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韧之哥哥,你的身子可还好?”
她轻轻的叫了一声,眼神闪闪发亮,叫的极温柔,含羞带俏。想到当年那个温温如玉的少年,再看如今这个冷漠之极的男人,真的没办法将这两个人联系在一起。
但是,不管他再如何冷漠,他的那份仁心仍保有着。
九无擎微微皱了一下眉,淡淡的点头称道:“好!囗”
那天夜里,她伤的很重,他跑去时,她倒在血泊里没了生机,他心急之下叫了她的小名,鼓励她一定要撑下去。这丫头聪明的紧,立马就猜到他是燕熙。后来,她醒来后一直闹着要见他。他见过她几回,没有否认自己的来历。
那几次见面,她一直如小时候那么叫他“韧之哥哥”。
他倒也不是十分反感这叫法,毕竟是“自家”妹妹,只是若叫金凌听了去,必生误会侦。
“那就好,那就好了!”
苳儿笑靥如花,过来想扶他:“韧之哥哥,坐呀!”
他退了一步,摇头:“不坐了。苳儿!”
苳儿愣愣,不知道他为何如此生分。
九无擎想了想,说:
“保持原状吧!以后别再叫我韧之。韧之已经死了,现在活着的是九无擎。以前一样,安安静静的住着,时候到了,我会按排你离开,到时,你可以回去九华见你母亲!”
苳儿笑容一僵,遂又展颜,应承道:“真的可以回去吗?”
可一想到回去的结果,她忽又笑不出来,他是有婚约的人,他会回去娶金凌吗?
会吗?
他要是去了九华,这里的这些嫁给他的怎么办?
他都不要了吗?
包括她在内?
“能。到时,我会求义父给你配个好夫君,以弥补你在这里吃的苦。”
这话,抽尽了她脸上所有血色。
“你,不要我?”
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发颤。
九无擎在面具底下再度皱了一下眉,她果然误会了。
“我有凌儿!苳儿,我是你姐夫!龙苍的一切全不作算。这点,你记住了。”
他说,一句话,在他们之间架起了一座不能跨越的楚河汉界。
才得来的一点小幸福,就这样被吹散了。
两个婢女自外面而入,一个手上捧着刚刚沏好的茶,一个端着一盆新鲜的水果,门洞开,他却转身离开,没有半分眷恋。
这些年,她心心念念想着回去,可现在,她突然发现,回去了,她反倒一无所有了。
留在这里,至少,他还会护她,回去了呢,他的世界就只有金凌一个人了!
一股莫名的苍凉再次吞噬了她!
她不明白,为什么这辈子,她总要活在金凌的光芒底下。
同样是公主,她高高在上,而她却流落异乡?
回到红楼,就看到桌上放着两笼刚刚出笼的水晶包,一只小碟装着醋,两双筷子置于边上,房里静悄悄,不见伊里踪迹。
九无擎走上去,掀开看了一看,一阵笋肉的清香袭来,一个个饱满的水晶包赫然映入视线。
他深深嗅了一下,忽来了食欲,吃了一个,浓浓的汤汗流进嘴里。
嗯,好吃。
他不觉含起笑。
“人呢?”
他问守在房里的东罗。
东罗微笑,指指楼上。
九无擎往楼上一瞟,没急着上去,而是坐下,整整吃了一笼。
话说,这是他生平吃的最多一次。
才放下筷子,东罗就把温好的药端了过来,笑着说:“这是金主子亲手熬的!”
九无擎点点头,端过来想喝,到嘴边了,又移开,问:“你和她说了什么?”
拓跋曦跟他说过,东罗曾在宫里见过金凌,至于说了什么,他不清楚。
“爷的委屈!”
他答了四字。
九无擎沉默。
那些肮脏的过去,她都知道了?
楼上。
金凌伏坐在书桌前,案上,垒了高高一打卷宗,九无擎目视了一下,这些都是医书,居然叫她全搬了过来,这丫头正在疾笔而书,连他走近了,都没发现。
“金儿!”
