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地此时就像是个烂心的柿子,只要外力再凶猛一些,就会啪得一下彻底坏掉,到时候宣地的所有人就都会变成蝼蚁,成为战争的牺牲品。

睁开眼,秦蛟侧过身抱住正在熟睡的明月香,他喜欢看她睡着的样子,看起来比她平日年纪还小,软软的一脸无害,直让人怜惜的恨不得抱在怀里疼爱。他很清楚自己对明月香的感情,他也明白其实宣地在他心里并没有他自己想象的那么重要,就好似他之前与明月香说的,宣地再是国也只是诸侯国,赵国才是真正的国家,哪怕这么多年以来诸侯国已经被权利迷失了双眼,但他们也不能否认与赵地是君臣的关系。所以,赵地的是皇,他们只能称作王。

看着一个个熟悉的面孔下了大牢,看着何公公谈起宣地一脸的无奈,他忽然就想到了赵陌给他的信。宣地与明月香到底哪个重要?宣地的百姓与苍家到底哪个重要?如此被几个世家就能控制的诸侯国真的值得他们效忠么?

他是宣地人,但同样也是赵国人。

“香香,我们出去走走吧。”秦蛟吻了吻明月香熟睡的脸颊,轻轻道。

秦蛟是个行动派,说要走他肯定不会拖拖拉拉,他让明月香带上一些衣物,还有不少银两,一切占地方或是有标记的东西都扔在府中的仓库里,他们好似是要去庄子上但又好似要去逃难,一时让人摸不清头脑。尤其天气那么冷,还有不知道在哪里偷偷盯着他们的黑衣人…秦蛟的举动确实有些反常。

“这个是三姐姐给我的香囊,我不能丢在府上。”明月香将东西都放在盒子里,又取了一些首饰过来放在另外一个盒子里,屋里桌上床上就跟摆摊似的。

感受到身后贴来的温暖,明月香不高兴的戳戳他的手臂道:“咱们到底要去哪里?你给个准信儿,怎么搞的跟要逃难去了一样?”

“就是去庄子上。”秦蛟也只敢这样对着明月香说话,他害怕正面对着明月香就要露馅了,因为他从不会在明月香跟前说谎。

然而就是这样,明月香也没完全相信,她撇撇嘴道:“你就糊弄我吧。”

秦蛟只能内疚的看着明月香,紧紧将她抱紧。

就算明月香怎么删减,她要带的东西也太多了,最后无奈,秦蛟除了一些可以方便携带的东西,其余都装上箱子放在一旁,就等着秦蛟私下安排人运到庄子上去。

“邵时那小子我会安排,你放心好了,好好泡泡温泉。这么悠闲的生活恐怕过不了多久了。”玉树跟着人过来帮秦蛟将东西先一步运去庄子,他见着秦蛟就拍着他的肩头说道,似乎与平时并没有什么不同。

“恩,你也别老窝在国都,有空出去走走。”秦蛟眼底划过一丝担忧。

“放心吧!”玉柱摆摆手道:“我这体格反正是不能上战场了,如今也是闲着在家,不过我媳妇儿的娘家来说好像前阵子我大叔爷没了…哎!我在外头漂泊了那么多年,终归是要回去瞧瞧的,虽然我官职不高,但该丁忧还得丁忧嘛,总不能不孝。”

秦蛟无奈的看着他睁眼说瞎话,别说玉柱没有大叔爷,就是有早些年饥荒也饿死了。

“这样也好!”

