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皇孙刘皓虽然还不满两周岁,但在同龄的小娃娃当中,刘皓显然是十分机灵的,像模像样的向宁熹和宋缜道:“谢谢婶娘、谢谢叔叔。”就算太子妃和小皇孙已经平安了,也不可能到处宣扬他们母子在秦州蹲着,所以宁熹跟太子妃合计了一番,放出话来,是宋家亲戚遇到了意外,前来投奔的。
宋缜对太子总是盯着自家女儿看的行为很是不满,但还没到迁怒到人家孩子的份上,何况除了那一点,他与太子私交还算不错。刘皓像模像样的道谢,宋缜倒是点了点头,道:“皓哥儿倒是比他父亲讨喜多了。”
太子妃扯扯嘴角,看来这位世子还记恨着殿下呢,逮着机会就要埋汰殿下几句。可说起太子盯着人家闺女,瞅着机会就想把人闺女往自家扒拉的行为,招人恨也实在不冤。在这点上,太子妃自认为比太子聪明多了,宋家嫡长孙女确实是儿媳妇的好人选,但不能操之过急,所以太子妃问候了一下小姑娘的境况之后,便说到了正事上:“宋世子,我和皓哥儿这次来,既是逃命,也是替殿下前来求救的,殿下如今被困在中州,我和殿下一时也想不到其他的人可以相求,指望世子瞧着往日情分,能将殿下平安营救回来,我和殿下感激不尽!”
“太子妃言重了,在下也是刚刚得知京城的事,正打算动身去寻殿下,太子妃此时来到秦州再好不过了,若能告知殿下的情况,此事必定能事半功倍。”宋缜哪敢受太子妃的礼,连忙问起太子的情况。
太子妃一时没留意到宋缜说的是京城的事,而非太子的事,但这件事确实耽误不得,原本他们一家子被困在中州就耽误了许多时间,后来在太子的帮助下,她寻了机会带着孩子逃了出来,但一个女子带着一个孩子,太子妃又不傻,难道还会去找那些不知是敌是友的官府?太子妃也是豁出去了,身上本来就没有什么盘缠,后来更是吃饭的钱都没有了,太子妃硬是顶着一身乞丐装,将儿子带到了秦州。
既然要说正事,宁熹叫琉璃将刘皓带去鹿儿那里,叫宋绾一起照看着,只留了小玉守在门外,其他人都打发了下去。太子妃见状也不敢耽搁,连忙将事情细细说来。
原本太子妃带着刘皓,随太后前往定州礼佛。原本刘皓还不到两岁,太子妃已经想好了托辞,今年并不打算随太后去定州礼佛,但太后直接点了太子妃的名,太子妃哪敢说不去的话,又放心不下将儿子交给谁带着,只得一并带着。原本一切顺利,没想到从定州回京时,都要出发了,太后突然说要多留几日。太后的意思自然不能违背,但太子妃却没法子这样耽搁,于是其他人留下陪太后,太子妃带着刘皓先行回京。
太子妃带着孩子启程时,便觉得有些不妥,但也并未多想,没想到才进中州地界,就遇到了人截杀,太子妃和刘皓被侍卫和暗卫保护着,勉强撑到了太子赶来。没想到这事本来就是个圈套,太子一来,还没来得及思考是什么人布的局,真正的埋伏就开始了。太子虽有所防备,但就算太子,出门也只能带一定数量的侍卫和暗卫,这一来哪里敌得过对方精心的算计,太子连同太子妃和刘皓一起落入对方手中。
宋缜眉头深蹙,这件事,若说从太子妃随太后前往定州就是一个圈套,那么只能说明太后也是算计中的一环。宋缜虽曾在宫中做侍卫,但一向是随侍隆盛帝左右的,对太后并不了解,也无法判断太后是单纯被人利用,还是本意就是如此。然太后当初并不得宠,能稳坐皇后之位,顺利晋升太后,可见此人手腕,并不像是好糊弄的人。
经历了这么一遭,太子妃又不傻,作为亲历者,体会的更多,忍不住道:“皇祖母本来就更偏向四皇弟,前段时间四皇弟刚刚得了嫡子,皇祖母就迫不及待的给他求郡王的封号。这也就罢了,在中州的时候,我分明瞧见四皇弟就在那堵截的人当中,我当时便知是圈套,只是哪里有机会给殿下传信!”
在三皇子猝不及防的倒台之后,太子夫妇对四皇子就有了提防,原本以为太后只是偏爱四皇子一些,没想到竟到了用自己给四皇子铺路的地步,某种程度上来说,太子妃觉得自己和太子平时的一片孝心简直都喂了狗了!
宁熹点点头表示了然,她就说,太子妃在东宫虽没做到专宠,但一方面维系好与太子的关系,一方面掌握好太子的后院,实在不像是个蠢的,大约谁都不会想到太后向着四皇子会到了这个程度。宁熹知道,太后的娘家也有女儿进了宫,隆盛帝也给面子的封了云妃,但云妃进宫十几年,膝下的只有一个女儿。而四皇子的生母身份低微,本是宫女出身,生下四皇子之后才封了嫔,到死才勉强得了个妃,但不知为何,隆盛帝子孙还算茂盛,最小的皇子才刚刚三岁,也没见太后对谁疼爱几分,唯独四皇子,一直以来太后对他偏心可不止一点。
宋缜想到的更多,太后年年到定州礼佛,可见定州离京城并不远,中间只经过一个中州,而中州也不是什么兵家要地,只是个寻常的地方而已。这样的地方朝廷不会特别设防,也没有太多的险关可守,但若说有心埋伏还真是最不易被人察觉的。宋缜倒是没有多想太后为何偏爱四皇子,只联系到京城的情况,猜测太子的情况应该没那么糟,否则四皇子就不是费力把控京城,而是直接篡位了。
第一卷 第一百三十三章 散心
宋缜没有说自己的猜测,也没有跟太子妃提京城的局势,太子妃自年后随太后去了定州,后来又艰难逃到秦州来,对京城的事情多半并不了解,告诉她也不过徒增烦恼。原本就计划今日出发前往中州,如今从太子妃口中得到了这些消息,宋缜更不耽误,拿好了盘缠和干粮就直接出发了。
太子妃暂且留在秦州,京城那边局势紧张,太子和小皇孙一去说不定就回不来了,何况宋缜一走,宁熹也没有办法护送太子妃回京城。太子妃原本既艰辛又焦急,如今到了秦州,宋缜也赶往中州救援太子去了,自觉能做的都做了,太子妃也安下心来,除了等太子的消息,就带着两只小豆丁玩。
宁熹将请来打掩护的大夫送出去,回来只见太子妃带着刘皓和鹿儿,正在树荫下摆弄着一些小玩意儿。宁熹凑过去,把都快趴到地上的鹿儿拎起来,向太子妃道:“梁姐姐,闺女跟糙汉子不一样啊,怎么能这么没气质的趴在地上玩啊!”
