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看不见他了,才是转身。

再往前两步,就要到李显寝宫里了,本来心里就突突跳得厉害,徐椀脚下飘忽,才走过这边长长屏风,刚要进去,从屏风后面一下走出一人,差点撞到他身上!

李显背着两手,扬着脸低头看着她:“什么这辈子,那辈子的,我这表叔心里还有谁了,小婶子,你这情路有点坎坷啊!”

他学着戏文里唱戏的腔调,徐椀才站稳了,真是又气又急,上前一把捂住了他的嘴:“别胡说!谁说什么了!”

李显没动,在她掌心里呵着气:“哪有胡说,我听得真真切切的,表叔还说什么上辈子这辈子下辈子的,这种话你也信得?多半是哄人的,你听那些情场浪子,谁不会说八辈子的情话,真的才怪。”

听他这口气,也知道,他没听见前半部分,光听了个没头没脑的尾巴。

徐椀松了口气,松了手。

吊起来的这口气一放下去了,又想起他挨的打,赶紧推着他往里去了:“太傅打你了?打哪了?我怎么听着啪啪的,是不是挨打了?”

李显含糊其辞地哼哼着,转身往里走:“挨什么打,我现在金贵着,谁敢打我,都是吓唬吓唬你们那些人,让你们好生伺候着,故意抽了案子,他怎么能打我,想什么呢!”

他背着手,徐椀哪里肯信,拉着他胳膊出来,非抓着他手要看掌心,扣着他手指头都掰开了,掌心如常,也没见什么印子,这才信了七七八八。

李显见她这般紧张,也是笑:“怎么了?小婶子心疼我?”

还有心情玩笑,徐椀在他背上重重一拍,瞪了他一眼:“别乱叫,让人听见了,好听不好说,我还没及笄,名声可不能毁了。”

李显嗯了声,痛快答应:“好,那我以后就叫你阿蛮,阿蛮,你说你也不是什么绝世美人,也不是什么绝世才女,我表叔怎么就中意你了呢,你能不能跟我说说…”

往里走了,淑娴和另外一个宫女连忙见礼。

徐椀见他还说,瞪眼示意他再说还要挨打,李显一下笑了,不日就要登基,周太傅拿了许多统计目录过来,他坐了桌边去,翻开了书页,又偷眼瞥着徐椀。

淑娴就假装什么都没看见,一边收拾东西去了,徐椀过来给他研磨,小声和他说着话:“真的没事吗?我看太傅出去时候脸色不好。”

李显瞪她一眼:“能有什么事,这种把戏又不是第一次干,太傅回回要抽我一回,早把我抽死了。”

他如今身份不同了,其实不该玩笑。

可两个人从来有种同病相怜的默契,徐椀是真心疼他。

轻轻研磨,她还叹着气:“没挨罚就好,都怪我,要不是我听信…要不是我,你也不会当众…想想也是,堂堂皇太孙,不日就要做小皇帝的人,成何体统,太傅要罚也该是罚我,幸好他没怎么罚你。”

她怕被一边的淑娴听见,说话跟蚊子声似的,李显提了笔才蘸了墨,瞥见她忧心忡忡的模样,点着下颌,让她低头。

徐椀没有防备,以为他有话要说,这就低下头来了。

不想他笔头一点,这就在她眉心戳了一点黑来,墨水晕染在她的眉间,微微的凉,她下意识伸手一抹,可好了脸上一片黑了。

李显看见,不由大笑。

徐椀猛地推了他一把,他狠狠靠坐了后面椅背上面,笑不出来了。

她光顾着自己的脸,气的拿起一边的书直打李显,少年放下笔了,两手在身侧做握拳状,还不忘逗她发笑:“看我发功,刀枪不入!铜墙铁壁!”

他靠在椅背上挺着胸膛,她不轻不重地打在他的肩头,瞪他:“还刀枪不入,我看看你怎么铜墙铁壁来着!”

李显扬眉,嘻嘻笑了:“打也不疼,就不疼,不知道疼!”

真是滚刀肉一样了,徐椀拿他没办法,气呼呼扔下了书。她走到一边的铜镜前面一看,半张脸都黑了,回头瞪了李显,赶紧去外面洗脸了。

一个小宫女连忙跟上去帮她打水 ,两个人说着话这就走了。

淑娴一旁看着,慢悠悠地晃了回来,李显一脸笑意,见她过来,也是双手合十:“姑姑,别跟阿蛮说我挨打了,好吧?”