“别太担心,这次江河跟着你去享福,你也别惯着他…”说到这里,玉柱情绪有些低落道:“等着你休养够了,咱们再坐到一处吃饭。”

秦蛟双手一压玉柱的肩头,也不知道要说什么,只是重重的点点头。

明月香猜不透秦蛟的心思,所以她干脆就当做是要去庄子上休养,她分别送了几封信,有给娘家人的,也有给徐凝眉的,收到信的人也没觉着不对,毕竟这天气实在是太冷了,明月香的庄子上还有温泉,那地方冬暖夏凉实在是要比将军府舒服的多,以明月香娇气的程度,拖着秦蛟出门也不是不可能。

当然,也有敏感的人暗暗紧盯着将军府,生怕他们有什么不轨的企图。只可惜,秦蛟他们似乎就跟往常去庄子上一样,带不少的东西,通知庄子上的人打扫卫生,跟着还订了一些野味。将军府里虽然在收拾东西,但也不是所有东西都带走的,奴仆更是大半都留在了将军府上,只是带着不少护院,看这样子到像是害怕有人偷袭。

兴许是因为灾情越发严重,甚至出现了冲进官府抢粮的事件,转移了那些世家的注意力,再加上宣王的几个儿子被人下毒,苍室宗室蠢蠢欲动,孔家与魏家之间已经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所有人都不愿意将目光暂时放到一个年级不超二十,又失去了卫家依靠的光杆将军身上。再说,明月香的庄子又没出国都范围,自然也没有什么好担心的。

于是,这一日等到阳光刚刚照耀在屋檐的冰凌上,秦家的大门打开了。

“夫君…”明月香看着马车外已经雪白一片,说着话都会有哈气,不由往秦蛟身上缩了缩。

“等到了庄子上,咱们吃鹿肉,你不是喜欢吃烤鹿肉么?平日里吃的那么清淡…”秦蛟平日说话极少,今儿居然反常的唠叨起来,明月香抱住他的胳膊,却没露出一丝紧张。

秦蛟低下头,见明月香一双亮亮的眸子信任的看着自己,那里头只有坚定没有惧怕,更没有焦躁与失望,一股子内疚涌上心头,他吻着明月香的眼皮,低声道:“我一直在,别怕。”

马车过关卡的时候并没有收到阻拦,明月香的庄子就在国都的郊区,几乎大部分人都知道那座庄子是明月香的陪嫁,秦蛟在过关卡的时候,兴致来了,还给守门的士兵一人一块银角子。

明月香见秦蛟这么放松,她也就跟着放松下来,车内烧着火炭,秦蛟身上又暖和,她不由昏昏沉沉开始迷糊起来。

然而,她并没有看见在她睡着之后,秦蛟就将手中的剑放在了身旁,整个人一改在城内的懒散,变得锐利紧迫起来。

“前头安排好了。”江河也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站在车厢内一瞬留下一句话就不见了。

秦蛟不自觉抱紧了明月香。

马车按照原先一直走的路线往前行,除了秦蛟与明月香两人的马车外,还有身边仆人的马车两辆以及装着东西的马车两辆,按照原本的计划,大约还有半个时辰就能到庄子上了。

“来了!”秦蛟并没有叫醒明月香,他只是依旧靠在车厢内,似乎在等待什么。

“杀啊!取秦贼首级!”

下一刻就听见四面八方传来阵阵喊杀声,也不知道这些人原本是藏于何处,突然就出现在官道上,所有人都手握大刀,向着马车就冲了过来。

江河现身,一抽软剑便飞身迎了上去,原本只是虚打几招,可在对方招招致命之后,他突然大喝一声道:“糟糕!这不是我们的人!”

江河这一声喊完,护院已经有几人被砍翻在地。秦蛟立刻将明月香叫醒,随后在她手里放上匕首。

“一会儿,你换了丫头的衣服混在人群里,我们可能中了埋伏。”秦蛟拧眉,原本他们只是想虚晃一招,做个假象,到没想到被人钻了空子。

“我觉着这些人好像和那日在卫家杀人的黑衣人颇为相像。”明月香扒开窗户,强制镇定道。

“恩,武功路数也很相似,不过要抓住活口才知道。”秦蛟守在车厢门口,并没有出去。

明月香缩到秦蛟身后,用双手抱住秦蛟,将额头贴在他后背上。

“虽然计划有变,但恐怕这样更逼真。”秦蛟故作轻松的安慰道:“我一定不会让你有事。”