太子妃把一堆小玩意儿拨到一边,也把儿子拎起来,一脸无辜道:“原本是在上面玩的,什么时候下来了…”
宁熹看了眼树下的石凳,鹿儿和刘皓的体形装两个是没问题,太子妃估计只能蹲在下面陪两个孩子玩,所以太子妃蹲不住了,把孩子抱下去了吗?
刘皓被太子妃提起来,挥舞着小手想摆脱现在这个位置,太子妃提了一会儿,有些累就把儿子放在石凳上面,小刘皓连忙冲着鹿儿招手,召唤鹿儿下去一起玩。宁熹将鹿儿放下去,瞧着还不满两岁的小皇孙跟鹿儿鸡同鸭讲的玩在一起,总觉得精明的太子殿下这个儿子有点傻。
院子里有一片紫藤花,这个季节还没有开花,但叶子已经长出来了,宁熹让人在紫藤花架子下面放了几张石凳,天热的时候可以乘凉。现在天气还没有热起来,但刘皓和鹿儿年纪小,皮肤娇嫩,就算还没到夏天也受不住太阳晒,在树荫底下玩刚刚好。
两个小娃娃有下人看着,太子妃便问宁熹,“好妹妹,我夫君可有消息了?我们娘俩儿还等他来接我们呢!”
这语气,让宁熹想起了话本子里丈夫远行的深闺怨妇,忍不住搓了搓胳膊,道:“还没有消息来,好姐姐怕是要再等一些时候了。”
明明是十分正常的对话,但听着两位主子的语气,旁边的几个丫鬟差点憋不住笑,就连太子妃都嗔了宁熹一眼,道:“你呀,几时也学坏了。”
宁熹心里叹了口气,能看得出来,太子妃远不如表现出来的轻松,但不轻松又能怎么办?又不是她念叨着,就能将太子殿下召唤回来。这样想着,宁熹觉得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总不能那边还没有什么好坏消息传来呢,把太子妃给逼疯了,思考了一下,宁熹道:“梁姐姐,明日常知府的夫人顾氏邀我过府做客,梁姐姐若是没事,不如一道出去散散心。”
“常知府的夫人?”太子妃细细思索了一番,确定自己没见过那位常夫人,点点头道:“也好,要不要准备手礼?”
“梁姐姐在我这里都是做客的,哪有叫客人准备礼物的道理。”宁熹笑笑,心道要准备,这位太子妃娘娘也得有钱准备啊!要一起出门,她还得给太子妃准备些伴手的金银锞子分给人家小孩呢!不过,宴会的内容还是要给太子妃提一提,“明日是常大人母亲的寿辰,因为不是整生日,也没有大办,只是相熟些的几家上门做个客。”
太子妃点点头,表示知道了,想想若是在京城,一个四品官家老夫人的生辰,连帖子都不敢往她面前递,如今她还得蹭宁熹的寿礼,真是世事无常啊!
宁熹看着太子妃脸色变幻,不知道太子妃娘娘又想到了什么奇怪的东西,她当然知道带太子妃去常家寿宴实在叫太子妃委屈了,但也好过太子妃在府里带着孩子交心好吧!再说,出去转转还能看看热闹分散一下注意力。
太子妃惆怅了一回,到次日出门时,已经完全是以寻常官夫人的身份参加人家寿宴的新鲜感,坐在马车上还问宁熹,“等会儿要怎么介绍我和皓哥儿的身份?说是小鹿儿的未来夫家吗?”
“…”太子妃真不愧是太子殿下一家的,随时都想坐实了鹿儿这个儿媳妇的身份,“好姐姐,我要是敢应你这一句,信不信回头鹿儿她爹跟你夫君拼命?”
“…”太子妃想起去年抢了宋家的玉之后,宋世子给自家儿子的回礼,一对漂亮的荷包,应该是宁熹的手笔,上面分别绣了一只漂亮的红公鸡,她都没敢拿给太子殿下看。
宁熹看太子妃安静下来了,总算松了口气,好心带太子妃出门透透气,她可不希望将女儿搭了进去,至于太子妃的身份,宁熹想了想,道:“到时,我就说你是我娘家的表姐,来秦州小住一段时间。”
太子妃点点头,对这个身份没什么意见,宋家和宁家都是百年传承的大户人家,两家的亲戚自然不少,虽没有说清楚她的身份,但作为两家的亲戚,别人也不会看轻了去。
说是简单一个小宴,但常知府是秦州最高的行政官员,常知府母亲的寿辰也十分热闹,宁熹走到里面,发现秦州的熟面孔差不多都到了。作为常家主母的顾氏本应该承担起招呼客人的重担,但顾氏十分重视腹中的孩子,生怕出半点差错,只坐着不动,将常欣萍姐妹指挥得团团转。
太子妃不明所以,坐在宁熹旁边还夸赞道:“那俩孩子真聪明,这小小的年纪已经能做这么多事了!”四下看了一眼,又有些奇怪,“养出这么优秀的孩子,这夫人也不错,怎么大家都是这般谴责的表情?”
