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斜眼睨着,嫣红的小嘴一撇,发现他和十三年前一样小气,他真的是传说中的龙域少主?
传说中的龙奕,十三岁带人灭了江湖上闻风丧胆的煞龙盟,从而名扬天下,成为天下第一公子。
传说中的龙奕,十五岁时,廉价购得沧商五万石粮草,用以接济受战火困扰的无辜百姓。
传说中的龙奕,十七岁时整顿龙域,先斩后奏,杀了上千贪官污吏,差点令龙域生出内乱,气得域主重病一场。而他因祸得福,得了百姓交口皆赞,赢了美名,后来,龙域官风肃然一清,现出盛世之迹…
传说中的龙奕,潇洒不羁,不爱束缚,终年在江湖之上流浪,为人豪迈,出手阔绰大方…
传说,果然只是传说…
哪有一个男子大丈夫嘴里一径念着十几年前那么一桩“不足为提”的小事不放的。
金凌眨眨眼,扮无辜,慢吞吞的道:
“如果说你想跟我翻十三年前的账,那是你活该,至于刚才那一口那一脚,我自问咬的问心无愧,踢的理直气壮。虎头,男女有别你懂不懂,救人不图报你懂不懂,身为一个男子汉,应该光明磊落,你懂不懂——你…”
她还有好多话要说,只要想到他刚才那坏心眼的的模样儿,以她刚烈脾气,受得了才怪…
没能一口气数落完。
这个男人没有辩驳一句,俊气的眸深深凝在她脸上,修长的手指暧昧的落到了她的发上,轻轻一抚,这举动有点…暧昧!
金凌的心弦莫名的一跳,正想躲,却被他猛的就一把抱住!
很有力的一个拥抱,紧紧的将她细腰箍住,那么突然,那么的让人防不胜备,满怀的紫芜草的清香扑鼻而来!
每个人身上都有一种体香,比如母亲爱极了莲花,入浴必以莲香下水;燕熙哥哥身上也有一股好闻的薄荷香,那同时也是父亲最最喜欢的味道,而这个叫龙奕的男子,他的身上也有一种闻上去很舒服的气息,那是紫芜草的清气。
从不曾被人如此深深的抱过——
她记得,十三年前,她爱腻他,野蛮的霸占他,想知道抱他的感觉和抱燕熙哥哥有什么不太一样的地方,但是,那是小时候。现在的她,是不排斥他身上的味道,可这并不代表她就乐意被他抱!
“臭丫头,既然没死,为什么不回来找我…你知不知道,我以为你死了,我一直以为你死了…”
声音有点走调,似乎在颤栗,闷闷的,透着一股压抑的欣喜,这一刻,他完全不计较那些旧账…
连龙奕自己的也不敢相信嘴巴里怎会冒出这么一句,明明想把这可恶的丫头狠狠扁上一顿,明明又惊又气又火大,有种被人当猴耍的感觉,结果却把她深抱——空落落的怀抱因为她而被塞满,空落落的心,流溢着一汩汩奇怪而柔软的情绪。
他辩不明白自己这是怎么了,只知道抱着她,会热血沸腾,会飘飘欲仙——他从没有过这种体验。
从小到大,他从不知道重新拥有某样失去的东西,是如此的让人欣喜若狂。
龙奕真动情了,金凌被强抱了,猜猜接下来他们会有什么反应?嘿,明天见!
诸公子争婚——索赔
这一幕,看得程三娘目瞪口呆!
这是她认得的龙奕吗?