淑娴走了他跟前来,低眸:“你这是何苦?”

李显心一松,又靠了椅背上,才被周太傅抽过的地方火辣辣的疼,他嗤的一声,又坐直了,不敢着力。

是啊,这是何苦,李显笑笑,对着她眨着眼睛:“阿蛮好傻,不想她太愧疚而已,这些,姑姑也不会对表叔说的,是吧?”

淑娴嗯了声,正八经地拜了一拜:“那是自然,小殿下知道就好,阿蛮迟早真是你小婶子,这更改不了。殿下还小呢,日后就盼着早日掌握实权,那天下江山,等殿下长大了,也当知道,世间女儿家,千般妖娆,万般妩媚,多的是。”

李显轻笑一声:“姑姑想哪去了,阿蛮是我婶子,我想与她亲近,还能别的心不成?”

淑娴也笑,说没有就好,侧立一旁。

这宫里可真不是一般的静,少年听不见人声,也敛起了笑意,低下眼帘,掩去沉沉眸光。

第98章 前面带路

果然, 这两日再没见过顾青城的踪影。

东宫也似乎没有什么变化, 李显依旧时不时地就捉弄下徐椀, 不过她也只当哄孩子了,除了实在生气时, 多数都不大理他的。

十月初, 皇太孙李显仓促登基。

徐椀因身份特殊, 先安排进了后宫郑尚宫处,郑尚宫当然是还记得她, 直接带她到了尚衣局给她更换了服饰, 不同于宫女的抹胸, 她包裹得比较严实, 倒像是行走宫中的尚宫了。

照着镜子,里面她还梳着简单的发髻, 如同个普通宫女一样, 徐椀低头看着自己的素白裙摆,快步走了出来。

郑尚宫端坐在旁, 瞧见她了,赶紧站了起来:“诶呦,阿蛮这气度,穿这宫里的素衣都可惜了。”

徐椀连忙上前见礼:“姑姑说笑了。”

郑尚宫拉过她手去:“别这么见外, 当年我和淑娴一起时候也就你这么大, 时间可过得真快,后宫的主子换了又换,可这皇宫却还是这样, 宫墙那么高,就这么大一片天地,有时候想,也真是看够了呢!”

说着左右看看,也没瞧见谁,就叹着气:“真是平时太惯着她们了,才让人给你安排了住处,还记得那些秀女们吧,你还有个姐妹的,要不要过去看看?”

郑尚宫言语间也是亲近,知道这里面也有顾青城故意安排的意思,她顺水推舟,立即点头:“那就多谢姑姑了。”

郑尚宫笑笑,带着她,这就往深宫内院走了过去。

徐瑾瑜求着顾青城,让他在后宫使了些手段,早早让自己女儿侍寝,得了个才人,估计是谁也没想到老皇帝会突然驾崩,真是得不偿失。

徐椀暗自唏嘘,低头跟着郑尚宫,宫墙隔开了各个大殿,徐婼住在偏远一点的地方,因为之前没有通传,可能谁也不知道。

才进了这偏院,就听见院里的小太监扯个破锣的嗓子叫唤着:“只有这些了,就凑合吧,咱也不是什么正经八经的主子,后宫里妃子都顾不过来,哪顾得上个才人!”

徐椀脚下一顿,随即加快了脚步。

郑尚宫却是站住了,一把拉住了她。

隔着石阶,都能听见里面少女的啜泣声,那太监还扯着嗓子嚷嚷着:“诶呦,可别哭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我这当奴才的欺负主子呢,皇上驾崩的时候怎不哭这时候哭的什么,吃个饭你说你哭个什么啊!”

屋里闷闷一声,也不知道什么东西倒了。

另外一个小宫女的声音也是可怜,直说着求你了求你了的。

门帘一摔,从里面走出个太监来,郑尚宫这才抬步,与他走了个照面,此人本来是冷着一张脸,见了郑尚宫立即眉眼弯弯:“诶呦,这不是郑姑姑吗,怎么来这了?”

郑尚宫轻描淡写地笑笑:“奉了命了,来给徐才人送点东西。”

这太监脸色不变,巧言道:“诶呦我说的呢,今个也不知道哪个分过来的,连些饭菜都是糊弄人的,我这刚要给问问去,得了,姑姑既然来了,那赶紧进去吧!”

