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外面啊。”通话还没挂断,纪糖在那边问。

“是啊。”

纪糖:“你他妈小心点,过年外面很乱,你还一女生。”

说完反应过来这句话根本就是放屁,易胭在外面根本不会不安全,跟她打架的人才是不安全。

不过他还是道:“哎你还是快点回家吧,外面冷死了。”

两人互怼了几句,才挂断电话。

年初警察也没歇着。

接到报警电话,迅速赶到夜店,最后在一包厢里抓到几个毒贩。

踹门进去的时候,有的注射器还扎在手臂上,满屋子颓废荒唐。而贩毒的,早跑没影了。

苏岸从包厢出来穿过走廊去洗手间,半路迎面两个女生凑在一起说话。

他没注意,洗手后正好遇见要去楼梯间抽烟的陈宙。

陈宙烟盒递向苏岸:“队长,抽么?”

苏岸垂眼,目光落在烟盒上,不知思索什么。

陈宙:“上次在医院看你手里吸了半截的烟,还以为你也抽这牌子。本来一直以为你不抽烟的。”

医院,烟,那女人吸烟的样子。

苏岸唇齿间又泛起那截烟独特的烟草味,还有被女人微微含湿的烟嘴。

他尝过。

陈宙撞见他抽烟就是那次,那截烟,不是他的。

苏岸伸手抽了一根出来。

两人正要推开楼梯门,陈宙骂道:“这帮兔崽子,卖了白粉溜得倒快,下次……”

话没说完,楼梯间有人说话。

旁边苏岸没有说话。陈宙下意识闭嘴,门也忘了推。

因为他们都听到苏岸的名字。

楼梯间里两个女生背对他们坐在楼梯上,一人声音传来。

“刚走廊看见那人是苏岸,没错吧。”

“肯定是,他还帅得挺有特色的。”

也许是气质原因,苏岸五官会给人一种冷漠厌世之感,眉眼仿佛藏着暮山雾霭,让人靠不近摸不透。

“高中易胭追他那会儿我就发觉到他五官帅了,没想到现在更帅了,说好的男神到这个年纪都会发福变油腻男呢。”

另一人接道:“你说易胭会不会后悔。她当年可真狠啊,把人追到手没几天就把人给踹了。”

女生喜欢八卦,说起来没完没了:“最可怜就是苏岸了,根本没想到易胭对他就是玩玩而已吧。她那种小太妹的话怎么可以当真呢,追苏岸追那么久还不是因为一开始苏岸老是不答应她,都说得不到的是最好的,追不到她就一直追,后来追到了果真没几天就分手了。”

“你别说,我……高中那会儿还撞见苏岸把易胭压在墙上强吻,易胭还哭了。”

“卧槽?!你还偷窥过啊。”

“什么叫偷窥啊,谁让他们在楼梯间接吻……”

楼梯间外,陈宙已经震惊到目瞪口呆。不过只言片语,他已拼凑出故事。

队长被一个追他的女生给踹了,还强吻过人家。

旁边的苏岸却仍是无波无澜,脸色平静,不怕别人听见自己的事,又仿佛她们在说的那个人不是他。

反倒是旁观者陈宙尴尬起来。

听后来谈话,那两个女生似乎是聚会出来透气,遇见苏岸聊起了八卦。

“后来她走了,他还天天来二中找她,怎么可能找得到。易胭对他就是玩玩而已,他倒鬼迷心窍了。”

陈宙张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

苏岸敛眸,看不清眼底神色。

里面还在说话,苏岸似乎已经不感兴趣,转身离开。

仿佛这一切都与他无关,无悲无喜。

陈宙悻悻将烟揣回兜里,看着队长背影,始终不敢相信她们口中说的就是队长,队长平时跟个性冷淡似的,怎么可能谈恋爱。

这天下班易胭约了纪糖喝酒。

A市有条酒吧街,夜店成群,清吧两三。

是个狂欢或者落魄的好地方,也是喝酒好去处。

纪糖晚易胭一步到清吧,到的时候易胭已经坐卡座里喝酒了。

清吧安静,抱着吉他哼唱的歌手声音沙哑,仿佛卡着时光的磨砂纸。

高中易胭很喜欢混夜店,基本上没有安分待着的夜晚。纪糖看着慢悠悠喝酒的易胭,恍惚看到多年前张扬又自信的易胭。

纪糖坐下来:“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本来还以为你回来后都改掉混夜店的习惯了,之前约都约不出来。怎么今晚约我出来了?”

