如果这银子是给我的,那就不一样了。”说到这里,他顿了顿,然后轻声说道:“我的女人,用我的钱,天经地义。”
他的话,像一记惊雷,在玖娘头上炸了开来。他说,她是他的女人?这是什么意思?半晌,她似乎还未回过神,晕糊糊地问道:“公子,你所的话,奴婢不懂?”
他顿了半晌,然后叹了一口气,说道:“我以为,我昨夜已经跟你说得很清楚了。”
他话一完,玖娘便感觉到自己脑后一松,布条便被人拿了开来,脸被他用手抬了起来,他那张俊逸的面孔便出现在她眼前。他紧紧盯着她的双眼,一字一句地说道:“玖娘,我喜欢你。”
玖娘目瞪口呆地站在原地,望着他,心尖却是莫名颤动。
他伸出手,轻轻抚上她的脸庞:“玖娘,你可知道,你昨天可真的伤了我的心!”说到这里,他咬了咬唇,然后笑道:“我长这么大,第一次喜欢一个女子,而她居然被我吓跑了。”
玖娘抬起头,望着公子,眼中氤氲渐生:“公子,奴婢家贫,出身微贱。”
他笑:“我有钱。”
她哽咽:“奴婢不是清白之身,是个寡妇。”
听到这里,他的表情黯了片刻,眼睛紧紧盯着她,多了几分心疼:“玖娘,我不在乎。要怪,只能怪天意弄人,没有让我早两年遇见你。不过,我也很庆幸你是嫁过人,如果你没嫁过人,她们也不会选了你,那样的话,也许我今生今世都遇不到你了!所以,玖娘,幸好你是个寡妇,老天才给我这个机会,让我遇到你。”
“公子…”玖娘此时已经泣不成声。从来没有一个人这样对待她,从来没有一个人,如此在乎她,而且这个人,对她来说,就像天上的云彩,而自己只不过是地上之泥。如今,这个自己只能仰望的人,对自己说,他喜欢她。
这一刻,她一直压抑着的情绪,骤然崩溃。
看着玖娘泪流满面,公子似乎有些心慌,不停地用手擦着她脸上的泪水,不住地说道:“玖娘,你别哭!你生气了?是我说错话了?”
玖娘摇着头,流着泪,不停呜咽着。
看着她的样子,公子更慌了,看没有办法让玖娘止住哭声,他头一热,便低下头,用嘴将她的双唇噙住,将她的哭声全吞进自己的肚子里。
作者有话要说:
约定
玖娘嘴被噙住,果然没了哭声,只有眼泪还在不停地淌着。
他别无他法,只能通过彼此的双唇,将自己全部的心意传递给她。终于,玖娘伸出手,搂住他,开始回应着他,两人紧紧缠绵在一起。
半晌,他放开玖娘,脸色潮红,喘着气问道:“玖娘,你身上的伤可好了?”
她怔了怔,问道:“什么伤?”
他轻笑:“你不是说,第一夜的时候,我弄伤你了吗?”
玖娘反应过来他问的是什么伤,脸一红,点了点头,轻声说道:“差不多好了。”
他小心地问道:“那今晚可以要你吗?”
玖娘犹豫了半晌,然后低下头,轻轻点了点头。她来的目的,本就是让他要她,而且,他刚刚又对她说了那样的话,不管是一时冲动,还是真心真意,她都愿意把自己的一切都给了他。而且,她除了自己的身体,似乎再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报答他对她的心意。
正在玖娘低头之际,突然感觉身子一轻,整个人便被他抱起来。她下意识地用手搂住他的脖子,他回过脸来,将他的头抵在她的额头上,轻笑出声。
她羞涩地一笑,然后低下了头。
他抱着她走到床边,轻轻将她放到床上。
她躺在床上,温柔地看着他,看着他慢慢压了上来,然后将她吻住…
这一次,他和她极尽缠绵。这一次,她在第一次没有感觉到疼痛,取而代之的是说不出的舒服。这一次,她第一次感觉到,男女之事,原来也可以这么美好。
激情的浪潮渐渐退去,她紧紧靠在他的怀里,心情似乎仍未平静。
这时,司兰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姑娘,请你快些将衣裳穿好,魏嬷嬷已经来催过两次了。”
她一听,赶忙推开他,准备起身离去,却被他一把搂了回来,然后他对着门外叫道:“催什么催?让那老太婆给我闭嘴!我让她走的时候,她自然会出来!”声音虽然不大,却自有一种威严。
很快,门外便沉静下来。
玖娘心里有些担心,说道:“公子,奴婢还是起身了!这样不好!”
他伸手将她勾了回来,说道:“有什么不好?还有,以后在我面前不准叫自己奴婢。”
她一愣:“那叫什么?”
他望着她,笑了笑:“你没名字吗?”
她也笑了起来:“好。”心里有如蜜浸。
“玖娘,你可知道,我到底是谁吗?”他问道。
玖娘一愣,魏嬷嬷曾经地对她说过的话,又回荡在了耳边。她赶紧摇了摇头,说道:“玖娘不知道!玖娘也不想知道!”
看着她一脸的怯意,他有些讶然,半晌才问道:“玖娘,你怎会如此恐惧?”
玖娘怯怯说道:“魏嬷嬷说,叫玖娘千万不能打听公子的身份,否则,不仅玖娘自身难保,恐怕母亲和兄长也难保性命。”
他一愣:“她们居然这么威胁你?”
看玖娘点了点头,公子眉头微皱,顿了一下才说道:“看来,我倒真要好好想想怎么安置你。”
看着她直愣愣地看着自己,他笑道:“我现在受制于崔安那老贼,如今时机未到,我还不能和他翻脸,只能先委屈你一段时间。你先回家等着我,等我把事情处置好了,定会接你回来。”
玖娘温顺地点了点头。
“对了!”他突然扳着她的身子,板着脸说道:“以后无论怎么样,都不能再把自己的身子给别的男人了!”
玖娘低头一笑,轻轻说道:“玖娘现在心里有了公子,不会再把自己给别的人了。”
他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在她颊上吻了吻。然后又想了想,说道:“不行,我明日多给你带些银票来,免得你又为了银子而轻贱自己。”
玖娘没说话,将脸紧紧贴在他的胸前,面上荡着丝丝微笑。
他将唇贴到她的耳边,笑着说道:“玖娘,我的身份,我明日再告诉你!我怕现在跟你说了,万一吓到你,明晚你不来了。”
玖娘惊异地抬起头,看着他。她一早就知道,他的身份肯定不一般。不然,魏嬷嬷也不会这么紧张,不让自己打听他的身份。
他望着她,眼神调皮地向她眨了眨,一脸的光华。
她笑了笑,不再说话,重新靠过去,将自己的脸贴在他的胸前。
“今日,还疼吗?”他突然问道。
她怔了一下,才明白他的意思,笑着说道:“今日不疼。”想了想,她又红着脸说道:“今日很舒服。我第一次发现,这事还能这么舒服。”
他的双手将她搂得更紧,脸埋在她的发间,轻笑出声。
“公子…今日也觉得舒服吗?”她大着胆子问道。
“我?”他似乎怔了一下,接着他略带着沙哑的声音在她耳边响了起来:“第一次要你的时候,我就觉得很舒服啊!”
玖娘脸越发的烫了,却没说话。
“玖娘。”他轻声唤她。
“嗯。”她浅浅应道。
“我又想舒服一次了。”他似乎在央求她。
她咬了咬唇,然后应道:“好。”
他一怔,似乎没想到她会这么爽快,又问:“你身子受得了吗?”似乎有些不确定。
她没说话,只点了点头。
他惊喜地将她翻过身,身子便覆了上来。
这一次,还是很舒服,仿佛整个身体都不是自己的了。
当他再一次带着她从云端坠落后,他紧紧搂住她,脸与她的脸紧紧相贴,口中喃喃叫道:“玖娘,怎么办?我觉得怎么要,都要不够你。”
“公子。”玖娘将手紧紧环在公子的腰间,久久不愿放开:“明天玖娘还会来的。”
公子叹了一口气,说道:“可是,明晚之后,你就不会来了。我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你。”
玖娘紧紧贴着公子的身体,她突然觉得,这一次,自己是真的再不愿意放开他了。鼻子一酸,眼泪就掉了下来。
公子感觉到了什么,抬起身子看着玖娘满脸的泪水,他心一慌,忙说道:“玖娘,你别哭,没有人能分开我们的。”
玖娘望着公子,努力微笑着点了点头,眼泪却不住滚落。
公子替她擦拭着脸上的泪水,一脸地疼惜,半晌才说道:“玖娘,别哭!我怎么舍得看不见你呢?这样吧,明日我叫人去找个宅子来安置你,你离开崔家后,便住到我找的这个宅子来,我有空会来看你的。”说到这里,他脸上略带愧疚:“对不起,玖娘,现在我还不能带你回家,只能暂时委屈你。你给我些时间,等我处理完必须要处理的事情后,我一定让你名正言顺地跟着我。”
玖娘使劲地点着头:“好。”
公子笑了笑:“明日,我们见面后,我把地址跟你说。明日,我会把我的一切都告诉你。你还要在崔家呆一天,现在跟你说了,怕你藏不住事,露了破绽被她们看出来,她们会对你不利!”说着将玖娘往怀里一搂:“玖娘,我不能让你有任何事的!”
“公子!”玖娘眼含热泪:“能得公子如此相待,玖娘就算现在死了,此生也无憾了!”
公子一下将她的嘴捂住,喝道:“什么死不死的!我要你陪我一生一世!”
玖娘微笑着点了点头。
公子低头,轻轻吻了她一下,说道:“你答应我了,定要陪我一生一世!不可反悔!”
玖娘双手搂着公子的脖子,主动在他的唇上啄了啄:“我不会反悔的!”
公子看着她,眼角眉梢尽带笑意。
玖娘看天已经有些泛白了,忙对着公子说道:“公子,天都快亮了。我真要走了。”
公子盯了她半晌,才依依不舍地说道:“好,你先回去吧。明晚早些来。”
玖娘低头一笑,应道:“好。”可是,什么时候来,可不是她说了能算的。
公子也不管,见她答应了,便十分高兴。
这才让玖娘起身穿了衣裳,又要玖娘给他穿了衣裳。穿衣的时候磨磨蹭蹭又耽搁了不少时间,然后才拉着玖娘的手,将玖娘送到门前。
司兰和魏嬷嬷见玖娘出了门,赶紧走了上前。
魏嬷嬷对着公子行了一礼,说道:“公子,那蒙眼的布条呢?”
公子怔了一下,随即不耐烦地说道:“怎么还要蒙眼啊?有这个必要吗?”
魏嬷嬷一下没了声。
玖娘见状,忙说道:“公子,没事的。”说着跑回房里,拿了布条给魏嬷嬷。
魏嬷嬷似乎有些怕那公子,哆哆嗦嗦地将布条系到玖娘的脑后,栓了玖娘一缕头发,扯得疼,玖娘忍不住轻轻叫了一声。
随即便听这公子不高兴地说道:“你怎么给她系的?怎么把她弄疼了?轻一点,别再把她弄疼了!”
“是。”魏嬷嬷赶紧应道,系布条的手又轻了几分。系好布条,魏嬷嬷又小心翼翼地说道:“公子,我们这就走了。”
公子没理她,却凑到玖娘耳边轻声说道:“晚上早些来,我等你。”
玖娘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魏婆子,你先带她回去吧!路上小心些!”公子对着魏嬷嬷说道。
“奴婢知道。”魏嬷嬷应了声,便扶着玖娘走了出去。
玖娘蒙着眼,但她仍然能感觉到公子一直站在门边看着自己。
明天,他还会在这里等着她的!明天,她还能见到他的!一想到这里,玖娘的心里似乎有着无数的鲜花,正在悄然怒放。
作者有话要说:存稿没有了,后面还没码。我自己个人比较喜欢这个故事,但大家好像不是很喜欢呢!果然我喜欢的,都很冷门的!
离开
回到崔府后,玖娘躺在床上,一夜没有合眼。心中荡漾着从未有过的欢喜和甜蜜。
第二天她早早便起了床,帮着玉梅做点缝补之事,打发着时间,等待着和公子晚上的相会。
第一次,她对夜晚到来充满了期待。因为,这个夜晚,她心里的人,会在那个院子里等待着她。
晌午时分,玉梅回房来,端了一碗饭,递给玖娘。看着玖娘红扑扑的脸蛋一脸兴奋,打趣地问道:“想什么呢?这么高兴。”几天的相处,两人已情同姐妹。
玖娘脸一红,伸出手接过饭碗,说道:“没什么。”然后便端起碗扒拉起饭来。
玖娘在崔家吃的饭,与玉梅这些下人是一样的。由于她做的事难以启齿,实在不好意思与其他人在一起吃饭,怕被人知道了说闲话,所以,她便让玉梅帮她把饭菜端回来吃。
玉梅在玖娘身边坐下,托着腮看着玖娘,问道:“玖娘,你服侍的那个公子是什么人啊?”
玖娘正在扒饭的手微微一顿,然后她摇了摇头,说道:“我不知道,魏嬷嬷不让问。”
玉梅似乎微微有些失望,歇了一会儿,她又问道:“那公子长得怎么样?”
听到玉梅这么问,公子的面容又浮现在玖娘眼前。她脸微微一红,羞涩地说道:“他,长得很好看很好看。”想到昨晚和公子在一起的温柔缠绵,她心里涌上了丝丝甜蜜。
玉梅扑哧一声笑了起来:“有美男相伴,还有银子拿。这样说起来,玖娘你也不算太吃亏啊!”
听了玉梅的话,玖娘脸涨得通红,不敢再搭腔,只顾低头吃着饭。
玉梅又说道:“对了,我回来的时候,魏嬷嬷让我给你带个话。她让你吃过饭去找她一下。”
玖娘一愣:“我到哪里去找她?”她对崔府不熟,每回出去前,都是魏嬷嬷来叫的她。
“魏嬷嬷与二小姐住在一起。”玉梅看她一脸为难的样子,笑着说道:“你吃完之后,我带你去二小姐的院子找她。”
玖娘感激地笑了笑:“好。”
吃过饭之后,玉梅便带着玖娘去了崔府后院找魏嬷嬷。
玖娘站在崔家二小姐的院门前,玉梅便进院去找魏嬷嬷。
不一会儿,魏嬷嬷便出来了,看见玖娘,她笑着招呼了一声,又说道:“玖娘,是夫人叫我带你去见她的。你先等一下,我跟小姐说一声,就带你过去。”
玖娘点了点头,微笑着应道:“好。”
说着魏嬷嬷便连回了院子,走到院子正中的一间房门前,小声说道:“二小姐,奴婢这就去夫人那儿了。”
未几,便看见一个穿着湖绿色衣衫,青碧色纱裙,身形纤细,容貌秀丽的女子从屋子里掀帘走了出来,对着魏嬷嬷点了点头,说道:“那你去吧。”
玖娘只觉得她的声音好听得如黄莺婉啼。
那女子跟魏嬷嬷说完话,眼睛随意地往院门前一瞟,看了玖娘一眼,面上没有任何表情,便又掀帘进了屋去。
玖娘看着那女子,心里暗道,这应该就是崔家二小姐了吧?真不愧为世家大族的女子,长得可真好看。就是脸色白了些,好像身体有些弱的样子。
魏嬷嬷抬脚出了院子,对站在门前的玖娘说道:“玖娘,跟着我过来。”
玉梅是在夫人院子里的粗使丫头,正要去崔夫人院子里,便又陪着玖娘一起,跟在魏嬷嬷身后,去了夫人的院子。
崔夫人正在屋里与府里的管家说着府里的账务。魏嬷嬷让玖娘站在门前,自己进了屋,向崔夫人禀报道:“夫人,那个温玖娘过来了。”
崔夫人顿了一下,便将管家先打发了出去,让魏嬷嬷将玖娘叫了进去。
进了屋,玖娘上前行了一礼,说道:“玖娘见过夫人。”
崔夫人盯了玖娘半晌,才慢慢出了声:“好,你站着说话吧。”
玖娘平了身,站在夫人面前,大气也不敢出。
崔夫人慢悠悠地说道:“玖娘,当初跟你说好的要给你五十两银子。先前已经给了你三十两,这是剩下的二十两。你拿着钱收拾一下就回家去吧。”说着崔夫人将一早就放在桌上的两锭银子推了推。
玖娘一愣,半天没有反应过来,颤声问道:“夫人,这是什么意思?不是说好五天吗?你们不要玖娘了?”
崔夫人抬起眼,眼神如针一般的刺了过来,似乎要将玖娘狠狠刺穿。然后她冷冷地笑了笑,说道:“你虽然只去了四个晚上,但我们还是按五个晚上给的银子。我们崔家是大户人家,说话算话,说好的五十两,不会因为少一晚就扣你的银子的。”
玖娘这下听明白了,崔夫人这话确实是让她拿了钱就走。也就是说,今晚,她不用去公子那边了。可是,她和公子昨晚已经约好了今晚见面的。今晚他们有很多事要做,他会告诉她他的身份,他还会安置她的。
如果今天她就这样走了,而她根本就可能再知道公子的身份,那她就永远都见不到公子了。可是,对着崔夫人,她又不敢说什么,只好伸手拿过银子,对着崔夫人说道:“玖娘多谢夫人。”
崔夫人淡淡笑了笑,说道:“也谈不上什么谢不谢的,这只是一笔交易。我们崔家出钱,你出身子而已。”
崔夫人的话,其实就是暗示玖娘,她就跟烟柳巷的姑娘一样,用自己的身体来换钱。
听到这话,玖娘面色一白,眼泪瞬间蓄在眶中。可是,她也无法反驳崔夫人,事实似乎就是这样。
玖娘记不得自己是怎么出了崔夫人的院子。魏嬷嬷将她带回玉梅的房间,看着她收拾好了东西,将她送出了崔府大门。
玖娘站在街前,回过身去望着崔府,朱漆金铆的红门上,四门档的门楣高挂,门前两只大石狮子张牙舞爪,甚是吓人。
自己于崔府,就如同云泥一般。就像自己与公子一样,不是一路的人,终究是走不到一路上去的。
玖娘含着眼泪,慢慢地转过身去,往家里走去,心里却满满是公子的身影。
今晚她们会给公子换一个人吗?如果公子看见她今晚没有去,会不会想起她?也许他心里也会想一想她,毕竟陪了他四个晚上。然后就会像第一次见到她时那样,就跟新来的女子在一起了吧?其实,对他来说,她也是可有可无的吧?
她心里一直都知道,很快,他便要娶世家贵族之女为妻了。那时,恐怕他早已经忘了她吧?她只是他生命里四个夜晚的过客而已,她注定走不进他的生命。
她突然发现,一想到他会和另一个女子,像和自己一样亲密,她的心竟然痛得发酸。没想到,当真的离开他的时候,她心里居然会这么痛。
不知不觉间,早已经泪流满面。
走回家时,已近黄昏,却只有母亲在家。
玖娘问道:“娘,五哥呢?”
母亲张氏看见玖娘回来了,心中一阵欢喜。虽然她腿有毛病,仍旧一瘸一拐地迎了出来,笑着应道:“你王婶娘家的兄弟修房子,今天上梁,你五哥跟着王叔父子几个去帮忙了,今晚应该不回来了。”
玖娘嘟了嘟嘴,将自己手里用麻绳系着的猪肉甩了甩,说道:“我在集市上买了半斤肉回来呢,那一会儿我们给五哥留点。”
张氏从玖娘手里接过猪肉,嗔怪地说道:“又不过年,又不过节的,你浪费这些钱干什么?”
玖娘笑了笑,说道:“娘不是最近身子不利索吗?我要给娘补补身子啊。”
张氏笑着说道:“吃了几天药,我已经好多了。”说着便将肉拿进灶屋,将手上的油在门前的布巾上擦了擦,问道:“对了,你走的时候,不是说明天才回来吗?怎么今天就回来了?”