他低低的唤,坐到她身边。
她吓了一跳,直拍胸:“你干嘛,吓死我了!鬼鬼祟祟做什么?”
九无擎无辜的看着,小心翼翼的伸手将其看搂住:“我来跟你说,包子做的很好吃!”
“哼,那当然,也不看看是谁的!我做事,要么不做,要做就做的最漂亮。”
好狂。
好骄傲。
这的确是她历来的作风。
几乎要莞然。
“谢谢!”
他微笑睇着,深深的由衷的说了一句。
她转了一下眼珠子,皱了一下瑶鼻,将头绪从医书里拔出来,待嚼明白他的意思以后,慢吞吞的道:
“其实,我挺想把你扔掉的!但是…唉,我偏偏就下不了这个狠心。”
“谢谢你的不狠心!”
低头,在她额头印下一吻。
终于又吻到了,真不容易,话说他昨天就想吻了,结果睡的太死,没得偿所愿。
金凌微微有点不自然,潜意识的还是稍稍撇开了脸去,轻轻点点他颜色微暗的唇:
“不是我不够狠心,而是,你的过去,我没有参予,所以,我不能改变什么,但是你的将来会有我,你给我记住,我要的是你整个儿,不是一丁点,现在我可以容忍你身后有女人围绕你,这是形势所逼,没办法的事,但以后,不可以。听到没。”
“嗯!”
他点头,心头暖暖的接受她的威胁。
“府里那些什么什么床姬都放回吧!人家都是一些清白如雪的姑娘,不能再这么误了她们。”
“嗯!”
“娉儿已经有了心上人,找个合适的时期,给她完婚。他日,护她安全的离开。”
“嗯。”
“还有清儿…”
终于说到重点了。
金凌沉吟了一下,对睇着,轻轻问:“你想怎么办?以后,若是跟着她母亲的话,日子必然清苦,我猜,她喜欢的人,必也是个有气魄的男子,断不肯接受你的资助!若是跟着你…”
她沉默,敛起了笑。
在决定留下的那一刻起,她就在想这个问题,若是九无擎留下了这个孩子,那她要如何自处。她从没想过要做继母。虽然,她挺喜欢那个孩子。
“金儿,现在想这个问题,为时还尚早。”他瞄了一眼案上的医书:“你已经诊过清儿的的脉了是不是?”
她点头,想到那个小身子承受着那样剧毒,心里就不好受:“我在看医书…她身子里的毒,唉,真是难治!”
“是难治。上来的时候,我看过御医开过的药,太中规中矩,你虽然在其中另外添了两味解毒草,可这药方,对她的身子,只起了解缓疼痛的作用,暂时能压作毒血攻心,可是,不出七天,就会有反作用。”
三天前,清儿毒发过,是御医开给的药方。
“所以啊,我正头痛!无擎,你有什么法子吗?”
“我刚刚换了一个方子让人下去熬着先吃。她那副小身子,药下得不能重,太娇弱,想要除根,非常不容易!”
九无擎轻轻吁了一口气。
“是,那样一个病弱的身子,养到今时今日,不易…燕子…”
金凌咬了咬唇,低声说:“她活的太苦,好好待她吧!”
她轻轻推开他,拿起一本医书,想再找找其可以克制的法子。
“凌儿!”
九无擎将她搂进了怀,一个吻轻轻落到她头顶,深深的抱紧,其他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知道,这一刻,还能将抱在怀里,是世上最幸福的事。
世事如此纷扰,只有她能给他片刻宁静,让他觉得,前程可期。
“现在,你好好养身子,其他什么也不用多想了!”
金凌臣服在他的臂湾里,轻轻一叹,倚上了他的胸膛:“我会陪你,一直陪你。不管我是疯了还是傻了,我已经这么做了!”