黑衣人果然来势汹汹,他们专门往第一辆马车上冲,看样子是绝不可能放过秦蛟,江河带着人吃力的抵抗,马车尽量向前冲,想要冲出包围。

“秦贼,受死吧!”车子明明是在向前跑,可车帘却被人掀开,外头倒吊着一个黑衣人,拿着刀就往里刺。

秦蛟一手捂着明月香的眼睛,单手抽剑,那黑衣人只觉着眼睛一花,咽喉就是一凉,接着一具身躯便重重的落到了地上,翻了几个圈扬起一路烟尘。

明月香双眼在他的遮挡下一片黑暗,什么都看不见,似乎只能听见心跳的声音,她不敢乱动只是缩着身子死死的握住手中的匕首。

刀剑之声在门口连续的响起,明月香似乎还感受到了阵阵冷风,应该是那些黑衣人卸掉了门板又撕开了门帘,也就是说秦蛟正坐在她跟前堵在门口,如同一面盾为她遮挡。

心一阵阵的抽,她觉着自己就是个累赘,其实若不是带着她,秦蛟说不定早就可以自己跑了,可是让她说出丢下她,她也说不出口,只能忍着泪,尽量减轻自己的存在感,不让秦蛟分神。

可是,这些黑衣人实在是早有准备,他们不但攻击车夫,还在窗口处不停的破坏,秦蛟最后都松开了盖在明月香眼上的手,不得不双手迎战。

明月香睁开眼,适应了一下光亮,马车的颠簸让她想吐,她不敢爬起来,只能趴着朝着窗口望去,窗帘已经被人撕开,上面都是血迹,她就见秦蛟一人对敌,却还不忘从身边摸出箭矢,只用内力射杀妄图从窗口突破的黑衣人。

“唔…”秦蛟也不知道是不是受伤了,身子明显一颤。

明月香害怕的贴紧他。

“香香,别怕,我一会儿就会找你,我一定来,你要等我。等着我!”

明月香抬起眼,就见秦蛟挺拔的身躯挡住了外头的阳光,那阳光从周围的缝隙四散进来,仿佛给秦蛟镶嵌了一道光晕,看起来是那么的高大。

“好…我等你!”明月香说完这句话,牙龈几乎咬出血来。

秦蛟最后一次紧紧握了握明月香的手,却在下一刻飞身而出,再不见踪影。

秦将军一家在去庄子的路上居然被人袭击了?

国都自从卫家下狱之后再一次的沸腾了,原本文官打压武官,就已经让一些学子产生了不安,之后雪灾带来的灾害朝廷又不作为,再次让百姓陷入恐慌,如今边关吃紧,武官却频频出事,不是关押就是流放,更不要说曾经百姓心中两位战无不胜的老少将军,卫老将军已经身死,少年长胜将军秦蛟又莫名遇袭,现在下落不明。

难道说真的要让文官指挥将领去边关么?

“爹,我已经带人去郊区看过了,大哥看的没错,确实是有人偷袭了秦将军一家。”孔永嘉说到这里,止不住的惋惜,他曾经还想与秦蛟交好,因为秦蛟并非出自世家,年纪又小若是能与孔家绑在一处,日后孔家在宣地就越发稳固,边关也不会像现在这样不稳定。

“难道说,真的有人想要除去秦蛟?”孔老爷坐在椅子上,眼皮子直跳。

“爹…”孔永嘉垂着眸子看着脚尖,有些话想要问却又问不出口,上次卫家的事情他就多有怀疑,可如今看看爹的模样倒不像作假,只是与虎谋皮,恐怕事情早就在他们手里失控了。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这事儿爹有分寸。”孔老爷嘴上说着,可摸着扳指的手指却在来回磋磨。

孔永嘉心下一叹,自家父亲一向专横惯了,他说什么恐怕老爷子也听不进去,只希望情况不要是他想象的那么糟糕。

明月香从车厢里爬出来趴在地上就开始大口大口的呕吐,她之前已经换上了丫头的衣服,手里死死握着匕首。马车刚刚一路都在狂奔,也不知道现在停在什么地方。

等着她吐到只能干呕,她才红着双眼,可怜兮兮的抬起头,周围似乎很是荒凉并不像是靠近国都的郊外。

明月香用袖子擦了擦嘴,疲惫的拖着软绵绵的身子站了起来,冬日的雪地上还有未融化的冰雪,就在明月香趴着的那一会儿工夫,就染湿了她的衣衫,一阵北风吹来,明月香阵阵发抖,嘴唇发紫。