说着前面引路,又没有要走的意思了。

郑尚宫嗯了声,看了眼徐椀,二人跟着走了进去。

一个小宫女听见动静了,给掀着门帘,这厢房破旧,在宫里也没见过这样的地方,徐椀暗自心惊,快步走了进去。

门窗都不严实,徐婼的哭声隐忍而又细碎,听着脚步声也擦了眼泪,一抬眼看见后面的徐椀更是忍不住,偌大的泪珠这就不断滚落下来了。

屋里摆设也是简单,还比不上她从前的闺房。

矮桌上摆着饭菜,看那菜色也知道都不是新的了,天这么凉了,饭菜竟然也是凉的,徐椀都看在眼里,心里更是难过。

之前这太监忙说:“这两日的饭菜是一日不如一日了,宫里些个小主子也是苦着了,可谁能管呢,正乱着呢么。”

他这么一说,也是意有所指。

宫里面这样的事见多了,郑尚宫已经见怪不怪了,口中说着客套话,叫着那太监,说外面说话,这就给人叫了出去。

小宫女也是泪眼汪汪,连忙收拾碗筷,让徐婼吃点东西。

可她如何吃得下去,看着徐椀,眼泪一行流过一行。徐椀走了她的面前去,才一坐下来,徐婼这就抓住了她的手腕。

双手直摇着她,徐婼黑眸里,都是委屈:“阿蛮,完了,我这辈子都完了,我要死在这宫里头了,看看这些个奴才,我侍寝的那天,回来时候多少人羡慕我,现在呢,光一个才人的名头有什么用,比我低下的,人都遣散回家了,比我位高的,也有出家的,也有出路,偏偏我这高不成低不就的,连个太监都看不起…”

她越说,越是哭泣。

徐椀无奈地看着她:“这也是没办法的事,现在后宫的确乱着,那些个太监哪个不是见钱眼开,你使了银钱没有,好歹捱过这个冬天,新皇稳定了之后再想想办法,出去了再嫁人也没事的。”

徐婼摇头,却是目光坚定:“不,我不回去,我这样回去算怎么个事呢!”

那小宫女看着也就十三四岁的,也是小,没什么主意,偷偷抹着眼泪,光顾着哭了,徐椀看了她一眼,让她去外面看着些。

屋里只剩她们两个了,徐椀才拉过徐婼的手:“皇上都那样了,真侍寝了?破身了?”

徐婼也顾不得害羞了,低着头直绞着手帕:“嗯…也不是…就是…”

支吾支吾着 ,她低头凑了徐椀的耳边去,小声将那天晚上的过程说了一遍,直听得徐椀心惊肉跳,无言以对。

徐婼侍寝的那天,不过走个过场,估计是皇上还想做个他身体健好的假象,少女的胴喔体就在眼前,他抚摸了个遍,竟是拿了个器物给破了身。

徐婼虽然只说了个大概,但是也能想象得出,对于男人的一知半解一下被这侍寝给打破了,徐椀看着眼前的少女,虽然已经是才人了,但是很显然,她的地位还不如宫里老些的太监宫女,以后的光景更是可想而知。

和她坐了一起,徐婼想着顾青城,更是生出了些许期盼:“阿蛮,你帮帮我,帮帮我啊,我在这里这么捱着,会死的!”

她能有什么办法,徐椀愕然地看着她:“帮你出宫?”

徐婼狠命摇着头:“不,我不出去,我想去新皇跟前伺候着,能不能…”

徐椀抬眸:“不能,新皇才登基,我怕是都说不上话,怎么能有办法把你送过去呢?”

徐婼都带了哭腔了:“我爹说,姑姑救过顾将军的命,你不也是他帮了腔才送进东宫的么,寻个机会跟他说说,应该不难。”

徐椀看着她,直叹着气:“阿婼,我说你什么好,新皇才登基,你让他安了你过去?你是先皇的才人啊…你若想出宫,我能勉力托个人,看看能不能把你送出去,趁着这时候乱,但是你还想去新皇跟前伺候着,我知道你的打算,因为你是我的姐妹,所以说不出什么狠话,劝你别动那些歪心思,这宫里的女人,一旦跟皇上牵扯不清了,就没有回头路了。”

徐婼抹了把泪:“回头路?我来的时候就没有回头路了,我没有你命好而已,你不也来了宫里,你想的什么,难道跟我不一样了?”