听到母亲问话,玖娘面色僵了僵,然后笑着掩饰道:“崔府的活儿我提前做完了,崔家就让我回来了。”
张氏也不疑有他,点了点头:“你也该饿了吧?娘先去给你做饭。”
玖娘笑着点了点头:“好,我收拾一下东西。”然后便拿着自己的包袱到屋里收拾。正的收捡衣物时,手指突然摸到了一个冰凉的东西。
她心尖一颤,这是公子送给她的玉佩。
玖娘拾起玉佩,紧紧握在手掌中,手指尖从玉佩轻轻抚过,眼泪再一次夺眶而出。
她知道,自己再也不可能见到公子了,这玉佩便是公子唯一留给她的东西,也是这一生唯一的念想了。
多年以后,当她年老之时,看着这个玉佩,她还会想起,在她最美的年华里,她曾经和一个如同画里的人一样好看的公子,有过人生中最美好的四个夜晚。
只是不知道,公子是不是还会想起,曾经有一个叫玖娘的姑娘,和他在一起有过的四晚时光?
刹那间,玖娘心痛如绞,泪如雨下。
正在这时,玖娘突然听见有人在使劲擂自家的大门。
玖娘心里一惊,忙拭去泪水,抹了抹脸,随手将玉佩放在自己怀里,再平复了一下情绪,便从屋子里走了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以为只写了一章,结果一看有两章的量,就先修改了一章发出来,明天或后天还有一更!
亡命
玖娘出了房门,看见张氏拿着木铲站在灶房门前,便叫了声:“娘。”
张氏一扭头,看见玖娘走了出来,忙说道:“玖娘,你去看看谁在叫门。”
“是。”玖娘应了声,便走上前去开了门。
门一开,便看见隔壁王婶家八岁大的春杏哭着站在门前。春杏一见到玖娘,便扑上来,叫道:“九姐姐,你快救救我娘吧!”
玖娘一惊,慌忙问道:“王婶怎么了?”
春杏抽泣着说道:“我娘要生弟弟了,生不出来,我爹爹和哥哥们都去舅舅家了,家里只有我和二姐在,二姐在家里急得直哭,呜呜呜…九姐姐,你快救救我娘啊!”
春杏的二姐秋桔只有十一岁,也帮不了多少忙。可生孩子这事,玖娘也没有经验啊,她只好着急地叫着母亲:“娘,这可怎么办?”
张氏瘸着腿走了出来,说道:“你王婶又不是生头胎,照理说应该生的很顺才是。可她生了这么久都没有生出来,定是难产了,要赶快去隔壁村子去叫接生的孙婆子来才行。”
春杏挂着泪光,懂事地说道:“那我就去!”说着便要跑出门。
玖娘一把拽住春杏,叫道:“春杏,天这么晚了,你还小,就别去了,我去替你叫孙婆子。”
春杏转过头来,眼泪汪汪地说道:“那就谢谢九姐姐。”
玖娘替她擦了擦泪,说道:“别哭了,乖,快回去跟秋桔一起看着你娘,我很快就回来。”
春杏点了点头,便又跑回了家。
玖娘回头对张氏说道:“娘,我去叫孙婆子了。”
张氏点了点头,说道:“这生孩子可耽搁不得,你可要快去快回。”
“知道了,娘!”玖娘说着便跑出了家门,往隔壁村子跑去。
从玖娘胎家到孙婆子家,也有二里多地,途中又要翻过一座小山坡,这一去一回也要些时候。
玖娘知道王婶这次正在过鬼门关,不敢耽搁,一路小跑着赶往邻村,累得上气不接下气。可越急越出错,她路上还崴了脚,可她不敢耽搁,忍着痛一直往前赶,终于到了孙婆子家。
孙婆子一家正在吃饭,看见玖娘来说王婶难产,孙婆子忙扔下碗,收拾了东西就和玖娘一起往王婶家赶。
玖娘崴了脚,走得有些慢,怕耽搁了王婶,便对孙婆子说道:“孙婆婆,我脚有些疼,走不快。王婶还等你救命呢,你先走吧。”
孙婆子点了点头,说道:“这生孩子的事,真耽搁不得,我就先走了。玖娘,你慢慢来。”说完孙婆子便先离开了。
玖娘忍着不适,慢慢往回家的路上赶着。刚翻过山梁,玖娘便看见邓书生从山下急匆匆地赶了上来。她忙叫道:“邓大哥,这么晚了,你去哪里?”
邓书生一看到玖娘,忙急着迎了上来,说道:“哎呀,玖娘,我总算找到你了。”
“找我?”玖娘愣了片刻,忙问道:“邓大哥,有事吗?”
邓书生便拉着玖娘走到路边,说道:“玖娘,你惹大事了。你娘叫我来找你,叫你不要回去了,自己先找个地方避一避。”
玖娘一愣,问道:“我惹什么大事了。”
邓书生说道:“刚才有个叫玉梅的姑娘,说是崔府的丫鬟的,跑来找你,问路正好遇到我。我听说你前些日子在崔府做事,便将她带到你家,你娘说你到隔壁村请孙婆子来了。”
“那玉梅姑娘一听你不在,很是着急,叫你千万不要再回去,崔府派了人来找你。如果被崔府的人找到你,会害了你的命。你娘问是为何?她说你今天没有去,那个公子就派人到崔府来要人,她不小心听到崔夫人说你是个什么祸害,叫崔家大公子派了人来害了你。她怕你出事,就偷偷跑来报信来了。”
玖娘一听,她明白了,公子叫人来找她,崔夫人明白自己和公子之间有了情意,为了永决后患,断了公子的念想,所以,她便要杀了自己。想到这里,玖娘不禁打了几个寒颤,心里怕得都快说不出话来。
“哎呀,怎么下面着火了!”邓书生突然指着山下,惊叫了起来:“玖娘,好像是你家!”
玖娘一听,忙向山下望去,果然,有一处房屋火光冲天。
“我娘!我娘还在屋里呢!”玖娘一下便哭了起来,不顾自己的痛脚,撒腿便往山下跑去。
邓书生追了上来,一把将玖娘抓住,说道:“玖娘,你别回去!”
玖娘大哭着想要挣脱邓书生,叫道:“不行,我要去找我娘!”
“玖娘,你清醒点!”邓书生对着玖娘大声吼道。
玖娘从没有看见一向温和的邓书生发这么大的火,一下子怔住了。
邓书生看玖娘安静下来,便说道:“玉梅姑娘刚来报了信,你家里就着火了,你不觉得蹊跷吗?”
玖娘面色一变:“邓大哥,你是说…”她打了一个寒颤,不敢再说下去。
邓书生阴沉着脸点了点头,说道:“你先别回去。现在你家已经着了火,你回去也没有什么用。若是被崔家的人发现你不在屋里,说不定还要害你。”说着他向四周看了看,说道:“你先躲到那大岩石后面去,我下去看看情况再说。”
玖娘茫然地点了点头。看着邓书生下了山,她便躲到岩石后面,看着山下有人大喊着救火,她浑身不住地颤抖,她只希望自己母亲平安无事,其他别无所求。
她不知在岩石后面躲了多久,看见山下火渐渐灭了,但邓书生一直没有上来。
她又等了好久好久,感觉自己人都要急疯了,才看见邓书生从山下走了上来,一边走还一边观察着身后,确定无人跟着,才慢慢到了她藏身的岩石边,轻声唤道:“玖娘。”
玖娘从岩石后面走了出来,一把拉着邓书生,焦急问道:“邓大哥,我娘怎么了?”
邓书生一脸的悲痛,半晌不吭声。
玖娘心里一阵剧痛,眼泪一下便掉了出来:“我娘是不是…”
邓书生点了点头。
玖娘“哇!”地一声,蹲在地上大哭了起来。
邓书生看着玖娘如此伤心,忙安慰道:“玖娘,人死不能复生,你先节哀!”
“是我,是我害死了我娘!”玖娘双手痛苦地往地上抓着,手深深陷进了泥土,似乎手指甲都要被抓掉了。
为了自己一份虚无飘渺的感情,却害死了自己最亲的人,此时悲痛、自责和内疚充斥了玖娘内心,让她无比伤痛。
“玖娘,现在不是哭的时候!”邓书生一脸苍白:“在那屋子里,除了你娘外,还有一具女子的尸体。”
玖娘一呆:“还有一具女子的尸体?谁?”
邓书生说道:“应该是那位来报信的玉梅姑娘,跟你娘一起被锁在了屋里,没有跑出来。我看当时有几个陌生人在场,我想应该是崔家派来害你的人,我怕他们知道你没死,还会想法害你。所以,我便说那人是你,反正尸体已经烧得辨不清模样了,我不说,没有人知道你没死的。”
说到这里,邓书生定定望着玖娘,说道:“所以,玖娘,你在大家里心里,现在已经是一个死人了。”
玖娘听了邓书生的话,呆呆地傻站着,没有任何反应。
娘死了。
玉梅也死了。
娘是被她害死的,玉梅是为了救她而死的。
一个晚上,她身上居然就背负了两条人命了。
眼睛一眨,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一般,掉了下来。
“玖娘,你反正是不能再回去了。”邓书生又说道:“我也不知道你到底惹了什么,让崔家为了你如此大费周章,下此毒手。但我敢肯定,崔家若知道你没死,一定会再对你下手的。已经有两个人为了救你送命,你不能辜负了她们。所以,你现在必须藏起来,先想办法保住自己的命。”
玖娘抬起泪眼,望着邓书生:“邓大哥,那我要怎么办?”
“唯今之计,你只有离开这里,逃得远远的!”
“那我五哥怎么办?”玖娘含泪问道。
邓书生说道:“现在先不告诉你五哥你没死的事情,只有这样,才能彻底瞒过崔家的人。等日子长一些,崔家把你忘了,你再悄悄回来找你五哥。”
说完邓书生又从怀里摸出几粒碎银,递给玖娘,说道:“这些银子你先拿着,路上用得着。”
玖娘推了回去:“邓大哥,你日子也不宽裕,我不能要你的钱。”
“玖娘,我邓槐是个知恩图报的人。一饭之恩,我永远铭记于心。”邓书生正色道:“你一个女子,现在身上什么都没有,却要四处飘泊。这些银子,你比我更用得着。你若不拿着,我一辈子都会觉得心里不安的。”说着邓书生将碎银塞给玖娘。
玖娘咬了咬唇,将自己脸颊的泪水拭去:“谢谢邓大哥。”为了让邓书生心安,她终是将银子收了起来。
“那我送你下山。”邓书生说道。
玖娘点了点头。
两人下了山。邓书生将玖娘送到了官道上,然后对玖娘说道:“我先回去了,免得旁人起疑。”
玖娘对着邓书生挥了挥手,说道:“邓大哥,有缘我们再见!”
听玖娘这么一说,邓书生面上也有伤感之色,终于长叹一声,对着玖娘挥了挥手,然后踏着夜色而去。
看着邓书生的背影渐渐消失在眼前,玖娘心底一片黯然。转过身来,望着无边的夜色,她突然感觉有些茫然不知所措。
天大地大,这世上可还有她温玖娘容身之处?
作者有话要说:好不好看,亲们说句话啊!你们都不说话,我好惶恐哦!
回来
五年后的一天,一个年轻女子出现在了村子里。她径直来到村头一处断垣残壁前,呆呆站着。
旁边一户人家走出一个身形略胖的中年妇人,看见这女子站在这处被烧毁的房屋前,心里有些奇怪,上了前来,轻声询问道:“姑娘,你找人吗?”
女子慢慢转过头来,看着中年女子,颤声说道:“王婶,你不认识我了?”
中年女子一看见女子的面容,吓得向后退了几步,半晌才战战兢兢地问道:“玖娘?你…你是人还是鬼?”
玖娘含泪笑道:“王婶,我当然是人了。”
“你…你不是和你娘一起被烧死了吗?”王婶惊魂未定。
“王婶,我没死。当天烧死的是我家的客人,被人误当作我给害死了。”玖娘说到这里,泪如泉涌。
王婶定了定神,半晌才问道:“听人说,是崔家的人害的你们?”
“嗯。”玖娘点了点头。
王婶终于相信了玖娘是人不是鬼,上前拉着玖娘的手,唏嘘道:“可恨啊!总归是两条人命啊!崔家的人也太心狠手辣了。”
玖娘也是泪水涟涟。
看着玖娘伤心不已,王婶又安慰道:“现在你不用再怕他们了,两年前崔家就倒了。崔府被抄了家,府里的人尽数被斩首流放。看来,这皇帝对付这崔家,也是下了狠手的。”
听了王婶的话,玖娘拭了拭颊上的眼泪,缓缓开口说道:“正是因为崔家失了势,我才敢回来的。对了,王婶,你知不知道我五哥去了哪里?”
王婶叹了一口气,说道:“当年,你五哥得到消息便从我娘家赶了回来,见你和你娘都不在了,人都快疯了。他将你娘和你…哦,是那位姑娘安葬后,便离开这伤心之地。这些年,一直没有回来过,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听到五哥下落不明,玖娘心里又是一番难过。
“对了,两年前还有人来过这里。”王婶突然说道。
“谁?”玖娘抬头问道。
王婶摇了摇头,说道:“我也不知道是谁,只知道是个贵公子。那天下着雪,那公子就坐在这石头上一动不动,到天黑都不肯走。好像后来因为淋了雪,人发烧糊涂了,才被侍卫强行背走的。”
玖娘听到这里,心尖一颤,问道:“那公子是什么人?”
“不知道。”王婶讪讪一笑:“他长得那样好看,又穿成那样,身边还有一队侍卫守着,肯定是公侯大家的公子。我们这些贫民怎么敢上去搭话呢?”
“那…他后面还来过吗?”玖娘又问道。
王婶摇头道:“后来再没有见过他。”
玖娘一听,心里说不出是失望还是难过。看天色已暗,她便对着王婶说道:“王婶,时候不早了,我要回去了。”
王婶一听玖娘要走,问道:“玖娘,你现在有地方住吗?若没有的话,先住在我家里。秋桔今年出嫁了,你可以跟春杏挤一挤。”
玖娘笑了笑,说道:“不用了,王婶。我在城里租了一间房,就在文昌街上。如果我五哥回来了,麻烦王婶叫他来城里找我。”
王婶点了点头,应道:“好。若是温五回来了,我跟他说。”
玖娘便告别了王婶,独自回了城。
玖娘也没有别的本事,凭着有一手好女红,便从操旧业,做起了缝补的活计。京城里达官贵人多,丫鬟婆子也讲究,找她缝补的人也不少。
这日,玖娘到顺城大街给米店吴掌柜家送补好的衣物。
这日顺城大街上人特别多,玖娘挤了半天才挤到米店里。
吴掌柜家就住在米店后面。
玖娘走进米店,店里伙计陈二便迎了上来,招呼道:“玖娘,来给掌柜娘子送衣裳?”
“今天这街上怎么站着这么多人?”玖娘理了理自己的衣衫,好奇地问道。
“你不知道啊?晋王大胜还朝,一会儿便要走这顺城大街上过。大家都是来看晋王的。”陈二说道。
“原来是这样。”玖娘点了点头,又笑着问道:“秦婶可在家里?”
“在后屋呢!”陈二笑着应道。
玖娘说道:“那我进去找秦婶了。”
陈二点了点头:“去吧。”
进了后屋,吴掌柜家里的老婆秦氏和两个女儿红菱、青蓉都坐在院子里晒着太阳绣花呢。上回玖娘来,就听说吴掌柜的大女儿红菱已经许了人家,看样子,现在正在做着嫁妆。
玖娘上前对着秦氏打了个招呼,说道:“秦婶,衣裳我补好了。”
秦氏看见玖娘来了,忙站起身来,接过衣裳看了看,啧啧称赞道:“玖娘,你这手艺就是好。你等着,我回屋将钱拿给你。”
“好。”玖娘点了点头。
秦氏拿着衣裳便往屋里走去。
玖娘闲着无事,便看着红菱做鞋垫,看红菱绣了几针,便忍不住说道:“红菱,你手上用力要均匀,这样绣出来才平整。”
“怎么才能用力均匀啊?”红菱抬头问道。
秦氏拿了铜钱出来,正好听见玖娘与红菱的对话,便走上前去,将手里的铜板递给玖娘,笑着说道:“玖娘,你女红这么好,你就教教红菱吧。若她的嫁妆绣得不好,过了门被夫家所嫌。”
玖娘顿了顿,点了点头,笑道:“秦婶和红菱妹子若不嫌弃便好。”然后便坐了下来,教着红菱手上用力的技巧。
“娘,晋王应该就快来了。我想出去看看。”这时,吴家小女儿青蓉说了话。
秦氏一听,啐道:“女儿家家的,一天到晚想着看什么男人?也不怕羞!”
“我就是要看晋王嘛,晋王长得可好看了。”青蓉说道。
红菱也放下手中的鞋垫,红着脸说道:“娘,我也想出去看看晋王呢。”
秦氏一怔,瞪着红菱说道::“你都许了人家了,看什么看?”
红菱嘟着嘴说道:“方家那小子哪能跟人家晋王比啊?不说家世、长相,就说以后他以后对我,有晋王对晋王妃一半那么好,我就知足了。”
听到这里,玖娘扑哧笑了起来:“看你们姐妹俩说的,那个晋王真有这么好?”
秦氏说道:“玖娘,你才到京城不久,当然不知道了。也不怪这两个丫头想去看,那晋王长得那可真是好。出征的时候也是从我们这门前过的,我当时也去看了,我就没见过哪个男人有他那么好看的。这回出征又是大捷归来,他可是皇帝一母同胞的亲弟弟,只怕这身份是更加显贵了。”
红菱又说道:“玖娘姐姐,这些都不说,就说晋王对晋王妃那一心一意,这街上哪个小姐妹听了不心动?他们成亲五年来,晋王妃一直无所出,但晋王硬是没有纳过一个侧妃小妾。你说崔府做了那么多缺德事,他们家女儿怎么就这么有福气啊,嫁得这么好?”
玖娘愣了一下:“晋王妃是崔府的小姐?”
红菱点了点头,说道:“是啊!就是原来崔府的二小姐,虽说也是一等一的大美人,但晋王这样的身份,什么样的美人没见过?却一直对她这么好。这崔府倒了,晋王也没嫌弃她是罪臣之女,还是像原来一样对待她,可真是羡慕死人了。”
玖娘突然想到自己离开崔府那天去找魏嬷嬷时,那惊鸿一瞥。那样容貌气质的女子,怕也真是值得一个男人这样死心塌地对待吧?
突然前边街上一下闹腾起来了。
青蓉忙叫道:“哎呀,肯定是晋王来了。娘,我先出去了。”说着也不管母亲同意不同意便跑了出去。
“娘,我也出去了。”红菱跟着一起跑了出去。
“哎!”秦氏看着两个女儿跑了出去,无奈地叹了一口气,然后转脸对着玖娘笑了笑:“这两个丫头,真是没有办法了。玖娘,要不我们也出去看看吧?”
“我跟你秦婶一起出去。只是我家里还有很多衣裳等着我回去补呢,我就不看了。”说着玖娘便站起身来,与秦氏一起往外走去。
走出米店,街上早已人山人海,玖娘别了秦氏,便沿着街边人少的地方,往文昌街走去。
突然人群爆发出一阵欢呼。
玖娘循着声音,下意识地抬头往街尾望了望。只见前方远远过来了一队人马,旌旗招展,打头的一个男子穿着银色铠甲,阳光照射在他身上,似乎闪着光似的,将人圈在光中,刺得她眼痛。
她转过头来,轻轻揉了揉眼睛,也不再去看,低头走着自己的路。
她往前走着,马队迎面而来,渐渐越走越近,连马蹄声也清晰可闻。
人群发出一阵一阵的欢呼声。
然后她眼角便瞥见一个高高瘦瘦的银色身影。
她知道晋王已经走到了跟前。因为晋王骑着王,比人群高出一头,既然站在街道的外侧,也能够看见他。
她心里也起了好奇之心,便停下脚步,侧过身子,向中间望去,想看看被红菱姐妹说的神乎其神的晋王到底是何模样。
一眼望过去,阳光照射在他银色铠甲上,银光闪闪,耀眼夺目,一时间竟有些看不清楚他的模样。
玖娘半眯着眼睛,顿了顿,便看着那闪着一身银光的人,向着自己的方向,越走越近,越走越近…终于,他的脸从银光中透了出来。
那是一张比阳光还要闪耀的脸。
看清这张脸的时候,玖娘整个人都僵住了。
那是一张比画中人还好看的脸,她以前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好看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元宵节快乐!