宁熹摇摇头,虽然太子妃身份高贵,但如今作为客居的表姐,宁熹还真不能让她傻乎乎去戳这种霉头,便低声将事情说了一遍。
太子妃认真的听完,这种事在民间倒不是什么稀奇事,大多数人都没有那么多心思,单纯从自己的利益出发,没碍着自己,当后娘的也未必会有多苛待原配的孩子,所以故事里的后娘大多是在有了自己的孩子之后才变坏的。但在官宦人家,这么明目张胆的欺负继子女的倒是不多见,毕竟大家都要脸面,何况孩子外家也不是摆设。因此,秦州圈子里的人大多声讨顾氏几句,表现出谴责的态度也就罢了,毕竟又不是自家孩子,但在太子妃听来,却觉得很难接受,道:“孩子的父亲呢?孩子的祖父母呢?孩子的外家呢?都不管吗?”
“常大人的原配妻子是常大人考中功名之前就娶的,娘家自然也在老家那边,这一两个月的时间,那边恐怕还不知道这件事呢!常家老太爷和老夫人么,常大人都快不惑之年了,膝下只有两个女儿,两个很快就要出嫁的孙女,和儿媳肚子里的孙子谁重要?反正只是叫她们姐妹做些事,又不曾责打害她们性命,不是吗?更何况,顾氏这些年对姐妹俩都不错,恐怕他们还觉得姐妹俩做错了什么事,就算没有,迁就一下孕妇的坏脾气也没什么。”宁熹摇摇头,这个时代的女子不容易,光是生孩子就是一道鬼门关,受苦不说,还得提醒自己,要是自己没了,孩子就得被人欺负、被人打了。
太子妃没遇到过这种事,此时听说了,第一反应是庆幸自己过门每两年就生下了刘皓,第二反应是幸好自己没像顾氏这么作。如今怀着孩子,人都顺着她对她好,可孩子总有生下来的一天,到时候生个男孩也就罢了,若是个女孩,今日折腾别人的事说不定就得自己受一遍。
宁熹见太子妃颇为认真的点点头,也跟着叹了口气,道:“好在两个女孩中,小的那个也有就算了,不用两年也该出嫁了。”
太子妃点点头,顿时起了八卦之心,“两个小姑娘都定亲了没有?”
旁边坐的也都是年轻的妇人,听说太子妃是宁熹的表姐,对她也十分客气,只是才第一次见,不好冒昧跟人说话,听太子妃好奇这个,便有人道:“前段时间听说是在相看了,不过后来不是常夫人有孕了吗?这事就暂且放下了。当时,听说常夫人看中的是同知吴大人家的公子,不过好像就在前几日,那位公子跟青梅竹马的表妹定亲了。”
“那现在呢?”太子妃慢悠悠剥着瓜子,顺口接着问。
“你也瞧见了,常夫人如今忙着养胎呢,哪里还顾得上常家姐妹啊!”那位夫人轻嗤一声,“说真的,我们也没那么闲,每日盯着别人家看热闹。那苛待继女的后娘多了去了,也没有这么这人怨的,我细细思量过,这缘故还是在于顾氏她原本待常家姐俩好!你想,我们前头还夸她心地善良,待继女好,后头就成了这样,心里头能好过吗!”
第一卷 第一百三十四章 风头
太子妃颇以为然的点点头,若是她前脚夸谁心地善良、人美心也美什么的,转头人家就变成了一个坏人,她也会不高兴,这是明晃晃的打脸啊!偏巧,那顾氏就完美的踩中了这一个雷点,先前这许多人如何夸她,如今就如何觉得她虚伪,自然生不出什么好感,而同情两个小姑娘。
那妇人见太子妃捧场,不由接着道:“夫人问起常家两个女孩儿,莫不是想给她们做媒?那两孩子也是不错的,先前常夫人待她们好的时候,两个小姑娘对常夫人也敬爱有加,虽不能说视若亲母,但也是当长辈敬着的。如今常夫人的态度变了,两个小姑娘也没有生出怨怼之心,不说如今让常夫人支使着招呼客人,常夫人刁难她们,叫她们亲自下厨,也都没有拒绝的。”
“这位姐姐说的哪里话啊!我只是瞧着两个小姑娘可怜,多问两句,家中小儿如今才两岁呢!”太子妃笑着道。
那位夫人闻言又叹了口气,道:“先前常大人放出话说要给女儿说亲的时候,上门求亲的可不少呢!常家虽不是世家,但常大人才不到四十的年纪,就已经做到四品知府,日后的前程自不用说,何况常家只有两个女儿,日后嫁妆还能少了她们的?可如今…唉,常夫人有了身孕,如今这态度,只怕常家两位姑娘的地位,远远不是先前可以相比的。”
太子妃点点头,道:“夫人真是菩萨心肠,说起来,常家两位姑娘都是好的,夫人又如此怜惜她们,不知夫人家中可有适龄的儿郎。若有相配的,求娶了常家姑娘,有夫人这般好的心肠,才是她们的福气呢!”
那妇人愣了一下,脸色有些不自在,岔开话题道:“哎,我瞧见我那弟媳过来了,过去同她说说话,宋夫人、刘夫人,失陪了!”
宁熹瞧着那妇人走开了,忍不住扑哧一笑,太子妃撇撇嘴,道:“风凉话说得痛快,到了关系利益的时候,便一句话都不敢说了,哼,德性!”
