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我们把安安宁宁抱了一起去赏梅…”

燕熙差点呻吟出声,这妞儿,还真能大煞风景呢!

他连忙把人拉住,咕哝道:

“没他们的份。就只会吐泡泡的奶娃,懂什么赏梅…”

她掩嘴,回眸,笑的狡黠。

他懂了,她故意在捉弄他,不觉弯唇笑,轻轻捏了她的瑶鼻一下:“鬼灵精!“

她做了一个鬼脸:“你这个爹爹,真不称职!”

“称职的爹爹就是教好他们,管好他们,严禁他们霸占他们的娘亲。嗯,以后,我会慢慢教他们:娘亲是爹爹的,不能黏,要黏就去黏自己的青梅竹马…”

他放开她,一边去给她取银狐皮制成的斗蓬给系上,一边煞有其事的说,惹得金凌扑哧扑哧大笑,直摇头:

“哪有你这样的爹爹!”

出了门,燕熙挥退了东罗和剑奴,没有奴婢跟随,没有孩子闹心,只有他们彼此,就如儿时一般,手牵手,有说有笑,往北边的梅林而去。

他们都披着斗蓬,一黑一银,男子俊美出尘,女子清艳绝伦,携手走过手,惹来多少人艳羡的目光…

腊月二十六,清晨,一轮红日,自东方冉冉升起,万道金光撒向人间,带来一片暖意。

晴空若洗,晶透明亮,万里长空,无一丝云彩,高阔无限。

金凌早早的起床,漫步走上宫中最高的阁台,遥望东方,望一眼当头的碧天,心旷神怡,睇一眸东方旭日,只觉一身暖洋洋。

哪怕站在冷风里,哪怕地上霜如雪,哪怕高处不胜寒意,发自内心的暖,在一层一层荡漾…

最后一次女儿髻!

最后一次女儿妆!

最后一次女儿裳!

从今往后,她是人媳,是人妻,是人母,是天下臣民标榜的表率。

将有一人执她手,共叩天地,共饮甘苦,共赏朝霞与晚暮。

她仰望天空,圈着朱唇,大声呼喊:

“娘…亲,凌儿和熙哥哥今日成大礼了…您看到了吗?

“娘…亲,凌儿没有辜负您和父亲的期待,凌儿就要嫁给熙哥哥了…

“娘…亲,凌儿一定会和熙哥哥好好治理国家…繁华盛世,必将在我们手上发扬光大…

“娘…亲…”

她叫着,用尽所有力量,表达心头无限喜悦!

她叫着,用尽所有感情,传达了在这样一个对于女子来说无比神圣的日子里,对母亲和父亲的思念,但她声声句句却只能唤“娘亲”,对父亲的念想,只能深深的锁在心头。

女儿婚嫁,若是寻常人家,皆是母亲替女儿盘发、净脸、上妆,会有父亲亲手替女儿盖上喜帕,有双亲亲自将她送出门堂。

她是帝家女,此番大婚,既不算招赘,也不算出嫁,但总是少了一个母亲为她打扮挽发。

他们的大典,设在宣武广场,文武百官,齐集场上,三军将士,列队瞻仰。

新郎将在靖北王府出发,在迎亲官员的陪同下,在成千上万百姓的注视下,来到皇宫,迎接盛装的公主先去国寺进香,叩礼,接着入祖祠祭拜列祖列宗,再回靖王府跪公婆,最后一起摆驾宣武广场,拜天叩地,成大礼,在满城百姓夹道相迎下,在满朝臣工的注视下,在皇天厚土的见证下,结成为妻。

“公主!”

清漪轻轻走了过来,微笑的在身后唤了一声,禀道:

“镇国公主来了,皇上请她以姨母的身份,为您盘发上妆!”

“哦!这就来!”

金凌回以美丽一笑,点头,缓缓的踩着红毯,往阁下走去。

台阶近处,九华大帝微笑的正睇着下去,盛装的玲珑九月,脸上的疤,还没有除掉,此刻,正面带浅笑,看着她慢慢走向她,以她之手盘她之发,交到她儿子手上。

“月姨…”

金凌轻轻叫着,满脸幸福的光华。

九华大帝捋着短须:“以后,就该叫娘了!”

玲珑上来将她抱抱,轻叹道:“我家熙儿真是拣到了一块宝!”

金凌回抱,轻轻道:“娘,是我幸运,被他拣到。不仅保全了小命,还得了这样一个如意夫君。”

十八年前,她被抓为人质,被同为人质的燕熙拣到,那一次劫难里,是他带着她,凭着一把暴雨梨花针筒,成功的逃出虎穴,然而第一次见到了自己那位帅的不像话的父皇。

在对的那一刻,她遇上了对的那个人,便有了今生这样一场旷世深恋。

火红的凰宫,喜气的寝房。

美丽的笑容,欢快的喧哗。

入浴汤,修玉甲。

抹梅香,净面颊。

裹艳色抹胸衣,着明黄夹袄,套雪白足袜。

对镜,挽起长长丝发,冠上像征尊贵的紫金凤冠,垂下条条滟滟生彩的水晶流苏,穿上绣有七彩凤凰的朱红嫁衣,束上镶着宝玉的腰带。

她含羞带俏,妆成美艳新嫁娘。

月姨对自己发出一声声长长的赞啧。

当这一切完成,已是正午,稍食点心,再上红妆,殿中女司仪含笑在恭唤:

“请皇上来替公主盖头巾!”