重逢
晋王意气风发地骑在马上,面上带着微笑,向着两旁边夹道欢呼的百姓不住的挥着手。
玖娘看着他,眼中早已蒙上一层薄雾。
红菱说,晋王对晋王妃情深意重。晋王妃便是崔家二小姐,而崔家便是害了自己和母亲的人。晋王却在崔家失势后,凭自己的权势护住了崔家二小姐,让她拥有和原来一样的地位和荣光。
原本,她就是替崔家二小姐去服侍她未来夫君的,她和崔家二小姐之间,本就隔着天与地。所以,他有了佳人,应该早就忘了自己吧?
她定定望着骑在马上那英姿勃发的青年,眼泪早已模糊了双眼。
晋王一边微笑,眼神扫向两旁欢呼的人群,似乎从玖娘脸上淡淡地扫过,没有片刻的停顿,头便转了回去,人便从她面前走了过去。
他不认得她吗?那四夜的欢愉,原来只是她一个人的记忆?
突然,他身体一僵,人似乎呆了片刻,然后猛地勒住缰绳,马便停了下来。他飞快转过头来,向着玖娘站着的方向望了过来。
玖娘的目光猛地便与他撞到了一起。
看见他的瞬间,她心轻轻一颤。
他的眼睛蓦然瞪圆,面上表情极其震惊。
她知道,他认出了自己。
可是,那又如何?她的母亲死了,玉梅死了,五哥失踪了。而他却娶了崔家的女儿,明明知道崔家杀了她和她的母亲,却依然对崔家二小姐情深意重。
她只不过是他一时兴起的玩物而已。
想到这里,她擦掉颊上的眼泪,对他轻轻笑了一笑,身体慢慢向后退去。
他嘴里轻轻吐出了两个字,她没有听见。但从他的嘴形上,她看出了,他说的,是她的名字。
眼泪再一次流了出来,但离开的脚步并没有停下来。
突然,他呆呆看着她,突然从马上一跃而下。
看出他下了马,她心一惊。
人群因为他而骚乱起来,纷纷向他涌了过去,隔在她和他之间,阻断了他和她之间的路。
她看着他的脸慢慢淹没在了人群中,再也不见。
见了面又能如何?相见不如不见!
想到这里,玖娘猛然转过身,拼命地向前跑去。什么都不想,只将他狠狠地抛在身后…
回到家里,玖娘关上门,整个身子便软了下来。
五年了,她终于知道了他是谁!可是,知道了他的身份又怎么样?她和他之间,隔着两条人命,隔着崔家二小姐,隔着她与崔家的血海深仇。除了仇恨,注定是不可能再有别的交集。
次日,玖娘到集市上去买线时,听人说起晋王昨日下马在顺城大街上引起了骚乱,好几个人都被踩伤了。
玖娘拿了线,对着旁边正在绘声绘色向大家讲述昨日之事的老大爷笑问道:“对了,大爷可知道晋王叫什么名字?”
“赵衍啊!”老大爷抬眼望着玖娘:“晋王单名一个衍字。”
玖娘面上笑容不改,向老大爷道了谢,便便往家走去。
滴血的心里,默默念着两个字:赵衍。
隐约听见有人在她耳边说着话:“那就绣个衍字吧。”
手心里也痒痒的,仿佛有人在她手心里写着字。
鼻子一酸,眼睛瞬间便又湿润起来。
“玖娘。”有人叫着她的名字。
玖娘抬头一看,是个陌生的中年妇人。
玖娘忙擦掉眼泪,迎了上去:“请问,这位婶子叫我的可是我?”
“我听米店的秦嫂子说你补衣裳补得好,特意来寻你的。我有几件衣裳要缝,你做不做?”妇人问道。
一听是秦氏介绍的,玖娘忙点了点头:“做的。”
“那好,你跟我来拿衣裳。”那妇人又说道。
“好的。”玖娘笑了笑。
妇人在前面带路,玖娘便跟在了她身后。
妇人带着玖娘来到一个巷子里,来到一扇门前,她轻轻叩了一下门。
很快,便一个青年男子前来应门。
“补衣裳的玖娘我带来了。”妇人说道。
那男子伸头来看了一眼玖娘,点了点头,说道:“进来吧。”
“玖娘,快进来。”妇人招呼着玖娘。
玖娘看了看,这应该是个大户人家的后门。她也清楚,自己这种身份,从正门是进不去的。她对着妇人笑了笑,便走了进去。
妇人在前面引着路,玖娘跟在她身后。
这户人家可真大,白墙黛瓦,雕栏玉砌,还有侍卫巡查。玖娘知道越是这种高门第的人家,规矩越大,她也不敢东张西望,低着头紧紧跟在妇人身后,半步不敢落下。
跟着妇人走进一个院子,来到一处房前,妇人转过身来,对着玖娘说道:“玖娘,衣裳就在这屋里桌上,你进去拿吧。”
“我自己进去?”玖娘一愣。
“是啊!”说着妇人不等玖娘反应过来,一掌把她推进了屋子里,将门关了起来。
“大婶,你干什么啊?”玖娘猛地被推进门,心里一慌,忙转身去拍门。
只听见“咔嚓”的一声,妇人将门从屋外锁住了。
玖娘一下呆住了,半晌回过神来,大声拍着门:“大婶,你要干什么?快放我出去!”
拍了半天,屋外毫无反应。玖娘心里极度恐惧,她们是谁?为什么要骗自己来,将自己关在这里?
除了崔家的人,玖娘想不出还有谁要这么对付自己。
看来,这门是出不去了。她转过身来,准备看看这窗子锁上没有。
一转身,玖娘便呆住了。
这屋子,对她来说,是那么的熟悉,却又那么的陌生。五年来,她无数次在梦里看见这屋子。
一切的摆设,还与五年前一样,仿佛她昨晚才离开,今天是来赴公子第五晚的约会。
眼泪猛地从她眼中滑落。
“人在屋里吗?”一个年轻男子急切的声音突然在屋外响了起来。
这声音,她仿佛只在梦里听过。
“回王爷,人在里面呢。”另一个男子应道。
“快开锁!”他的声音有些着急。
“是,王爷。”男子应了一声,然后她便听见开锁的声音。
他要进来了?
玖娘心中一阵无比惊慌。
门开了,一个男子高高的身影出现在了门口,慢慢踏了进来,走到了她的面前。
她看见一个男子的身影走了进来,她的身子不由自主地往后退去,退到了墙边。
他步步紧逼,她退无可退。
他的面孔清晰地呈现在了她的眼前。
她紧张得身子不住的颤抖。
看了她半晌,他轻声说道:“玖娘,真是你。”平静的声音下,夹杂着汹涌的波滔。
听到他的声音,她身体一震。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然后跪了下来,磕头行礼道:“民女温玖娘见过晋王。”
他似乎有些发愣,半晌没有动静。
她看着眼前的黑色靴子上,一条四爪蛟龙正张牙舞爪地瞪着她。
慢慢地,他蹲下了身子,将她从地上扶了起来。然后伸出手,拈着她的下巴,将她的头抬了起来。
她被迫与他的视线对在了一起。
盯了她半晌,他咬着牙说道:“昨天你跑什么跑?”手上轻轻用着力,似乎想将她永远握在自己手中。
“民女…民女吓到了。”玖娘颤声说道。
他怔了一下,紧紧盯着她。突然手一伸,便将她搂在了怀里。她的耳边响起了他的声音:“玖娘,我终于把你找回来了。”
她在他的怀里,身体僵硬,不知该如何回应。
他在她耳畔喃喃说道:“魏嬷嬷跟我说,你死了。我不信,我到了你家,看见那被烧过的屋子…他们还让我看了你的墓。玖娘,你知不知道,我以为你死了的时候,我有多伤心,我有多难过。你为什么这么狠心,为什么不来找我?”
“我怎么找你?”玖娘哽咽着说道:“我根本不知道你是谁,我到哪里来找你?”眼泪终于冲破她眼眶的束缚,滚落下来。
“你怪我吗?”他身体微微一震,慢慢放开她,手捧起她的脸,指尖轻轻将她脸上的泪痕拭去:“玖娘,是我不好,我没有护住你。”
她看着他,只哽咽低泣。
他捧着她的脸,凝神细睇,半晌,说道:“这一次,我再也不会让你离开我了。”然后他一低头,嘴唇覆上她的唇。
她身子一颤,熟悉而又陌生气息一下子将她紧紧攫住。她就像一个快要渴死的人,见到了一泓山泉,便扑了进去,贪婪地吸吮着。哪怕明知道这山泉有毒,她也想酣畅淋漓的畅饮一番。
良久,他才放开她,额头轻轻抵在她的眉间,开心微笑。
玖娘深深地呼吸着,嘴唇似乎已经没有了知觉。
他轻叹道:“还好,老天终于把你还给了我。玖娘,以后你就住在这里,好不好?”
他的话,将她从迷醉中唤醒。
他,已经娶妻,娶的是害了她母亲的崔家之女,她杀母仇人的女儿。
一想到他的唇曾吻过那个女人,他的胸怀曾抱过那个女人,她的心便一寒。
想到这里,她冷冷地推开他,说道:“晋王说笑了。民女只是一介草民,怎么能住在这里?对了,不知晋王今日召民女过来,所为何事?”
看到她的态度一下变得寒冷,他一愣,半晌才说道:“玖娘,你怎么了?我找你来,你不知道为什么吗?”
她默了一下,然后抬起头望着他笑了笑:“那位大婶说,府上有衣裳要我补?”
听了她的话,他一怔。
她又说道:“如果王府没有衣裳要补,民女就先告辞了。”说着她不再看他,径直向房门走去。
他追上来,从身后将她紧紧抱住:“别走!玖娘!我说过的,这一次,我不会再放手的。”
“放开我!”她挣扎起来:“晋王虽然贵为王爷,但也不能强抢民女吧?”
他怔了一下,将她搂得更紧:“如果你,我为什么不抢?”
她一下被哽住了。
他紧紧抱住她:“玖娘,这五年来,我没有一天不想你。”他将脸埋在她的发间,闻着她发间的皂角清香。
一边想着自己,一边和崔家小姐卿卿我我?玖娘冷冷一笑,说道:“晋王,天色不早了,民女要回去了。不然,民女的女儿找到不娘,会哭闹的。”
他身体一僵,放开她,将她的身子扳了过来,盯着她,问道:“你的女儿?”
玖娘抬起头,平静地望着他:“是,民女的女儿。”
“你哪来的女儿?”他面色阴沉。
“民女嫁了人,自然要生儿育女的。”她答。
“你嫁了人?”他异常震惊:“什么时候?”
她静静望着他:“民女死里逃生之后,便寻了个人家嫁了。”
他面色越来越阴沉,望了她半晌,怒道:“你不是答应我不把身子给别的男人了?为何还要嫁人?”
她苦笑:“民女一个弱女子,一个人孤苦无依,不嫁人,怎么活下去?何况,晋王不也娶了王妃吗?”
他呆呆看着她,说不出话来。
她说道:“晋王,玖娘现在是有夫有女的人了,还请晋王放民女回去。”
“你,女儿多大了?”他突然抬起眼,眼中似有一丝光华闪过。
她顿了顿,说道:“三岁多了。”
光华慢慢从他眼中消失。原本灼灼的双眼,一下便黯淡了下来。
“晋王,民女就先告退了。”说着玖娘行了一个礼,便往房门前走去。
这一次,他没有再冲上来。
玖娘打开房门走了出来。
门外有侍卫将她拦住。
她笑了笑:“晋王同意我走的。”
侍卫抬眼望了一下他,看他只呆呆地立着,没有反对,便放了玖娘出来。
站在房门前,她半闭上眼,就像当年自己被蒙着眼带到这里一般,凭着记忆,她向外走去。什么时候该迈坎,什么时候该下梯,什么时候该转弯,虽然过去了五年,她似乎一切都还记得。
终于,在她的记忆里,应该到了门前。
她将眼睛慢慢睁开,这里,正是自己先前进来的那道后门。
玖娘再也忍不住了,情绪骤然失控。她捂着嘴,压抑地哭泣着,泪水汹涌而出…
作者有话要说:
月儿
天色已黑,玖娘走到一家小院前,轻轻敲了敲门。
很快,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女便过来开了门,看见玖娘过来了,叫了声:“玖娘姐姐,来接小月儿了?”
“珍儿在家呢。”玖娘笑道:“月儿她今天没有惹祸吧?”
珍儿笑道:“没有,她可乖了。”说着对着屋里喊道:“小月儿,你娘来接你了。”
不一会儿,一个四岁左右的小女孩便从屋里撒着欢跑了出来,扑到玖娘怀里:“娘亲,你可来了。”
一个老妇人从屋里走了出来,笑道:“玖娘今日忙完了?”
“是啊。”玖娘对着老妇人笑了笑:“谭婆婆,多谢你帮我看着月儿了。”
“哪里话。”老妇人摆了摆手,笑呵呵地说道:“你一个小妇人独自带着孩子也不容易,我手脚不利索,你常帮我们家做衣缝补,从不要钱。我反正在家里闲着,就看着小豆子。带一个也是带,带两个也是带,又不累。小月儿长得这么好,又听话,我也愿意带着她。”
“不管怎么样,还是谢谢谭婆婆了。”玖娘笑着说道:“我们就先回去了。”
“好。”谭婆婆点了点头,与珍儿一起将玖娘母女俩送到门外,说道:“我还是明日一早叫珍儿来接小月儿过来。”
“好的。”玖娘笑着点了点头,便带着月儿回了家。
进了屋,玖娘刚把灯点上,月儿便仰着小脸对着母亲说道:“娘亲,月儿的小肚肚说,它饿了。”
玖娘看着女儿可爱的小脸,笑着说道:“那娘亲现在就做饭给月儿吃。”
“好啊。”月儿开心地拍了拍手。
“那娘去做饭,月儿先自己去玩会儿。”玖娘拍了拍月儿的小屁股。
“月儿乖,月儿自己玩。”说着月儿便蹦蹦跳跳跑到院子里拣小石子玩儿。
玖娘看了看女儿的模样,想到今日发生的事,发了片刻呆,才低头进了灶房烧火做饭。
母女俩个人,全靠玖娘帮人补衣生活,仅能勉强维持温饱。玖娘心里觉得有些亏欠了女儿,她本可以有更好的生活。
玖娘刚把饭菜做好,放在小案上,便听见有人在敲自己家院子的门。
“娘亲,有人在敲门!”月儿跑过来叫道。
玖娘心里有些犯疑。这么晚了,会是谁呢?
她牵着月儿的手,走到门边,轻声问道:“谁?”
“我。”一个男子的声音响了起来。
听到这个声,玖娘的心一下便跳了起来,紧紧搂着女儿,半晌不敢搭话。
看里面半天没有反应,外面的人又说道:“玖娘快开门。我是赵衍。”
玖娘将女儿紧紧搂在怀里,颤声应道:“晋王,天色晚了,玖娘又是妇道人家,不便见男客。”
赵衍听到玖娘的话,气得胸口一闷,咬着牙说道:“你见我,还有什么不好见的吗?快开门,不然我叫人撞门了。”
玖娘叹了一口气,她知道他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只好应道:“请晋王稍等一下。”
说着她赶紧将月儿带回屋里,对她说道:“月儿,听娘亲说,你就呆在屋里,别出屋。如果一会儿进来的那个叔叔要问你话,你也就在屋里说话,千万别出来。那个叔叔是坏人,你出来,他就要把你抓走,你就再也见不到娘亲了。”
月儿懂事地点了点头:“好,月儿不出去。”
玖娘摸了摸女儿的头,然后将屋里的油灯吹灭。
月儿见屋里一下变得漆黑,怯怯地说道:“娘,好黑,月儿怕。”
玖娘摸了摸女儿的小脸,说道:“黑了,那个叔叔便看不见你,就不会带你走了。”
“娘,你可要快点回来陪我啊。”月儿紧紧抓住玖娘的衣袖。
“玖娘!快开门!”赵衍又在门外叫了起来。
玖娘赶紧挣脱月儿的手,说道:“好,月儿乖,娘一会儿便回来。”然后赶紧跑到门边,将门栓放了下来。
门一开,赵衍便板着脸走了进来,眼睛向四处看了看,然后转头看着玖娘,问道:“你不是嫁人了吗?你丈夫呢?”
玖娘呆了呆,说道:“我…我丈夫外出了。”
“可我叫人查了,说从来没有人见过你丈夫。”赵衍冷冷说道。
“我…我搬到这里还不到三个月,我丈夫还没…没回来过,他们自然没…见过。”玖娘结结巴巴地说道。
“哦。”赵衍冷笑一声,又问道:“那你女儿呢?”
“在…在屋里。”玖娘说道。
“叫出来我看看。”他说道。
“我…我女儿胆小,怕见生人。”玖娘说道。
他听了她的话,转过头盯了她一眼,说道:“你不是说你女儿三岁吗?怎么你家周围的人说你女儿有四岁多了?”
玖娘脸色一白,然后说道:“我女儿…长得高,看起来像四岁的样子,其实只有三岁多。”
“是吗?小孩子在屋里,灯也不点,是怕我看见她吗?”说着他回头对院门外叫道:“马坚,拿盏灯笼过来。”
“是!”门外有人应了声。
很快便有一个侍卫模样的人,拿了盏灯笼上来。
赵衍也不看玖娘,提起灯笼,便径直向屋里走去。
玖娘心里一慌,忙上前拦住他,叫道:“晋王,你要做什么?”
赵衍转过脸来,冷冷地看着她说道:“你说我要做什么?”说着便甩开玖娘,直接走到屋子里。
他一进屋,灯笼映出的光照在桌上,只见上面放着两碗粥和一碟没有什么油的青菜。他怔了怔:“你们就吃这个。”
玖娘笑道:“能得温饱便心满意足。”
赵衍心里像被什么堵住似的,半天说不出话来。
这时,他听见屋子角落里传出一阵细碎的声响。
他怔了怔,便举起灯笼,照了过去。只见一个小女孩埋着头蜷在屋子里的一角。
看着这小女孩,赵衍心里突然紧张起来。他慢慢走过去,用灯笼照着小女孩,尽力将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柔和:“小姑娘。”
月儿吓得瑟瑟发抖,没有说话。
他蹲下身子,对着月儿说道:“你叫什么名字?”
“月儿。”月儿低头应了一声。
“你多大了?”他又问道。
“满了四岁了。”月儿怯生生地回答道。
他深深地呼了一口气,又叫道:“月儿乖,把头抬起来。”
月儿慢慢抬起头,一脸五官精致的面容出现在了赵衍的眼前。
在看清月儿的面容之后,他倒吸了一口冷气。
玖娘捂着嘴,大气都不敢出。
怀疑是一回事,心里确认又是另一回事。她居然一直瞒着自己。赵衍越想越气,咬了咬牙,伸出手,一把抱起月儿便往外走去。
“哇!”月儿一下便哭了起来:“娘亲!救月儿!娘亲!娘亲!”
玖娘哭着扑了上去,叫道:“晋王,你放开我女儿?”
赵衍没有理她,紧紧搂着不停挣扎的月儿,往院子外面走去。
玖娘上去拉住赵衍,哭叫道:“就算你是晋王,你也不能随便抢百姓家的孩子啊!求求你,把月儿还给我吧!”
晋王声势浩大地跑到玖娘家来,早围了不少百姓在门外凑热闹。听到玖娘撕心裂肺地叫声,百姓虽然也敬佩刚刚得胜归来的晋王,但对她如此欺负一个弱女子也有些不满,虽然碍于赵衍的身份,不敢出头,但也在一旁议论着。
对周围的话,赵衍却像没有听见似的,向外走去。
看着赵衍走出了院子,玖娘知道,他这一走,自己可能再也见不到月儿了。她忙跑了出去,忙对着周围的老百姓叫道:“救命啊,晋王抢人啊!”
赵衍看着玖娘,心里火一下冲了起来,对着玖娘吼道:“你不是说你另嫁了人吗?我带走她有什么不对?我赵衍的女儿,怎么可能叫别人做爹?”