她不是第一天认得龙奕。
这个人,认得他的都说他是笑面狐狸,台面上,嘻嘻哈哈,背地里,凉薄狡滑。做事,单凭心头喜好,心情好时,忧国忧民,大义凛然,心情差时,能平白整出点事故来瞎闹腾。
这个人,对什么都不在乎,不管是钱财,还是权势,或是美色,什么都吸引不了他,什么也贿赂不了他,自然,也就没有什么可令他牵挂——
这些年,他一直在江湖上东游西逛,不愿回去龙域,不肯接掌大位,龙域域主除了吹胡子瞪眼,根本拿他没有办法——用强,逮不住他,用软,拿不住软肋——整一个软硬不吃的家伙。
今天她才发现,原来,他并不是没有软肋,原来,他也有在乎人的时候,只是那个人离开了,他便把心藏了起来。
就好像,她的夫君走了,她就把心封存了起来,是一样的道理。
早十三年前,她就觉得他们俩混在一起的时候,特别合拍,如今看来,她一点也没有看走眼。
一朵浅浅的笑花在三娘眼角泛开,一寸寸的绽放,无限感慨——
人活着,什么最幸福?
久别重逢,失而复得,那种心情,难用言语来描述。
她没有说话,眼角微微湿润,与他们一起感受了这样一份感动——
“喂喂喂,你要勒死我啊…放手啊,快放手,不许抱我…你是男人,我是姑娘家,不许抱,不许抱!”
金凌不许任何人碰自己的身子,即便这人和自己关系不浅。原则性错误绝不可以纵容。
她又急又羞又火大,膝盖狠狠的往他肚腹上一顶,顶下去时使足了劲儿往他脚上踩下去——学过功夫的人,最懂如何用自己的巧劲将对手掰倒…
这手自卫,效果明显!
“呀…死丫头,你你你你到底有没有良心…又搞偷袭…又踩我一脚…”
脚板上一阵阵麻辣辣的疼传上来,这丫头,下手可不轻,龙奕哇哇直叫的松开手,心里直骂这世怎么有这么能煞风景的女人,他活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激动了一回,她就只会给他泼凉水,全不知道感动为何物!
金凌趁机从他手掌下逃开,身子极灵巧的一闪,几步跑开,躲到一脸错愕的程三娘身后,黑黝黝的小脸孔不自觉的发烫,心中直恼,啐了一口:
“都已经提醒过你了,别乱抱…非礼我,你找死!”
被他这么一抱,浑身就像长针,感觉老怪老怪——从没有被男人这么抱过的…
“什么别乱抱?只许你抱别人,不许别人抱你?天下哪有这种道理…哎,你别不承认,十三年前,是谁没完没了的跟着我,连睡觉也要爬到我床上!”
男女有别,龙奕不是不懂,但是这种发乎于情的举动,令他完全忘了这样一个概念:今非昔比,他们已经不再是垂髻之年,他们各自长大——有些礼数,必须守。
等这些话脱了口,等看到程三娘忍不住莞然失笑,等看到臭丫头脸上那别扭的神情,他才发现自己说的这些话有点暧昧,才想起自己是男人,她是女孩子,他们得守男女之防…
金凌的脸孔早已唰的一下烧起来…从没有被人如此揭短过,幸好肤色深,看不出来,她可以很镇定的吼回去:
“那些陈年烂谷子的事,你还好意思提啊…”
“当然得提!”
看到她臊,他心情突然大好,笑着挑眉。
“那是小时候…”
她强调。
“小时候怎么了?我告诉你,就因为跑出来缠了我一个月,结果就害了我足足十三年。想我风流倜傥的龙少主,本该享尽天下艳福,却因为你臭丫头使坏儿,害得我至今孤家寡人,形单影只…你得赔懂不…要是敢不赔,我跟你没完!”
拎过一张椅子,龙奕一屁股坐下,把腿搁到另一条腿上,捂着发疼的脚丫子,挑眉横目的叫着,那模样,哪有天下第一公子的风采,完全就是一个蛮不讲理的“怨妇”。
“成成成,我赔我赔,等我把身上的毒解了,立马就把药调配出来,然后,帮你找一堆绝色美人,让你从此左拥右抱,享尽齐人之福,来年再生出一堆小萝卜头让你背成不!”