殿门开,明黄龙袍的九华大帝稳步走进来,威仪的目光一转,落到美丽新娘身上——

昔年的小丫头啊,如今已长成,婷婷玉立,将为人妇,紫珞啊,你最最牵挂的女儿,终于不再是我的责任了。

她将有自己的家,有爱她的夫郎,有支撑她的子民,有她的世界,不用我再牵挂。

他微笑,回忆当年,紫珞在自己面前走的匆忙,紫珞啊,你的嘱托,我没有辜负!

他执起那块红红的绣着凤与凰的喜帕,展开宽宽的帕身,一点一点遮住这位侄女那幸福的笑靥如花,一点一点挂下,将她的美丽深藏,而后,只在那个男人面前绽放…

“时辰到,请新娘子拜别父君,送出门堂。”

新人盈盈而拜。

皇帝屈身相扶。

“请皇上送公主出宫门…”

宫门外,新郎燕熙着一袭火红蟒袍,戴紫金蟒冠,昂然而立在凤辇身边,含着笑,看着娉婷而来的佳人,他的妻子,走进视线。

他弯亮着眸,上去,先向皇帝行以大礼。

皇帝微笑,执来新娘之手,交与新郎,看着新郎扶着新娘坐进凤辇,看着新郎坐上高头大马。

而后,司仪官高唱一起:“时辰到!摆驾相国寺!”

整个洛京城,就像离江八月的潮水,沸腾了。

坐在凤辇中,金凌听到车辇所到,百姓皆在振臂高呼:

“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

“驸马千万千岁千千岁…”

“祝公主驸马,百年好合,永结同心!”

“愿公主驸马,白发齐心,不离不弃!”

而后入国寺,叩神灵。

而后入宗祠,拜祖宗。

而后入王府,跪父母。

而后摆驾宣武广场,下凤辇。

长长的红毯伸向宣武阁,夹道,武文百官跪迎,一条喜绫,一头牵着公主,一头牵着燕王,二人缓缓走向殿阁。

景庆的宣武阁,一片喜气洋洋,九华大帝和靖北王齐坐高堂,有说有笑瞅着一对欢喜冤家走进殿堂。

一对龙凤胎宝宝,由两个乳娘抱着,站在这热闹的喜殿之上,看着他们的父母成对成双。

朝中高官一个个笑视,皆道这是天作良缘。

“一拜天地,夫妻和睦,天作美!”

“二拜父母,子孝妇贤,和为贵!”

“夫妻交拜,你敬我怜,白发齐眉!”

“礼成…”

当最后一声响起,金凌的手,被燕熙轻轻执起。

殿下,群臣跪地齐贺:“恭喜公主驸马结成夫妻,愿公主驸马,齐心合力,护我大沧。”

山呼之声如雷般响起,震耳欲聋。

燕熙轻轻揭起金凌的喜帕,看到了帕下绝色容妆。

他轻一笑,此刻,她终成他的妻房。

她回眸一笑,此刻,他已是他的夫郎。

他们齐转身,一起面对匍伏脚下的众臣子,金凌一拂,高声脆语:

“众卿平身!今日大喜,同饮同乐,小醉不归!”

而后,他们踏上高坛,与全城子民同乐。

而后,他们坐于蓬车之上,向寻常百姓挥手致意。

而后,他们回得皇宫,回得他们的凰宫。

一整天忙忙碌碌,一整天拜拜叩叩,一整天腰酸背痛,都成历史,而历史将永远记住这一刻,金氏公主这一场热闹鼎盛的大婚之礼。

入夜了,宫中大宴始开始。

有人提议要去闹皇宫,那些和燕熙小时候玩在一起的人,那些曾是金凌玩伴的人,都想闹上一闹,三里之内无大小嘛…

那些人结伴而行,凭着三分酒意,跑进了凰宫。

殿门洞开,只有侍婢笑迎,新娘新郎人呢?

清漪浅浅一笑,上前一揖:

“禀诸位大人,诸位爷,诸位夫人小姐,驸马陪公主去散步了!”

“洞房花烛夜,夫妻俩去散步,这也太辜负良宵了吧!”

有人错愕的爆出一记笑。

这对夫妻的情趣,还真是太太太奇妙…

清漪轻笑,送这一帮贵人扫兴的离开,在门口恭敬有礼的欠着身。

待人走尽,直起身,却见一个俊秀的少年正盯着自己看,等对上眼神,那人深一笑,拱手作揖:

“在下冯长青,暨州人,至今未成家,敢问姑娘芳名,可有婚配…皇上许我一愿,择一佳人长相厮守,姑娘可愿?”