他这一吼,原本还在哭闹得月儿一下子吓得住了声,直愣愣地看着赵衍。
周围的老百姓这下看得清清楚楚,晋王和他怀里的小女孩,长得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般。两人之间的关系不言自明,老百姓们这下全不作声了。
听了赵衍的话,玖娘呆在原地,怔怔地看着赵衍,眼泪无声地从眼中滴落。半晌,她才无力地说道:“她…她不是你女儿。”
赵衍看着玖娘的模样,心里像被人戳了一下似的,柔软的疼着。
他没有再抱着月儿离开,站在原地,定定地望着玖娘。
突然,月儿轻轻戳了一下赵衍,说道:“你不是我爹爹,我有爹爹的。”
赵衍转眼看着月儿,嘴角轻撇:“你爹爹在哪里?”
月儿说道:“我娘说爹爹出去了,等爹爹回来的时候,会有很多很多的银子,月儿有肉吃了。”
听了月儿的话,赵衍紧紧搂着女儿。想到桌上的稀粥青菜,眼睛微润。
“月儿没骗你,爹爹还给月儿留了东西的。”月儿又说道。
赵衍一愣,轻声问道:“什么东西?”
月儿抽出挂在自己脖子上的红绳,将藏在自己衣裳里的东西现了出来。
赵衍一看月儿拿出的物件,整个人便呆住了。
挂在月儿脖子上的,是一块玉佩。
是她陪他第二晚时,他送她的玉佩。
他用这块玉佩,换了她为他绣了一个荷包。
看见这玉佩,赵衍眼睛一下便湿润了。原来,她和自己一样,一直将那份情深藏于心里。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叫道:“郑坚!”
“属下在!”一个男子走了上来。
赵衍从月儿脖子上取下玉佩,然后将月儿递了过去,说道:“你先带王姬上马车。”
“是。”郑坚伸手抱过月儿,将她送一辆带有晋王府标致的马车。
赵衍转过身来,走到玖娘面前,举起手里的玉佩,说道:“你还有什么要说?”
玖娘望着他,只流着泪,却说不出话来。
他慢慢伸出手,从自己怀里摸出一只荷包,说道:“玖娘,五年了,我没有一天不想你。就算我以为你死了,我…我也无法忘掉你。这荷包,我一直将它贴身带在身边。看到它,我就会觉得,你似乎陪在我身边…”说到这里,他竟然有些哽咽。
玖娘再也忍不住了,双手捂着脸,发出“呜呜”的哭声。
赵衍伸出手,一把将玖娘搂在怀里。
窝在赵衍的怀里,积在玖娘心里五年的委屈一下爆发了出来,她像个孩子一般,大声哭泣着。
“好了,玖娘,一切都过去了!”赵衍拥着玖娘,安慰着她。
玖娘哭了好友,终于有些累了,她便一边抽泣,一边说道:“你若是还…还记着我们往日情分,求你,不…不要带有月儿。我…我和月儿相依为命,没有她,我早…早就活不下去了。在我…走投无路的时候,就是因为知道有了她,我…我才有活下去的勇气了。”
赵衍将下巴抵在玖娘的额上,对着她轻声说道:“玖娘,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分开你们母女。你为了不跟我走,瞒了我月儿的事,还骗我说嫁了人,我心里一时生气,才说要带走月儿的。女儿,我一定要!你,我更要!”说着他一把将玖娘抱了起来,在围观百姓的一片惊呼声中,将她抱上了马车。
作者有话要说:后面还有些内容,但都还没有码。因为3月18日开新文,所以主要精力都在码新文上,这篇文更得不会很勤,我有空的时候,会尽量码,争取在四月完结。
进府
玖娘走下马车,站在一处红漆金钉的大门前。
她抬起头,十二档的门楣上挂着一块门匾,上书“晋王府”。
这地方,是如此的陌生,如此的威严,让她的身子不禁颤抖起来。
突然,她的衣襟被一个小小的手轻轻扯了扯。
她低下头,月儿正一脸委屈的看着自己,怯怯说道:“娘亲,月儿怕,月儿要回家。”
没等玖娘说话,赵衍便低下.身来,对着月儿柔声说道:“月儿,这里就是你的家。”
玖娘听到赵衍的话,怔了一下。眼泪慢慢涌了上来。
月儿偷偷看了赵衍一眼,将小小的身子往玖娘身后藏起来。看得出来,她有些怕赵衍。
赵衍看着月儿的动作,眉头轻蹙,手一伸,便将她从玖娘身后捞了出来,一把将她抱了起来,用一只手将她托住。
月儿被困在赵衍的怀里,眼巴巴地看着玖娘,小嘴瘪着,想哭又不敢哭,眼泪便含在了眼眶里。
赵衍轻轻在她颊上亲了一下,笑道:“爹爹抱你,你怕什么?”说完,赵衍转头看了玖娘一眼,将另一只手伸到了她眼前。
她略微有些犹豫,然后缓缓将手伸了出去。
看着她的手,他轻轻笑出了声。一把将她的手抓在手心,紧紧握住,牵着她向大门里走去。
离大门越来越近,玖娘心微微发颤。
这是她第一次从正门进入这个宅子,虽然是跟着这宅子的主人一起走进门,便她还是觉得异常不自在。
一路走来,下人纷纷行礼道:“王爷。”
看着这一切,她更加心怯。他是晋王,当今皇帝一母同胞的亲弟弟,而她是什么呢?一个名不正言不顺的乡下女子,凭这么进到这晋王府里?何况,这王府里是有女主人的。想到这里,她的脚步渐渐慢了下来。
赵衍似乎没有察觉到她的不安,牵着她,一直走到一处院子门前。
一个二十出头的女子迎了上来,对着赵衍行了一礼:“王爷,回来了。”抬起身看着赵衍怀里的月儿,她怔了片刻。这小姑娘,怎么长得如此像晋王?
突然,她看见了赵衍身后的玖娘,整个人便愣住了。
玖娘尴尬地笑了笑,叫道:“司兰姑娘,好久不见了。”
听到玖娘的声音,司兰身子颤了一下,惊呼道:“玖娘?你不是死了吗?怎么会在这里?”
“她没死!我把她找回来了!”赵衍说道。
司兰又是一怔,然后笑了起来:“玖娘死而复生,真是太好了。”
听了司兰的话,赵衍转过脸来,看着玖娘,嘴角含笑,两只眼睛如同繁星闪烁。
玖娘面上一红,也没说话,只伸过手从赵衍怀中抱过月儿。
月儿回到了母亲的怀抱,顿时觉得舒服多了,将小脑袋趴在玖娘的肩头,轻轻说道:“娘亲,月儿的肚肚说,它好饿啊。你给月儿做的饭,月儿还没吃呢。”
听到女儿话,赵衍怔了半晌,想到在玖娘屋里看见的稀粥青菜,他心里一酸,赶紧转头对着司兰说道:“司兰,你叫膳房赶紧做点吃的来,今天做多些,要三个人的份。对了,你先拿点糕点来给小王姬垫肚子。”
司兰听到赵衍的话,怔了一下。赵衍叫月儿为王姬,也就是说,她是他的女儿,而月儿叫玖娘做娘亲,那她就是玖娘与晋王的孩子了。想到这里,司兰又看了月儿一眼,她有着与赵衍几乎一模一样的五官,年龄看起来也差不多,应该就是五年前,玖娘来陪晋王那四个晚上时怀上的吧?
想到这里,她也不敢多话,赶紧应了声便退了下来。
赵衍伸手揽住玖娘的肩膀,说道:“进屋吧。”
感觉到他手的温度,玖娘的肩头有片刻的僵硬。可是,事到如今,她已经无路可退,便抬起头望他,点了点头,说道:“好。”
屋里早升起了灯,将房间里照得如同白昼。
月儿睁着好奇的眼睛,东张西望。她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华贵的房屋,心里甚是好奇。
赵衍看着月儿,心里不禁涌上了一种异样的感觉。他在看见月儿的第一眼时,便断定她是自己的女儿,可如今细看着月儿,心里却是百感交集。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悄悄已经有了一个女儿,在自己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居然就这么大了。想到这里,他看着身旁的玖娘,心中一动,轻轻覆上她的手背,说道:“玖娘,这些年来,辛苦你了。”
玖娘先是一怔,很快明白了赵衍的意思。她鼻头微酸,搂着月儿,面上带笑道:“月儿她很乖。”顿了顿,她又哑着声音说道:“我最感谢老天的是,月儿长得很像你,看着她,我就像看着你一般。”
听到她的话,他面色微恸,紧紧将她的手握住:“玖娘,相信我。从今以后,我绝不会让你和月儿再受一点苦。”
她低着头,没有说话,只是鼻子轻轻吸了吸。
看着她如此模样,赵衍觉得自己的心闷闷地疼着,不禁叹了一口气:“这些年,你一个人带着月儿,怕很是艰难吧?”
“也没多难,说起来,还多亏了你。”她抬起泛红的双眼,涩笑。
他抬眉,不解地望着她。
她说:“那天崔家虽然不让我来见你了,不过却给了我余下二十两银子。我逃命的时候,身上便揣着这二十两银子,加上我也能找点活做,这些钱足够我生育月儿了。”
听到玖娘如此说,赵衍默了片刻,说道:“那五十两银子,我早已经还给崔家,所以…”剩下的话,他没有再说下去。
他没有说完,但她明白。他是要告诉她,她没有用崔家的钱,用的是他的钱。她记得他曾对她说过,他的女人,用他的钱天经地义。
毫无预兆的,眼泪突然从眼中滑落。
月儿回过头,看着母亲脸上有泪,吓了一跳,不停地用小手擦着她脸上的泪水,哭着叫道:“娘亲,别哭。月儿会乖的,你别生月儿的气。”
她怕吓着月儿,忙拭去泪水,对着月儿绽出一个微笑道:“娘亲没哭,娘亲是太高兴了。”
赵衍伸手将她与月儿搂进怀里:“玖娘,都过去了,以后,万事有我。”
玖娘抱着月儿,静静地依偎在他的怀里。五年来,心里第一次感觉如此安心。
司兰走到门前,正看见一家三口相拥在一起的场景。她轻轻咳了一声。
听到司兰的声音,玖娘忙推开赵衍,抱着月儿坐到一边。
司兰这才走进屋来,手里端了一盘雪豆糕。
她先走到赵衍身前行礼道:“王爷,膳房正在做,一会儿就好。”
赵衍点了点头,然后站起身来,对着司兰说道:“你陪玖娘和王姬,我去趟扶兰院。”
“是。”司兰应道,想了想又问道:“不知奴婢应该如何称呼王姬的母亲?”现在这情形,显然她不能再直接叫玖娘了。
赵衍顿了一下,说道:“就叫夫人吧。”
“是,王爷。”
赵衍转过头,对着玖娘柔声说道:“玖娘,你和月儿先吃点糕点,我一会儿回来陪你们用饭。”
玖娘看着他,点头说道:“好。”
他微笑着伸出手,在月儿脸颊上轻轻捏了捏,然后抬脚出了门。
司兰走到月儿面前,举起盘子,笑着说道:“王姬,是不是饿了?先吃块糕吧。”
月儿看着香甜糯软的雪豆糕,吞了一下口水,却没有伸手去拿,而是转过脸看着玖娘。
玖娘看着女儿渴望的小眼神,微笑着点了点头。
月儿开心地笑了起来,这才转过脸,伸手从盘子里拿了一块雪豆糕,对着司兰说道:“谢谢姑姑。”
司兰先是一愣,然后笑道:“王姬不用跟奴婢道谢的。”
月儿舔了舔雪豆糕,说道:“我娘亲说,要有礼貌。”
司兰笑着说道:“可是,你是王姬啊,我是你爹爹的侍女,这些都是我该为你做的啊。”
月儿摇了摇头,说道:“姑姑,你说错我的名字了。我不叫王姬,我叫月儿。”
司兰一听月儿这话,“扑哧”笑了起来,抬头对着玖娘说道:“小王姬可真可爱,有了她,这冷冷清清的晋王府,终于要热闹了。”
听到司兰的话,玖娘突然想到红菱说的,晋王与晋王妃情深意重,晋王妃成亲五年无所出,晋王却待她一如从前。想到赵衍此时去扶兰院,她心中一动,抬起头,望着司兰,问道:“司兰姑娘,晋王妃是不是住在扶兰院里?”
司兰一怔,抬头凝视了玖娘半晌,然后点了点头:“是啊,王妃身子一向不太好,没有与王爷一起住在墨竹居,便独自住在扶兰院中。”
听了司兰的话,玖娘低着头咬着唇,没有再吭声。他这时急着去扶兰院,应该是向晋王妃解释吧?他又会怎么向他的王妃说起自己和月儿呢?她的心一沉,刚刚依偎在赵衍怀里的那种安心之感,突然便荡然无存了。
是啊,那个女人才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他对她情深意重,而自己又算得了什么呢?她感觉如自己来说,前途依然茫然,这感觉就像五年前从崔家手中逃走时一般,不知道自己的路,究竟会走向何方。
赵衍回来的时候,菜已经摆上了桌。一个芙蓉鱼片,一个冬菇丸子,一个清蒸八宝鸭,一个金针鸡丝,还有清炒笋片,香气四溢。
月儿坐在桌旁,看着满桌的美味,不停地咽着唾沫,对着母亲说道:“娘亲,好香啊,月儿现在好想吃哦。”
玖娘爱怜地抚了抚月儿的头,说道:“月儿,这是别人家里,不可无礼的。要主人家说了话,才能吃的。”
月儿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继续望着桌上的佳肴吞口水。
赵衍一听玖娘的话,脸便沉了下来,抬脚进了屋,盯了玖娘一眼。
玖娘赶紧拉着月儿站起身来,对着赵衍行了一礼:“见过晋王。”
月儿也跟着母亲行礼。
赵衍坐了下来,一把将月儿捞到怀里:“叫爹爹。”
月儿听了赵衍的话,怔了一下。她虽然只有四岁多,但也懂事了。她一直知道别的小孩都有爹爹,而她没有。现在,突然冒了一个人出来说是她爹爹,她也不敢随意喊,想了想,问道:“你想做我爹爹,我娘亲答应了吗?”
赵衍愣了一下,说道:“我就是你爹爹呀。”
月儿撇了撇嘴,小脑袋晃着说道:“以前在我们老房子那里,隔壁有个二牛叔也想做我爹爹,但我娘亲没同意,他就没做成我爹爹。你想做我爹爹,也要我娘亲应了才行。”
赵衍听了月儿的话,抬头狠狠瞪了玖娘一眼,咬牙切齿地笑道:“原来还有其他人想做我女儿的爹爹。”
玖娘脸色一红,低下了头去。
赵衍抬手摸了摸月儿的小脸,说道:“除了我,谁做你爹爹都不行的,只有我才是你爹爹。”
月儿听了赵衍的话,回头看了玖娘一眼,见玖娘没有吭声。她又转过头来,看着赵衍,扑闪着两只水汪汪的大眼睛,问道:“你真是我爹爹?”
“是啊。”赵衍在月儿的颊上轻轻捏了捏:“你是我的亲生女儿。”
月儿听了,面上的表情瞬间便生动起来了。她终于和小豆子弟弟、珍儿姐姐他们一样,也是有娘亲,有爹爹的孩子了。
赵衍又说道:“还有,这里不是别人的家,这里一直都你家,你就是这里的主人。在这里,我的月儿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玖娘听到赵衍的话,怔了怔,慢慢抬起头看着他。
他也正看着她,面上略有些不满。
玖娘这才发现,原来,他听到了她和月儿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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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晚
听了赵衍的话,月儿指了指桌上的佳肴,然后又狠狠地吞了一下口水,抬头望着赵衍,问道:“那月儿现在可不可以吃了?”
赵衍摸了摸月儿的头,说道:“先叫一声爹爹。”
月儿看着赵衍,犹豫地叫了一声:“爹爹。”
赵衍似乎很是开心,在她脸颊上轻轻亲了一下,才将她从自己膝上放了下来,说道:“去吃吧。”
月儿兴奋地坐在凳子上,拿竹箸往桌上看着香茹丸子,正准备下手,旁边便有侍女上前替她夹一个香菇丸子,放到她碗里。月儿也不管,便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一边吃,一边说道:“好好吃,娘亲,你也来吃啊。这是月儿吃过最好的东西了。”
赵衍看着女儿的模样,心里忍不住一酸。他从小锦衣玉食,没想到自己的女儿却过得如此清苦。他抬头望着玖娘,只见她看着月儿,眼睛微微泛红。
他哑声开了口:“玖娘,你也饿了吧?快吃吧,不然就凉了。”
玖娘擦了擦眼睛,对着赵衍笑了笑,点头说道:“好。”然后便拿起竹箸,又有侍女上前准备布菜。玖娘忙阻止道:“我自己来。”
赵衍看了看玖娘,顿了一下,然后对着侍女吩咐道:“你们都下去吧。”
“是。”侍女们便退了下去。
屋里便只剩了赵衍、玖娘和月儿。
赵衍拿着竹箸,伸手夹了一块鱼片,细心地挑出鱼刺后,将鱼片放到月儿碗中。
月儿仰着头,对着赵衍笑着说道:“谢谢爹爹。”
赵衍看着月儿,眼角眉梢尽是温柔:“还想吃什么,跟爹爹说,爹爹替你布菜。”
“好。”月儿点了点头,将鱼片送到嘴里。
看着赵衍和月儿,玖娘觉得鼻子一酸,眼泪便掉了下来。她赶紧吸了吸鼻子,将眼泪擦掉。
月儿听见响动,忙抬起头,不解地望着玖娘:“娘亲,你为什么要哭?”她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有了这么好吃的东西,娘亲还要哭。
赵衍看了一眼玖娘,默了片刻,对着月儿笑道:“你娘亲看爹爹只给你布菜,没有理她,气得哭鼻子了。”说着他又夹了一块芙蓉鱼片到玖娘的碗里,唇边噙着笑:“你自己挑刺,我照顾女儿。”然后他将手轻轻覆在她的手上:“这几年,你一个人照顾月儿了,现在换我来了。”
听了赵衍的话,温暖的感觉不停地从他的掌心传来,玖娘的眼泪更像断了线似的掉下来。有他这句话,她觉得不管以前受过多少苦,以后的路会有多难走,都值了。
“娘亲,你为什么还要哭?”月儿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望着玖娘。
“没什么,娘亲…”说到这里,玖娘抬头望了一眼赵衍,低下头说道:“娘亲是太欢喜了。”
月儿一下便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娘亲,月儿也欢喜呢。娘亲没骗月儿,爹爹回来了,真的有好多好多的肉吃了。”
赵衍听了,嘴角一抽。原来他闺女欢喜,不是因为有了爹爹,而是有了肉吃。
饭后,赵衍又带着玖娘、月儿到花园里消食。
五年前玖娘来晋王府时,都是被人蒙着眼从后门带到后房里,从来没有在晋王府里这样游走过。
晋王府花园可真大,园子里居然还有一个湖。
月儿在前面蹦蹦跳跳的玩耍着,赵衍牵着玖娘的手走在后面。
这一路走来,玖娘便将第四夜之后发生的事情全告诉了赵衍。跟他说,自己如何阴差阳错躲过了被杀,如何逃亡,在走投无路之时,发现自己有了月儿,幸好当初带着二十两银子逃命,才得以将月儿生了下来,后来靠着缝补的手艺,母女俩勉强糊口度日。
赵衍听了,心中心疼不已。他所珍视的女子,他的女儿,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居然如此艰难,而这一切的由头,全都是因为他。他停下脚,转头看着玖娘,缓缓抬起玖娘的手,在唇边轻轻一吻:“玖娘,从现在起,一切都好了。相信我,你这五年所受的苦,我会用一生来补偿你。”
她怔了一下,突然眼泪就掉了下来,可面上还是一脸灿烂的笑:“我不要你补偿。这一切,都是我愿意的。”除了母亲和玉梅的死之外。
他看着她,表情微动,突然想要狠狠地将拥她入怀中。他看着前方的月儿,强压住心中的冲动,在她耳边低声说道:“时候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好。”她点了点头,对着月儿叫道:“月儿,回去了!”
月儿一听,跑了回来,牵着玖娘的手,往回走去。
刚进屋,司兰便走上前,对着赵衍问道:“王爷,夫人和王姬今夜安置在何处?”
