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曦微微一笑。

看破万法,自可得大造化、大自在。

争是为不争,不争是为争。

她眨了眨眼睛,只觉得手上忽然多了什么东西。

元曦低头,却发现自己手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柄剑。

长剑通体雪白,由白玉打造,没有一点装饰,质朴纯粹,却敛尽了这世间最美好惊艳的光华,满天星河流淌,四季春秋变幻。

一剑斩过去,一剑挥未来。

慧剑。

无上慧剑,斩尽世间一切虚妄烦恼。

握着这柄剑,元曦只觉得心中再无一丝迟疑杂念,对一切也都已然明了。

她手腕一动,挥动这并不锋锐的白玉之剑,轻轻一划。

一剑,一世界。

漫天魔气斩绝,刹那如雪消融,天地间阴霾乌云破除消散,温暖融融的阳光随之落下,回归于世界一片光明平和。

虚空之中,传来清脆的破碎声。

作为当事人,元曦更是清楚地感受到,那个一直压在她头顶上,坚硬到牢不可摧的屏障,就此碎裂,向她展开的,是一个崭新的世界!

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

世界之大,她的眼前更是豁然开朗。

天地间无尽的生气尽入她身,瑰丽黑袍转变为素净高雅的白袍,裙角飞舞,如当世神仙,手执一柄玉剑,更可斩妖除魔,荡尽一切黑暗。

慧剑斩心魔,成就大国师。

一剑,一步。

便是另一世界。

其心广袤,无拘无束。

巍然不动,返璞归真。

她成了天上的第二个太阳,却并不如太阳刺眼,光芒融融,柔光万丈。

在这光芒之下,月萧发出凄厉的惨叫声,避之不及,黑气组成的身体更是随之不断消融。

他一眼就认出了元曦手上的东西。

慧剑!

这世上到底是出了一个怎么样的妖孽!竟然悟出了佛门大能都难得的智慧剑,斩尽妖魔烦恼,于他来说,根本没有任何反击之力,只能在那光芒下惨叫。

他的叫声也让元曦注意到了他,却并未太放在心上。

只是伸出手,用剑尖指着他。

“求求你!放过我!不要杀我!”月萧毫无形象地吼叫求饶着,无比恐惧死亡。

元曦更不会把他的求饶听在耳里,剑尖一划

月萧的求饶声戛然而止,他的身体被拦腰斩断成两截,嘭的一声裂成漫天碎片,最后归于虚无空气。

而月萧的表情,也只是定格在那执着疯魔的狰狞片刻。

元曦一手扶着席景鹤落在地面,随手一挥,生气凝聚进入他的体内,流淌过他的经脉,修复着他的伤势。

不过短短一分钟,席景鹤便迅速恢复如初。

元曦本想说什么,却心念一动。

“我去去就回。”

她一转身,踏出一步,身影如烟雾消散。

国师境界,乃陆地神仙,腾云驾雾,轻描淡写。

她抓起月清绮,浮掠高空,不过几个呼吸间,便到了白玉京所在。

月清绮整个过程都是懵的,直到被元曦拉着到了这个熟悉无比的地方,抬眼看到了盘腿禅坐的冷霜天,他闭着眼睛,整个人浑身上下,没有一丝,就像是一尊没有生命气息的雕像。

“师兄!”月清绮失口喊出声,却又很快后悔,眼中流露出似后悔似怨恨似纠结的复杂情绪。

冷霜天没有回应她,却转过头,目光落在元曦身上,见她周身仙气袅绕,整个人返璞归真,气息与四周融为一体,仿佛只是一滴水、一片树叶。

他心中瞬间了然。

“你成功了,成为这数千年来,为数不多的几个踏入国师之境的人。亏得那些贪图之辈,虚妄地追求着长生,到头来,离长生最近的人,却是你,一个从来都没有想过要长生的人。”他似笑非笑着,说不出是讽刺,还是悲哀。

元曦看着他。

到了她现在的境界,目光一扫,就知道冷霜天的身份了。

“你居然把自己炼成了傀儡,这般大毅力…也是为了追求长生吗?”

冷霜天并不意外她看出来了。

成就国师之境,元曦现在是当之无愧的当世第一高手,他的秘密自然无所遁形。

他闭了闭眼睛,却是娓娓说起了自己的故事:“我以前不叫冷霜天的,名字我忘了,但是我记得我姓什么。月。”

月清绮浑身一震。

元曦静静聆听。

“我还有一个同胞哥哥,他比我早出生五分钟,所以他成了白玉京继承人,白玉京宫主,月萧。而我则能在他的庇佑下,安静快乐地过完我的一生。可是,谁能想到,月萧这个名字,代表的是死亡!是折磨!”

