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青道:“娘,我错了,我只是好奇想要进京去看看...”
果然是要进京?薛母怔了怔:“那怎么..”
话没说完卖鱼的妇人已经上前,“有什么话咱们屋子里说罢,青子少爷身上还有伤呢。”
薛母闻言更焦急,薛青连连安抚说没事,于是一同进屋去,看着跟进来的沉默高大男人,薛母想到什么,欢喜拭泪道:“青子啊,你还不认得吧,这位是你爹的旧友。”
薛青自然看到了,这个男人自进门来只安静的看着自己。
很好,果然他们要继续隐瞒自己,薛青哦了声,上前施礼道:“见过叔父。”
笃大人看着她,撩衣单膝下跪,道:“笃见过帝姬殿下。”
咿!
诸人愕然,满室凝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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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当面
措手不及。
先前想好的怎么隐瞒就彻底没用了,身份就这样揭开了?
为什么?
薛母结结巴巴:“笃...”要说什么又不知道说什么,笃大人做事总是有道理,总是对的,她伸手抓住薛青的胳膊,“青子...”那声娘突然说不出来了...只一个下跪一个殿下,瞬间一切都变了,莫名其妙的,薛母的眼泪流下来。
薛青反手抓住了薛母的胳膊,后退一步,道:“这是...?”似乎受到了惊吓。
这太突然了,她接受不了吧,薛母看着她颤声:“青子,没事的,别怕...”怎么办,怎么说?怎么能不怕?干脆噗通一声也跪下来在笃面前,“你,你这是...”
笃神情平静看着她道:“你不用担心,殿下不会怕。”又抬头看着薛青,“能杀死五名黑甲卫的人,必然是无所畏惧的。”
杀死五名黑甲卫?
薛母货郎等人骇然,视线凝聚在薛青身上。
薛青神情有些好奇,道:“你怎么认为是我?”并没有惊讶反驳。
这种态度干脆利索,不做无用的情绪反应,笃的神情更几分赞叹,道:“您身上带着死去的黑甲卫的味道,虽然这有些荒唐,但我跟他们最熟悉,这五人本是要死在我手里的,我追着他们死亡的味道一直到您的面前...我原本以为您是我的手下,我还有些自责,我竟然不认得。”
薛青笑了笑,哦了声:“原来如此啊,你来的太快了,再晚一点是不是味道就不见了?”
这是承认了吗?在场的人目瞪口呆。
笃点点头道:“是。”又带着几分好奇,“您的兵器?”
薛青挽发青衣垂手而立,并不见兵器,想到在外边遇到的时候亦是如此....卖鱼的妇人啊了声,想到与自己短刀相撞的那一刻....因为当时太震惊对方,其他的事都忽略了,此时想来的确是有兵器的...
这边薛青已经伸手从腰后拿出铁条,道:“这个。”又看着门边站着的铁匠笑了笑,“还是这位大叔给打的,没什么奇特之处。”
铁匠神情怔怔,就是这个孩子们玩耍的东西,杀死了五名黑甲?
笃伸手接过,查看一番点头道:“果然是它。”又恭敬的递回去,“兵器从来都没有奇特之处,奇特的是使用它的人。”
卖鱼的妇人再也忍不住了,道:“这到底怎么回事?我听不懂你们在说什么。”
薛青看着还跪地的笃,道:“这位大叔起来说话吧。”一面伸手去扶薛母。
笃应声是站起来,薛母也随着薛青的搀扶站起来,神情有些恍惚。
笃站起来看着眼前的女孩子,道:“一开始我以为你是我手下的时候还奇怪,十几岁,那岂不是娃娃的时候就入伍了....”说道娃娃二字,眼中光芒闪过,浓密胡须遮掩下的脸上迸发奇异的神采。
那个,娃娃啊...眼前的女孩子大眼眨着微微的歪头,似乎在审视这个陌生人,就像当年一样,笃的眼神柔和几分,道:“这么大了啊。”他的语调一直冷静干涩,此时此刻话语里只多了一个啊字,“你是不是恢复记忆了?可还记得我?”
记忆!薛母一个机灵回过神,道:“青子,你想起来了以前的事了吗?”
薛青摇头道:“娘,没有啊。”
薛母怔怔,那怎么...怎么听了这话如此淡定,还有杀黑甲卫是怎么回事?