“玖娘自然与我一起居住,月儿…”赵衍顿了一下,说道:“住到旁边的听荷小筑吧。对了,司兰,你来照顾月儿。”
“是。”司兰回答道:“奴婢立刻叫人去听荷小筑铺床。”
赵衍点了点头。
玖娘看着司兰出了屋,才对着赵衍说道:“晋王…”
赵衍眉头蹙了一下,说道:“你非要叫我叫得那么生分吗?以后没人的时候,就跟我家里人一样,叫我阿衍就好。”
玖娘怔了一下,可那句“阿衍”她是怎么也叫不出口,索性省去了称呼,说道:“我还是随月儿一起睡吧。她从小到大,都跟着我。没有我,她会不习惯的。”
赵衍瞪了玖娘一眼,说道:“你陪月儿,那我怎么办?”
玖娘一听这话,瞬间想到了很多,脸一下便红了。
赵衍又说道:“反正你以后都要跟我住在一起的,不如现在就要给月儿养成独自就寝的习惯。”
玖娘有些为难地说道:“可,我怕月儿没有我陪,会哭闹的。”
赵衍看了一眼趴在鱼缸前,兴致勃勃地看着小金鱼的女儿,叫道:“月儿,到爹爹这里来。”
月儿一听赵衍叫她,便跑到赵衍面前:“爹爹。”
赵衍一把将月儿抱到自己膝头,轻声问道:“我看看,我的月儿是不是个大姑娘了?”
月儿努力地点了点头,说道:“月儿比小豆子弟弟可大多了。”
赵衍撇了撇嘴,说道:“可是爹爹觉得月儿还是不算大姑娘。”
月儿瞪着眼睛望着赵衍,不服气地问道:“为什么?”
赵衍看着月儿,一本正经地说道:“长大了,就不能跟着娘亲一起睡觉了,要自己一个人睡觉。月儿今晚自己一人睡,行吗?”
月儿看着赵衍,嘟着嘴,委屈地说道:“可月儿一个人睡,月儿会害怕的。”
赵衍说道:“今晚月儿试试一个人睡好不好?爹爹会让侍女陪在你门前,你要是害怕叫一声,就会有人来陪你了。”
“可…月儿想娘亲陪。”月儿可怜兮兮地说道。
赵衍叹了一口气说道:“看来月儿是不想当长大了。”
月儿赶紧说道:“月儿想的。”
赵衍摇了摇头,说道:“月儿连睡觉都不敢自己睡觉,怎么能长大呢?要不月儿今天晚上试试看,能不能自己睡,好吗?”
半晌,月儿不情愿地点了点头,说道:“好。”然后转过脸,眼巴巴地看着玖娘。
看着月儿这模样,玖娘心一软,对着赵衍说道:“要不我先陪她,等她睡着了,我再回来。”
赵衍摇了摇头,说道:“你以后每天都这样两边跑吗?她也要自己习惯才行。”
玖娘心疼月儿,忙说道:“可她毕竟只有四岁多,又从来没有离开过我。不如,等她多几日慢慢适应吧。”
赵衍看着月儿一脸委屈的模样,终究架不住心软,说道:“可我也不想你跑来跑去,太辛苦了。这样吧,你就在我房里,将她哄睡着后,我再叫人抱她到偏殿去。等她慢慢习惯了一个人就寝,再去听荷小筑独自居住。”
玖娘点头笑道:“这样也好。”
这时,有侍女上前禀报说已经备好水了,玖娘便带了月儿沐浴换了寝衣后,便上床哄着月儿睡觉。赵衍也去了汤室沐浴,等他回来的时候,那如玉雪般可爱的小人儿已经睡着了。
他走上前去,看着月儿熟睡的面容,感觉一切是那么的神奇。这个小小的人儿,长得几乎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身上流着自己的血脉。他忍不住,弯下腰,在月儿的小脸蛋上亲了一口。
玖娘轻轻推开他,嗔道:“我好不容易才将她哄睡着,你别把她闹醒了。”
“没事儿,小孩睡得沉。”他笑道:“我去叫司兰将她抱走。”
不一会儿,司兰和贴身伺候赵衍的小太监徐存,便跟在赵衍身后走了进来。
徐存走上前来,伸手将月儿抱起来往外走去,司兰在一旁帮忙护着月儿。
玖娘看着月儿,满脸的不舍,对着司兰说道:“司兰姑娘,月儿就麻烦你了。”
“夫人如此说便是折煞奴婢了。照顾王姬是奴婢份内之事。”司兰低声应道。
玖娘看着徐存和司兰抱着月儿往屋外走去,心里还是有些忐忑。突然有人一把将她搂到怀里,然后她便听见赵衍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玖娘,五年前,说好的五个夜晚,还差一个。”
玖娘听到赵衍的话,感觉自己的背脊一下僵硬了起来…
徐存将月儿抱出门,司兰回身关门。就这门被即将掩上之时,她看见赵衍迫不及待地将玖娘压在身下,手轻轻覆到了玖娘高耸的胸前…司兰脸上一热,赶紧将一室春光关在了屋内。
司兰第一次带着孩子睡觉,怕月儿踢被子着凉,这一夜几乎都没怎么睡。看了看天色,差不多是赵衍该要去早朝了。便起身去了正殿。
走到门边,看见徐存还站在门外,她有些惊讶,问道:“徐存,你怎么还不伺候王爷更衣?一会儿王爷早朝该晚了。”
徐存抬头看了一眼司兰,愁眉苦脸地说道:“可王爷还没叫我呢。”
司兰一愣,说道:“该不是王爷睡过头了?你去叫他呀。”
徐存摇了摇头,说道:“我可不敢。”
司兰狠狠瞪了徐存一眼,说道:“那我去叫!”
“哎!司兰姑娘!别去!”徐存轻声叫着司兰,司兰没理他,走到门边,正准备说话,突然她整个人一下便僵住了。
屋里隐隐传来女子似泣似诉的呻.吟声,男子粗重的喘息声,以及床榻摇晃的声音。
司兰一听,便知道室内正在发生着什么。她的脸一下涨得通红,赶紧退了下来。
徐存将她拉了下来,说道:“叫了你别去了,你偏不听!”
司兰摸了摸自己发烫的脸,说道:“怎么王爷这时还…还这样啊。”
徐存叹了一口气,说道:“王爷吃了这么久的素,这下开了荤,自然收不住啊。昨晚就折腾了大半宿,今日一醒来便接着折腾,也不知王爷早朝的时候会不会打瞌睡。”
听到徐存这么说,司兰扑哧一声笑了起来:“我想王爷今日该是精神抖擞才是。”想到这里,她心里似乎有些感慨:“我当日倒没想到,王爷居然对玖娘如此上心。”
徐存看了司兰一眼,说道:“五年前那个晚上,玖娘失约没有来,你没看见王爷着急的模样吗?后来王爷不顾崔安当时正得势,叫我去崔府要人之时,你没看出来他对玖娘的心思?”
看着司兰没有吭声,徐存又说道:“要不是王爷以为崔家害死了玖娘,他会撺掇皇上对崔家下这样的重手。那崔夫人、魏嬷嬷是女眷,原本只需要没入官婢,何以会被杀身亡?还不是王爷要给玖娘报仇。你也知道皇上一向心疼自己这个亲弟弟,一直都是事事顺着他的。”
司兰听到这里,感叹道:“没想到玖娘居然没死,还偷偷为王爷生下了王姬。王爷这下总算守得云开了。”
徐存点了点头,说道:“你知道便好。司兰,你可一定要把玖娘母女伺候好。”
“嗯。”司兰回答道:“我明白。”
正在这时,屋里突然传来赵衍的声音:“徐存,备水。”
徐存赶紧应了一声,嘴里嘟囔道:“这两位终于消停了。”
徐存服侍着赵衍穿戴整齐,正要出门时,赵衍突然招了司兰过去。
司兰走到赵衍身边,行了一礼,说道:“王爷可有吩咐?”
赵衍说道:“我走后,你们别去吵玖娘,让她多歇息一会儿。”
“是。”司兰点了点头,想了一会儿,她又问道:“那夫人要不要去给王妃请安。”崔环毕竟是晋王妃,这晋王府的主母,不管这玖娘将来是什么身份,按规矩也是该去请安的。
赵衍摆了摆手,说道:“不用了。昨夜我去了一趟扶兰院,跟她都说清楚了,她不必来我这里,玖娘也不用去那边见她。”
“是。”司兰应道。
“对了。”顿了顿,赵衍又对着司兰说道:“你呆会弄一碗避子汤给玖娘喝。别告诉她这是什么药,就说是给她调理身子的。”
司兰听了赵衍的话,愣了一下,也不敢多问,点头答应道:“奴婢遵命。”
“好好照顾玖娘母女。”赵衍不放心,又叮嘱了几句,这才出了门。
司兰送走了赵衍,便回了墨竹居。虽然她心里有些不明白,但还是按赵衍的吩咐,给玖娘备好了避子汤。
作者有话要说:没有任何的存稿了,又要码新文,争取下个周末能够更新
惊雷
玖娘醒过来的时候,身边已经没有人了。她隐约记得早上完事之后,赵衍便起身离开,说是要去早朝。她被他折腾了一晚,实在太倦了,他离开不久,她就睡了过去。
此时,她看天色已亮,自己也该起身了,便轻轻动了动,可昨夜的疯狂,让她的身体酸痛不已。
好不容易,她才缓缓起了身,刚穿上衣裳,便听见司兰在门外叩门:“夫人,起来了吗?要不要奴婢进来服侍你?”
玖娘不习惯有人伺候,连忙应道:“不用了。”
“汤室里备有水,夫人要不要先沐浴后再更衣?”司兰又问道。
听到司兰这么一说,玖娘脸颊一下便烫了起来。她顿了一下,才回应道:“也好,那我就先去沐浴吧。”然后她衣裙穿好,便走上前去,将门打开。
司兰正站在门口,看着玖娘,笑着说道:“奴婢伺候夫人去沐浴吧?”
玖娘想到自己身上斑驳的红痕,赶紧摇了摇头,说道:“我不习惯有人伺候,还是我自己来就行了。”
司兰也不勉强,笑了笑,说道:“那好,奴婢将衣衫给夫人准备好,放在一边,夫人洗好穿上便是。”
“好。”玖娘点了点头,又问道:“对了,月儿昨夜睡得如何?”
司兰笑着应道:“小王姬昨晚睡得很好,现在都还在睡呢。”
玖娘一听,心里微微松了一口气:“那我赶紧收拾妥当,免得月儿醒来找不到我,她会吵闹的。”
“那夫人请随奴婢来。”司兰将玖娘引到汤房,自己便站在门外候着。待玖娘洗浴完毕,回了房里将头梳好,司兰便将那碗早就备好的避子汤端了上来。
玖娘看着这黑黑的药汁,怔了一下,问道:“这是什么药?”
司兰笑道:“王爷说夫人身子气血弱,便让府里的郎中开了一些调气血的药给夫人服用。”
玖娘听了,想着跟赵衍做完事后,自己总感觉很累,很快便睡过去了。想是如此,赵衍觉得她精神不济,才让郎中为她开的药吧?想到这里,她也不疑其他,端过药碗,一口饮了下去,便去了月儿的房间。
玖娘进屋的时候,月儿已经醒了,陪伴她的侍女正在帮她穿衣裳。让玖娘意外的是,月儿虽然一脸的委屈,但是却没有哭闹,温顺地让侍女摆弄她。看见玖娘过来了,月儿的小嘴才瘪了起来,向着玖娘伸开双手,将玖娘紧紧抱住,哭着说道:“娘亲,你怎么不见了?你是不是不要月儿了?”
玖娘将月儿搂在怀里,心里微酸。
月儿虽然是赵衍唯一的子女,但她年纪尚小,并不知道在这晋王府里,自己的身份有多尊贵。当她醒过来,发现身边没有母亲,陪伴她的,全都是她不认识的陌生人,小小年纪的她,便知道审时度势,不敢在陌生人面前任性哭闹。
玖娘轻轻拍着月儿的背,柔声哄着她道:“娘亲怎么会不要月儿呢?娘亲这不是来了吗?爹爹不是跟月儿说过了吗?月儿现在长大了,要学会一个人睡了…”玖娘耐心地哄了半天,月儿才慢慢平静下来。
玖娘给月儿收拾好,司兰已经传了早膳过来。
早膳是鸡丝粥,牛肉小包,清拌鸭脯,烩香菇和酸笋丝,看起来极为美味可口。
月儿以前从没有吃过这些,因为觉得好吃,便多吃了些。没想到还不到晌午,她便开始闹肚子了,又吐又拉,把玖娘吓得脸色发青。
司兰赶紧叫了王府里的郎中过来给月儿看诊。郎中说月儿是一下吃得太多,积食难化成了疾,便开了一些止吐消食的药给月儿服用,并嘱咐这几日月儿要吃得少一些,清淡一些。
晚上赵衍回府的时候,听说女儿因为吃得太多生病了,顿时哭笑不得。晋王府的王姬,居然会因为贪吃生病。
另一方面,他对月儿心里也感到无比愧疚,觉得正是因为自己在这几年里,没有尽到一个父亲的责任,女儿才会受这些苦。唯一让他觉得欣慰的是,一切都还不晚,他还可以好好补偿女儿。
因为月儿生病,怕她眠浅,睡着了再将她抱走说不定会将她弄醒,玖娘便去了月儿房里哄她入睡。赵衍不放心,也跟了过去,在屋里等着。看着榻上那两个属于自己的一大一小的两个女人,听到玖娘用轻柔的声音哄着月儿,他觉得自己的心,也变得无比的柔软。
待月儿睡熟了,玖娘才悄悄地下了床,对着侍女叮嘱了几句,这才与赵衍悄悄地离开。
一轮圆月高挂在树梢。赵衍将玖娘的手握在掌中,两人并肩走在园中。没有让侍从跟着,天地间就剩下了他和她两人,乘着月色而归,一阵阵暖意在两人胸中游荡。
“对了,今天皇兄问起昨晚的事了?”赵衍轻声说道。
玖娘一愣,侧脸望着赵衍,问道:“昨晚什么事?”昨晚发生的事情有些多,她不知道赵衍指的哪一桩。
赵衍停下脚步,转过脸看着玖娘,笑道:“昨晚我到文昌街将你和月儿接来的时候,闹得那么大,京里的人都知道了,皇兄怎么可能不知道?”
“那皇帝陛下他…他没有怪你吧?”玖娘担心地问道。
赵衍盯了玖娘半晌,看着她为自己担心,他的心里竟然有了几分开心。他的手轻轻一带,将她拥入怀中,下巴抵在她的头上,轻叹一声,说道:“他怎么会怪我呢?我想了你那么久,现在终于找到你。为了让你回到我身边,他知道我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的。”
“是啊,也不管我愿不愿意,把我抱上马车就带回来了。”玖娘嘴角含笑。
“这算什么?就算你真嫁了人,我也会把你抢过来的。”他笑。
听了他的话,她一怔,然后喃喃说道:“跟你有了那样的情意,我怎么可能再容得下别的男人呢?”
他心里一动,然后轻唤了一声她的名字:“玖娘。”
唇,便印在了她的额头。
她闭上眼睛,脸颊紧紧贴在他的胸前,听着他心跳的声音。第一次,她明白了幸福的感觉是什么样的。
两人拥了一会儿,赵衍才说道:“对了,皇兄知道你为我生了月儿,很是高兴,还亲自为月儿赐了名字。”
“哦?”玖娘抬起头:“陛下赐得什么名字?”
赵衍道:“赵霁月。”
玖娘愣愣地问道:“这两字怎么写?”
“月就是你取的那个月啊。”
“你知道我取的哪个月?”玖娘对着赵衍眨了眨眼。
赵衍盯着玖娘,暧昧地一笑:“你怀上月儿的那几日,都是踏月而来,踏月而归,你说,你还能取哪个月?”
见被他戳穿了月儿名字的秘密,玖娘脸一红,忙岔开话道:“那中间那个字又怎么写?”
赵衍笑而不语,轻轻将搂住玖娘的双手松开,然后执起她的右手,在她的手掌心中,轻轻写了起来。
玖娘看着这熟悉的情景,感觉他的手指尖在自己的掌心中轻轻划过,又痒又麻,像是挠在她的心里一般。
五年前,他也曾在她的掌心中写过一个字。那一次,他写的是他自己的名字。今晚,他又在她的掌心写字,这一次,写的是他和她的女儿的名字。
“霁字,其义为雨雪过后,天空放晴之意。”赵衍望着玖娘,双眼闪亮:“玖娘,这些年,你和月儿受苦了。如今,所有的苦难全都过去了,相信我,你和月儿以后的生活,就如同雪后放晴一般,每天都会暖意洋洋。”
听着赵衍的话,玖娘眼中含泪,面上却是挂着微笑。她使劲点着头,轻轻应了一声:“嗯。”靠在他的怀中,眼泪喷涌而出,心里却是无比的欢喜。
月光如同一只温柔地大手,轻轻抚着在月下紧紧相拥的两个人。
这夜之后,玖娘心中的不安与忐忑都被赵衍的话化去了。慢慢地,她也习惯了与赵衍在一起的日子。她一直随赵衍住在墨竹居中,月儿也被赵衍说服了,开始独自去听荷小筑居住。
不过,只要她与赵衍同房后,次日一早司兰必定会送一碗调气血的药水给她。玖娘来自贫苦人家,不知道这些高门豪族家的规矩,端来药水之后只照喝便是。
最让玖娘欣喜的是,赵衍对月儿极其疼爱,只要他在府里,便会亲自陪月儿玩耍。很快,月儿见到赵衍的时,比见到玖娘还亲热。用服侍月儿的侍女红玉的话来说,晋王疼小王姬是疼到骨头里了。
在晋王府里,玖娘感觉到了从未有过的平静和安逸。
这天,月儿一时兴起,非要到园子里去捉蝴蝶。
玖娘闲来无事,便叫上红玉,带着月儿去了花园里。
红玉也只有十六岁,玩心也大,与月儿一起扑蝴蝶,玩得不亦乐乎。这时,月儿看见有一只蓝色的蝴蝶,甚是稀奇,忙叫着红玉去追。玖娘觉得自己有些乏了,不想再追了,便嘱咐了红玉几句,看着月儿和红玉欢叫着跑远了,她才在僻静之处,找了一棵大树,在背阴之处坐下歇息。
午后好眠。玖娘靠在树上,闭上眼睛养着神,似乎都快要睡着了。这时,她突然听到一个女子的声音响了起来:“王妃,走慢点。你身子弱,要是走热了一会又敞了凉就不好了。不然,一会儿生病了,王爷又该怪罪奴婢了。”
听到这一声“王妃”,玖娘的眼睛一下便睁了开来。她轻轻转过身,从树后探出头来,看见不远处走来两个女子。其中一位女子身着月白绣绸枝梅纹如意罗裙,眉目之间有几分熟悉,正是她曾在崔府见过的,曾经的崔家二小姐,如今的晋王妃,这晋王府里真正的当家主母,崔环。
玖娘紧紧地盯着崔环,眼睛似乎都忘了眨。五年不见,她的脸色还是那么白皙,似乎身子比当年更弱。只是青白的面色也掩不住她绝美的面容,而且,她的身上自有一股雍容的华贵之气,让人见了她便挪不开眼。玖娘知道,这些是自己这个乡下野丫头无论如何也学不来的。看着她,玖娘不由自主从心底生出了一丝自卑。
只见崔环涩涩一笑,说道:“王爷?紫檀,你又不是不知道,他现在身边有了新人,怎么还顾得了我啊?”
那名唤紫檀的侍女忙说道:“王妃,你这说的可就是气话了。这五年来,王爷对王妃怎么样,王妃心里比谁都清楚。您看,这两年你身子不舒服,服侍不了王爷,王爷不是对您一如既往,也没纳过其他女子来堵你的心呀。”
这时,崔环的声音有些苍凉:“可是,现在不是有了一个女子住在他的房中?”
“这哪跟其他人一样啊?”紫檀说道:“这个玖娘,之前便是崔家选给王爷伴寝的,她和王爷早有过肌肤之亲,王爷也就是考虑到这一点,才让她伴寝的。而且,她进府那天,王爷不是专程来跟王妃说过吗?王爷留她在府里,主要为了小王姬。这小王姬最终还不是要养在王妃膝下的?那天王爷不是说了吗,王姬一直由玖娘独自抚养,怕突然没了玖娘在身边,王姬会不习惯,闹生病了就不好了。就先让玖娘跟着王姬一起进府,待王姬习惯了没有这玖娘在身边,王爷自然会把她打发出府的,然后再将王姬交给王妃您抚养啊。”
玖娘一听这话,脸色一下变得惨白,藏在树后的身体,不住地颤抖着。他让她进府,只是为了要她的女儿?可是,他又为什么要对她这么好,让她一步步陷得更深?
