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潭公看着皇城门下的人群,有官有士子有平民百姓,甚至还有一群群花枝招展的女妓.....

“不知不觉这朝堂跟以前不一样了。”他道,笑了笑,“除了王党陈党秦党以及洁身自好党,还有新党了。”

那是什么党?何人为党首?

“大概是年轻人为党首吧,最近年轻人多了,年轻人做事总是想的少一些。”秦潭公玩笑道,看着前方,“既然如此,我就先不出面了。”

原本按照计划秦潭公会走出来,宣称自己受到了污蔑,推翻先前的罪名,当然会引起喧哗质疑,不过控制朝堂对秦潭公来说也不是什么难事。

但现在有人比他们更先一步煽动了民众,散播秦潭公与西凉贼勾结的谣言,人心惊惧,事情就有些麻烦。

“京城血流成河我也并不是不敢。”秦潭公道,“只是这些人死活并无所谓,他们不过是棋子任人摆布而已,今日被他人摆布,来日亦可为我所用,就等皇寺四大师昭告天下之后吧。”

拂袖转身。

“我先去苍山。”

......

......

哐当一声,值房紧闭的门被撞开,门外的官员们一涌而入。

“老师。”

曲白跪倒在床榻前,看着其上面如金纸的陈盛。

短短时日虽然瘦但结实的爱好劳作的老者就好像变了一个人。

“陈相爷!”

其他人的喊声也乱乱响起,伴着太医们被推过来。

陈盛醒来看清眼前,并没有让太医近前,而是抬起手抓住了曲白,抬起的衣袖上有血迹斑斑。

“秦潭公势大,一切都是他的阴谋。”他干涩急声,“快去救帝姬殿下。”

说罢再次剧烈咳嗽,喷出血沫。

曲白眼中含泪喊太医。

张莲塘上前道;“相爷无须担心,皇寺四大师在黄沙道,宣告会将手书交予帝姬,此事可落定。”

四周的官员们也纷纷点头宽慰。

“相爷安心,有皇寺四大师在。”

“一切无忧。”

“秦贼罪名天下皆知,人人得而诛之。”

陈盛面容没有丝毫的欣慰,带着血迹的嘴边浮现苦笑。

“你们有没有想过,皇寺四大师,如果是秦贼一党呢?”他道。

皇寺,四大师,是秦贼一党?

这,还真没有想过。

如果真是这样.....值房里顿时一片安静。

张莲塘放在身前的手握紧,面色凝重。

如果真是这样,也没有事吧。

对于薛青来说,从来都没有什么皇寺和四大师,与她无关,无关也并不依靠。

只是又多了一个敌手而已。

是吧?

......

......

“这就是苍山啊。”

薛青抬手搭眼遮挡秋日的炙阳,看向前方。

“真是一座大山!”

然后放下手。

“这种地方能打猎才见鬼呢。”

这座山不是郁郁葱葱,树木茂盛鸟兽成群,而是巨石险峰矗立,恍若巨斧从天而落,歪歪扭扭光秃秃嶙峋面目狰狞突兀的出现在大地上。

“吓人。”薛青从马上收回视线看向身边的诸人,“要不再跟那位四大师说,换个地方吧。”皇寺,决定着大周天子的传承,它说哪位皇子可以继位哪位就可以,连天子都不表示异议。

对皇寺的决定表示反对的,薛青大概是第一个。

虽然这反对的事只是一个地方。

身边的诸人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好在她身边围绕的人很多,大家都可以指望别人。

黄沙道知府眼观鼻鼻观心神态恭敬随时准备应和,胡将军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警戒,其他官员们抬头望前方关切有没有四大师的踪迹好迎接。

王烈阳道:“殿下不要说笑。”

此次赴苍山,黄沙道知府胡将军必然相陪,而王烈阳等人见证这个时刻也必然跟随。

薛青道:“没有说笑。”微微侧身对王烈阳压低声,“都说先帝曾在这里打猎受伤,我看这里根本就不是打猎的地方,只是容易受伤的地方,那个四大师可靠吗?”