笃大人眼神更亮,道:“所以您只是以薛青的身份杀了那五个黑甲卫?”不是在血海深仇之下义无反顾,就是一个普通人的身份....那勇气更是令人震惊。
薛青道:“我没想杀他们,黑甲卫到底是什么?我只是在路边歇息,他们从树下路过突然就攻击我...”
货郎啊了声,道:“他们是在追击我们,我们故意引他们过来的,准备再沟壑边伏击...他们是以为你是我们的人吧。”
薛青哦了声,道:“原来如此啊。”又摇头,“那不问清楚就要杀人,也太不像话了。”
卖鱼的妇人看着她,忍不住问道:“那,你就...”
薛青道:“我能怎么办,我只能杀了他们。”
所以你也没问清楚嘛...室内安静一刻,货郎忽的叫道:“不对,你怎么能杀了他们?”
薛青道:“我知道杀人犯法,只是那个时候我又没有官府可以告...我会去知府大人哪里认罪的。”
谁说这个啊,什么见官...货郎瞪眼道:“我是说你怎么能杀了他们?他们,他们很厉害的...你...”上下打量这个女孩子,弱不禁风,十三四岁,凭什么?凭着跟郭家那些武师学了功夫?还是凭着铁匠打的一根稀奇古怪扔地上都没人捡的铁条?怎么可能...
笃忽的大笑,道:“所以,能做到这般的,如此厉害,我们还有什么顾虑,不把真相告诉殿下?我相信这世上没有任何事能吓到殿下。”
其实你就吓到我了,薛青心道,如果知道这男人如此厉害...她,她其实也没什么办法阻止,只能更小心掩藏不能被他发现自己并不想当这个殿下而试图逃走。
屋子里的其他人都还处于混乱中,不能把现在发生的事串联起来,笃没有再跟他们解释说话,只是看着薛青。
在荒野里他并没有仔细的看这个小姑娘,因为认为只是一个下属,在货郎家得知真正身份后,进了门他认真地观察,但也只是观察她的气息,发觉那隐藏下骇人的杀气,直到现在他才真正的看着这个小姑娘,只是看着她,如同穿透了九年的时光。
笃道:“上一次抱着你的时候,你才这么点。”他伸手比划一下,“连哭都不敢,抓着我的衣服吓晕了过去。”
他似乎又回到了那一日,小小的女孩子裹在身前,穿过炙热,利箭,身后电闪雷鸣劈裂天地,火光滔滔,随着腾跃翻转,有剑锋舞动,有血线交错,有火花迸裂,有金铁交击。
天地似乎变成了一张大网,要将一切都罩住拧碎,他像鸟一样要飞出这张大网,身旁无数的人撞向这张大网,以自己身体的碎裂来撕碎冲击…
有人走过来,伸手抱住了他,贴近他高大的身形这人更加瘦小,一双手似乎环抱不住他,清新的皂香气瞬时扑面,驱散了口鼻间的血腥以及眼前的幻影。
薛青道:“虽然我不记得了,但谢谢你,很高兴又见到你。”她拍了拍这个男人结实的后背。
九年前你抱过我,现在我抱抱你。
薛母瞬时泪如泉涌,抬手掩面。
第十七章 介绍
笃也有些意外,但什么也没说,笑容在脸上散开,驱散了脸上沧桑风尘,并没有受宠若惊也没有后退施礼,而是伸手拍了拍薛青的肩头。
薛青嘶的一声。
笃忙抬手,道:“伤口吗?”
薛青笑了笑,道:“是,不过无妨。”
一旁的薛母听到伤口二字急忙上前道:“伤在哪里?伤的如何?”伸手要来看。
薛青拉住她的手,道:“肩头,不重,我已经上过药了。”一面微微掀开衣衫让薛母看肩头上裹着的伤布。
薛母再次流泪。
笃却是一笑,道:“只这么一点伤,殿下果然厉害。”
屋中的诸人回过神,想到这件事,货郎再次惊讶道:“殿下真的一个人杀了那五人?”
薛青没有回答,而是看着他们道:“大家是不是先自我介绍一下…..”苦笑,“此时此刻我的心里很是震惊啊。”
看不出来…屋中诸人看着她,不过也是该说一下具体的事了,货郎等人对视一眼,便都看向笃,笃道:“说来话长,但也简单,你知道先皇后和宝璋帝姬亡故的事吧?”