“还…还有人在么?”明月香虚弱的转动着身体,有气无力的喊着。

她知道刚刚秦蛟跳下车就是为了阻挡那些来追杀她的人,不然她的马车是绝对不可能跑出包围圈的。

冷风嗖嗖,宽阔的地方只有明月香一人的声音。

她抖着身子走到车头,马匹没事,可是驾着马车的人似乎早就死了,但他的手在死后却依旧牢牢的握着缰绳,双眼直视前方。

明月香捂着脸大声的哭了起来,这些人都是秦蛟的亲信,尤其是为他们驾马车的车夫,今年不到二十岁,平日里不怎么爱说话也没有存在感,可是他格外的忠心,秦蛟和她也只敢做他驾着的马车。

可是如今他却死了…年纪那么小就死了!他甚至还没有娶上媳妇…

不想去看车夫的箭伤,她扶着车厢来回绕了一圈,可是这里只有她一个活人,等了半天也没听到任何声音。

狠狠的哭了一场,明月香一抹眼泪,她就不信了,她明月香还能死在这种地方!

从车上找来一些工具,她是个女人没什么力气,但是还是挖出一个浅浅的坑,累死累活将车夫少年放进了坑里又将土埋上做好了记号,她想等着寻到秦蛟之后再派人将少年接回去好好安葬。

明月香从不会骑马更不会驾马车,但这不影响她对求生的渴望以及一股子不服输的劲头,她趴上车厢,学着车夫的样子甩起了缰绳,一次不行,两次,两次不行三次,细嫩如豆腐般的手指都磨破了皮,前头的黑马才意思一下往前走了两步。

“咱们都不能死在这儿,只有活着,夫君才能来接我!我才不会认输!”明月香咬着干裂的嘴唇,冷风已经将她的发髻吹散,就算再美貌的容颜看上去也有些狼狈,但她此时也顾不得了,再这么待下去,她不饿死也要冻死。

兴许是黑马也不想在这里受冻,最终还是听了明月香的指挥慢慢离开了荒凉之地,朝着明月香看起来像是大道的路上走。

路上不敢乱停,明月香又取了车子里下等嬷嬷穿着的衣服套上,不但可以挡风也让她看起来不那么显眼。其实原先她是想做男人打扮,只可惜秦蛟的衣服都太大,车子里又没有别的男人的衣服,她只好退而求其次,假装一个家里的下等嬷嬷,甚至为了不让人发现,还给自己画了些胎记。

慢慢悠悠,明月香也不敢跑的太快,她还幻想着秦蛟能够追上自己,只是等着一天天过去,她也一天天的失望。眼瞧着就要到一个什么县,明月香也将马车停在路边。

她的马车上有明显将军府的标志,若是驾着进去,恐怕不到一个时辰就有人来杀她。

仔细考虑了一下,明月香来到那标记旁,用手摸了摸,原还想着怎么将标记弄掉,到没想到她用手一推,那标记就有些活动了,明月香愣了,又用手去触摸那块标记,果然不是她错觉,那标记的周围还有四道细细的缝隙。

明月香赶紧用匕首将那标记撬了下来,之后左右翻看,心下了然,重新将那块标记翻过来又扣进那个凹槽里,只听咔嚓一声,板完全镶嵌,若不是凑近了看绝对看不出端倪,标记就这样被扣到里头去了。

“看来,夫君早有离开的打算。”明月香一时还想着会不会这是秦蛟作的戏给朝廷看,但随后就立刻否决,毕竟秦蛟再想演戏也不会拿身边的兄弟当替死鬼,更不会将她一个人丢在野外,所以极有可能是秦蛟自己策划的并没有成功,反而招来了仇家,也就是当初灭了卫家的那些黑衣人。