王烈阳道:“首先,天子金口玉言。”

先帝说是打猎受伤就是打猎受伤,作为臣子相信便是,至于真相如何并不知道也不敢过问,所以先帝打猎受伤可以说是一个秘密。

“再者,在黄沙道四大师没有当场定夺你们身份。”他看着薛青,“我觉得还是可靠的。”

他在当场二字加重了语气。

平心而论,相比于早已经在众臣面前被四大师接见两次的宋婴,四大师没有当场指出帝姬真假,薛青可以说是占了便宜。

如不然,根本就没有机会来到苍山。

所以,殿下还是有希望争取一下的。

薛青对他笑了笑:“王相爷果然厉害,知无不言,不知则不言,跟你说话简单痛快。”

王烈阳看着这含笑的女孩子,苦笑道:“不如殿下厉害,我现在并笑不出来,前路未卜啊。”

他在宋婴那边的路是走不通了,而薛青的前路也未卜。

薛青道:“世上的路都是人走出来的。”再次搭眼看苍山,嘀咕道,“不过上山容易下山难,有些路能不走还是不要走。”

如今哪里还有选择,能让上山已经是不错了,刀山火海也要去啊,不去,也是刀山火海,王烈阳也看向前方,道:“山下人来齐了。”

薛青收回视线看去,见对面的大路上仪仗彩旗烈烈。

宋婴来了。

黄沙道四大师说出要大家八月十五苍山见后就离开了,宋婴没有跟随四大师离开,也没有留在黄沙道,而是带着宋元回转与闾阎等朝廷官员们汇合,因为是潜行而来并没有太医相随,要赶去为宋元治伤。

王烈阳没有跟随,理由是与宋元的问题还没有解决,互相避嫌。

看着那边涌涌的官员,王烈阳道:“我已经给闾中丞去信了,不过他应该不会来拜见殿下。”

薛青笑了笑道:“相爷不如多给四大师写几封信。”

如今决定局面的是四大师,其他人再拉拢也没有用,此时动不如静,不选择,等待被选择,才是最安全的。

王烈阳默然,他当然知道这一点,宋婴知道,其他人也知道,所以宋婴不在意王烈阳的态度,那边的人马停下安营扎寨,并没有再靠近,也没有人过来,苍山恍若界石,将大路一分两边隔开二人,两方所率的兵马也各自散布两边将苍山围拢,似乎相对但终将会相容。

只要两个人只剩下一个。

至于相容之后会如何,就各人各有命了,而命不可阻挡。

.....

.....

皇寺在苍山授予宝璋帝姬手书的消息已经传开了,苍山遥远不是人人都能看到,不过天空上的月亮人人可见。

从月牙到渐渐月圆无可阻挡也不做假,不因为谁的紧张担心期待而改变。

“我现在觉得我们的选择是明智的。”

郭怀春坐在残破的寨堡上,看着半空中的月亮,喝着才送来的补给物资中的一壶酒,欢喜说道。

“我们保家卫国,为帝姬殿下尽忠,所以不管是哪个帝姬,都不能问罪我们。”

要是留在黄沙道那可就不妙了。

“郭大将军,酒好喝吗?”妙妙的声音从一旁传来。

郭怀春扬起酒壶道:“好喝啊,笃大人做后盾,吃喝都有保障。”

月光下妙妙笑眯眯:“好喝你就多喝点,戈姐亲自给你送来的。”

郭怀春手里的酒壶落地,伴着说话声。

“我什么都没有说啊。”

“妙妙姐,这事不是我说了算的啊,戈大人不能怪我啊。”

“那薛青真那啥了,是命啊,有什么办法。”

.....

.....

“命就没有办法了。”

长安城柳家宅院里,月上中天铺满一地,柳老太爷坐在月光中转动金球。

“不是福就是祸,总归只有一个结果了。”

没有人回应他的话,柳老太爷皱眉不悦,看向一旁。

“你哑巴了?现在没话说了?胆子这么小,怎的敢做这种祸家灭族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