崔环摇了摇头,忧心忡忡地说道:“可现在他天天跟那玖娘粘在一起,我怕他真对她上了心。”
“王妃,您就不要杞人忧天了。”紫檀一脸无奈地劝道:“王爷对她怎么可能会对她上心?如果真要对她上心,也不会在每次伴寝之后,都让司兰送避子汤给她喝,还不是怕她又怀了孕,到时就不好打发了吗?”
玖娘听了紫檀的话,如雷轰顶。难怪只有在两人同房之后,才会喝那药。原来,那并不是给她调气血的养生之药,而是不让她怀孕的避子汤。
原来,他对她的好,全都是他做出来的假象,目的就是夺走她的女儿,将她的女儿送给他因病不能生育的妻子。
一瞬间,玖娘感觉自己一下跌入了无底深渊,整个人都粉身碎骨。
作者有话要说:因为码新文,所以这文的更新有些慢,请大家原谅!四月一定会完结的,我尽量早一些!
彷徨
玖娘呆呆地坐在树后,整个人似乎都没有了意识,崔环和紫檀什么时候离开的,她都不知道。直到月儿在园子里因为找不到她,而大声的哭喊着,才将她从半梦半醒中惊醒。
她从树后慢慢走了出来。月儿看见她,跑过来,扑进她的怀里。可她抱着月儿的时候,身子不住的颤抖,有深深的寒意从她心底透了出来。
晚上,赵衍回来的时候,看见玖娘正坐在灯下教月儿编花。徐存伺候他洗过手后,他便靠了上来,坐在玖娘身边,手自然地放在玖娘的腰上。
玖娘身体一僵,却没有推开他,对着月儿柔声说道:“月儿,娘亲改日再教你编花吧。”
“我的月儿手真巧,编的花可真好看。”赵衍微笑着将月儿抱到膝上。
月儿小小的身体在赵衍身上不住地扭动着,欢快地叫道:“爹爹回来了,可以吃饭了。”
赵衍用手指轻轻点了点月儿的小鼻子,说道:“不准吃太多,小心又吃坏了肚子。”自从上次月儿闹了肚子之后,赵衍便吩咐厨房每日的饭菜数量都减了些,就怕自己这闺女忍不住口,再将肚子吃坏了。
“月儿知道了。”月儿在父亲的怀里咯咯笑道。
赵衍用手轻轻抚了抚月儿垂在耳后的小髻,对着玖娘问道:“怎么今天想起教她编花了?”
玖娘浅笑道:“月儿这性子太野了,我想着让她学点静心之事,不然这性子改不了可就坏了。”
“性子野些又有什么关系?”赵衍看着月儿的目光中满含宠溺:“我的女儿,长大了又不愁嫁。”
玖娘哑然一笑:“你太宠她了,会把她惯坏了的。”
赵衍看着月儿,抚着女儿的头,轻叹一声:“前几年没能陪在她身边,让她跟着你吃了这么久的苦,我总想要补偿她。”
玖娘盯了赵衍一眼,很想问问他,到底是想补偿月儿,还是想用自己对月儿的好,将月儿从她身边夺走,待以后打发自己出府之时,月儿便不会太想念自己这个母亲。可话到嘴边,她却不敢问出口。现在若是把话说透了,他要将自己赶走,强行带走月儿,自己又该怎么办?还是先忍一忍吧,一切从长计议。
想到这里,玖娘将自己的心思隐藏起来,努力像平常一样,不让他看出任何端倪。
待司兰与红玉将月儿带回了听荷小筑,玖娘与赵衍也洗浴更衣,然后便歇息下了。
赵衍与玖娘说了会儿话,看玖娘反应有些淡淡的,以为她累了,便翻过身来,轻轻搂着她的肩膀,说道:“玖娘,我知道月儿有些调皮,就辛苦你了。你也累了,早些睡吧。”
听到赵衍的话,玖娘的身子僵硬,但她现在还不能睡,她还有一件事情要证实。她顿了顿,回过身,搂住他,手慢慢地从他衣衫下摆里伸了进去。
冰冷的手指尖触到他滚烫的皮肤时,她明显感觉他的身子僵了一下。随即,她听到他轻笑出声:“玖娘,是不是我误会了?看来,你不倦啊。”
“你倦吗?”玖娘轻声问道,然后手轻轻往下,抚过他的小腹,然后钻进他的裤子里,将他握在手心里。
他的呼吸瞬间便乱了起来,然后他猛地一翻身,整个人便压在她身上,手伸出她的胸衣里,唇凑到她的耳边,笑道:“可不能再怪我了。今天这事儿,可是你挑起来的。”
玖娘愣了片刻,手臂伸出来,轻轻环住他的脖子,嘴角含笑。
他抬起身,看着她,手指尖仍在她胸上摩挲着。
她勾住他的脖子,抬起头,吻了上去。
她很难得,这么主动。
他一怔,然后疯狂地回应着她。
这时的他和她,就像一勺冰凉的水,被泼进了滚烫的油锅里,瞬间便炸了起来,四散着溅了开来。
徐存在屋外,听到屋子里女子的喘息,床榻不堪重负发生的咯吱咯吱的声音,脸一阵发烧。幸好自己是太监,没有反应。不然,怕是只有难受更难受了吧?
次日,司兰果然又端上了一碗药汁给玖娘。
玖娘看着这药汁,面色有些苍白。她顿了顿,然后伸手接过药碗,一仰头,将药汁喝了个干干净净,一滴不剩。放下药碗,眼睛里却不由自主地湿润了起来。
玖娘用绣帕轻轻拭了拭嘴角,掩饰地说道:“今天这药怎么特别苦?”
司兰笑道:“不会呀,这药是奴婢亲自熬的,和以前的药一样的呀。是不是这次奴婢熬浓了些,夫人便觉得苦了。那下次奴婢不熬这么浓便是了。”
下次?还有下次吗?玖娘心里一阵冷笑。
看司兰出了门,玖娘迅速起了身,走到墨竹居的小厨房外,果然看见有药渣倒在秽物桶边。
玖娘迅速将药渣装进了自己早准备好的布袋里,然后回了房。她收拾了一下,便招来司兰,说道:“我有事要回一趟文昌街的老房子里,你和红玉替我好好看着月儿。”
“夫人要出门?”司兰愣了一下,有些为难地说道:“夫人给王爷说过了吗?”
“我又不是犯人,为什么不能出去?”玖娘冷冷笑道:“况且月儿还在府里,我又能走到哪里去?”
看玖娘有些生气,司兰默了片刻,然后说道:“那要不要奴婢替夫人备车。”
玖娘摇了摇头,说道:“不用了,我一人出入习惯了。”
“可夫人现在身份不同了啊?”司兰说道。
“有什么不同?”玖娘冷冷笑道:“我跟着晋王,一没名,二没份的,有何身份?说到底,我还是以前那个在街上替人补衣的温玖娘而已。”
被玖娘这一噎,司兰顿时说不出话来了。玖娘现在在晋王府中,确实也无名无份。只是,她有些不明白,一向温顺地玖娘,今日为何发如此大的火。
说完玖娘也不再理司兰,拿了包袱便往府外走去。
司兰也不敢懈怠,赶紧跟上去,将玖娘送出了门。
玖娘离开了晋王府,便在附近找了家药铺,将包袱里的药渣拿了出来,请掌柜的帮忙辨认。
掌柜的看了一眼,便说道:“这是避子汤的药方。”
虽然心里早就知道,但听到掌柜再一次将真相告诉她,她还是觉得心里一阵难受得紧。她咬了咬唇,问道:“掌柜的,这真是避子汤吗?您不会看错吧?”
掌柜的瞥了玖娘一眼,说道:“小娘子,这避子汤的药方,我亲自便抓过上百付,怎么可能看错?”
掌柜的话,摧毁了玖娘心中最后一丝希望。看来,崔环和紫檀的话,都是真的。
玖娘抬起头,眼中水汽聚起。她对着掌柜涩然一笑,说道:“有劳掌柜的了。”
掌柜的看见玖娘眼中含泪,心中也是不忍,温言说道:“小娘子也别伤心,你若是想要孩子,回去跟你家夫君好好说说。”
玖娘没有再回答,只笑了笑,抬脚便出了药铺的门。
原以为找到赵衍,她和月儿就有了依靠,原来,一切都是假的。她怎么就那么傻,居然相信他会对自己这个出身低微的寡妇真心相待呢?现在,一切的真相都浮出了水面,自己该何去何从呢?
玖娘此时心乱如麻,在大街上漫无目的的走着。
晋王府,看来是不能再留了。与其最后被人扫地出门,还不如自己先离开,至少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中。
“玖娘!”突然,一个惊喜的声音从自己身旁边传了起来。
听到这熟悉而又陌生的声音,玖娘一怔,转过头一看,只见一个年轻男子站在前面,定定地看着自己。
她看着年轻男子,嘴唇微张,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切。
“玖娘,五哥都不认识了吗?”男子含泪笑道。
听到这话,玖娘似乎这才从梦中惊醒,猛然扑上去,抓住男子的臂膀,声泪俱下地叫道:“五哥,你,你终于来找我了!”
温五看着玖娘满脸的泪水,赶紧掏出布帕给玖娘,说道:“快别哭了。”
玖娘用布帕擦着眼泪,可眼泪却越擦越多,怎么也擦不尽脸上的泪水。
“玖娘,当年到底是怎么回事?”温五问道。
玖娘哽咽道:“此处不是说话之地。五哥,我们找个地方坐下慢慢说吧。”
“好。”温五点了点头,然后兄妹俩便找了个茶摊坐了下来。
“五哥,你…这几年去哪里了?”玖娘哽咽道。
温五叹了一口气,说道:“当年我以为你和娘死了之后,便离开这伤心之地。路上遇到朝庭征兵,我想到反正我是孤身一人,便去投了军,就在明威将军万忠手下。前些日子,明威将军跟着晋王大败沙陀国后,我们才回了京。”
“前两天,我去拜祭你和娘亲时,遇到王嫂,她说你回来了,我才知道你没死。我去文昌街找你之时,周围的人说你被晋王带走了。我去了晋王府,却进不去,也没有人肯帮我传话。我正在托人想办法呢,没想到今天居然在街上碰到你了。”说到这里,温五又看了玖娘一眼,说道:“对了,玖娘,你怎么会被晋王带走?”
玖娘默了半晌,然后端起茶杯,饮了一口茶水。抬起头,望着温五,从自己被魏嬷嬷选中去陪伴赵衍开始,将这几年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告诉给了温五,包括前一天听到的崔环和紫檀的话,她也没有隐瞒。
温五听到母亲被害的真相,气得差点将手中的茶杯捏碎。
听到玖娘提起崔环和紫檀所说的话,更是怒从心来。
待玖娘说完,温五抬头望着玖娘,问道:“玖娘,事到如今,你打算怎么办?”
玖娘苦笑一声:“能怎么办?难道真等他们将我赶出门吗?当然自己离开了。”
“那月儿呢?”温五抬头望着玖娘,问道:“你是将她带走,还是留给晋王?”
听到这话,玖娘一怔。她,应该带走月儿吗?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下周六早上10时35分更。
朋友的幻想现言,喜欢的可以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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决定
玖娘顿了一下,面色犹豫地说道:“晋王是月儿的亲生父亲,他应该不会亏待她的。再说了,月儿跟着晋王,应该会比跟着我好吧?”
温五摇了摇头,说道:“晋王能有几时在府里?跟着他说到底便是跟着崔环。崔家的人心肠如此歹毒,你忍心将月儿留给她?再说了,月儿是女儿身,将来晋王总会有儿子的,到时她在晋王心里,又怎么会有儿子重要?”
“可,晋王他,他很疼月儿的。”玖娘怯怯地说道。
温五又说道:“他现在只有月儿一个子女,自然会疼爱她。以后呢?他有了其他子女,他还会这么疼爱月儿吗?”
“那五哥的意思是,让我带月儿一起离开?”玖娘抬眼望着温五。
温五点了点头,说道:“五哥在战场上立了军功,在军中也有了一官半职,五哥可以照顾你们母女的。”
玖娘听温五这么一说,终于下定决心点了点头,说道:“那好,我便带着月儿一起离开。”
温五又说道:“咱们兄妹策划一下,如何让你和月儿在不被晋王发现的情况下,逃出来。”
“好。”玖娘点了点头,然后兄妹两人便坐在茶摊边,议了许久。
等玖娘回到晋王府时,已过了晌午。
她走到墨竹居的门前,只见月儿小小的身子紧紧倚在门边,一脸的委屈。她脚下一顿。
突然月儿看见了她,跑上来,扑进她怀里,红着眼叫道:“娘亲,你去哪里了?怎么一直不回来呀?”
玖娘揽住月儿,轻柔地笑道:“娘亲去我们以前住的老房里寻了些东西。”
红玉在一旁说道:“小王姬没见到夫人,连午食也不肯用呢。”
玖娘牵着月儿的手走进屋里,看见桌上放着膳食,便对着红玉笑了笑,说道:“你们出去吧,我陪月儿吃午食便是。”
“是。”红玉等人行了一礼,便退了下去。
桌上放着蟹黄豆腐,蜜汁烧鸭,虾肉香菇如意卷,清烧竹笋。
玖娘与月儿走到桌边,坐下。
她对着月儿柔声说道:“月儿想吃什么,给娘亲说呀。”
月儿看着桌上的菜,仰头笑道:“月儿都喜欢。”
玖娘笑了笑,也不说话,只用勺子舀了一勺蟹黄豆腐,放在月儿的碟中。月儿便拿着碟中的小勺,小口的吃了起来。
这一个多月来,月儿渐渐习惯了王府的生活和王姬的身份,吃东西时,早已不像刚来时那般狼吞虎咽,而是细嚼慢咽,渐渐也有了大家闺秀的风范。
看着月儿的模样,玖娘眼中有些泛起了珠光。如果自己将她带走,她便会跟着自己过着以前那种贫困交加的生活,这对月儿来说,公平吗?也许,跟着赵衍,她会过得更好吧?这件事,是不是月儿也可以自己选择呢?
想到这里,玖娘轻声唤道:“月儿。”
月儿抬起头,望着母亲:“做什么呀,娘亲?”
玖娘笑着问道:“月儿觉得跟着爹爹更好,还是跟着娘亲更好呀?”
“月儿觉得,跟着爹爹和娘亲一起才好呢。”月儿笑眯眯的说道。
“如果爹爹和娘亲只能跟一个,月儿觉得跟着谁比较好?”玖娘给月儿夹了一块蜜汁烧鸭。
月儿咬了一口鸭肉,一边咀嚼,一边说道:“为什么非要选一个呢?”
玖娘笑了笑,说道:“娘亲想,月儿应该会跟着爹爹更好吧?跟着爹爹,月儿可以天天有肉吃啊。以前跟着娘亲,十天半个月,也吃不到一回肉。”说到这里,玖娘眼睛慢慢沁出了泪光。
看着母亲的模样,月儿一怔,然后便放下手中的筷子:“月儿不吃肉了,月儿要娘亲。”说着,小嘴一瘪,便哭了起来。
玖娘一下将月儿搂在怀里,眼泪一下便流了下来:“可是,跟着娘亲,会像以前那样苦啊。”
月儿哭道:“月儿不怕苦,月儿不吃肉。月儿就要娘亲,娘亲,你不能不要月儿啊!”
玖娘紧紧搂着女儿,嘴唇在月儿的额头上轻轻吻了一下,擦了擦眼泪,说道:“娘亲跟月儿闹着玩的,娘亲怎么会不要月儿呢。”
听到玖娘这么说,月儿才止住哭声,慢慢安静下来。只是这一闹,她也就没吃什么东西了。玖娘便让红玉带着月儿回她自己房里睡一会儿,自己也好准备明日离开的东西。不然,晚上赵衍回来了,自己就没有机会做准备了。
因为是偷跑,衣物是不可能带走了,带些细软便好了。想到这里,玖娘便坐在梳妆台前,看着妆匣里的首饰,可此时,她心里却有些犹豫。
这妆匣里的首饰,都是赵衍为她置办的,价值不菲。按她的性格,本不想带走这些。可是,现在她温玖娘不是独自一人,她还有月儿。再苦的日子,若是她一个人,她可以挨过去。但是月儿,她舍不得让她再受苦。想到这里,她咬了咬唇,然后伸手,从匣中选了几样值钱的首饰,藏了起来。
赵衍回来的时候,并没有发现玖娘有什么不对劲。三人像往常一般,在一起用过膳之后,又带着月儿在园子里玩了玩,再将月儿送回听荷小筑,赵衍与玖娘两人便一起回墨竹居。
看见赵衍心情尚好,玖娘笑着说道:“王爷,明日是初一,我想带着月儿去城西的慈悲寺去进个香。”
赵衍侧脸看着玖娘,问道:“怎么突然想起去进香?”
玖娘笑了笑,说道:“有件事,我一直没有跟你说,前几日我梦到了我娘亲和玉梅,心里一直挂着这事,有些心绪不宁。今日我回文昌街,遇到谭婆婆,她说我娘亲和玉梅是被人害死的…”说到这里,想到了往事,玖娘有些哽咽:“定是她们在地下不得安宁,才会托梦给我。谭婆婆还说,城西慈悲寺有一种安宁灯,点上之后,便可以安抚亡灵。她让我去慈悲寺为我娘亲和玉梅点个安宁灯。”
看着玖娘神色间颇为伤心,赵衍一阵心疼。他轻抚着她的肩膀,轻声说道:“玖娘,你也别太伤心了!我过几日,找个高僧再为你娘亲和玉梅做场法事。你既然想去进香,明日便去吧,求个心安也好。回去我让司兰安排一下,派人护着你们去。”
“不用派人跟着我们吧?我和月儿以前常去庙里的,没事的。”玖娘笑着说道。
赵衍定定望着玖娘,说道:“现在不一样了啊,你们是我的人,我不能让你和月儿有任何闪失的。”
玖娘抬头望着赵衍,只见他的双眼闪烁着莫名的光芒,深深投进了自己的心里。她几乎就要相信他对自己的深情款款,可在湖边听到的崔环和紫檀的话,像一阵刺骨的寒风,让她彻底清醒过来。她定了定心神,望着他浅浅一笑:“那我听王爷的便是。”
听玖娘这么一说,赵衍这才满意的笑了起来,伸手轻轻抚了抚她的脸颊,说道:“这才对,明日去了慈悲寺,早些回来,别让我担心你们。”
玖娘点了点对,也不再说话,任由他牵着自己的手,一起回了墨竹居。
洗浴完毕,玖娘服侍赵衍换了寝衣,两人便上了床歇息。
玖娘刚躺下,赵衍便靠了上来,从背后将她抱住,手从她衣襟下伸进去,将她胸前的柔软紧紧握住,轻轻揉捏,他双腿间那一团坚硬的火热,就这样抵在了她的臀上。
“玖娘。”他的声音染了情.欲,显得有些暗哑:“像昨晚那样,我们再来一次,好不好?”说音一落,吻便落在她的颈窝处,痒痒的,麻麻的,手上也更加用力地揉着她的身子。
被他这么一弄,她的身子也不是没有感觉,可有些事既然决定了放下,就不要再继续沉沦下去了。她轻喘着想要从他怀中挣脱:“王爷,别这样。我明日还要去上香,这事儿怕是要禁一下呢,不然便对菩萨不敬了。”
听到她的话,他的身体一顿,似乎觉得她说的也在理。便强压下自己心中的火焰,不情不愿地放开她,再翻过身去,仰面躺着,大口喘着粗气,半晌才说道:“那…等你明日回来再说吧。”
玖娘没有再说话。因为她知道,明日,自己不会再回来了。
她听着赵衍的呼吸慢慢平静下来,然后他便沉沉睡去。而她,却没有一丝的睡意。她静静地听着这个自己唯一爱过男子,在自己身旁发着悠长而深远的呼吸,她就这样,睁着眼睛听了一夜。
这一夜,是那么难熬,似乎又过得那么的快。
她心里清楚,这一夜之后,她和赵衍便又成了陌生人。他还是朝庭的晋王,而她又还是那个被婆家扫地出地的寡妇。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听到徐存在门外轻轻叫着赵衍,紧接着,赵衍便轻轻起了床。似乎怕吵着她,赵衍悄悄地走到外屋,换了衣服。洗漱妥当后,她听到他又进了屋,慢慢走到床边,掀起了帐子。
她紧紧闭着眼睛,装作熟睡的样子。
突然,一个温热的吻,轻轻落在她的唇上。
她身子一僵,人却一动也不敢动。
片刻,他起了身,再看了她一眼,然后放下帐子,轻手轻脚的走出了房门。
听到房门关上的声音,她猛然睁开眼睛,却早已是满脸的泪痕。
作者有话要说:
逃离
慈悲寺。
看着玖娘牵着月儿从主殿中出来,司兰忙迎了上来,笑着问道:“夫人,可是好了?”