易胭身上披着件小外套,外套松松散散搭在上头,笼着整个人。

她抬眼看向纪糖:“心情好,请客。”

“得了吧,”纪糖嫌弃撇嘴,“你心情好不好都会请客,找的什么破理由。”

“纪糖我是不是一天不揍你你飘了。”

纪糖委屈:“我他妈!我们关系这么好,你怎么还想揍我啊!”

易胭被他逗笑,懒懒哼笑一声,手腕抬高,酒水入唇。

光线昏暗颓离,不小心跌足易胭的眼睛里,眉梢眼尾沾了酒气,夜里一只美艳又颓废的鬼。

纪糖看着易胭的脸忽然想,人跟人之间的差别,总是那么大。喝酒一事,气质各不相同。

而易胭,天生就是一个长相高人一等,气质也与众不同的一个人。

纪糖道:“你这人,其实真的不适合喝酒。”

易胭眼风扫向纪糖,还没开口,旁边传来一道男声:“我倒觉得,她这人最适合喝酒了。”

闻声易胭和纪糖都转眸看过去。

男人一身夹克,懒散痞坏,在易胭一旁落座。

他朝易胭笑,易胭也淡淡回笑。

男人酒杯轻碰易胭的:“没人比她更适合喝酒了。”

纪糖一脸莫名奇妙,问易胭:“你认识?”

易胭笑:“这不就认识了吗。”

男人靠在座位里,笑:“同类。”

说着男人忽然朝易胭歪去,擒住她的下巴,看她的眼睛。

易胭眼睛长得很漂亮,左眼下有一颗小泪痣。

“喝了酒你就是鬼。”

一只能让人极性而死的鬼。

易胭只笑,慢悠悠道:“是啊。”

纪糖听他们的话听得毛骨悚然,目光不经意一瞥旁边,忽然怔住。

下一秒他动作先于意识,伸手拍掉了对面男人抓住易胭下巴的手。

男人皱眉,易胭则看向纪糖,这一看,也看到不远处楼梯口的人影。

那人倚在墙壁阴影里,脸色看不清。

但易胭一眼就认出来了。

是苏岸。

纪糖则心有余悸,刚才一滑而过的光线,他分明看到苏岸神色了,沉默又阴郁。

不知是不是错觉。

易胭眼尾眉梢酒气氤氲,一片旖旎春色。她直勾勾看着苏岸。

苏岸目光很淡,没什么情绪,很平静。

易胭每次看见他这种眼神,总会占下风,她斗不过他的。

身旁男人问她:“今晚有空?”

神绪被扯回,易胭看向身旁男人,酒杯碰了下男人的酒杯,笑:“有啊。”

也许是酒意上头,此刻易胭胆子大了,不再像前段时间一遇见苏岸便束手束脚。

“可是……”

易胭重新看向苏岸,义无反顾,破釜沉舟般。

她下巴朝他那边一抬:“我要跟他走。”