金凌随口应着,语气透着浓浓的揶揄之色,心里在想:这天下第一公子怎么就这副模样,太丢人了!
瞧着两个斗嘴那光景,程三娘噗哧一声笑出来,她无法想象龙奕坐在一堆美人当中享艳福的光景,也没办法想象明年龙奕背上背一罗筐小萝卜头时那模样——
正在按揉的龙奕,一听这话,也是大皱其眉,难以苟同的瞪着:
“什么一堆美人?什么左拥右抱?什么一堆萝卜头?谁让你赔我这些来了?”
“那你想让琬儿赔你什么?”
程三娘忍不住好奇的问。
他想要她赔什么?
嗯,这问题,他还没有深入细致的想过。
他把脚放到地上,忘了疼,歪着堪称完美的侧脸,思量了一下,好看的薄唇上弯出一条坏坏而得意的笑弧,直笑得金凌浑身毛骨悚然。
“嗯,我要求不高,把你自个儿赔给我就成!”
抬眼,灼灼的眼神盯视着她,龙奕以斩定截铁的语气,清晰而坚定的吐出了他的索赔要求,那表情是如此的认真,完全不像在儿戏!
金凌愣了一下。
三娘也傻住,呆呆的看着这个扮的极丑的女子,心下一直觉得他们很登对——
想到十三年前,他们一起嘻闹玩耍的光景就在眼前,想那时,虎头因为琬儿之死,独自闷在江边林子的高树上不知道守了多少天,想今日,他们竟然可以意外重逢,意外再聚,这样的缘份,何其的难得。只是娶,一个堂堂域的少主,其身份便如一国之储君,真可以随随便便娶一个平民百姓吗?
哦,不,会懂得这么厉害的易容术,这女孩子,来历一定也不简单——
可是,龙奕在龙域是有未婚妻的,身份是龙域的公主,那是作为少主无法推缷的责任。
既然他有他必须要娶的女子,那么,他们两人还能修成正果吗?
这个叫“琬儿”的姑娘,看上去不是省油的灯,能容忍和别的女人分享一个男人吗?
想当年,龙奕还是虎头还是孩子的时候,琬儿就不乐意他去捉弄其他女子,这样一种强烈的独占,如何能有那个肚量与别人共侍一夫。
三娘想的很遥远,而后,她也感觉到自己想的太宽,所有思绪最后化作一记轻笑,转身将手上的衣裳披上被吓到的少女身上,冲龙奕挤眉弄眼,心下却是感慨万千:
“龙奕,哪有你这样提亲的?才相认,就想让人家姑娘把自己的终身幸福赔给你…瞅瞅,瞅瞅,把琬儿都吓到了…”
金凌这才回神,哪能把他的话当真话,没好气的扔去一记白眼,不愿再瞅这个没正经的家伙,对着三娘说:
“凤萧姐姐,你别跟这家伙一般见识。这人就十三年前一样,做事尽凭一时性起,根本还是孩子脾气…怎么看,怎么像一个没有长大的破小孩!”
“呵呵…”
三娘抽了抽嘴角,失声笑出来,用水盈盈的秋眸瞟着脸孔骤然黑下的男子:堂堂天下第一公子,风度翩翩,人口敬仰,被人损成这样,实在威名扫地,她无条件表示同情。
龙奕的心,狠狠被人抽了几鞭——
奶奶的,她居然把他当小孩子看?
哼,很好,这梁子可结大了,他会慢慢让她明白,他已不是当年那个毛孩子。
“我没开玩笑!”
他有力的又扔下一句,并没有生气,黑汪汪的眼瞳闪着让人心惊肉跳的笑丝,然后,缓缓站起来,缓缓的再度逼过去,却不是急着向她证明自己是一个成年男子,不是什么破小孩子——身上的“恶疾”令他无法非礼其他任何女人,却独独可以“欺负”她,果然是老天垂怜。
他不觉笑弯了眉毛,对着她深深一笑:“臭丫头,你毁了我一辈子,拿你抵债,那是便宜你了!”