宁熹笑着摇摇头,那妇人瞧不上常家姑娘,固然有没利可图的缘故,但更重要的原因在于对女孩子品行的怀疑。在这里,结亲除了媒婆那一张嘴,便是父母的品行来窥见姑娘家的品行,常家姐妹两个自幼丧母就叫一些人家挑剔,若继母是好的,还能稍微弥补,偏偏顾氏这回算是在这个圈子里落下了绝大多数人眼里的坏印象。
原本宁熹跟顾氏关系还算不错,但顾氏有孕之后,自己将关系疏远了,宁熹也不会巴巴的跑去跟顾氏结交,如今也就是宋绾跟常欣萍姐妹还是好朋友。宋绾瞧着两个小伙伴受苦,自己又没有立场说什么,今日便说是在家看着两个孩子,并没有跟来。
那妇人借口找她弟媳走开了之后,另一位妇人又凑了上来,这回说起刚刚走开的那位夫人来,太子妃暗暗咋舌,便是东宫里面那些大大小小的侧妃、良娣,她了解的都没有那么多。正惊叹间,一直稳稳坐着的顾氏突然起身,一脸喜气的出门去迎什么人,大约今日顾氏一直表现出自己是老大的架势,她跑去迎的人,大家都好奇的看过去,太子妃还十分感叹了一句:“也没见她对我这般礼遇,也不知来的是什么人。”
宁熹也好奇,太子妃没有表明身份,顾氏自然不会对她这么客气,不过也没听说什么了不得的贵妇人到秦州来啊!不多时,顾氏挽着一名十七八岁的少妇走来,那少妇一身玫红色的锦衣,姿态高傲,细细看去,与顾氏还有几分相似。顾氏挽着她进来,先见过常老夫人,便引到宁熹这边,道:“宁妹妹,这是我妹妹顾烟,是太子府的侧妃呢!”
“…”宁熹慢慢地移过目光,看太子妃的表情,差点没脱口而出:你家小妾混这里来了!太子妃疑惑的模样,似乎认真的思索了片刻,道:“哦,顾良娣…”
顾烟这才看到太子妃,原本娇艳的脸顿时煞白,被太子妃冷眼一扫,战战兢兢地站稳了身子,呵呵笑道:“是我姐姐听岔了,我只是区区一个良娣,哪敢自称侧妃…”
在场的人敏感的察觉到其中有故事,但侧妃也好,良娣也罢,到底是太子府的人,旁人哪敢追问这么多,见顾氏姐妹的脸色不好看,都窃窃私语,有跟顾氏不对付的,假装小声说话:“我道是皇后娘娘来了呢!搞了半天,只是一个妾啊!”
“别乱说话,那是良娣呢,跟普通的小妾能一样吗?”另一人顺着就接口,这种场合出席的都是正妻,便是正妻在不得宠,让小妾出门交际都是让人耻笑诟病的。做正妻的有几个能跟小妾姐妹情深的,瞧着顾氏对一个做妾的妹妹比对她们还礼遇,谁能有个好脸色。
常老夫人本来是寿星,偏今日顾氏不忙着操办寿宴、招呼客人也就罢了,看着顾氏肚子里的大孙子,常老夫人也没想折腾。结果呢,顾氏这是借着她的寿宴,给做妾的妹妹铺路,虽然是太子府的人,可若是个侧妃也就罢了,还只是个良娣。常老夫人只略微识得几个字,不懂良娣是个什么身份,却知道除了太子妃,其他人也都是妾室,当下对顾氏和顾烟也没了好脸色,不阴不阳道:“顾良娣远道而来辛苦了,不知顾良娣远道而来有何贵干?”
顾氏觉得这话有些刺耳,她妹妹来,她自然是高兴的,听说妹妹就要升做侧妃了,自然想着显摆一番。顾氏娘家跟常家是同乡,都只是寻常乡绅罢了,常知府算是极难得的有出息的人,当初不知道多少人羡慕她表姐。后来她表姐过世,她在长辈的安排下做了继室,当时人人都说她走了大运,可顾氏是不服气的,她表姐的父亲只是个秀才,她兄长都是举人了,难道还有哪里比不上早逝的表姐吗?