这件事并不是秘密,作为大周的国民都应该知道。
薛青点头,没有追问只是安静的等待他接着说。
“.大平三年六月,陛下因为秦潭公重伤而亡…”
薛青眼神惊讶,原来这个皇帝也是被害的.....这个秦潭公倒真是厉害。
“…陛下有两支亲卫军,一个隶属秦潭公的黑甲卫,就是今日你见到杀死的那些人,一个是我们,陛下赐名五蠹军。”
虽然须发浓密,但当他说出这个名字的时候难掩傲气,薛青看着他,不过这个名字的含义并不是太好啊….皇帝不是羞辱他们吗?
笃微微一笑,道:“秦潭公治军严格,当时有不少犯了错要被砍杀或者驱逐的兵士,比如临阵脱逃,比如在军中偷抢欺诈等等诸如此类的被视为废物蛀虫的人,陛下出面拦下,命我将这些人单独成一军,说想看看一个人是虫,一群虫会如何,是不是也有用途,所以赐名五蠹。”
一旁货郎嘿嘿笑了,道:“小的喜欢小偷小摸,承蒙笃大人解救要不然早投胎去了。”说罢对薛青一礼,“小的康年见过殿下。”
卖鱼的妇人嘻的一笑,道:“康康你真是谦虚,将半个兵器库的铠甲兵器偷出去,让铁匠砸了融了卖了,可真不算是小偷小摸。”说罢也对薛青一礼,“殿下,奴无姓,小名妙妙。”
货郎康年干笑连连,道:“哪有哪有,夸张了夸张了。”指着一旁的铁匠,“这是铁匠,也不知道叫啥。”
铁匠没有说话在一旁呆立看上去老实的很…敢将军器私卖的又怎么可能是老实人,薛青心道,那薛母和这个卖鱼的妇人妙妙….她看向她们。
卖鱼的妇人妙妙一笑:“青子少爷,我可没有骗你,我的确是卖鱼的….”
捡粪的老头嘿嘿笑了,道:“她卖鱼,你娘做饭,二人开个黑店,不知道吃了多少路人,还胆大包天将主意打到路过的黑甲卫身上…”如同先前货郎等人一般施礼,“老儿齐嗖。”
齐嗖,好怪的名字,薛青好奇道:“然后就被抓了?”
大约是在自己养大的孩子面前说这个很不好意思,薛母抬手掩面道:“不要说了。”
捡粪老头齐嗖幸灾乐祸道:“…没有,跑了,被笃大人抓住,说一个黑甲卫抵一百个普通兵丁,一个兵丁能杀一百个敌贼,所以要她们还债…我说妙妙,戈川,你们两个到现在也没算清要还多少吧?”
薛母掩面不语,妙妙撇嘴道:“捡粪的你笑我们做什么,你当了一辈子兵,一个敌贼也没杀死过,多得意呢。”
齐嗖嘿嘿笑:“我笨嘛。”
当了一辈子兵没杀过一个敌贼,但却毫发无伤,那得多厉害的趋利避害或者逃跑能力啊,这可不是笨,薛青看着这老头,再扫视其他人,五蠹军,这个皇帝倒是有意思。
笃也看过这些下属,眼中闪过一丝往日的追忆,但旋即就掩去,道:“那时我们被秦潭公支派在西凉境,察觉情况不妙时,已经被秦潭公扣上乱军的罪名无法接近陛下,只能竭力的赶去救皇后和殿下您,但还是晚了一步,我们赶到时,黄沙道驿丞宋元将整个城洒了火油,内大火焚城外有秦潭公三千黑甲,我们拼死杀进去,皇后娘娘已经...”说到这里停下。
屋中诸人虽然不是第一次听说,但还是似乎又回到当时,神情怅然。
笃看向薛青,接着道:“万幸殿下你那时候没有起火没有熏晕,躲在桌子下哭,我抱了你出来,你就不哭了…”
薛母拭泪道:“可是你还是吓坏了,笃大人带你送到我面前的时候,你已经晕死过去了,醒过来什么都不记得,只是大哭,我只能说我是你的娘,你就紧紧抱着我...”说到这里看着面前的女孩子,深吸一口气泪光闪闪后退一步,俯身施礼,“戈川,见过殿下。”
从此以后就再也不是母女。
薛青伸手拉住她的胳膊,嗯了声,道:“然后呢?”没有接这个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