玖娘点了点头,说道:“香已经上完了。”
“那我们这便回王府去吧。”司兰赶紧说道。
“不急。”玖娘淡笑着开了口,说道:“我听说慈悲寺的明觉大师是一位得道高僧,我想去求他给月儿随身佩带的那块玉佩施个福。”
司兰怔了怔,问道:“这时候去求,会不会有些贸然我?”
“我刚刚请殿里的小师傅去帮我问了,明觉大师应了,让我这就带着月儿去禅房呢。”玖娘说到此,一脸的明媚:“司兰,你在这里等着我,我一会儿便回来?”
闻言,司兰眉头轻轻蹙起:“奴婢等人不跟着夫人一起去吗?”
“明觉大师喜静,人去多了打扰了大师的清修便不好了。”看着司兰似乎有些不放心,玖娘忙说道,“况且在这佛门清修之地,能有什么事啊?我和月儿去明觉大师的房里,求他施个福,用不了一盏茶的时间就妥了,不会有事的。”
司兰觉得玖娘说得也有道理,便点了点头,说道:“那就让侍卫留在这里,奴婢陪夫人和王姬到明觉大师的禅院里,奴婢不进门便是,只在门外候着。”
玖娘笑着说道:“好。”
随即司兰便陪着玖娘带着月儿往殿后禅院走去。
走到禅院门前,玖娘转脸对着司兰笑道:“司兰,你就留在这里吧,人多了怕吵到明觉大师。”
司兰微微一犹豫,然后点了点头,说道:“好,奴婢便在此等夫人和王姬。”
“我们一会儿便出来了。”玖娘心中长长出了一口气,脸上却不敢有丝毫表情,只牵着月儿便往院里走去。
温五曾告诉过玖娘,明觉大师所居的禅房后方,有一道小门。因为位置较偏,所以很少有外人知道。温五也是上次来慈悲寺为母亲和玖娘祈福时,无意中发现的。
玖娘带着月儿,出了禅院,转过脸看见司兰并未跟上来,便径直牵着月儿到了禅院后,出了小门,穿过一片林地,便来到了慈悲寺的后门。
刚出了门,便看见温五从一旁林中闪了出来,对着玖娘叫道:“玖娘,五哥在这儿。”
玖娘一见到温五,便扑了上去,抓住温五的胳膊,眼泪便一下便涌了出来,大叫道:“五哥!”
温五拥着玖娘,问道:“一切都还顺利吧?”
玖娘点了点头,说道:“还好,只是我们要快些离开这里才行。要不了多久他们便会发现我与月儿不在了,定会四处寻找的。”
温五往玖娘身后看去,只见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娃,正扑闪着一双大眼睛望着自己。
“这便是月儿?”温五问道。
玖娘闻言,忙将月儿推到身前,对着月儿说道:“月儿,快叫舅舅。”
“舅舅是什么?”月儿仰着小脸,天真地问道。
“月儿的舅舅,就是娘亲的哥哥呀。”玖娘笑眯眯地捏了捏月儿的脸蛋,“月儿懂了吗?”
月儿望着温五,半晌才小声地叫道:“舅舅。”
“哎!”温五赶紧应了声,然后一脸爱怜地看着月儿,摸了摸她的头,说道:“我们月儿长得可真好看。”
听了温五的话,玖娘的心头轻轻扯了扯。她看着月儿那张酷似赵衍的脸,她心里一阵不安。若是他知道自己带着月儿跑了,会怎么样呢?
温五上前,一把将月儿抱了起来,然后转过脸,对着玖娘说道:“玖娘,我们快走吧!不然,一会儿他们可就寻来了。”
玖娘这才回过神来,对着温五点了点头,说道:“五哥你走前边带路,我在后边跟着便是。”
“好。”温五抱着月儿,转过身便迈开大步,往山下走去。
玖娘快步紧紧跟了上去。
下了山,便看见山边停了一辆马车。
“玖娘,上车!”温五将月儿抱上了马车,回身对着玖娘叫道。
玖娘赶紧跑上前。
温五扶着她进了车厢后,自己才上了马车,拉起缰绳,驾车离去。
玖娘坐在车里,紧紧搂着月儿,听着“得得”的马蹄声,心跳得却跟这马蹄声一般的急。自己真的就这么离开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只听温五说了一声:“到了。”接着车前的帷帘便被人掀了起来,温五的笑脸便映在了她的眼前:“玖娘,下车吧。”
“是。”玖娘点了点头,然后倾着身子钻出车厢。
温五伸出自己健壮结实的胳膊,将玖娘扶下了马车,又将月儿一把从马车上抱了下来。
玖娘转过头,看着眼前白墙青瓦的小院,问道:“这是哪里?”
“这是五哥的家啊。”温五转过脸看着玖娘,温柔的笑着,“以后也是你和月儿的家。”
她和月儿的家?
听着温五的话,玖娘怔怔地站着。她和月儿,终于有家了吗?这多年来,四处漂泊,找到了赵衍,以为自己和月儿可以安顿下来,谁知不过是镜花水月一场空。想到这里,她不禁垂下泪来。
温五安置好了马车,这才走了过来,看见玖娘着眼睛站在原地,他便上前笑道:“玖娘,你也别多想了,安心住下便是。”
谁知,玖娘听后却是摇了摇头:“五哥,我虽然带着月儿逃离了晋王府,便月儿毕竟是晋王的骨肉,他定会四处寻找她的。京城,恐不是久留之地。过些时日,等风声淡了,我便带着月儿离开京城。”
温五闻言,先是一怔,接着便点了点头,说道:“玖娘此言甚为有理,不过,五哥可不能让你们两个弱女子独自离去,五哥跟你们一起离开京城。”
“五哥不是在军中任职吗?”玖娘望着温五,问道,“你能走吗?”
“我有办法的。”温五点了点头,说道,“过些日子我便去跟将军说,将我派到葳城戍边。到时,我们便一起离开这里。葳城偏远,不容易找到的。”
闻言,玖娘哽咽着说不出话来:“五哥…”
“现在我便是你与月儿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五哥不管你们,谁还管你们?”温五笑道
玖娘抬头对着温五,用力地点了点头,说道:“玖娘听五哥安排便是。”
“那我们便进屋去吧。”温五笑道。
“是。”玖娘点头。
三人便进了院门。
玖娘与温五一起收拾好了的屋子,安顿下来。看时候不早了,她便又进了灶房做吃食。
一进门,便灶头上居然还放了一块肉。想必这是温五为了迎母女俩,特意准备的。想到这里,玖娘心中一暖。也没多说,走上前去挽起衣袖便动手做起吃食来。
在晋王府生活的这些日子,玖娘都是饭来张口,许久没有自己动手,却倒也没生疏,动作麻利地择菜切肉。
这回,玖娘做了一个盐菜扣肉,油煎豆腐,蘸水青菜。
将月儿叫过来的时候,玖娘心里还有些紧张。
晋王府的厨子做的菜极其精致,且味道极好。玖娘怕月儿在晋王府中将嘴养刁了,吃不惯自己做的菜,哭闹起来便不好收拾了。没想到月儿却没不挑,一样吃得很香。玖娘这才放下心来。
吃过饭,月儿又在院子里捡小石子玩儿,兄妹俩便在一起说了一会儿话,玖娘才带着月儿去歇息。
母女俩躺在硬硬的床板上,玖娘用手轻轻拍着月儿,哄着她睡觉。睡惯了晋王府软床的玖娘也觉得有些硌背,也不知月儿是不是也觉得不舒服,半天没能入睡,还睁着两只大大的眼睛四处张望。
“月儿今日怎么还不睡啊?”玖娘柔声问道。
“娘亲,月儿想父王了。”月儿回过脸,看着母亲,怯怯地说道。
玖娘一怔,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
“月儿以后还能看到父王吗?”她又问。
玖娘沉默了良久,说道:“可能见不到了。”
听了娘亲的话,月儿的小鼻子一下便红了,眼中泛起了泪光:“可是月儿会想父王的。”
玖娘怔了怔,又说道:“如果月儿真舍不得父王,想见到父王,娘亲将你送到你父王那里去。”
“那娘亲跟月儿一起吗?”月儿问道。
玖娘摇了摇头,说道:“你父王那里,娘亲是再也不会回去了。”
话一说完,玖娘便感觉到月儿的小手紧紧抓住的衣襟,红着眼说道:“那月儿不回去了,月儿不找父王了,月儿要娘亲!”
听了月儿的话,玖娘感觉眼泪一下便涌了出来。她一把将月儿搂在怀里,说道:“娘亲也舍不得月儿的。”
月儿在玖娘怀里抽泣着。
玖娘压住心中的苦涩,不停地安慰着女儿。
不知道过了多久,月儿哭累了,才慢慢睡着了,眼睫毛上还挂着泪珠。
玖娘替女儿将泪水拭去,却仍然没有一丝的睡意。
经月儿这一闹,她脑海全是赵衍的身影。
此时,他也会想起自己和月儿吗?
正在这时,一阵急促地敲门声传了进来,让她的心一紧。她突然想起了赵衍到文昌街来寻自己时,也是如此这般急促的敲门声。
这时,温五的声音在院子里响了起来:“谁啊?”
“温五,快开门,我是李都尉。”一个陌生的男子声音响起。
“哦,李都尉啊!”温五应了一声,然后赶紧走上前,将门打开,看见门外站着的男子,他问道,“深更半夜的,不知李都尉前来找我,可是有急事?”
“温五,不是我要找你。”李都尉正色回答道,“找你的人另有其人。”
“谁?”温五一怔。
李都尉向旁边闪了闪身,一个身着玄色锦袍的男子便从他身后夜色的阴影中走了出来。
看着来人,温五一愣:“兄台,我们好像不认识,不知兄台找我,所为何事?”
男子沉着脸,只慢慢走上前,却仍旧不说话。
待他越走越近,温五终于看清了他脸的时候,心里猛地一跳。
那张与月儿几乎一模一样的脸,让他瞬间便明白了来人的身份,整个人便僵住了。
作者有话要说:
心结
玖娘听着屋外半天没了动静,有些不放心,便披上衣裳,走到门边,轻声问道:“五哥,可是有事?”说着她便准备开门出来。
听到玖娘的话,温五默了片刻,然后说道:“玖娘,是晋王找来了。”
此时,玖娘刚刚放下门闩,将门打了开来,闻得温五所言,她整个人便呆呆地愣在原地。
赵衍来了?
他居然如此快便找到了自己!
她傻傻地站在门边,脑中一片空白。
随即,一个玄色衣袍的男子便站在了她的面前。
她怯怯地抬起头,看着他阴沉着脸,两眼隐含着怒气。
她呆呆地望着他,半晌,才结结巴巴地说道:“王爷,你,你怎么,来了?”
“你说呢?”他问,声音冰冷。
她低下头,默然不语。
“玖娘,你不打算跟我解释一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又问。
这一次,声音还是那样的冰冷,还带了几分的怒意。
半晌,她回答道:“妾,无话可说。”
“无话可说?”听了她的话,他一时气极,一把抓起她的手腕,手中微微用力,“怎会无话可说?”
手被他捏得发痛,她忍不住轻呼一声。
“晋王,放开她!”温五听见她的叫喊声,便想冲上来。
两个侍卫见状,赶紧将他拉住,其中一人长刀出鞘,架在温五的脖子上。
“莫伤他!”玖娘大叫。因为疼,她的脸上略微带了些痛苦的神色。
见她面带痛色,赵衍心中一软,便将手中力道减了下来,转过头对着侍卫吩咐道:“将温五带到屋外去。”
“是!”侍卫便押着温五向院外走去。
温五不愿,有些挣扎。
怕温五与侍卫争执起来,会受伤,玖娘赶紧说道:“五哥,你出去吧,我正好与晋王把事情说清。”玖娘笑了笑,说道,“放心,我不会有事的。”
“那,你小心些。”温五看了赵衍一眼,也不再挣扎,便跟着侍卫走了出去。
“他以为我会伤你和月儿吗?”对于温五的提防,赵衍似乎很是不满。
“五哥是妾与月儿的至亲,自然关心。”玖娘解释道。
“他是至亲?难道我不是吗?”赵衍愤懑地说道。
闻言,玖娘哑然。
“你为何要偷偷离开王府?”赵衍又问。
玖娘沉默了半晌,说道:“玖娘并非晋王府之人,自然想走便走。”
“你…”听了她的话,他觉得心里像被什么梗了一下,却不知如何反驳,半晌才出声,“月儿呢?”
“睡了。”她应道。
他抬眼往她身后望去,看见一个小小的人儿正躺在床上,睡得很熟。
“你不是晋王府的人,月儿总是吧?”他侧眼看她,说道,“你走可以,月儿是我的女儿,必须得留下。”
她一听,面色一变。
他也不理她,推开她便往屋里走去。
她心一慌,一下跪在了他面前,抱住他的腿,哭着哀求道:“王爷,求求你!求你不要带走月儿,我不能没有她。”
他脚步一收,转过身一把将她从地上捞了起来,双手环在她的肩膀:“你不能没有月儿,月儿也不能没有母亲。”说着,他将唇凑到她耳边,轻声道,“玖娘,你既舍不得月儿,便与月儿一起随我回去吧。”
听得他言真意切,她抬起头,看见他的眸中,尽是期待。
可她的心只动了一瞬,便又冷了下来。崔环与紫檀说的话,又从她脑中跳了出来。
他让她回去,只是月儿现在还不惯无她的日子,等他日月儿适应了,她终究还是要被他赶出来的。
想到这里,她从他怀里挣脱出来,使劲摇着头,说道:“不,我不会再回去的。”
听到她这么说,他怔了怔,然后面色一沉,说道:“那我便将月儿带走!”然后作势要去抱月儿起身。
她看着他,嘴张了张,却没说话。
她知道,他与崔环要的便是月儿,自己一个平民女子,凭什么跟晋王和晋王妃抢?
想到这里,她轻轻吸了吸鼻子,然后说道:“月儿是王爷的女儿,王爷若一定要带走她,妾,妾也无力阻挠,只是,妾求求王爷…”说到这里,玖娘已然哽咽,“求王爷和王妃能够善待月儿。”
“月儿与崔环有何相干?”闻言,赵衍停下手中的动作,皱着眉头,说道,“你怕月儿过不好,你这个亲娘便自己亲自来照顾她。”
“可妾又能照顾她到何时呢?”她垂泪。
“自然是照顾到她长大成人。”他说道。
“妾,可以吗?”她抬头望着他。
“为何不可以?”他反问。
“王爷和王妃,真能容妾伴着月儿长大?”她又问。
“玖娘,你怎么老提起崔环?月儿的事,与她何干?”突然,他想到了什么,眼睛微眯,一把抓过她的手,急声问道:“是不是她来找过你,跟你说了些什么?”
玖娘摇了摇头,说道:“王妃没有来找过妾。”
“那你为何说我与她不容你伴着月儿?”他问。
玖娘顿了顿,抬起头看着赵衍,说道:“妾是无意中听到王妃与侍女紫檀说话,知道了王爷带妾回晋王府的真相。”
“真相?”他紧紧盯着她,一脸的疑惑,“什么真相?”
玖娘回头看了看熟睡了女儿,然后叹了一口气,说道:“既然到了如今这一地步,妾便与王爷说开了吧,也好请王爷放妾一条生路。只是这里说话怕吵着月儿,请王爷与妾到堂屋里说话。”说完玖娘转身便出了门。
赵衍满怀狐疑地跟了上去。
堂屋里漆黑一片。
玖娘将桌上的油灯点亮,光华瞬间便泻满了屋子。
赵衍看着她站在灯前,仿佛她整个人都被染上了一层光圈,光芒直射进他的心底。
他定定地看着她,仿佛眼睛都不会转了。
玖娘转过身来,对着他行了一礼,说道:“王爷若不嫌弃,便请坐下说吧!”
“不用坐了。”他心急地问道,“你跟我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她犹豫了片刻,然后开口说道:“有一日,妾在园中,找了一个僻静之处打盹,王妃与侍女紫檀来游园,说起了王爷迎妾到王府之事…”说到这里,她顿了一下。
“她们说什么?”他问道。
“她们说…”说起那天听到之事,玖娘心中仍是难受不已。
她深深吸了吸气,这才说道,“妾与月儿母女,王爷是留女不留母,将来是要将月儿放在王妃膝下养着的。王爷将妾暂时安顿府中,只是让月儿先适应在王府的日子。待月儿慢慢习惯了没有妾的日子,王爷便会打发妾出府,让月儿认王妃做母亲。”
听完玖娘的话,赵衍怔了怔,半晌才说道:“她真是这么说的?”
她顿了顿,然后点了点头。
“你信了?”他又问。
她默了片刻,又点了点头。
看着她点了头,他瞬间便怒了起来:“她说什么你便信?你自己有没有长心?进府这些日子来,我对你如何,你感觉不到吗?难道这些日子我们相处,还不如崔环这一句话在你心中有份量?你就这般不信我?”
“自然不只是这些。”她含泪叫道。
“还有什么?”他冷冷瞥着她。
她抹了抹眼泪,笑道:“她们还说,妾每次伴寝之后,王爷都让妾饮了避子汤,就是不想让妾怀上孩子,怕妾有了孕,到时不好打发出府。”
赵衍听到她说起避子汤一事,面色一变,半晌没说话。
“妾记得,确实每次伴寝之后,司兰姑娘都拿了药给妾饮的。而且,妾也将司兰姑娘熬药后的药渣拿到药铺找郎中看过,确实是避子汤。”玖娘含泪笑道,“王爷不想让妾有孕,是不是因为五年前没让妾饮避子汤,让妾有了孕,所以,王爷这次便防着妾了?”
赵衍看着玖娘,默了半晌,才说道:“是!我的确让司兰拿避子汤给你饮,但其中的原由并不是她说的那样。”
“那会是怎样?”她笑着问。眼眶却是一红。
他抿着嘴,没有回答她,却上前几步,迫近她:“没有人可以让我与我不喜欢的女人在一起。”他紧紧盯着她。
她呆呆地望着他,吸了吸鼻子,却没有说话。
“如果我心里没有你,不想让你有孕,我不碰你便是,为何要如此大费周章,碰了你又让你饮避子汤?”他问。
她摇了摇头,说道:“王爷行事,自有分寸,妾不知原委。”
闻言,他伸出手,轻轻抬起她的下巴,让她的脸扬了起来。那张俊美秀丽的面容,便毫无保留地映在他的眼中。
“玖娘,你认为这些日子,我对你的好,都是装出来的吗?”他说着话,眉头轻轻蹙起,眼中满是失望,“我在你心中,便是如此不堪吗?”
听了他的话,想到这些日子两人相处的点点滴滴,又想到崔环与紫檀说的那些话,她心一酸,眼泪从她的眼中慢慢滑落。
作者有话要说:
解结
看着玖娘满面的泪痕,赵衍心一酸,伸出手,轻轻将她脸上的泪水拭去,哑声说道:“玖娘,我以为五年前,我们便互相明白了心意,为何被人这么一挑唆,你便不信我了?”
“那你为何要让我饮避子汤?”她问道。
他叹了一口气,手抚着她的脸颊,说道:“我让你饮避子汤,确实不想让你现在有孕。”
她一听,将他轻抚着她脸的手打落,悲愤地说道:“你既然如此看轻于我,不碰我便是,为何要如此作贱于我?”