丈夫的官越做越大,从县丞、县令到如今做了知府,顾氏高兴的同时,也不得不听着夫家的嫌弃,嫌她娘家普通,又没有生下子嗣。可如今不同了,她有了身孕,妹妹虽然是做妾,可太子的妾室与寻常人家的妾室怎么同,何况妹妹说了,很快就能做上侧妃。秦州离京城不远不近,但谁会留意太子后院里谁谁是什么位分,反正妹妹很快就是侧妃了,顾氏便毫无负担的介绍了妹妹侧妃的身份,哪里想到会让人说破。
但就算如此,顾氏依然觉得婆婆这话说得不好听,常家本来也不过是小地方的乡绅,如今,也就是丈夫做了个四品知府,但太子府可是天家,将来太子登基,妹妹就是皇妃,哪里是常家能相比的。正欲相争,却被顾烟按住了手,冲顾氏摇摇头,自从见到太子妃,哪怕知道京城的局势对太子已经大大不利,顾烟也不敢在太子妃面前造次,无形当中人也收敛了许多。
“这顾良娣倒也乖觉。”太子妃瞧着顾良娣拽着顾氏老实坐下,点评了一句。
宁熹微微皱眉,找了个去净房的借口,拽着太子妃从摆宴唱戏的园子出来,到了空旷没有人的地方,才低声道:“你们太子府的小妾,可以随便出来探亲吗?还独自一人跑秦州那么远。”
“怎么可能!”太子妃瞥了宁熹一眼,这种说法完全是对她从严治家理念的侮辱。然而在这里见到顾良娣,太子妃眸光一冷,看来,那位四皇子殿下不仅仅在中州折腾啊!太子妃有心叫宁熹查探一下京城的情况,但想到宋缜不在,宁熹既要给宋缜打掩护,还得保护他们母子,她实在不应当这样为难人,叹了口气,道:“阿熹,你能不能想法子把顾良娣弄到府里来,我怀疑京城出事了。”
宁熹当然出事了,但宁熹只知道大的趋势,太子和太子妃那个时候都不在京城,自也没有太子府如何了的说法,如今也只有顾良娣这一条线索。虽然顾良娣如今作为常家的座上宾,太子妃又没有标明身份,但宁熹细细一想,这事也不是不能办,当下点点头,道:“我会尽快让人去办的。”
太子妃点点头,她能想象到京城那边情况不妙,但事情已经这样了,她再着急也没什么用,只能一面等消息,一面尽可能不损失更多。
顾良娣这事不好办,宁熹细细思索了一回,最后还是决定不走光明正大的路线,让人悄悄地传话给常家,说顾烟不是因为受宠,得了探亲的恩赏,而是惹了事来秦州避难的。这话传过去,却没给半点真凭实据,但常家想想,顾氏是顾烟出嫁了的姐姐,顾烟便是探亲,也该回娘家去才是,何况太子府的预备侧妃出门,能只带一个婆子两个丫鬟就跑出来吗?京城到秦州可不是一点路程,就不怕途中出事?有了这些猜疑,顾烟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都不用常家老太太力排众议,顾氏就将妹妹赶了出来。
宁熹的人早就等在外面,顾烟才从常家出来,就被请到了刺史府上。
第一卷 第一百三十五章 秘密
顾烟前一刻还在埋怨顾氏势利不念亲情,才走出知府府邸,就被一个麻袋盖了个天昏地暗,重见天日时,太子妃已经端着茶坐在前面,而随她出来的丫鬟和婆子并不在身边。顾烟一时没明白是怎么回事,当日在常家见到太子妃时,顾烟心里就开始紧张,太子妃那个眼神不要她声张,她便也没敢声张,直到当晚宴席结束了,太子妃跟宁熹离开了,她才安心了些。
顾烟能在东宫混下来,还让人看到利用价值,人自然是不傻的,见太子妃一副寻常打扮,便猜想太子妃是隐姓埋名来到这里的,想来也没有工夫寻她的晦气,几日都没见到什么动静,顾烟便也放心下来。谁知道那个时候,她犯了事出来避难的消息便传到了常家,原本常家人对她就不算热情,这一来,连一向恭维她的姐姐都变了嘴脸,将她从常家赶了出来。
顾烟还没来得及咒骂世态炎凉,接着就到了太子妃面前,顿时就明白了,那些话多半就是太子妃让人传的,眼睛滴溜溜的转着,盘算着如何从这个泥潭里脱身。
宁熹就坐在太子妃旁边,如今在人家府上,太子妃就没想着瞒着宁熹,反正人家随便问一声便知道了前后,还不如刷一刷好感,见顾烟眼珠子转啊转,不知道想什么,不由冷笑道:“想好了没?想好怎么跟本宫解释,你一个东宫妾室,是如何在本宫和殿下都不在京城的情况下,回乡省亲的!”
顾烟缩了缩脖子,小小声道:“太子妃娘娘饶命,贱妾、贱妾不敢啊!是、是四皇子控制了皇宫,宫中一片混乱,又没有殿下和娘娘主持大局,贱妾胆小,生怕、生怕无辜丢了性命,这才逃出来的…”
宁熹手里也捧了一杯茶,太子妃为了表示坦荡,喊她过来听她审问,但宁熹觉得,她只要安静的做个背景就行,但见到顾烟东张西望,不知道还想怎么编,宁熹就来了火气,一杯水泼顾烟脸上,道:“编谎话也编像样些!你一个弱女子,就带了一个婆子两个丫鬟,从京城逃出来还能光鲜亮丽的跑到常家招摇撞骗?”
太子妃赞同的点点头,她带着儿子从中州跑到秦州,路程比从京城过来近,因为本来就出门,她身上也带了钱,就这,母子俩还搞得跟乞丐一样。太子妃深刻反省过自己,自己确实娇生惯养,没什么出行的经验,以至于走了不少弯路,但至少一眼看上去,顾烟也不比她强多少,没道理她搞得跟乞丐一样,顾烟还能光鲜亮丽的招摇撞骗。
顾烟抹了一把脸上的水,心里咬牙,没想到这位刺史夫人却是个精明的,看来轻易糊弄不了,正想换一套方案忽悠,太子妃随手一扔,一块令牌落到顾烟面前,太子妃有些慵懒的声音,道:“瞧瞧,四皇弟府上的令牌,顾良娣,莫非,你要告诉本宫,你跟四皇弟府上的谁还有交情?”
见到令牌,顾烟惊呆了。她确实有这么一块令牌,当初四皇子找上她的时候,为了方便行动,就给了她这么一块令牌,方便她出入四皇子府。但顾烟也不是个傻的,事情办好了,四皇子叫她先回老家避一避风头,顾烟虽没有精明到走一步看三步,但也并不完全信任四皇子,所以出了京城之后,她并没有像她跟四皇子说的,回老家避风头,而是绕到了秦州,到姐姐顾氏这里暂避,而那一块令牌,在她离开京城之后,就特意远远地扔掉了,怎么会、怎么会落到太子妃手中。
“看来,本宫没有猜错,太子府出今日之事,你就是那内鬼!”令牌当然不是从顾烟身上搜出来的,但太子和她的事都是四皇子操纵的,她当然可以猜测京城的事也与四皇子有关,这块令牌不过是拿来诈一诈顾烟罢了。
“贱妾什么都可以告诉娘娘,但有一个条件…”
“一个阶下囚也敢谈条件!”宁熹呵呵一声,“娘娘,不如咱们用刑吧!听说衙门里面,官老爷一用刑,下头的人就什么都招了!”