“我亲眼看到他被那个魔鬼折磨、死去,而他死前唯一的愿望,就是要杀了这个魔鬼,不能让我月家的后代,继续沉溺在这痛苦之中。”

“他死了,这个愿望,被我继承了。”

“本来我也死了,却又复活了,我将自己的身体炼成傀儡,不死不灭,却日日承受无尽的煎熬。唯一支持我活下去的,就是那份仇恨,和我哥哥生前最后的遗愿。”

“现在,他终于死了。”

冷霜天仰起脸,长长吐出一口气,竟然露出一抹释然的笑容

万年冰山的融化,自然是春暖花开。

却灿烂地,刺痛了月清绮的眼睛。

冷霜天讲得是轻描淡写,可将自己的身体活生生炼成傀儡这种痛苦,有谁能够忍受?

而他,为了进入白玉京,做了这么多布置,用了捶骨断筋的方法,把自己的样貌压到了七八岁稚龄。

之后,救下与自己有相同遭遇的月林。

随后,自己也以普通人的身份,进入白玉京。

他已经等待了数百年,早已经波澜不惊,可以自若地应对一切,布下连环杀机、环环相扣,只为将刀斩向那魔鬼月萧。

现在,他终于死了。

“终于死了…”冷霜天缓缓闭上眼睛,眼角有一滴泪划过。

傀儡,本不应该有泪的。

忽然之间,冷霜天的身体僵硬在了那里,一动不动。

早已经泪流满面的月清绮,注意到这一点,顿时心里一惊:“师兄?”

冷霜天没有回应。

“他死了。”元曦叹了口气,已经不想再说这白玉京之中,表面上远大高尚的追求,暗下却是何等的阴暗恶毒,又有多少人成了牺牲品。

不过,也就到此为止了。

林谢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走了出来,扶着冷霜天僵硬的身子,放倒在地,看到他嘴角的淡淡笑容,眼睛湿润了。

“公子从来都不想要什么长生,他只想过最简单平凡的生活,可惜,造化弄人。”

对于林谢来说,公子是给了他第二次生命的人,他感激且尊重。

公子逝去,他虽然伤心,但内心更多的却是平和。

因为他也清楚,对于公子来说,没有什么,比这样平静死去,是更好的归宿了。

那才是真正的解脱。

三天后。

新任宫主冷霜天逝去的消息,搅乱了整个白玉京。

而新任宫主,是月清绮,她在已经表露身份的林谢辅佐下,坐上了这个位置。

无尽的质疑向她席卷,无数人怀疑宫主的死她就是凶手。

最后还是林谢拿出的一卷冷霜天手书,破除了这些质疑和谣言。

月清绮战战兢兢地在白玉京宫主之位一路走过,逐步成熟,心性更是大变,早已经不再是任性自我的她。

她当了一辈子的白玉京宫主,终身未嫁,与道为伴。

而她对白玉京众弟子,只有一句严格要求——

“白玉京之人,清心修道,再敢言长生者,逐之!”

那些肮脏与黑暗消弭,迎来的,必然是崭新的未来。

一个月后

元曦终于迈入望气术第三境界,心性却有了一大转变。

比如,再没有沉重负担压在她的心上,她心自畅快,无拘无束。

其结果,就是她身为元门门主,所有的事务都丢给了元石,自己则跟家人在一起,过着简单却快乐的生活。

她甚至丢下了同盟会盟主的身份。

事实上,步入国师之境,已然到了另外一个境界,这些俗世之物,本就不再是她的拘束,她也不应该插手。

且,就算元曦自己,也从不认为,掌控了很大的力量,就必须要做出相应的功绩。

虽然她仍然默默守护着她一手创立起来的元门,但她还要更多的东西需要去珍惜,她那些曾经丢失的时光,她的丈夫,她的儿子,她的父母,她的亲人朋友们。

小隐隐于野,大隐隐于市。

对于元曦来说,真正的返璞归真,莫过于是。

可是苦了元石,原本以为二十年后才会轮到自己的重担,就这样压在头上,整天埋首在门中事务之中不可自拔,咬牙切齿地想要让两个师弟分担一些,可两个都是不成器的家伙。

一个整天就只知道钻研机关术,眼睛高度近视快要成技术宅了,对于门中事务除了添乱就没有任何作用。

一个修炼成冰坨子,可以半个月都不说一句话,最后被师父担心憋成自闭症,带下山去了。

唯独他这个大弟子,受苦又受难,还没有人能够给他分担!

元石仰天咆哮——

他也想收弟子!

可今天十七的元石,距离收徒之路,还漫漫无期。

无良师父元曦,自己倒是过得很自在。对于她来说,修炼不用刻意,她一举一动,都是在修炼,不拘泥于形式,当真大自在了。

她把更多的心思都放到了家庭中,比如阿鹤,比如元宝。

眼看着已经到了入学的月份,元曦之前就说过要把元宝送到幼儿园去,方爸方妈虽然有些反对,却也拗不过元曦的坚持。

席景鹤就更没有话语权了,元曦直接拍板决定!