仔仔细细看了一遍马车,确认车上和马上再找不到一丝与将军府有关系的信息,明月香戴上斗笠又往衣服里塞些棉垫,显得她又宽又胖之后,这才大大方方去了县城。

抬头看着城门口雕刻着霖县二字,明月香有些陌生,不过也大概猜测这里离着国都较远。

城门口的士兵跺着脚哈着气,每一个经过的人都要留下几个铜板做进门钱,明月香也不例外。

“什么人?从哪里来的!”士兵甲看着明月香全身臃肿又一身的嬷嬷衫,不由开口询问道。

“咳咳咳…俺打国都那头来,是咱们家太太在霖县等着马车来接。”明月香拿了几个铜板放在士兵手里,她之前害怕被人发现就用了一块不好的毛皮做了个护手套在手指上,这样就看不到她本身细白嫩滑的双手,只会觉着她害怕受冻,将全身包裹了起来。

“就你一个人?”那士兵奇怪道,这谁家只带一个嬷嬷出门,还让驾着马车。

“俺原本和马夫一起来的,结果他半道上泄了肚子,又怕太太等的着急,就俺一个人来了。别俺是个女人,可是俺驾车的本事可不小…”

“行了行了!”士兵甲忍不住烦躁的打断道:“进去吧进去吧。”

明月香故意装作傻愣愣的点点头:“哦。俺驾车真的不错。”

士兵甲等着马车进了城门,就鄙夷的对着旁边那个士兵乙道:“瞧见没,这家肯定是个破落户,马车上也没个标记,家里出门就只有一个嬷嬷和一个车夫,这会子车夫躺半道上了,到是嬷嬷驾着马车跑来了。”

明月香提心吊胆的进了城门,看着士兵没有继续为难她,让她长长出了口气,她驾着马车在这座陌生的县城里转悠了好几圈,最后还是想着租住一套宅院,因着她身上有钱,中人也没多问就让她租了一套估计只有两进的小院子,人家还以为她是谁家出来荣养的婆子。

等着全部收拾妥当,明月香插好门,才摘下斗笠,一张画的乱七八糟的脸露了出来,直到进了屋用清水洗干净才恢复她原先美艳的容颜。

明月香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从来没有离开过宣地还有国都,国都外头的情况她一点儿都不了解,就更别说找谁给秦蛟报个信,她就连给家里报信都不敢,生怕再把黑衣人招来,抓了她威胁秦蛟。

“夫君,你快来找我吧。”明月香脱去外衣,钻进热乎乎的被子里这么多天以来终于睡上了一个好觉。

夜幕降临,一行人正坐在马匹上狂奔,风雪的势头越来越大,也给他们的行动带来了极大的不变。

“主子,前头就是霖县了。”

“主子还是停一下吧,休息一天,明儿再去国都也来得及。”

“就是,主子,您还是要多休息,您身上可还带着伤呢…再说如果再被那些人发现…”

打头的灰衫人身子晃了晃,咬咬牙道:“好,今儿就在霖县休息,明天一早就去国都。”

趁着城门还没关上,一行人快马加鞭进了霖县。

随着秦蛟一家一天天的没有消息,朝廷一反常态派出多个搜索队,几乎将出事地点周围所有的村庄县城都找遍了,可就是除了一些人的尸体还有马车,其余的什么都没找到。国都渐渐的已经传出秦将军一家子遇害的消息,明家人与董家少奶奶一同找上秦家,甚至连孔家明姨娘都找过,只可惜却一无所获。

秦蛟与其亲眷也不知道是被掳走了,还是被在什么地方暗杀了。

如今除了一些零星没有什么威胁的低等武官外,宣地终于迎来了满堂文官的时代,有些人欢喜雀跃,有些人却暗自害怕,更有脑子清醒的已经开始忧虑宣地的未来。

“姨娘,您好歹吃一些。”大丫头将食物送给舒简,难过的直掉泪。

“我吃什么,还不如死了的好!”舒简趴在床上大声哭泣道。

前阵子,舒家下狱,她原还想着去求秦蛟帮帮忙,或是寻以前的旧友看能不能想办法疏通一二,谁知道她还没找秦蛟呢,秦蛟连带明月香就在半路上出了事儿,更别提这两日天牢那边已经有了消息,居然朝廷已经迅速的给舒家定了罪,不但涉嫌谋害宫中宣王子嗣,还因为公子瑞的死被查了个渎职的罪名。