“屈打成招是昏官才用的。”太子妃感叹了一句,在顾烟一口气还没喘过来时,又接着道:“不过咱们也不是官,她也不是外头的百姓,当然也不算屈打成招了,你说对吧!”
宁熹自然连连点头,并准备起身安排人手去办,顾烟吓呆了,连忙喊道:“别、别用刑,我说,我什么都说!”
宁熹挑了挑眉,冲太子妃一笑,太子妃瞪了宁熹一眼,没好气道:“说!”
顾烟抖了抖身子,没敢隐瞒,一五一十都说了,连留着保命的底牌,一些跟四皇子往来的书信都交出来了。太子妃面色清冷,正打算让人将顾烟带下去,宁熹微微皱眉,道:“等等!”
“怎么了?还有什么问题?”太子妃有些不解道。
“顾良娣是不是还有什么事没有讲?”宁熹盯着顾烟。
“没,没有了…”顾烟连忙摇头。
“若是没有,你一个东宫的良娣,太子没有冷落你,太子妃亦不曾苛待你,你倒是说说,你为何要背叛太子,帮四皇子做事?莫非,四皇子许诺了你,事成之后纳你做侧妃?”宁熹说着笑笑,“别说你相信这种许诺啊!你逃跑还知道改道秦州呢,难道会傻到相信四皇子会纳了兄长的妾室?还不得被人笑死!”
太子妃点点头,总算想起来哪里违和了。女子确实可以改嫁,但毕竟不多,到了皇家就更不可能了,别说侧妃,做个有名分的妾室都得被劝谏的折子压死,四皇子既然有那野心,当然不会做这种蠢事。
被看出来了!顾烟顿时惶恐了,可对上太子妃和宁熹凶恶的眼神,顾烟的脸扭曲了片刻,说就说,反正丢脸的又不是她!当下也不再犹豫,还冷笑了一回,道:“是你们让我说的,这就怪不得我了!”
头一回,宁熹有点不想听下去了,但顾烟哼了一声,说:“当然是因为不能不跟他们合伙。哦,为什么不得不跟他们合伙啊!因为我听到了他们的秘密!你们不是好奇那么多皇子公主,太子殿下还是嫡子呢,为什么太后娘娘只偏心四皇子一个吗?因为四皇子不仅是太后的孙子,还是太后的外孙子!”
“…”什么叫做不仅是孙子还是外孙子?宁熹反应了一回,终于反应过来了,缓缓偏了脑袋看太子妃:我都是为了你才听到这种秘辛的啊!你可千万要保护我啊!
太子妃也缓缓偏过头看宁熹:我也不想听啊!咱们都要守口如瓶啊!
顾烟看到此情此景说不出的畅快,接着爆料:“哦,那一晚殿下去了周良娣的屋子,我就闷得慌了,出去走走,走着走着,就走到了东宫一处空置的屋子,结果听到有人说话。原来啊,太后娘娘当初失宠之后,深宫寂寞,就跟一位侍卫搞在一起了,趁着侍卫当值幽会,又刺激又恩爱。然而好景不长,没多久那侍卫随先皇秋狩,意外死了,偏就在那时,太后娘娘发现有了身孕,然后一冲动,就把孩子留下来了。”
“当然,孩子快要出生的时候,太后就在担心了,孩子养在身边变数实在太大了,万一长得像生父怎么办?身份权势捞不着,还要连累她和儿子,于是,太后决定假说死胎,将孩子送走。当然,太后也舍不得将孩子送得远远地,女孩生下来之后,就假托是宫女生的,就养在宫中,就想着等长大些,就说是合眼缘了,要到身边来,等长大了嫁出去。一切都很顺利,直到不明真相的女儿长大了,想要穿金戴银的好日子,爬上了龙床。”顾烟偶然听到了密语之后,显然又花了不少力气去查证,这故事说得十分详实。
后面的不用说了,那个女孩自然就是四皇子的生母,不然深宫当中,皇帝宠幸的宫女何止一个两个,还能都做上妃嫔不成?太后不管怎么想的,总不愿委屈了亏欠许多的女儿,于是宫女出身的那位才能出头,母亲卑微的四皇子才得了太后偏心和爱护,甚至有能力做到如今这一步。
压在心头的话说出来了,虽然知道自己多半活不了了,但被这么多事折磨了这么久的顾烟终于觉得无事一身轻,居然好跟宁熹两个开玩笑:“这个故事一定要传下去哦!否则你们得跟我一样被这些不能说的闲话逼死!”
“…”宁熹扯扯嘴角,倒没有顾烟所想的那么悲观,毕竟这件事上,太子若是绝地反攻,就算不能将太后如何,日后太后也只能在自己的寝宫里吃斋念佛。若是四皇子真的成功了,大约不会放过前去解救太子的宋缜,到时她处境艰难,说不定还会用这个膈应一下四皇子。
看宁熹这么淡然,太子妃不知为何也松了口气,是啊,皇宫说是金光闪闪高高在上,但小话本里面,最是藏污纳垢的也就是皇宫了,这样一来,太子妃觉得这件事也没那么值得在意,毕竟主角又不是他们。
第一卷 第一百三十六章 心结
从顾烟口中知道了四皇子计划的一部分和京城的局势,太子妃更加的焦急和不安,险些控制不住自己跑去京城。好在太子妃几乎抑制不住自己的冲动,但宁熹还在旁边,太子妃冷静了一回,向宁熹道谢,道:“还好有你在,否则,我恐怕已经冲到京城去送死了!”
若真到了无法挽回的程度也就罢了,但此事分明还有转机,只要宋缜能尽快找到太子,并且护送太子回京主持大局,他们依然有很大赢面,毕竟四皇子至今都不敢调兵,这说明,就算皇宫甚至京城都被隆盛帝控制着,但四皇子肯定还没有拿住完全的主动权,不然,怎么会留着这个局面夜长梦多呢?
