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啊。”
张嫣恹恹答道,“我在这儿等你,等了好久你都没有过来,觉得心里有点闷,就干脆自己先喝了一点点的。”
只是不知道怎么的,一杯喝了接着再喝一杯,渐渐的就喝了这么多了。
刘盈陡的沉默下去,过了一会儿,才轻轻拍了拍她,道,“你喝醉了,我送你回椒房殿去吧。”
“我没醉。”张嫣摇头,推开她拍着自己的手,“这种兰生酒,不过是花果酒,连点酒味都没有,我怎么可能喝醉?”起身想要自己斟一杯酒,脚下却打了一个踉跄,趺坐于榻上。
刘盈叹了口气,“路都走不稳了,还说没醉呢。”
张嫣唇角微翘,咯咯的笑出来,“我真的没有醉。”
拂开他的搀扶,摇摇晃晃的站起来,“至少,还没有完全醉,我还清清楚楚的记得我想要跟你说的话。”阳光从她的背后照过来,面上的天光淡了浅浅一点,加上微微仰起的下颔,又是骄傲又是倔强:“我觉得我没有错:我希望好好能够好过一点。毕竟,她再富贵,再有你照拂,若是一辈子不能听,不能说,连身边人的意思都不明白,又有什么意思?”她的杏眸睁的极大,噙了一滴泪珠,“我不管别人怎么样,可你是她的亲阿翁。你不可以说那样的话。若是连你都放弃了她,她又如何还能安好呢?”
刘盈沉默了片刻,“你说的这些道理,我都是懂得的。我也希望好好能好,毕竟,你是她的阿娘,我难道不是她的阿翁不成?我只是看着你们母女太辛苦,有些心疼。”
泪珠就在张嫣的眼眶里打转。
这件事情从一开始她就知道:
她知道,身为刘芷的父母,他们都是疼爱刘芷的。如果自己的坚持对于刘芷是一种残酷的话,刘盈选择放弃,也是出于对刘芷的一种保全。不过都是一片殷殷的爱着女儿的心罢了,是没有对错之分的。
但是,若要想着,她之所以能够那么坚持的缘故,也是因为她曾经确实的知道,在另一个时空里,是有天生耳聋的孩子能够学会唇语进而说话写字的;而刘盈的全部医学常识却是来源于这个时代太医署的太医,在太医们没有多少把握的情况下,刘盈觉着情形绝望,舍不得女儿,打算放弃,也是正常的。
可是,“你为什么一点都不冲我发脾气呢?”
她瞧着刘盈,忽然问道,“太后训斥我说,我是恃宠而骄,仗着你喜欢我欺负你。我椒房殿里的侍人,嘴上不说什么,心里都盼着我早些和你和好。就是雍柯随淮南王回封国的时候,都隐隐的劝谏我。其实我所有的地位,可以说都是依附着你而来,你能够拿捏我的法子多的是,你只要冷落我,或者稍稍亲近点掖庭的那些女人,我就会慌手脚,最后只能跟你妥协。甚至你如果不想违背誓言,只要将事情告诉我阿娘,我阿娘自会向着你,压着我低头。…你有那么多法子,为什么什么也没说没做?”
只是默默的每日宿在偏殿,然后在第二天在宣室殿处理完政事,又重新回椒房?
刘盈叹了口气,失笑道,“我现在相信你没有醉了。”
醉了的人当是没有这么清醒的头脑,能够这样质问于他的。
他认真道:“诚然,我如果想要你服软,是有很多法子。但是。”
他轻轻道,“但是我为什么要那么做呢?我们是夫妻,夫妻是应该同甘共苦,若是使上了手段,就不像是夫妻,而是有些像敌人了。”
“而且,阿嫣,我们能够做夫妻,是极有缘分的事情。而你自从好好的事情发后,到现在已经有一年半了。这一年半年来,你看似坚强,做好了所有你能做的事情,但实际上,你就像一支绷满的弓,你将自己的弦绷的太紧了。这样下去,迟早会出事情。如果能够找一件事情爆发一下,对你是有好处的。”
张嫣愣了愣,被噎在那里,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却忽的将头摆到一边去,眼角坠下了晶莹闪烁的泪光。
“对不起,我错了。”她低头,心服口服的道歉。
虽然事情的起因在那里。但是远没有那么严重,她这些日子,发作刘盈,是有些反应过度了。
她想,不管怎么说,她需要郑重的对刘盈道一次歉。
刘盈笑着将她扶起来,问道,“心气过了?”