“我不想去幼儿园!”席思气鼓鼓的说,白嫩的脸蛋儿都成小包子了。

“为什么?”元曦诧异,小孩子不应该都是高兴去幼儿园,因为有很多小朋友可以陪着自己玩吗?怎么到了席思身上就变了?

谁知,席思抱着手臂,口吻老成:“哎,现在这些孩子,都太幼稚了,我才不想跟他们一起!”

“不行哦,元宝,妈妈已经给你选好了一家幼儿园,后天就该去报道了!”元曦淡定地通知了儿子这个事实,没有一点点防备。

席思完全傻了,下一秒气得跳脚:“我不去!我不去幼儿园!”

元曦没有多说,用实际行动证实了她的想法。

到了入学报名那一天,她亲自开车送了席思上学。

席思扒拉着门死活不肯下来,一位老师早就熟悉这样的场面,笑盈盈地走过来劝说席思。

一般来说,孩子前几次对幼儿园比较抗拒,等时间久了,就会习惯了

元曦从另一边车门下来,轻咳了两声。

席思身子一僵。

相比爸爸,他更加畏惧妈妈。

可如果是上幼儿园的话,他是绝对不会妥协的!

那年轻老师一回头,看着元曦,竟然红了脸。

“啊!您,您是这位小朋友的妈妈吗?”

那年轻老师还是一个女生,可在元曦面前,却格外不好意思,动作也拘谨得很,时不时用余光瞅瞅元曦,又不好意思地缩了回去。

此时,席思已经被元曦从车门上扯下来,抱在怀中了。

他面对着那年轻老师,眨巴眨巴眼睛:“老师,你也觉得我妈妈很漂亮是不是?”

年轻老师的脸更红了。

元曦好笑地拍拍他的屁股:“好了,妈妈之前怎么跟你说的?”

“知道…”席思很快垂头丧气起来。

元曦将席思递给那老师,柔声道:“麻烦您了老师,我家元宝比较调皮,有什么时候给我打电话吧。”

“嗯嗯!”年轻老师连连点头。

元曦回到车内,看到席思窝在年轻老师怀中,眼泪汪汪朝着自己挥手。

“妈妈!记得要来接我!”他瘪着嘴,哇哇大哭,活脱脱像一个被遗弃的孩子。

元曦心里软得一塌糊涂,都犹豫着要不要下车带他离开了。

可最后还是硬着心肠,发动车子离开。

事实证明,席思小朋友绝对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主儿。

读幼儿园第一天,他就以拳头加棒棒糖,征服了幼儿园的男生们;以自己的漂亮脸蛋,征服了幼儿园的女生们;还用乖巧的笑脸话语,征服了幼儿园的老师们!

彻底贯彻了萝卜加大棒政策,成了幼儿园当之无愧混世魔王一枚!

这时候的元曦还不知道,她好不容易把元宝送到幼儿园去之后,也没有急着回家,而是掉头去了和清影苏萌约好的一家咖啡厅。

话说这家咖啡厅,原本是计白开的,当初吴清影和计白就是在这里相遇,成就了一段美好的姻缘。

后来计白忙碌于公司的事务,这咖啡厅慢慢来得少了,交给旁人打理了。

倒是吴清影,婚后在家本就无聊,怀孕后更是什么事情都做不成,前三个月都不敢出门,等到胎儿稳定了,她便毅然决定亲自来打理这个咖啡厅,坐在这里就当打发时间也好。

吴清影当初的决定可是掀起了不小的风浪,她父母都是坚决反对的,计白也反对,却拗不过她,最后只能顺着孕妇自己的意思。

不过吴清影母亲很不放心地专门请了一位保姆随身跟着她,用吴清影的话说,就是二十四小时活在监控之下,简直要不成了。

苏萌笑骂:“你这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吴清影冲她翻了个白眼:“你就不福了?不是要结婚了吗?”

“咳咳,这件事情你们已经知道了?”苏萌摸了摸鼻子,显得有些不好意思

元曦挑眉笑道:“要知道,两个星期前,你们家韩梓辛打算跟你求婚的时候,可是专门请教过我们的,我们能不知道?难道你还能把他给拒绝了?”

“我怎么不能拒绝了。”苏萌哼哼两声,“我就说韩梓辛那个不懂情调的家伙,怎么突然这么浪漫,原来是你们在旁边出的鬼点子,居然都不告诉我!”

“告诉你,还是惊喜吗?”吴清影拍拍她的肩膀,“萌萌你放心好了,你们家这位,绝对是个靠谱的!嫁给他不吃亏的!”

苏萌笑眯眯地,高兴之情溢于言表。

不过,她突然想起一件事情。

“对了,我遇上方宇了。”她突然道。

“方宇,谁?”吴清影一脸茫然。

元曦倒是记得清楚:“你的前男友?”

元曦这么一说,吴清影也想起来了:“原来是他…你怎么会遇上他了?”她注意着苏萌的表情,生怕她在现在这个幸福之际,又旧情复燃。

苏萌跟她这么熟,会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