这不管是哪一种罪,舒家肯定就完蛋了,虽然与舒家一起被推出来好几家,比如薛家,可舒简不傻,她知道这些小世家都是被那些大世家推出来当替死鬼的,因为公子瑞一死,他手下的嫡系也就全没用了,尤其是他曾经信任的那些亲信,就算他们想换个主子,别人也不会要他们,到了最后也只有替罪一种下场。

“您若是不养好了身子,舒家谁能救的了?”大丫头也跟着擦泪,她的家人很快也要发卖了。

“秦将军都生死不知了,我还能找谁?”舒简猛地起身道:“现在不是看着咱们就躲?府里人都要跑光了,我这个公子瑞的小妾还能找谁帮忙?”

“姨娘,您别这么说…您也要看顾着点自己的身子。”大丫头将碗放在一旁哭道。

舒简晃着身子,眼泪默默的往下流,她一心一意想要帮衬的娘家就快没有了,她向往的那种一生一世的爱恋也不见了,就连她想要远远看着的那个人也不知道是不是死了,老天对她何其残忍!

“姨娘!姨娘!!”大丫头见舒简眼睛一翻昏了过去,连忙惊叫着将人放好,转身跑出去找大夫了。

这个冬天雪格外的大,宫里那些年幼的公子们有些扛不住中毒与严寒悄悄的在深夜离开了这个世界,然而除了他们的生母外,那些朝廷上的官员们以及苍家的宗室们根本不在乎这些,他们更想知道,在这些孩子死后,谁还能接替宣地的江山。苍家宗室近来越发强硬,原先还和孔家对付魏家,可在魏家无公子支持之后,又转头与魏家联盟,想要支持苍家旁支夺得大权。

“爹,大哥!难道我们真要这样做?”孔永嘉穿着狐狸毛的披风站在雪地里,似乎根本不在乎那卷起的雪片。

“我们已经没有退路了!”孔老爷背着手看着黑漆漆的天空说道。

“二弟,你怕什么?咱们有萧家支持,又有你那小妾给咱们赚钱出谋划策,待到大事一成,宣地就是咱们的了!”孔家大哥说到这里不由摩拳擦掌,双眼发亮,只要宣地是他爹的,那么他是爹的嫡长子,这宣地以后就肯定是他的了!

“可是爹…咱们毕竟是赵国人!”孔永嘉这段时间一直吃不好睡不好,夜里老做些噩梦,他总觉着着不是什么好兆头。

“什么赵国人,我们以后就是宣国人,不…不对!等着爹上位,咱们想叫什么就叫什么!”孔家大哥在孔老爷面前带着讨好道。

“可是…”孔永嘉曾经学过的东西让他依旧犹豫。

孔老爷转过身看着孔永嘉道:“你就是不够狠,如今宣地卫家秦家都不在了,邵家那个不足为患,还有谁能阻挡咱们?做大事千万不能犹豫!”

这就是孔家与魏家如今最根本的区别,魏家再闹腾也不敢毒害宣王,更不敢把持后宫,他们只会让利益最大话,可选的依旧是苍家的子嗣,然而孔家不同,他们至始至终根本不在意宣王的子嗣,也没想过让宫里的孔贵人生下宣王的孩子继承宣地,他们想要的就是让整个宣地跟着他们姓孔而非苍!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苍家当年也不过是个武将,不过是跟着赵皇帝有了军功才当了诸侯,如今苍家衰败,换了我孔家又能怎么样?多年后,赵国都会是我孔家的!”孔老爷双手一扬,长袖飞舞,衣物上的雪片被震的四处飞扬,一种豪气油然而生,仿佛能在下一刻气吞山河。

孔永嘉站在父亲身后,隐隐的不安,事情真能如他们想象的那样顺利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