这一生,只甘愿做他的座下鬼。

说完这句,易胭不示弱地看向苏岸。

第9章 倒霉蛋

清吧里,歌手声音沙哑厌尘。

缓缓绕在这一隅空间里。

她想跟他回家,想像年少时候牵他的手,跟他拥抱跟他亲吻。

“我要跟他走。”易胭说。

两人对视着,像是一朝回到高中年少,她肆意,而他被动。

然而不知道过了多久,倚在墙上的苏岸只是冷漠收回目光,从墙上起身,仿佛没听见似的。

径直离开了酒吧。

江风凌冽,易胭车停在路边。

车窗降下,易胭手肘搁窗上,风冷也不觉得。

纪糖坐主驾,看着她这模样,欲言又止。

她从刚才被苏岸拒绝后就很安静,脸上没有难过情绪,也没有喜怒。

纪糖甚至怀疑,这些年来,易胭活成了苏岸的样子。

不动声色,让人看不出情绪。

清吧里那一幕,让纪糖想起易胭高中时追苏岸的样子,就是这样,调戏撩拨,分毫不退。虽然他明白易胭会这样做是因为喝醉了,壮着酒胆去靠近苏岸。

可是苏岸不领情。

纪糖是个直性子,从小也不会安慰人,就算安慰也会被易胭一句戳穿,干脆一起沉默。

十几分钟后,易胭收回手,升上车窗:“回去吧。”

纪糖没喝酒,脑子清楚。立马发动车子沿江驶离。

深夜马路行车寥寥,易胭头微仰靠椅背上,路灯在她眼瞳里快速后退。

不知过了多久,纪糖忽然听见副驾那边传来一声呢喃。

迷茫、无措。

“怎么办啊,我喝醉了找他他还是不理我。”

纪糖握着方向盘的手一紧。

易胭很少让人窥见她脆弱,此刻却连声音都不像平时那般坚定。

正是因为平时很少见她这般,纪糖才会震惊。

也许是真喝多了,此刻处于封闭环境里,幽幽暗暗,才会使易胭心理防线降低。

纪糖转头瞥一眼,易胭却已经睡去,眼底一片眼睫阴影。

这时纪糖手机进来消息,他看了一眼,是学姐回复他的消息,这是隔了两个小时才回复他的消息。

纪糖忽然也有点心累,移开眼光继续开车。

几秒后他叹了口气:“怎么我们两个倒霉蛋凑一起了。”

纪糖将易胭送回家便离开。

隔天易胭起来,太阳穴发疼,耳朵嗡嗡作响。

易胭这才想起昨晚酒后吹风,她皱下眉,嫌弃昨晚的自己:“神经病。”

今天还得上班,易胭下床洗漱后空腹吃了几粒药便出门了。

中午吃饭间隙,纪糖给她打电话。

“昨晚的事,你还记不记得啊?”

易胭没什么食欲,筷子懒散夹起几粒饭送进嘴里,漫不经心道:“记得啊。”

“记得什么?”

“纪糖,我看你故意的吧,”易胭笑,“行吧,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不就苏岸没理我吗。”

“不是、我没问你这个,”纪糖有点急,他介意的是昨晚易胭车上说的话,小心翼翼问,“昨晚回去的路上你还记得你干嘛了吗。”

易胭如实回答:“不知道,断片了。”

“哦……”

易胭似乎也没心思知道自己喝断片的时候做了什么。

饭菜已经凉了,易胭没心情吃。

“行了,我得去上班了,先这样。”

又是十几天过去,春节已过,市民开始上班。

市局禁毒大队。

办公室经过一夜忙碌终于恢复宁静,一个个年轻人眼底挂着黑眼圈。

崔童趴在桌上:“我操,我终于可以歇一会儿了。”

眼镜男陈宙也跟着说:“太他妈操蛋了,春节没一天歇着的,市民上班我们倒放假了。”

许骋坐旁边抽烟,开玩笑道:“一个个的怎么连身为警察的觉悟都没有,又端了毒枭洛一个据点他妈都给我高兴点。”

崔童有气无力踢了许骋一脚:“不高兴,你请吃饭我就高兴。”

许骋吊儿郎当的:“行啊。”

崔童一下子精神了,坐直:“真的吗?!”

许骋拿烟的手指了他一下,笑:“出息。”

陈宙说:“不过这个洛真的很奇怪,跟他那死爹完全不同风格。”

毒枭洛的父亲代号鹰钩,掌控西南贩毒圈,缉毒警一大对手,前几年突发急病身亡,手里所有管理权都到儿子手上,也就是洛。

那段时间也让公安局上下不安,谁都不清楚,这个新上位的会是什么风格,只怕手段更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