也是这两日尝遍了人生酸苦,徐婼的心早和从前不一样了。

徐椀无奈笑笑,勉强勾出一点笑意来:“我来的时候,是为了避开个人,出宫或者不出宫,多半都是奔着一个人的,在外面,及笄了不成亲都要让人说三道四,宫里只这一样好,低头做人,却也自在,却没有些人逼你成亲干什么的。”

徐婼没想到她会这么说,也是低了头:“我和你不一样,阿蛮,我和你不一样,你多幸运,爹娘疼爱…”

徐椀叹了口气,不得不感叹命运的交错:“别这么说,你心里知道的,我小时候怎么过来的。虽然我们不算亲近,但是我能帮你的,会尽量帮你,你想干什么,我通气给大舅舅,毕竟他是你爹,你们合计着也能有主心骨。”

也没多少时间能够她在这里一直坐着的,索性这么说了。

徐婼知道机会难得,见徐椀不肯去托顾青城,只得退而求其次:“那就跟我爹娘说,让他们想想办法,他们也总能有法子的,告诉她们,要不管女儿,女儿就要死了。”

徐椀点头,也只能如此。

她不能久坐,这就把随身携带的些许碎银给了徐婼,让她先使着太监,也宽宽心。走出来,郑尚宫站了原处正望着天,幸好没让她久等,赶紧下了石阶。

到了跟前,自然又是百般谢过。

郑尚宫不以为意,笑笑:“这算个什么事,怎么样,徐才人还好吗?”

徐椀摇着头,叹息:“看样子不大好。”

郑尚宫也见惯了:“习惯了就好,宫里的女人,多半都是这样,或许有过恩宠,但是最终那么些个,又有几个能真正一生恩宠的呢!”

这是当然,徐椀跟在她的身后,也是感慨不已。

才出来,郑尚宫就带着她走了另外一条路,徐椀在宫里有点分不清方向,不过来时路还是认识的,走过御花园,忙站住了。

郑尚宫回头看着她,也是催着她:“怎么了?走啊!”

她四下看看,下意识摸了把腰间的腰牌,未动:“姑姑这是要带我上哪?”

郑尚宫被她这警惕的模样逗笑,过来拉她:“你看这条路就知道了,中宫之路,将军也好,新皇也好,想要在这后宫里站稳了脚,当然是要过皇后的眼。哦不,现在她已是太皇太后,这里什么事都瞒不过她的,你也别怕,她就是想看看你,好奇而已。”

徐椀低头,一放手,腰牌又垂了身侧去:“我不是怕,姑姑前面带路。”

第99章 坏人坏人

承德宫里, 女人额头上还戴着额带。

她靠坐在的窗边, 光是淡扫蛾眉, 也能瞥见她的气派,非同常人一样的迫人, 徐椀跟在郑尚宫的身后, 远远瞥了一眼, 连忙低下了头。

到了跟前,郑尚宫上前通报, 身边一个小宫女给她修着指甲, 女人慵懒靠着软垫, 嗯了声。

郑尚宫回头瞥了眼徐椀, 示意她赶紧上前。

徐椀依言上前,才一跪下, 女人忙是笑了:“看看这姑娘, 一到本宫这就拘谨了,不必拘谨, 来,到这来让我看看。”

不知她想看什么,徐椀忙走了过去。

到了跟前了,才能看清她的眉眼, 王皇后看着年纪也只有三十出头, 素衣将她衬得肌肤如雪,更是风韵犹存。

先皇驾崩之后,她已然成了太皇太后。

抬眼打量着徐椀, 女人手一抬,坐正了:“本宫早就想见见你了,可能你不知道,这宫里头的事呢,哪一件也瞒不过本宫的眼睛,青城私自认了干亲这件事也是知道的,他还说呢,要把你带过来给我见见,可他呀,总是忘了…让本宫瞧瞧…你叫什么名字?”

仔细看着她的脸,慈眉善目的。

到了跟前了,也能看见太皇太后眼角的小纹。

心里知道,她没有看起来那么年轻,徐椀哪敢掉以轻心,低眉顺目地:“徐椀,我名徐椀。”

女人拉着她坐了跟前,瞥见她腰间挂着将军府的腰牌,多看了一眼:“看样子,你也就和安平差不多大,稳稳当当的,多好,瞧瞧安平,一天到晚没个消停,成日闹腾,没个姑娘样了。”

徐椀连忙说客套话:“安平公主娇俏可爱,岂是别人能比的。”

女人也是唏嘘,直摇着头:“她要有你这样,就阿弥陀佛了,真是宠坏了,这两天也是闹腾得厉害,她父皇撒手人寰,也是太过伤心了。”

不知道这个太皇太后把她叫到眼前,什么意思,徐椀就乖乖听着,没有搭言。郑尚宫侧立一旁,盯着自己的脚尖暗自计算着,从她们走过来开始的空,正是暗自焦急,承德殿外突然跑进来个小太监。

通传说顾将军求见,女人还拉着徐椀,放开了她手,脸上笑意也消散个干干净净的了:“他来得真是快,让他过来吧!”