一顿,又补上一句:“命中注定你得赔我!”
四目对视,他是如此的坚信,如此的张狂,如此的认真,她转着眼珠子,微微有点震惊,更多的是不以为然——
从她的不以为然里,他可以看出她没打算赔给他——
他有抓住她的渴望,而她并没有把他放在心上。
金凌原想跟他说:没有所谓的命中注定,我这个人,你要不起…
话都要冲出口了,生生被她咽下。
男人是经不起挑衅的,这话不知是谁说的,却极有道理。
她不想去惹毛他,在这个龙苍大地上,她只想平平静静的找人,不想惹麻烦,更不想惹“风流债”。她只记得自己是燕熙的未婚妻——她为他而来,其他男人再如何优秀,那也不是燕熙。
于是,她疏淡的一笑,不想多辩。孰不知她这一笑,也是一种无言的挑衅。
他微微有点受伤,有些挫败,俊脸有点沉,但激动的情绪依旧在体内翻滚,那种重获至宝的喜悦依旧深深的将他笼罩在其中。
没关系!
他自我安慰!
但凡他决定的事,谁都没法改变,这个女人,对他干了这么多坏事,若不赔他一辈子,那他就太亏了,实在有点对不起堂堂天下第一公子的名号。
至于现在,他并不急着去宣告自己的所有权,但见他唇角一扯,不再争执,转而把目光落到了三娘身上:
“三娘,她说她能自己解毒,那就麻烦你给她备齐药材,另外,给她梳妆打扮一下,我到外头去走走…回头就押着这丫头,去找她爹娘提亲——不把她弄到手上好好欺负一番,我这辈子就跟她姓…”
负气的话语,貌似“恨入骨头”的语气,怎么听,怎么像是小孩子在闹别扭。
哈,三娘失笑了,秋波盈盈,光华四溢。
龙奕已从门口闪了出去,房内顿时安静,只有满室的狼藉,无言的宣告着这里曾经大闹过一回。
“神经!”
金凌嘴角直抽,无语的看向朱红梁顶,心里嘀咕着:你就瞎折腾吧!找我父母?一个魂归了十几年,一个远在天边,你能找得着算你本事!
有点欢喜是真的,但不是因为有个男人向自己求亲,只为了心头终于有了一个可以思念的轮廓——龙奕和燕熙长的神似,这是不是意味着长大后的熙哥哥也长着这样一张脸孔,嗯,肯定还要俊美,她的夫婿,是最最温雅的男子,哪像这个家伙,滑腔滑调,没半刻是正经的…
思念,是一种刻入骨髓的滋味,念想了这么多年而不得见,生,不见其人,死,不见其骨,梦,不得怀抱,想,模糊了容貌,那是何等的痛楚,今日始知龙奕便是虎头,那份深藏的思念,因为这样一个清楚可见的活人,而越发的泛滥成灾。
忽然间,她想极了熙哥哥,忽然间,她就想到了一个问题:七无欢真的是熙哥哥吗?
如果七无欢就是熙哥哥,他就应该长的和龙奕神似,如果这个等式成立,为什么这么多年来江湖上没有这样传出这样的奇谈?
“琬儿,你…在想什么?”
三娘发现身边的女子在走神,笑的有点神秘,有点欢喜,又有点疑云重重,可这种表情似乎与外面这位无关。
“没什么!”
金凌回过神,轻轻一笑,侧过头,长长如丝缎一般的长发如泉水般动了一下:“凤萧姐姐,先帮我把药配齐了可好…唉,手软软的动不了,真难受!”