张嫣点点头,心中有一种飘忽的感觉,又觉得雨过天晴,心情如未央宫上的天空一样青碧,万里无云晴好。
…
沧池一水如碧,在阳光下泛起点点金光。满池荷花盛开,娉娉婷婷,色泽艳丽,姿态窈窕,四周亭台楼阁迤逦环绕,一阵风吹来,池上荷花荷叶尽皆折腰,风致宛然,美不胜收。
张嫣嫣然道,“我们今日在这儿,算是偷得浮生半日闲,你不理会你的国事,我也不理会我的宫务,就算是好好,也先暂时放一放,只我们两个人在一处,你说好不好?”
刘盈应道,“好。”一双凤目色泽幽深,微微发亮。
张嫣赤足站在船头,笑着指道,“划到那边去。那儿有支莲蓬,嗯,就是最大的那朵白荷花后头,有一只蜻蜓停在上头的那支。”
因着先前的丝履被摇晃的水波打湿,张嫣索性脱了鞋履,露出雪白的脚踝,晶莹细腻,恍如冰玉,端的是活色生香。
刘盈望了一望,笑道,“宜春苑的莲蓬如今产的正好。你要真喜欢,朕命守着宜春苑的宦者进上来。”
“那不一样。”
张嫣回头,“宜春苑的莲蓬就是再好,又怎么比自己采的香。”剥了一支莲蓬,将手中的莲子送到刘盈的口边。刘盈低头咬了,一股清新凉爽的味道就弥漫在唇齿之间。唇边触到张嫣洁白晶莹的掌心,只觉得一缕幽香在鼻尖晃荡,似兰似麝,沁人心脾。
张嫣从船头走到船尾,水波晃荡,令船身微微摇晃,她一个站立不稳,险些跌倒,脸上的红潮还没有褪去。刘盈扶住她,看着皱眉道,“你看起来还是酒喝多了,我送你回去吧。”
“我没有醉。”
张嫣摇了摇头,伸手捋起纷纷的青丝,道,“被湖风一吹,已经好多了。”
“好。”
刘盈叹道,“你没醉,是我觉得天晚,想要回去睡了,成不?”
这不是拿她当小孩子哄么?
张嫣气结,抬头望着刘盈,忽的一笑,笑意极为狡黠张狂。刘盈顿觉心中不妙,想要避开,却被张嫣一扑,猝不及防,倒在船舱之中。
“谁说我醉了?”
“你…”
他有些恼,想要说数句,却见张嫣已经是得意洋洋,重又道,“我清醒的很。”慢慢的将一只晶莹剔透的左足伸在空中,“我知道你喜欢我的足呀,却偏偏一直没敢跟我说。今天个我随你的意,好不好?”
刘盈面上泛红,觉着心中有些恼,又有些窘迫,想要斥责她一句,然而看着面前的一只纤细雪足,小巧玲珑,足形完美,骨匀肉称,肌肤呈现出一种淡淡的粉红色,宛如晶莹,微微摇晃,拇趾几乎要点到他的鼻尖。只觉得心惊肉跳,终究忍不住,叹了口气,含住了雪润的拇趾。
“今夕何夕兮,搴舟中流。今日何日兮,得与王子同舟。
蒙羞被好兮,不訾诟耻。心几烦而不绝兮,得知王子。
山有木兮木有枝——呀,心悦君兮,君已知!”
…
张嫣半梦半醒的时候,觉得身边悉悉索索有人起身,只是神思困沉,翻过身又继续睡去了。
等到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日上三竿。
“荼蘼。”她扶着额头,唤了一声,帐子外头应了一声,荼蘼捧着热汤进殿,笑道,“娘娘终于醒了啊。”
她打量着殿中陈设,“这儿是哪处宫殿?”