语气微微有点委屈,但没有任何抱怨。
他明白,她心里必有恼,必有怨的,只是她智理的没有跟他发脾气,脸面上,没露出任何痕迹,可她终还是介意的。
他挑着她的下巴,两两对视:
“谢谢你的不离不弃。我没有什么可回报你,只能说,这辈子,我生便是你男人,你是我唯一女人,我若死,便是化作游魂护你一世…”
最后“两字”消失在彼此胶合在一起的唇齿间。
只分开了几天而矣,他却觉得自己已失去她几辈子,终于在这一刻,将她再度找到,如此的纳入怀中,如此的唇齿相缠,才觉得自己又重新活了过来。
她的微微抗拒,很快被他熟稔的挑~逗中失去了抵抗。
直到彼此吻得都快冒出火星,他才放过她,额顶着额,眼对眼,彼此的眼里就只有对方。
她微臊的一笑,凑过去咬了一口:“不闹了,一起看医书!”
“嗯!”
他点头,手不肯放开了去,依旧搂着,随意一瞄,从一堆医书底下抽出一本递到她面前,淡淡道:
“晚上继续!”
她一时没回过意来。
九无擎唇角轻扬,凑过来在她脸上亲了一下,嘀咕一声说:“秀色可餐。我饿了好几天了!晚上一定喂饱我!”
金凌瞠然,随即红了脸:“九无擎,你正经些!”
他的唇角弯的更深了,替她整理刚刚差点被她剥掉的衣裳——事实上,他现在就想吃,但是,他们的信任关系才再度建立起来,他不好逼的太紧。能在这么短时间内接受他的过去,她已经不易,她的心里,多多少少有点受伤。
“嗯,那我认真的跟你说一件事!你听仔细了!”
他的两只手捧着她的脸,深深的插进发根里,感觉着那丝滑的触感:
“经过四日前那一战,我和煞龙盟的关系,拓跋弘可能知道了,也许他没有证据来我是他们猜测的那个人,无法上禀这件事,但是,他们必然会有所防备。他们也知皇帝的丹药已经吃的差不多,身体的本元在极速萎缩,最迟年内就有可能驾崩。这日子说短不短,说长不长,他们不可能没有行动。所谓夜长梦多,太容易出现变数。为了防止异变,我会在接下来的时间内采取行动,好教拓跋躍早早下台,好把那个害我沦落到如今这个田地的人揪出来…所以,凌儿,接下去这段日子,若有什么地方委屈了你,还请多多包容!”
金凌冷不伶仃打了一个寒颤,这话表明了一个意思:他打算政变。
“你…想做皇帝?”
“不。我想回家…娶新娘子!”
他微笑的给了她一个深吻。
可惜,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这世上的事,有太多变数。
待续!
男儿心,谁懂?——风云欲起
更新时间:201279 8:59:18 本章字数:3289
接下来的这段日子,九无擎依旧静养在公子府,整日里,种种花,除除草,要不就是看看书,弄丝竹之乐,过着名流雅士一般的生活,府中一切皆由其夫人宫慈负责,此女不负众望,把偌大一个家业打点的井井有条。
三月初一,九无擎进宫,请旨将府中的床姬悉数解散,并为那些女子配缔良缘。
这事由太子殿下递上折子。皇上没驳回,准了。
三月初六,九无擎不负皇恩,终于将昏沉的慕倾城救醒。
便是这日,晋王再次请旨,欲重迎慕倾城为妻。原本执意不嫁的慕倾城,忽反口,上禀说愿嫁晋王为妃。但由于脸上的毒疮尚未痊愈,还需时日去医治,便将婚期定于四月十八囗。
三月初十,皇上下令,令晋王、毓王、怀王按祖宗规矩各回封地,
三月十二,三王跪辞帝驾离京。
三月十六,皇上命定四大辅臣与太子侦。
时,太子提议,重新录用九无擎,直道:“九太保之才华,天下少有,食君之禄,忠君之事,理应到朝上来议事,为国之昌盛尽其绵薄之力。”
此事有人赞同,有人极力反对。
赞同者皆认为不可因陈年旧事而埋没人才,反对者则以为虎狼之心,不可不防。
三月十八,皇帝几经思量,同意太子之提,任九无擎为第五辅,负责引导督促太子读书用政,无实权,准其殿前听政议政。
三月十九,九无擎开始早起上朝。
三月二十二,皇帝在朝上忽然昏厥,朝上一片大乱。
三月二十四,皇帝带病重新临朝,原因是:北方忽起兵乱,皇帝令大将军李燚去平乱。
三日后传来李燚战死,举朝震惊。
三月二十六,皇上又令镇南王东方轲去北塞镇~压叛乱。
又三日,传来东方轲险些身亡一事,所幸在北塞岭北封地里的拓跋弘出动亲兵救下了重伤的他,后,数万大军由他掌控,将丢失的两座城池夺了回来。
“这场兵变来的蹊跷!赢的蹊跷!”