宁熹也着急,宋老国公和宋老夫人,还有她兄长嫂子都在京城呢!但正因为这些人都在京城,宁熹更不会冲动,总不能房子还没有塌呢,被自己一棍捅倒了。
就这么焦心的等待中,宋缜离开的第十天,终于收到了宋缜让人送来的家书,说太子已经平安无事,为了避免打草惊蛇,他直接护送太子进京,他们安心在秦州等消息。
虽然没有见到太子的亲笔信和信物,太子妃倒是安心了下来,将顾烟五花大绑了让人送到京城去,倒是真过上了带着孩子游山玩水的幸福生活。宁熹觉得太子妃会不会轻松得太早了,这么大一盘棋,会有这么容易摆平吗?那可是她夫君孩子爹啊!这件事上,太子妃倒是既有信心又看得开,道是这件事上最难的是摆脱四皇子的截杀控制,既然这一步都平安过了,若是还是爬不出来,只能说天意了。
这么说也有道理,宁熹想想,居然也不那么担心宋缜了。
秦州不算地处偏僻,在宋缜怕宁熹担心,专门安排了人手注意京城的情况,并及时向宁熹汇报的情况下,京城的消息传到秦州也只需三天。太子妃从宁熹手里的纸条当中了解了京城的情况之后,忍不住感叹,道:“阿熹,你说你夫君为什么不直接给你送信?”
宁熹将写了消息的纸条丢水里毁尸灭迹,顺便回答太子妃的话,“自然是为了避免让人拦截了消息。我和鹿儿在秦州不是什么秘密,谁知道了也无妨,要是让人知道世子不在秦州就麻烦了。”到时京城的事还没办好,先给宋缜安个擅离职守的罪名,那可就糟糕了。
“但是,世子一病这么久,别人会不会担心他出什么事了?”太子妃有些担心道,从宋缜离开秦州去中州营救太子到现在,已经过去半个月了,年纪轻轻的秦州刺史一病半个月,还不让人探望,人家难免怀疑宋缜是出了什么事或者去了什么地方。
“当然会啊!”宁熹老实点头,“所以,早在世子离开的第五天,我就让人给知府大人那里和葱林关那边送了信,说世子去陇州,跟陇州刺史商讨应对蛮族秋牧的事了。放心,陇州刺史是我爹,这事他老人家会帮世子挡着的。”
北地的蛮族主要游牧为生,粮食产量远远赶不上需求,除了用财物和马匹跟南边交换之外,就是秋收时往南劫掠,并将这种劫掠称之为秋牧。去年蛮族刚刚被打败,元气大伤之下也没有力气跑到这边来劫掠,但今年可就不好说了。这种事当然不能等到秋天才开始防御,事实上有点脑子的地方军事长官都会在春末夏初,就开始商议防守并组织练兵,以免到时被打个措手不及。
太子妃前两天就想问这个问题了,只担心宁熹嫌她多事,毕竟她如今虽然是太子妃,可也实在寄人篱下,太多事总是让人不喜欢的。没想到人家早就想到了,连应对策略都想好了,太子妃对神队友感激的热泪满眶,实在是让东宫的猪队友们坑出阴影来了。
宋缜从京城回来时,已经是五月中,毕竟他从京城回来,还绕道去了一趟陇州,带了军事部署的成果回来。五月的秦州,天气已经热起来,宋缜没有让人大声通报,走到门前时,只见宁熹正抓着拼命往小鱼池里扑的鹿儿。
见宋缜进来,宁熹露出一抹笑容,将女儿提起来,道:“瞧,你爹回来了,还要去陪小鱼儿吗?”
鹿儿眨眨眼,这么大的孩子已经认得人了,虽然宋缜一走好些天,但有宁熹的提醒在前,鹿儿准确的喊出了爹爹,然后就被爹爹抱住了。
宋缜一手抱着鹿儿,一手去拉宁熹的手,道:“娘子,为夫回来了!”
太子妃和刘皓已经被太子派人接回京城去了,虽然知道京城的局势已经稳定下来,宋缜也平安从京城回来了,只是去陇州走个过场,但没见着人,宁熹就安心不下来。不是那些造反的,总会有些余孽吗?太子如今地位更加稳固,人家不敢动手,说不定就盯上了太子的帮手呢?宁熹这些日子总在担心宋缜会遇到些追杀、刺杀什么的,此时被宋缜温热的手握住,宁熹才算安心了,道:“你终于回来了!呜呜,明明知道危险,还不得不笑着跟人说你只是去陇州商议军情,还得看着你这不省心的女儿,我真是太辛苦了!”
宋缜觉得自己真该被宁熹这句话感动的热泪盈眶才对,可听着宁熹这语气,总有种想笑的感觉,轻轻碰了碰宁熹的额头,宋缜笑道:“没事,我回来了!日后就没有这些事了,咱们安安心心在秦州待个两三年熬资历,就可以回京城享福了!”