“娘娘不记得了?”
荼蘼笑道,“这儿是沧池的一处宫殿。昨儿个晚上天色晚了,大家和娘娘就懒得回椒房殿,干脆在这儿住了一晚。大家一早就去上朝了,起身的时候娘娘睡的正沉,大家吩咐奴婢等不要叫醒娘娘,让娘娘多睡一会儿呢。”
“嗯。”张嫣应了,“我头还有点昏。”
荼蘼伺候着张嫣梳洗,挽了一个凌云髻,笑着道,“娘娘可是要回椒房么?”
“嗯。”
皇后的凤辇从未央宫西路入后宫,然后向中折往椒房殿。将到掖庭的时候,忽听得仪仗前方一阵喧哗,不由抬起头来。
扶摇面色不好,上前禀道,“皇后娘娘,是张七子听说皇后娘娘过来,拦在前头求见。”
“张七子?”
张嫣怔了一怔,方反应过来,所谓的张七子,指的便是木樨。
一时间,莫名滋味上了心头,不愿相见,便道,“让她回去吧。说本宫今日累了,不想见她。”
扶摇屈膝应道,“诺。”回身吩咐扶辇宦者,“继续前行。”
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而时光如流水,无论过去发生了什么,都已经是回不去了。到这个时候,再见面,又有什么意义?
“皇后娘娘。”
张七子扬声高叫,竟是冲过了面前的宦者,想要抢到张嫣的身边。中宫的侍人大惊,连忙拦住了她,不过只冲过了三五步远。
张嫣忽得道,“停一停。”
“——将张七子带到合欢殿去。”
扶摇微微愕然,但还是屈膝应了一声,“诺。”
第239章 故人
今上后宫之中的妃嫔人数不多,掖庭的宫殿便尚有空置。合欢殿位于椒房殿西侧,此时尚无人居住,只是每日里有宫人洒扫。
宫人们在东厢点了熏香,张嫣坐在厢中,看着战战兢兢走进来的张七子,心中顿有恍然隔世之感。
当日椒房殿的张长御,虽然不如荼蘼与自己从小的情分,但也是生的清甜可喜,兼着聪明机敏,在椒房殿中颇受敬重。忽而三年过去,她已经换了宫妃梳的高髻,一身衣裳看上去也是深黄锦绣之色,比从前的宫人装束华丽了很多,面容看起来却似老了十岁似的。
“臣妾参见皇后娘娘。”
“免礼吧。”张嫣轻轻道,“你今日求见我,有什么事么?”
张七子垂下头来,不敢抬起,过了一会儿,才涩涩道,“…当年皇后娘娘侍疾的时候,臣妾日日为娘娘和元公主祈祷。待娘娘回宫,臣妾便想去椒房殿求见娘娘。只是娘娘怀着大公主,后来又一直杂事缠身,臣妾不敢打扰。今日在宫道上瞧见,不免心情激荡,忍不住求见皇后娘娘,也算是全了昔日的情分。”
“情分?”张嫣怒火微扬,嗤笑道,“说的是你背叛我的情分么?那一日之事之后,你还觉得,我们之间还有什么情分可言?”
言语如刀,见木樨身子微微颤抖,勉强自己平静下来。
忽然改变主意,决定见一见木樨,发火并不是她的初衷。
当日木樨封七子,算的是因缘际会:刘盈为了瞒下自己失踪的消息,便不能处置张皇后身边的长御。而当彼之时,椒房殿也不能留下已经生了异心的木樨,干脆封了一个七子的位份,将她移出椒房殿,着人看管起来。
而她回来之后,虽然知道了这件事,但木樨从头到尾并没有承过宠,自然不会放在心上。
但如今瞧着木樨,便觉得可怜复可恨。
一个宫人出身的女子,空有妃嫔的位份,却从未承过圣宠,又失去了椒房殿的庇护,可想而知,在掖庭中过的当极为惨淡。而她初时爱慕刘盈自荐枕席,固然有些痴心妄想,但说到底,木樨当时也不过是个不到二十岁的少女。一时意乱情迷行差踏错,也是有的。她既然并未承宠,又何苦要将自己一辈子的青春困在这座富贵繁华但没有自由希望的宫殿之中呢?