朝堂上的事,九无擎不对金凌作任何隐藏,每番下朝,他们俩人就躲在房里说着朝中大事。
四月初五下午,他回来后就把刚刚得到的消息告诉了她。她听着一准认下这当中有古怪。
“嗯!他想从军队上下手。一个君主,若没有自己的军队,那就一傀儡。曦儿现在才坐上太子之位,在军中没有半分威信。若没有军心拥护,那是不行的!”
四月天,天气已彻底转暖,红楼上,开着花窗,有风拂动,书架前,摆着一只檀木制的摇摇椅,一男一女,正齐躺在椅子上,金凌将头枕在九无擎的肩上,手上还拿着一本医书,听得这话,她支起身子:“你在军中混过几年,曾经公子府率领的皇家军左右营应该会成为太子最大的后盾。只要你振臂高呼一声,那些人还能受你驱使,这就是皇上肯容忍你的原因吧!”
金凌猜那两支人马的掌控权仍在他的手上。
九无擎闭着跟,手指轻轻的摩挲着她的素手。
“他只是容忍,没给我实权。朝上,你夫君我的日子可不好过!处处受人排挤。”
他突然睁眸,在她唇上啄了一下,捏了捏她的脸蛋。
以前她不清楚他的处境,现在呢,她对这些事根本上已经知根知底了。只是她还不清楚他能拉拢多少人。到少现在表面上看来,他是孤立无掾的,不与任何人为伍,全心全意在辅佐拓跋曦。
这段日子,过的还算安静。至少表面如此。
金凌很少出府,三月头上的时候,离府过一回,龙奕相邀九无擎于湖阁赏月,她侍陪着走了一趟,这期间,龙奕对九无擎说,他想和她单独说几句话。
她原是不愿的,龙奕不依不饶的对她说:
“朋友一场,你就这么不待见我吗?如今,我要回龙域,下次见面,也不知道要猴年马月呢?权当与我饯行如何?”
对于这个角色,金凌不怀什么偏见,虽然有点不喜欢他一而再的来扰自己,但她清楚,这人没有恶意,有的只是关心。
九无擎很大度,离席许他们私下说话。
待门外关上,龙奕走到她跟前,满不是味道的看着她,万般不解的问:
“你这是真打算跟他过一辈子了?即便他有妻妾成群,连女儿都有了,你都不在乎是不是?”
金凌不想与他解释太多,淡淡的只答了一个字:
“嗯!”
龙奕听得出她在敷衍自己,心下很闷闷不乐,气恼的直问:
“为什么你对他这么宽容,可以不计名份的跟从?”
这话,他说错了,不是她不计名份,而是这种名份,与她而言没意义——九无擎说了,龙苍的一切都不作数。他们的未来不在这里。
她相信他的话,也相信心头的那份直觉。
其他的一切,她不想在意。
“也许是缘份,也是命中注定。最重要的是,我喜欢他。”
这话,重重击到了龙奕的痛处,他脸色一黯,闷闷扔出一句:“倒真是痛快!但愿他日你醒过来以后不会后悔!”
“我不会后悔!”
自那日一别,再不曾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