这话说得忒没志气了些,但宁熹喜欢,宋家有爵位,宋缜有钱,宁熹有嫁妆,说真的两人就算做个富贵闲人也不愁有一天饿肚子。
鹿儿如今走路更稳当了些,这个年纪的小孩子还处在万事由着自己的感觉来,鹿儿到处跑来跑去,热了就想往水池里面跑,若不是那小池子里养了些珍贵的鱼,宁熹都打算将池子填掉了。好久没见到父亲,鹿儿欢快地围着送怎闹了一阵,终于累得睡着了,宁熹将孩子交给青枝和奶娘看着,这才拉着宋缜的手,到外间说话。
在陇州修整过一回,宋缜看上去并没有十分倦怠的模样,见到宁熹和鹿儿,就更是一点困倦都没有了,还有些兴奋的拉着宁熹说话。虽然有宋缜的人收集来的消息,但毕竟不可能那么详细全面,宁熹好奇地问宋缜:“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不是四皇子谋反吗?怎么连福王父子和澄音公主都连累在里面了?还有,皇上他…”
宋缜冷笑一声,道:“还能为什么?这两家想捡便宜,四皇子谋反之前接触过两家,两家有自己的心思,都没答应,但也没告发四皇子,还等着等乱起来或是捡便宜,或是抢人家果子。结果,四皇子控制了皇宫,但没抓到皇上,布了局截杀太子一家,但没抓到太子本人,这样一来,四皇子不敢接着往下走或者直接登基,事情就僵持下来。那两家看着那个局面,就跳出来了,打着勤王的旗号,跟四皇子打起来了,我跟太子秘密联络了人手回到京城的时候,四皇子已经死在福王和澄音公主联手之下,而福王正准备登基。”
“…”宁熹明白了,四皇子死了,正在篡位的是福王,于是福王一家以谋逆的罪名处死,澄音公主作为帮凶也跑不了,唯独一直被扣在宫中的宁思母子,既是宗室成员,又没有半点污点,隆盛帝大方的把福王府还给了宁思母子,还专门安排了人手教养才牙牙学语的小福王。
宁思嫁入福王府之后过得清醒又坎坷,相对而言,倒是在宫里过得还舒坦些。她身份虽尴尬,但跟宫里的女人们没有什么利益冲突,皇后只防备着她与福王府里应外合,其他的倒是不曾亏待她。宁熹早前就想过,福王府有反心,宁思做了世子妃恐怕难逃一劫,相对而言,在宫里做人质,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没有参与谋反,又是寡妇幼子,精明的隆盛帝父子说不定会留着他们换一个好名声。
“我一直不明白,澄音公主究竟想做什么?太子可是她嫡亲兄长啊!她喜欢林君如满足她了,她出嫁十里红妆连食邑都有了,她这么做到底图什么?总不是想登基做女皇吧!”早前发现澄音公主在培养自己的势力,宁熹就不明白,她所知道的,历史上确实出过女皇,但做女皇哪有那么容易,与其没有优势的情况下赌上一切去争皇位,还不如安安心心做个公主,日后不管谁做皇帝,都不会为难一个已经嫁人的公主。
“这个太子也想知道,所以专门问过她。”宋缜理解太子,任谁发现尽心疼爱费心照拂的嫡亲妹妹还有跟自己一拼皇位的心思,都得郁闷得非要弄清楚不可,“澄音公主说,当年当今圣上还未当上皇帝的时候,福王府的大小姐已经封了郡主,而她还没有任何封号,当时那位大小姐说她,说她父兄都是靠不住的,就算是东宫太子,皇位也注定是福王的,跟当今皇上没什么关系。澄音公主那时才六岁,但先皇宠爱福王一家的事大家都知道,那一番话中只有一句话深深刻在了小公主心里。”
“父兄都是靠不住的?”宁熹凭着感觉抓重点。
宋缜点点头,“就是这个,那位大小姐本意是欺负澄音公主没人替她做主,但澄音公主却记住了没有人靠得住,只能自己为自己做主。当然那个时候这句话对澄音公主的冲击也没有那么大,到澄音公主长到十一二岁的时候,那时今上已经登基,澄音公主是尊贵的公主,再一次遇到了颇为落魄的那位大小姐。”
“当年受过的侮辱,小公主要报仇?”宁熹好奇道,“所以她将那位大小姐欺辱了一回?”
“是啊,当然要报仇,她把那位姑娘堵在假山里,用宫里整治人的手段将那位姑娘修理了一回,那位姑娘一切都受了,最后十分倔强的将当年那一句话再次还给了澄音公主,一个公主嫁出去了更皇家就没多少关系了,到时走着瞧。”宋缜唏嘘了一回,“澄音公主年少时没过上什么好日子,还要时常为皇位争夺的缘故提心吊胆的,那一句话勾起了澄音公主的心病,于是她决心将权利掌握在自己手中。”
宁熹倒是没想到,看上去高傲又活泼的澄音公主,竟然是一个问题儿童,不仅是问题儿童,还努力自己给自己创造安全感。若非生在这个公主想要晋级只能努力做女皇的时代,这位公主说不定能成为一代女强人。
“说起来倒是林君如有些可怜。”宋缜叹了口气,“林家本来是,当年因为一些事被夺了官,林君如苦读诗书也是想考功名重振林家。因为林家先前的事的缘故,林君如就算考中功名,也不可能做上实缺,但至少可以保持林家官宦人家的身份,但如今一来,本来已经有案底的林家,被举家流放边疆,连孩童都不例外。若是澄音公主果真对林君如一片真心也就罢了,但她只是需要那么个人,却是林君如爱惨了澄音公主,将整个林家都搭了进去。”
宁熹想想,确实看不出澄音公主对林君如有太多的情义,就连当初,澄音公主一直表现得跟宁熹很亲近,但宁熹也感觉不到澄音公主与她结交的真心,澄音公主只是需要她的身份,而她恰好有理由被澄音公主接近。想到这个,宁熹也不觉得难过,她又不傻,澄音公主只需要利用她,她还会掏心掏肺的对澄音公主好,那才是脑袋长包,她跟澄音公主关系不错,纯粹是因为没必要得罪澄音公主。
“对了,这回因为这件事,大哥的婚事也没办成。在这节骨眼上,祖父和祖母也不争这一年半载了,索性将婚事推迟到九月,到时咱们估计不能赶回去,倒是四妹妹,回京参加大哥的婚事,正好也可以开始准备嫁妆了。”说完了京城的局势,宋缜说起宋家的事。
第一卷 第一百三十七章 终章:灯火阑珊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