最后三字,拖着软软的尾音,有点撒娇的意味。
“好…”
程三娘不觉微笑,令她不自觉的就想起十三年前那个淘气包:“顺便把脸上这层颜色给洗了吧…凤萧姐姐可记得啊,当年的琬儿妹妹可是一个人见人爱的小仙女哦…”
“姐姐取笑了…那时的琬儿只是个顽皮鬼罢了…”
金凌细细的打量眼前的这个叫凤萧的少妇,多年不见,她已脱掉了少女的羞涩,浑身上下散发着一种淡泊而雍容的气质。
她知道她的日子过的不错,丰衣足食,医名在外,只是太过冷清,十三年如一日,她没有改嫁,顶着三娘之名,替那个福薄的男人守着寡。
十三年前,凤萧是一个美丽的女子,既有花一样的容貌,又月一手人口皆称奇的医术,性格也极为的与众不同,很有主见,生着一股子生机勃勃的韧性,据说当年可称得上是鍄京城的第一大美人。及笄后,求亲的人是络绎不绝。可凤萧说,荣华富贵并非她想要,侯门士族她并不贪恋,她只想求一个知心人。
幸亏她有一个宠她若宝的父亲,纵容她在这样一种男尊女卑的环境里寻得了一个无权无势的少年人配为了夫君。
金凌记得,十三年前,见得凤萧姐姐的时候,她身边有一个风度翩翩的少
年,俊逸,高大,笑起来很帅气,就是心思很深,面对凤萧的时间,会温和,独处时,那一双眼,既忧郁又深绵,就像一个无底洞,似藏着满满不为外人所知的故事,心事重重。
三年前,她重回龙苍时,虽多次来鍄京,却不曾再来回春堂,并不是不想见故人,只是,她不想以姑娘家的身份再来惹出不必要的事端,化作“青城”,逛遍整个鍄京城,独独没踏足这里半步。
一切一切,只是想谨慎行事。
龙苍,对于她而是言,只是一个驿站,没有必要,就不想有过多的牵扯——会管倾城这桩闲事,已经脱脑了她的计划。
她知道凤萧早已嫁人,也知道那个程嚣,在他们成亲没多久就死了,同时死掉的还有凤老先生。这些年,回春堂全凭凤萧一双柔弱的双臂支撑着,并且撑出了一片别样的天地——
回春堂之的以会有名,据说是因为十二年前,凤萧进宫救下了某位难产的贵人——七皇子拓跋曦就诞生在凤萧手上。
听说,当年皇帝为了表示嘉奖,本想给她指一门好亲事。
凤萧拒绝指婚,只请了一道圣旨,想在这鍄京城内安安份份的行医,只想享得那份平静的福气。
于是,她便这样在皇恩眷顾之下,得了这十来年的平静,在这样一座冷清的医堂里,静静的蹉跎着自己花样的年华。
这女子,深爱着她早亡的夫君,守着这样一份痴情!
然而,金凌却知道她会如此不受权贵人士干扰,除了皇恩浩荡,更有一股神秘的力量守护着她——
这是逐子说的,十三年前,他十九岁,是个年轻杀手,曾混迹在鍄京城。他说那个程嚣,他认得,但是,他见到过的程嚣,一手功夫高深莫测,而且来头不小,后来死的也极为蹊跷…好像能和皇族扯上一些微妙的关系…
他说,他曾见过那个程嚣半夜三更和人碰头,弹指之间,便能取人性命…后来无缘无故就死了…很奇怪——而此后多年,一直有一拨来历不明的势力在护她周全,他曾因为好奇,查过,没有结果,最后不了了之。
“你啊…还真是和小时候一样…龙奕居然能容忍你对他如此放肆…那家伙,谁惹了他,谁倒霉,他可是谁的面子都不卖的,独独倒是在你身上吃了瘪,我终于知道什么叫住一物降一物!”