他见她生了气,双手一伸,将她紧紧箍到自己怀里。
“放开我!”她挣扎着想要挣脱,却被他搂得更紧。
“玖娘,你气什么?你先听我说完嘛!”他叫道,“你现在这身份怀了孕,生了女儿可还好,若是生了儿子,可怎么办?”
她一愣,接着狠狠踩了他一脚,叫道:“你果然还是看不起我!”接着眼泪便哗啦啦地流了下来。
他忍着脚上传来的剧痛,又好气,又好笑,说道:“我什么时候看不起你了?”
“那你不让我替你生儿子?”她怒问。
“玖娘,我赵衍的儿子是要被记入皇家玉牒中的。你现在无名无分跟着我,你让我们的儿子以什么身份入宗谱?”他问道。
“我无名无分,可你有王妃的啊,我生的儿子身份低微,你让崔环给你生个世子入宗谱去啊!”玖娘此时也使起了小性子。
感觉到玖娘身上满满的醋意,赵衍反而放了心,用双手将她那不安分的身子搂得更紧,说道:“不要!我就要你生的儿子。”
“你不是嫌我没有名份吗?”她委屈地说道。
“生儿子的时候就有了。”他笑。
她猛地抬起头,问道:“什么意思?”
他没有回答她,静静搂了她半晌,才将她从怀里松开,然后双手握着她的肩,双目凝睇着她,一字一句的说道:“玖娘,我赵衍的儿子,只会是你生的。可是,现在你的身份,还不适宜要儿子。我要你堂堂正正做了我的晋王妃后,再为我生儿子!”
晋王妃?
玖娘一下便愣住了。
可抬眼看着赵衍一脸正色地望着自己,玖娘心中突然一慌,猛然摇着头,说道:“王爷是在说笑吧?”
赵衍扳着玖娘的肩膀,定定地看着她:“你觉得我是在说笑吗?”
玖娘怔了怔,又摇头笑道:“王爷有王妃的。”
“很快便没有了。”他道。
“王爷你…”玖娘脸色一变。
赵衍看着玖娘的面色,先是一怔,随即笑了起来:“你以为我会杀她?”
见玖娘低着头不吭声,他摇了摇头,说道:“放心,我不会杀她的。要杀她,早在崔家倒台的时候,我便动了手,也不会等到现在了。”
“那王爷怎么说很快便没有王妃了?”玖娘问。
“我跟她和离便是。”他说。
“和离?”她一愣。
“是。”赵衍重重的点了点头。
玖娘蹙着眉头,半晌才说道:“可你真不喜欢她,为何要娶她?”
赵衍盯了她半晌,然后叹了一口气,说道:“我和她的婚事,原本我便是不愿意的。”
“当年崔环的父亲崔安权倾朝野,而我皇兄少年登基,未得实权,只能受制于崔家。为了巩固自己的势力,崔安便想将女儿崔环嫁入皇家,但皇兄的妻子是我父皇在生前便定下的,崔安也不敢更改。他原本打算将崔环进宫为妃的,可不知道怎么回事,又变成了将崔环配于我为正妃。”
“当时皇兄正在暗暗积聚力量,不想被崔安发现,便假意对着崔安示弱,母后便劝我娶了崔环。我当时心中虽然不愿意,但耐不住皇兄与母后的劝说,最终应了这门婚事。订婚之后,崔安要求我在府里不能有其他女子,当时我还年幼,也不太懂男女之情,也没在意这些,不要便不要吧。只是在婚前一个月,说好了由崔家派一个女子来与我熟识男女之事。我原本对崔家派来的女子很是反感,打算来看看嘲弄一番便离开,没想到,他们派来的人,会是你。”
说到这里,赵衍盯着玖娘,眸色渐渐变得幽深:“不知道怎么回事,我一见到你,便改了主意,留了下来,后来的事,你都知道了。你失踪之后,我四处寻你,问崔家,她们不肯说出你的下落。到了大婚之日,我再心中不愿,也娶了崔环。只是,那时我一心只想找你,根本对别的女人看也不多看,拜堂之后,我连洞房也没进便离开了,此后也一直没有踏进过她的房门。”
“不过,这些年来,我心里对崔环还是有几分愧疚的。”赵衍叹了一口气,说道:“崔家失势以后,我以为你被害了,心里也恨极了她母亲,连带着也恨了她。但她毕竟是我名媒正娶的王妃,而且在这事上,她也没害过你,加之我对她心怀愧疚,所以,我便将她留了下来,算作我对她的补偿。当时我心里想,反正你不在了,我也不想再有别的人,让她当个傀儡王妃也好,免得母后再催着我再娶。”
“没想到,老天可能不忍见我孤独终老,终于还是将你还给了我。而且,你还带着月儿一起回来。能找回你和月儿,这是我一生觉得最幸福的事。我将你带回了府,留了下来,却没有给你任何名分,是因为我不想让你当我的妾室,我要你做我的晋王妃。”
“只是,崔环原本身子便不好,一直在吃药,最近身子刚有些好转了,我怕现在和离会刺激她,让她病情反转。便打算等到明年开春后,等她身子大好了,再提和离之事。怕她为难你,我将你带回晋王府后,便去了她的院子,让她别来找你麻烦。”
“因为孩子一出生便会记入宗谱,我怕你有了孩子,万一生了儿子,会以庶子身份记入宗谱。所以,我想等你名分定下之后,我们再要孩子,所以我才会让你饮避子汤。我之前没告诉你,就是怕你胡思乱想。可我没想到,居然被崔环钻了空子,从中来挑拨我们。她既然对我不仁,也便不能怪我对她不义了。”
“你想与她现在便和离了?”她问道。
他点头。
“你不怕刺激她了?”她问。
“她明知道我对你是何种情意,还偏偏来动你,这是我不能容忍的。”他冷笑道,“既然她还有这个力气与精力来诱你误会我,自然是能够与我和离的。”
说着,他转过脸,看着玖娘,目光变得柔和起来。她执起玖娘的手,放在唇边轻轻一吻,“玖娘,我所有的事都告诉你了,你再无保留。如此,你还要离我而去吗?”
她抬头望着他,摇了摇头,却没说话。
“那你就等着做我的王妃,替我生儿子可好?”他笑问。
“可…”她眼中含泪,摇头道,“玖娘是个贫家寡妇,如何当得了王妃?只怕会有损王爷的声名。玖娘不求名分,只求能伴在王爷身旁,便别无他求了。”
“我说你是我的王妃,你便是。”他看着她说道:“至于其他的事,你不用管,你只用安心当我的王妃便是。”
“我…”玖娘还想说什么,可话还未出口,便被他用唇堵了回去。
半晌,赵衍放开她,将额头抵在她的眉间,说道:“玖娘,带着月儿跟我回去吧。”
她犹豫了片刻,然后点了点头。
赵衍见她点了头,兴奋异常,叫道:“那我去抱月儿。”说着便往月儿的房里跑去。
温五站在院外,看着赵衍抱着月儿走了出来,玖娘紧紧跟在他的身后出了院门,有些吃惊地叫道:“玖娘,你要跟他回去?”
玖娘望着温五,说道:“是,五哥,我这便回晋王府了。”说着她转回头,望着赵衍,问道:“对了,王爷,我五哥可以来王府看我吗?”
赵衍笑了笑,“当然可以?”
玖娘转过头,对着温五笑道:“五哥,你随时可来晋王府看我的。”
温五皱着眉头看着玖娘,说道:“是王爷用月儿或是五哥来威胁于你吗?玖娘,别怕,你不用管五哥的。”
听了温五的话,赵衍明显不悦:“本王是这样的人吗?要不是看在你是本王大舅子的面上,本王定不轻饶。”
听到这句“大舅子”,玖娘面色一红,然后对着温五说道:“王爷没有威胁我,是之前我误会王爷了,其中原由,改日见面再跟五哥说。”
听了赵衍和玖娘的话,温五这才放下心来:“那五哥明日得空来看你。”
玖娘点了点头。
赵衍抱着月儿招呼着玖娘上了马车,往晋王府而去。
坐在马车上,玖娘将头靠在赵衍的肩头,看着躺在他臂膀里月儿那可爱的小脸,一阵甜蜜从心底涌了上来。
突然,她想起自己心底的疑问,问道:“王爷,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赵衍转脸瞅了玖娘一眼,“你突然不见了,我自然要查。我听说前几日有个男子来王府找过你,我便找人查了这个男子底细,没想到他居然是你兄长。现在你不见了,我觉得应该有人接应你,便想着先到他这里来找,没想到你果然在这里。”说着,他将脸凑近她耳边,轻声笑了起来:“我已经失去过你一次了,这一次老天补偿我,不会让你再离开我了。”
听了他的话,玖娘笑了起来,眼中却有泪光闪过。
靠在他的肩膀,感觉是那么的舒服,再也不想离开。
作者有话要说:
结局
一进了墨竹居,司兰便跑了上来,红着眼睛说道:“夫人,你可回来了,你要真就这样走了,奴婢怕只有死路一条了。”
玖娘看着司兰,心中有几分歉意,笑道:“可别这么说,你服侍王爷这么多年,王爷不会重罚你的。”
“夫人有所不知,王爷知道夫人与小王姬失踪之后,那模样,活像要吃人似的。”司兰委屈地抹着眼泪,说道,“若夫人真找不回来,奴婢可真要以死谢罪了。”
闻言,玖娘面色一变,瞥了瞥赵衍说道:“不会吧?”
“司兰,玖娘你一回来,你便向她告王爷的状,将王爷说得如此吓人,小心将夫人又吓跑了,本王可唯你是问。”赵衍故意板着脸说道。
司兰赶紧收了声,抹了抹眼泪,再不说话。
“还不去房里将床铺好?王姬可还在睡呢。”赵衍又说道。
“是,王爷!”司兰这下眼泪也顾不上抹了,赶紧跑进屋,将床铺好。
赵衍走过去,小心地将月儿放了上去,再细心地将棉被掖好。
小孩子的瞌睡大,月儿被折腾了半宿,依然香甜地睡着。看着女儿熟睡地面容,玖娘心中一片安宁。
赵衍揉了揉自己酸痛的胳膊,然后走到书案边,从一本书中抽了一张书纸出来,说道:“我去一趟扶兰院。”
“你去干嘛?”她紧张问道。
“跟她说和离之事呀。”他扬了扬手中的书纸,说道,“这给崔环的放妻书我早就准备好了,今日便给了她。”说着便要出门。
“王爷!”她叫。
他停下脚步,却没有回头。
“如果王妃不愿意,你也别逼她。”她含泪说道,“玖娘不在乎名份,只要王爷心里有玖娘便是。”
他转头看了看她,慢声说道:“你不在乎名分,但我在乎。”说着他也不看她,迈脚便出了门。
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想到他刚才说过的话,泪如泉涌。
过了一个多时辰,赵衍才从扶兰院回来。
听到他回来的声响,等待了多时的玖娘赶紧跑上去,问道:“王爷,一切还好吧?”
“很顺利。”赵衍对着她笑了笑,一把将玖娘搂进怀里,说道:“她收下了放妻书,明日便会搬到静水庵去。”
她心底一涩。顺利的话,怎么会去这么久?他定是不想自己担心。可他却也没多问,只点了点头。
“你也累了吧,赶紧睡吧。”他在她颊上轻轻吻了吻。
“好。”她温顺地笑了笑。
赵衍将她送到床边,待她上了床,像照顾月儿一般,替她将被子掖好,这才叫了徐存服侍他洗浴。
玖娘睡在月儿身边,睡意袭来,很快便入了睡。她睡得迷迷糊糊之际,感觉有人上了床,从身后将自己搂住。她没有动,乖乖地躺在他怀里,再不肯动一下。
当她醒过来的时候,赵衍已经去上朝了。
月儿也醒了过来,发现自己不在舅舅家那硬床上,而是在晋王府里,无比的开心,笑道:“终于可以跟爹爹和娘亲两个在一起了。”
玖娘笑着捏了捏月儿的小脸蛋,便收拾着起了身,正在替月儿梳头之时,突然司兰进屋来,说是崔环要见她。
崔环要见自己?她一愣。她见自己干什么?
她犹豫了半晌,还是让司兰叫她进来。
不一会儿,她便看见司兰领着崔环进了屋来。她正替月儿将头梳好了,便叫司兰将月儿带了出来。
屋子里,便只剩了她与崔环两人。
“王妃来找我,可是有事?”她问道。
崔环自嘲地笑了笑:“晋王已经给了我放妻书,如今,我已不在是晋王妃。”
玖娘尴尬地笑了笑,却没说话。
崔环在屋子里四处看了看,说道:“晋王也住在这里?”
玖娘笑着点了点头:“是。王妃之前没来过吗?”
崔环自嘲地笑了笑,说道:“这是我第一次进他的寝室。”
闻言,玖娘一愣,默然无语。
“其实当了五年有名无实的晋王妃,我的梦,也该醒了。”崔环笑了起来,抬头望着玖娘,眼眶却慢慢红了,“你知道吗?原本我父亲要让我进宫给皇帝作妃子的。可有一次,我无意中见到了晋王,便对他一见钟情,便再也不肯嫁给皇帝,求着父亲叫皇帝赐婚。父亲疼我,让皇帝为我和晋王赐了婚,那时,我以为我是世上最幸运的女子。”
“只是,我没想到,他却不喜欢我。更傻的事,我还牵线,让他爱上了别的女人。”说到这里,崔环抬眼,深深地看着玖娘,“我现在最后悔的便是,当初不答应娘亲找个女人去陪他。也许他没有遇到你,我和他便不是这样的结果。”
说完之时,眼泪已从崔环的眼中喷涌而出。
听了崔环的话,玖娘的鼻子也酸了起来。
崔环确实也是个可怜的女子。她为了自己的爱情,失去了父母,失去了家人,到最后,还是没能留住自己所爱的人。
可是,要怪,也只能怪她爱上了自己不该爱的人。她与赵衍之间,一开始便注定不会有结果。
想到这里,玖娘抬起头,看着崔环,缓缓说道:“其实没有我,作为崔安的女儿,他也不一定会接受你。”
“可是如果没有你,至少他不会如此排斥我,至少我会有机会接近他,也许我会让他慢慢接受我呢。”崔环说道。
闻言,玖娘低下头,沉默了下来。
崔环说得也不无道理。如果没有自己,以赵衍如此重情重意的性子,被崔环的柔情所感动,也是说不定的。
“可惜,说什么也没用了,在我和他之间,偏偏有了你。而他的心里全都是你。”说到这里,崔环抬眼望着玖娘,眼中有愤恨,有嫉妒,也有羡慕。
玖娘咬了咬唇,不说话。
“玖娘,对他来说,遇见你,本是一个意外。而你,偏偏成了他的情劫,他永远过不去的劫。”她笑了起来,眼泪却掉得更加汹涌,“玖娘,我成全你们。我走了,今生便以青灯为伴,也许,我会感动佛主,为自己求得一个佛缘。我希望,来世可以遇到一个自己喜欢的男子,能够对我如同晋王对你一般,我便也就死而无憾了。”说着她再不理她,转过身,向门外走去。
看着崔环落寞的背影,玖娘终于忍不住,眼泪夺眶而出,对着她大叫道:“对不起!”便已泣不成声。
崔环听见她的声音,脚下微微一顿,却没有转过身来,迈开步子,径直出了门。
崔环便这样,永远离开了晋王府。
与崔环和离之后,赵衍着手迎娶玖娘之事。
皇帝赵衡一早知道他对玖娘的感情,倒也不反对,但太后却不愿自己儿子娶个出身贫寒的寡妇。
如今太后的态度,成了赵衍娶玖娘最大的阻碍。
为了求得太后的允许,这日,赵衍特意将月儿带进宫去。
赵衡与赵衍虽然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但长得并不相似。赵衡长得像先皇,而赵衍却长得像太后,且又是小儿子,因此,赵衍从小便深得太后疼爱。
月儿长得与赵衍一模一样,自然与太后五官也有七八分相似。因此,这太后一见到月儿,便喜欢不已,当即便表示将月儿留在宫里陪她些日子。
赵衍见太后见了月儿,心情大好,趁机又向太后提出要迎娶玖娘之事。
可太后虽然喜爱月儿,便对迎娶玖事一事,却是不肯松口:“一个死了丈夫的寡妇,出身又那么低,怎么配得哀家的儿子?”
赵衍见太后还是坚持不肯让自己娶玖娘,心里也不痛快,撇嘴说道:“玖娘虽是寡妇,可您儿子不也和离过呢,半斤八两,差不多。”
太后瞪着他:“衍儿,你怎么跟母后说话的?她能跟你这金枝玉叶比吗?”
“可儿子就是喜欢玖娘,母后不让儿子娶她,儿子便再也不娶了,以后我这一房,可就没嫡子了。对了,按规矩,藩王无嫡子便要除国。皇兄,你干脆现在便将我这晋王的名号收回去吧,省得以后我死了,没有嫡承继王位,到时你再除国,麻烦!”赵衍耍横道。
“衍儿,你太放肆了!”太后被小儿子气得不行。
赵衡夫妻看见母亲与弟弟说僵了,忙打起圆场,劝着太后与赵衍。
太后见赵衍如此坚持,心里也微微有些松动。只是,她还是觉得自己心里有一道坎,怎么也过不去。赵衍是先皇嫡子,当今皇帝的亲弟弟,又是自己最疼爱的小儿子,怎么能娶如此卑微的女子呢?
想到这里,她又摇了摇头,说道:“就算哀家不介意温玖娘是寡妇,可她就是贫民的女儿,身份实在是太低微了。”
赵衍赶紧说道:“母后,玖娘身份虽然低,但你儿子是身份高呀。她嫁个高门弟,身份自然便高了。”
“可你儿子以后会被其他宗室笑话他的!”太后叹了一口气,又说道:“我可不想我孙子被人看不起。”
赵衡不以为然地笑道:“原来母后是忧心这个啊!这有何难?儿臣让温太傅收温玖娘为义女,到时她便从太傅府出嫁到晋王府。这太傅的女儿,怕是没人敢看不起了吧?”
太后将月儿往怀里搂了搂,说道:“那月儿怎么办?她母亲没出嫁前便生了她,她以后寻夫家时,会不会有人看轻于她?”
赵衡赶紧说道:“儿臣封月儿为帝姬,自然不会有人敢看轻于她了。”
听了赵衡的话,似乎把所有的问题都解决了。可太后心里始终还是有些犹豫。
她抬起头,正看着赵衍满面的期待地望着她,低下头,又看见月儿可爱的面容,更让她觉得自己的心都快化了。终于,她老人家心软了下来,叹了一口气,说道:“儿孙自有儿孙福,你们的事,哀家也不想管了,一切便按皇帝的意思办吧。”
赵衍一听母亲同意了,心中狂喜,赶紧跪下谢恩。
看着儿子欣喜若狂的模样,太后紧紧抱着月儿,唇边不禁也露出一丝笑意。
三月后,晋王赵衍迎娶太傅温堇良之义女温玖娘为正妃。
次年中秋节一早,晋王便带着一家进宫庆节。
午后,御花园芙蓉园中,皇后与晋王妃带着孩子们在园中赏芙蓉,皇帝与晋王坐在亭中饮茶。
看着穿梭在芙蓉花丛中的晋王妃,腹部的明显隆起,皇帝笑道:“看来王妃这胎像是个儿子呢。”
“对臣弟来说,儿子女儿不重要,重要的是她们母子平安。”他说道。
皇帝笑了起来,一转念,他似乎想起了什么,又问道:“对了,皇兄一直想问九弟你一件事。在你与崔环大婚之前的那晚,你不是跟皇兄说去羞辱崔家派来的女子一番,挫一挫崔家的锐气便回来吗?可怎么去了之后,便变了卦,留了下来呢?”
听着赵衡的话,赵衍一怔。思绪一下便飞到了与玖娘初见的那个夜晚,半晌,他抬起头,问道:“皇兄,你相信一见钟情吗?”
赵衡愣了愣,却没说话。他与皇后青梅竹马,自没有此番体会。
“皇兄,我信!”赵衍一笑,然后站起身来,走到亭子阑干边,看着在芙蓉花林中那略带着几分笨重的女子,说道,“因为,当我看见她第一眼,便喜欢上了她。”
语毕,他的目光紧紧锁在女子身上,不曾离开。
似乎感觉到了他的目光,女子也抬起头,向着他看了过来。
在她那扬起的脸上,是一脸比芙蓉花还娇艳明媚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