呃?

啥?

清漪傻眼,这人怎这么直白?

碧柔就在边上,一听扑哧而笑,往回廊转弯处长叫:

“逐大哥,逐大哥,你听到没有?你若再不把小漪娶回去,小漪若是等不了,迟早会被别人要了去…你想清楚了没有?什么时候打算向公主要人啊…”

那人听着皱眉,顺着那个方向,看到一个玄袍侍卫执着一把锏,自阴影中走了出来,倚着墙,淡淡的看他们。

“冯爷是不是喝多了,竟敢跑到公主宫里来调戏侍婢?这罪名,可不轻…”

逐子操着生硬的沧语,不轻不重落下一句。

“哦,是吗?阁下敢在皇宫里引诱在役宫女,这罪名,也不轻吧!”

那少年挑着俊眉,毫不畏惧。

“她不是在役宫女,轮不到宫规束缚。”

“原来是从龙苍来的,怪不得生的与此地的姑娘有些不一些。既然她不是在役宫女,所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男未婚,女未嫁,诚意相问,真心相许,怎算是调戏?”

碧柔张了张嘴,惊讶的发现那个少年非常的能言善辩。

哈,这一下,那真真是有趣了。

她闭了嘴,笑看那酷酷的逐子黑下了脸:他要如何处置这一场危机?

她好奇!

其实,新郎新娘一直在洞房。

他们藏了起来。

进房后,燕熙问金凌:

“你是不是很爱在别人洞房花烛夜出一些难题去为难某些新郎倌?”

金凌托着沉沉的凤冠,想了想:

“好像有那么回事!那些陪我们一起长大的侍读,有些个早早成了亲。那时,我若正好在京里,必定去闹上一闹,捉弄捉弄他们。沾点喜庆嘛…谁叫你那时不在我身边,我只好拿他们来玩了…怎么了?”

燕熙笑怪怪的,替她取下那凤冠,说:

“你的报应来了。有人向我报料,那些人想足了法子要在你洞房时玩回来…你等着接招吧…”

金凌惊的差点跳起来:

“那可不行…快快快,躲起来…”

她一边吩咐清漪和碧柔如此这般的的把那些人打发走,一边拉着燕熙躲到小偏间,紧才了房门。这里毕竟是宫,那些人自不敢搜房的。

燕熙没意见,全全配合。

不一会儿,那些人都散了,却不想房门口莫名起了争执,细一听,金凌乐了——清漪如今倒成抢手货了!

那个叫什么长青的人,好胆识呀!

话说最近,有好些人想向她讨这两个丫头去做妻,当然,她也懂,那些人之所以会这么来求,无非是因为她们是她的身边人,娶了她们,那就是前途不可限量…

这种居心,太功利,她自不会答应,不过,这个冯长青有点不一样。

当外头的喧哗终于沉定。

金凌笑呵呵的回视拥着自己,时不时偷香的男人,饶有兴趣的问:

“冯长青现在好像不是朝廷里的人吧!”

“嗯,不是。此人有点傲气、有点才气,将来想办法把他弄进来做官…曾替皇上治理暨州水患,要是拿清漪去把他给拐进朝堂,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他答的顺溜,对于朝中大小事,现在,他基本上已是了如直掌。

“去你的,我才不干这种缺德事呢!清漪喜欢的是逐子…”

金凌瞪他。

“嗯,那就用冯长青好好刺激一下逐子。要是逐子还是不心动,可以考虑另嫁…不过,公主啊,今儿好像是我们俩的洞房花烛夜吧…你怎么可以一再的想着别人的终身大事?”

燕熙笑吟吟看她,眼里闪着异样的光华…

“过来!夫妻宴,合卺酒,鸳鸯羹,该有的规距,咱们一样不许落。再不许管别人的事!”

他牵着她进内殿,打算尽情的享受他们迟来多年的洞房花烛…

可惜啊,有人见不得他们逍遥自在!

明天见!

情归处——洞房花烛 (完)

更新时间:20121110 0:23:55 本章字数:7967

龙凤喜烛成祥。

烛光滟滟,美人如画。

酒香四溢,心醉神荡。

斟一杯合欢酒,交臂尽饮。

尝一口鸳鸯羹,两两凝望洎。

多少心酸,在眼里回放。

多少坎坷,已成往事苍桑。

多少磨难,被传为佳话溽。

多少甘美,在等他们慢慢品尝。

金凌回眸这一间被装典的火红的凰宫,举着杯,笑吟吟的对着细细审视自己的俊美男人:

“夫君大人,从今往后,在公在私,都请多多指教!”

燕熙嘴角轻扬,也执杯,含笑睇着他美丽的新娘:

“老婆大人,客气客气,从今往后,于公于私,为夫一定全力以赴,日夜甘为老婆大人奔波驱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