三娘忍不住轻笑,摇头,直摇得云鬓上的珠花发颤:
“也许这便是天注重的缘份…有道是千里姻缘一线牵…当年你若不曾在他身上下药,只怕他早已娶妻生子,也不可能再遇上你了…”
昨天给这孩子换衣服时,曾看到她手臂上点着一朵梅花形状的守宫砂。三娘想她必也是不曾嫁了人,这到是好事——缘份来时,还真是拦都拦不住…
金凌知道凤萧是误会了,张了张嘴要解释,却又觉得没有解释的必要,笑笑直道:“姐姐,你且磨墨,我说你写,先把我这毒解了再说!稍后我们再细细的说!”
“好好好!不过琬儿,真没想到你还是一个深藏不露的医者。你身上那毒,我可是没一点法子,当真是愧对医家圣手之名号!”
程三娘自嘲一笑,又道:“可见这世上,什么都是学无止尽的!”
金凌微一笑,忙道:“姐姐所医乃是生理之奇症,琬儿会的是旁门左道,不足为提的…”
九岁以前,她可是说很不学无术,父亲只注重教她家国大道,驭人之道,武道医道女红厨艺,全不是她在行的。
那些年,父亲只想她开开心心过日子,所以,更注重在她身边培养一个可以继承他衣钵的女婿,他对燕熙的管教,远远比对她更为的苛刻。
谁都没想到的是,这个被父亲引以为傲的骄子会一去异国,从此消失不见,九岁之后,她身边再没了一个可以让她依靠的人,于是,她只能学会依靠自己。
当年,她被姑丈骗回去后,当她千方百计的求父亲让她来找燕熙时,父亲曾告诉她:
“除非有一天,你能有本事打败守护你的九大高手,除非你能学会生存的技巧,除非你懂得如何在困境里求生,除非你能用你的智谋指挥得动千军万马,除非你有足够的能耐令不驯的朝臣对你刮目相看,否则,哪也不准去!”
十年时间,她花尽心血,废尽心思。练武、习医、学治人治家治国之道,军中磨砾,官衙做吏,游江湖,识百态,会英雄,把每一天的时间都排的满满的,只为了想让自己强大,只为了不必再做别人守护的娇花。
纵然最后,她依旧是朵花,她也只做凌霜傲骨的绝壁寒梅,而不是只能养在温室里的金边凤梨。
金凌陆续报出了自己想要的药材,三娘一听就是行家,不觉弯嘴而笑,时不时抬头瞥这个女孩子。
十三年前,她就觉得这个孩子来历并不简单,一个人的谈吐和修养那是与生俱来的,琬儿虽然顽皮,但是身上透着一种不可逼视的尊贵之气。今日再看,却已成迷。
“这些果真有效吗?”
看看这张药方,用的全是极好的药材,有些甚至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幸好,她这里大多都有。
平常这些药材,她绝对不会随意给人的。今儿个例外——这个女孩和她极投缘。
看到最后,却蹙了眉:“不过没有九须参!这参,百年才成形一个,本来就少,近几年,似有人在暗中收购,市面上已不见其影子!”
金凌听得这话,不觉心头一沉:“没有九须参,就只能治镖,毒素会积在体内…”
想到那个九无擎,想到自己差点就着了他的道,她眉头直皱,唉,从今往后,还真得用心防他一防。
“这样对身子不是有损害么?”
吹干了墨迹,三娘走出门,唤来贴身的婢女小怜,叮嘱她按着药方把药配齐煎了送到这里来,折回房时皱着眉头。
金凌坐着,想了又想,而后无奈摇头:“暂时我没有其他法子!”
“不,有法子!”
三娘神秘一笑。
“什么法子?姐姐快说…”
三娘稍稍推开窗,引她过去看,窗外的亭子,灿烂的阳光普照大地,亭外假山上,一身杏衣的龙奕安静的坐在那里,也不知在想着什么,侧坐的身姿,映着金色的阳光,看上去极有意境。
金凌看的一楞,才听到三娘说:“你可以求一下龙奕,传说,龙域有一灵兽,其血,可解百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