不仅是木樨,对如今掖庭中留存的那些妃嫔,张嫣也是有想法的。
她与刘盈琴瑟相和,自是得偿所愿,觉着圆满,对于这些女人,虽然不待见,倒也生出几分愧疚来。
毕竟这些女子都是在自己之前就跟着刘盈了,以刘盈的脾性,如果没有自己的话,想来会一直待她们很好。但正因为有了自己,她们便算是在掖庭守了活寡。她亦有打算等待一个适当的时机放她们出未央宫,算是给她们一次新的机会,也让自己能够心安理得一些。
“场面话就不必再说了。”张嫣饮了一口茶,神情柔和下来,“你有何事相求。直接说就是了。”
张七子怔了怔,眼角便沁出一点泪来,“臣妾虽做了七子,心中却仍是将皇后娘娘当做主子。臣妾对娘娘一片真心,天日可鉴。臣妾自知因着当日之事为娘娘所不喜,仍厚颜求见,一片殷殷,但求为皇后娘娘分忧。”
张嫣的眉间微微蹙起来,用茶概滤过盏旁的茶叶,不动声色道,“哦?我有什么忧愁,你不妨说说看看。”
张七子再次相拜,身姿袅娜,行礼的姿势竟极为好看,“皇后娘娘椒房独宠,大公主有生有耳疾,太后以及朝臣必有物议,对娘娘是极为不利的。”
张嫣的笑容扬的极冷,“不愧是饱读诗书,算有点见识,照你的意思,我该如何呢?”
张七子惊疑不定的看了张嫣一眼,觉着打算的话可能不该说,然而她好容易才遇到这一次机会,若是错过了,可能再也没机会接近皇帝,咬牙道,“娘娘当从大局计,大公主处没有法子,便应该从贤名着手。说起来,娘娘和陛下自幼感情深厚,且娘娘是中宫皇后,便是再有什么女子,也绝对越不过你去。娘娘不如劝陛下雨露均沾。如此,便是娘娘一时生不出皇子,只要有旁的女子生下来了,娘娘的面子也要好看些。”
她越说越是羞赧,垂下头去,没有看到张嫣渐渐凛冽起来的神情,“臣妾出身信平张氏的家生子,家人如今还在侯府做事,又和娘娘有着主仆之情,定当惟娘娘马首是…”
“啪”的一声,青陶茶盏在张七子面前砸了个粉碎。
“皇后娘娘。”荼蘼冲过来,狠狠瞪了张七子一眼,劝着皇后道,“你别和不相干的人生气。”
张七子微微一痛。
她虽心系皇帝,但对于椒房殿的岁月,也还是有数分感情的。倒了此时,不过落得不相干三个字。
“张木樨。”张嫣冷笑,厉声疾色,“你也算是伺候过我多少年的,你觉得,我像是愿意将自己男人让出去的人,还是我看着容易被人欺负?”
张七子连连相拜,额头叩在殿中地面上,十分用力,不一会儿,便青肿起来。“臣妾惶恐。”
“只是臣妾亦是出于真心劝谏娘娘。连侯爷府中也还有两三个侍妾呢,历来哪有君王一辈子独宠一个女子的?娘娘与陛下感情深厚,开头的几年自然是好的,但若娘娘太过霸道,陛下心中生了不满,娘娘反而不美,还不如娘娘主动为陛下筹谋,也能选一个对娘娘忠心的。”
张嫣看着张七子,神情疲惫。
她与张木樨的思维,本就不是一路的。木樨的道理,在大多数的情况下,是说的通的。但她破釜沉舟的嫁进未央宫,历经波折才能和刘盈在一起,难道就是为了和旁的女人分享一个男人不成?