说着,还瞥了郑尚宫一眼。

郑尚宫只当不知,一动不动。

顾青城脚步也快,随即进殿,他一身朝服,虽有几日未见,依旧那般模样,徐椀听闻他来了,暗自松了口气,回头去看他。

女人脸上又现出了柔色来:“青城,你来得正好,可有些日子没见着你了,怎么请也请不过来,哀家呀,还以为你忘了这宫里呢!”

其实他一直在宫里,只不过没有来见而已。

顾青城上前见礼:“新皇登基,太皇太后当诏三公典丧事,将先皇迎入太庙。”

说着,双手呈上一份名单,恭恭敬敬地交了出来。

他也没看徐椀,仿佛是真的所谓此事而来,女人没看名单,光只看着他,伸手抚额,头顶的额带似乎又松了些,一副头疼模样。

“青城,你是知道的,我与长公主当年可是情深甚笃,她下嫁时也曾送她出嫁,如今她虽不在了,我却还活在这个恶世上,我们孤儿寡母的,先皇一去,在宫里连个依靠都没有,也是可怜。”

顾青城神色不变:“太皇太后保重身体,切莫太伤心了。”

根本也和她往一件事上说,不过她是知道他的,也不以为意,继续前面引路:“新皇登基,太皇太后主什么丧典,正当由皇后来主,你说呢,青城?”

徐椀听得清清楚楚,不由暗自心惊。

李显还不到十三呢,她也太心急了吧,这时候娶皇后,还由她口中说出来的,一定是有人选了的,她偷眼瞥着顾青城,期望从他脸上能看出些什么,但是他似乎早有准备,并不在意。

“此事由太皇太后和二哥商议,礼部招办就是。”

“说起你二哥了,他更是说什么避嫌,至今还未见过,新皇登基,拟定皇后也在眼下,我这顶着个太皇太后的头衔,人也不放在眼里。你好歹还说声礼部照办,照谁的话办,选秀没过几日,这皇后的人选,可有人了?”

顾青城沉吟片刻,终于抬了眼:“太皇太后可有人选?”

这可是说到正题上了,女人正了正额带,头也不疼了,眼也清明了:“你们若是没有太好的人选,那就相看相看王家的,我也不避讳了,我们王家被先皇打压了数十年,清清白白的家世,如今还真有适婚的女子。”

徐椀垂着眼,心里直叹着气,绕了一圈了,这才是目的。

顾青城点着头,似乎不想参与此事:“本来也是太皇太后该操心的事,青城遵旨就是。”

他态度表明得也快,太皇太后这看着他也就更顺眼了些,才宽了心,安平公主带着人又往这边来了,她这几日都追着顾青城叫骂,他只不理会她就是了。

徐椀一直低着头了,听着安平进了大殿,连忙见礼。

这腰还未弯下来,手臂就被人抓住了。

顾青城耐性渐失,抓住徐椀的胳膊,这就欠了欠身:“青城告退。”

别的连交待都没有,徐椀也连忙告退,可别失了礼数。安平瞧见他们两个人了,自然是不能放过,又给他们拦住了。

倒是太皇太后觉得她太过失礼了,让人给她拉了过来。

顾青城和徐椀走出去了,女人也一把将安平扯了跟前去,小姑娘还红着眼,恨不能追出去叫骂一通。

“母后,你也看见了,现在表兄在这宫里可了不得了,见了我看也不看我一眼,是怕让我骂吗?我骂他有错吗?父皇死的不明不白,说太子失德,这不是笑话么,父皇驾崩了,皇兄可直接继承皇位,还用得着去争去抢么!”

女人拍着她的手,让她坐下来“如今你父皇驾崩了,太子失德没有已经不重要了,显儿登基也有显儿登基的好处,你还有你二皇兄,别急着叫骂,横竖也看看局势,谁的大军就在护城河外,谁掌着新皇的命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