“皇后娘娘——”张七子看着张嫣的背影,声音绝望。
“我不想再和她说话了。”张嫣吩咐道,“荼蘼,你帮我转告她:我给她最后一个机会。”
“她从未承宠,算不得陛下的女人,担着这个七子名分,不过是个空名。再在这个深宫耗下去,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看在从前的情分上,若她愿意的话,我可以将她送出宫,找个人品不错的男人嫁了。也许,不会过的像解忧那么好,但一定可以衣食无忧。”
荼蘼面上露出讶异神色,随即敛了,应道,“诺。”
说到底,她与木樨也曾经是在一起的姐妹,看着她行差踏错,除了十分记恨之外,心中不是不惋惜的。如今见张嫣愿意再给木樨一次机会,面上也不禁做出欢喜神色来。领命去了。
回到椒房殿,扶摇如释重负的迎上来,“皇后娘娘可回来了?”
“怎么了?”张嫣问道。
“是大公主。”扶摇絮絮道“皇后娘娘昨儿个大半日没有回椒房殿,下午的时候,大公主还好,等到了晚上,还没有见皇后娘娘,就吵闹起来。桑娘和白果也不敢去找娘娘,只好哄着大公主。今天早上,大公主刚刚醒,就睁着眼睛找皇后娘娘…”
张嫣有些心虚。
她昨儿个,和刘盈在一起,还真的就没有怎么想起女儿。
“咳,好好。”
刘芷抬起头来,看了张嫣一眼,目光分外幽怨,转过身去,不肯理会凉薄的阿娘。
张嫣追着绕到刘芷的面前,刘芷复又转过身去。
“好好。”张嫣抱起女儿,“真的不理阿娘了?”
刘芷努力板着娇俏的小脸,不为所动。童稚的面容玉雪可爱,张嫣越看越喜欢,忍不住在她脸上乱亲一气。刘芷受了惊吓,“啊”的叫了一声,拼命伸手推拒,但她人小力轻,哪里抗的住,只得委委屈屈的被亲了。
“好好舍不得娘亲,娘亲很高兴啦。可是好好这么离不开阿娘,很成问题啊。”她絮絮道,“若是有一天,好好出嫁了,难道阿娘还能跟着去么?”
刘芷静静的看着阿娘,凤眸如点墨一般的漆黑,寂静并无波动。
张嫣就辛酸起来,轻轻道,“好孩子,叫一声‘阿娘’吧。”
这个口型却是她反复教过最多次的,刘芷偏头见了,便学着张口唤了一声“阿娘”,口型字正腔圆,十分标准,只是没有发出一点声响。
张嫣鼻子一酸,将脸倚在女儿肩头,久久没有声响。
“娘娘,你不用为木樨再费什么心思了。”荼蘼脸涨的通红,回到椒房殿。
张嫣已经是平静下来,趿着木屐行走在寝殿中,笑道,“怎么了?什么事情把我们的赵长御气成这个模样?”心中却已经有了些预感。
“娘娘。”
荼蘼忍了气,慢慢道,“你还是放弃木樨吧。她,她已经有些偏执了。奴婢转述了娘娘的好意,她却像见了鬼一样,盯着奴婢,说她既然已经是大家的妃子了,怎么还可以出宫另嫁呢?语气眼神都很奇怪,好像奴婢要害她似的。”
张嫣的右手握了握,笑道,“也没什么关系。不过是见着她如今的模样,才动了心思。既然她不领情,也就算了。”
话虽如此,到底却眼神微黯,心中黯然。
第240章 贾谊
中元四年,春风吹开了天际浮云。
开春,天子以诏书命天下:“分置内史为京兆尹,左冯翊,右扶风。”管辖长安京畿地区。合称三辅。
以河南郡守吴公治平为天下第一故,征召为廷尉。
春三月,张嫣在长安北郊领着命妇拜祭了蚕神娘娘,祈祷来年百姓蚕桑丰收,丝业兴旺。回到椒房殿,菡萏迎出来,轻轻道,“陛下在殿中歇着,等娘娘回来呢。”
“知道了。”张嫣答道,由着石楠和扶摇伺候,脱下了祭祀时候的皇后礼服,换上了燕居时候的黄润禅衣,掀帘进殿的时候,正听见刘盈击节赞叹的声音从殿中传过来,“好文章。”
唇角弯出一个弧度,她在帘下站了一会儿,方从宫人打起的帘子中走进来,“陛下这是瞧见什么好东西了?”声音清朗,露出修竹一样颀长的背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