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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紧张地贴着院门站立,额头上冒出了一层汗,同样心惊肉跳的还有夙凌,黑衣人此行的目的就是青末,如果黑衣人提出用她来换那女孩,以她的为人,她绝对会答应。夙凌的手心一阵发凉,下一刻,高大的身影已经向着山下疾奔而去。

燕弘添寒眸一沉,夙凌对青末的感情似乎太深,这对他来说并不是好事,作为—员手握重兵的将军,他不应该有这么明显的软肋!

“放下弩。”黑衣人始终用女孩挡在身前,根本射不到致命部位,如果贸然放箭,一击不中,小女孩就更危险了,顾云脑子飞快运转着,手中的弩却并未放下。

“放、下、弩!”这个女人太危险了,光是那双眼睛,就能让人心惊,黑衣人扣着孩子脖子的手忽然收紧。孩子咽呜一声,再也叫不出声来,随着他的手劲,脸色开始由白转成暗红。

顾云深吸一口气,慢慢蹲下身去,手中的弩也如他所愿地缓缓放在地上。黑衣人暗暗得意,稍稍侧过头看向半蹲在地上的顾云,半边脑袋露了出来。

就在这一瞬,顾云明眸中划过一抹厉色,她素手一伸,握紧已经放在地上的弩,半跪的姿势不变,举弩,放箭。一气呵成,只听见倏的一声响,短箭直接刺穿黑衣人右眼,从眼窝一直延伸到后脑,整支箭几乎全部没入头颅之中,一箭毙命。

所有人都为这眨眼之间逆转的形势怔住,一时没有回过神来,就连半山腰上的燕弘添,都在心里暗叫一声“好”!临危不乱,抓得住时机,动作利落,这女子果然有能耐,难怪夙凌对她另眼相看,若为男子,必是制胜先锋,可惜身为女子,身手再好也无多大用处,最多也就只能是幕后军师。

黑衣人中箭毙命,顾云长舒了一口气,但是下一刻的变数,惊得她的心都快要跳出来了!

黑衣人虽然已死,但是他紧扣着小女孩的手却没有松开,中箭后黑衣人抱着小女孩就这样直挺挺地朝着身后倒去,而他的身后正是埋满了炸药的空地。

糟了!顾云忙冲上前去,离门最近的罗岩快她一步,飞上身前,握住小女孩的腰,将她抱紧在怀,在夺过女孩的那一瞬间,轰的一声巨响——炸药引爆了。

“罗岩!”

弥漫的尘土根本看不清路,顾云仍是摸索着冲到院外,好不容看清那道熟悉的墨绿身影,“罗岩!”炸药的威力比她想象中要大,罗岩趴在地上,四肢和后背血肉模糊,不少石粒还深深地嵌进肉里,血腥味、火药味弥漫在空气中,身上几乎没有一块好的地方。顾云没敢碰他,只能在他身边一遍遍地叫他的名字。

“罗岩,你怎么样,罗岩?”

好一会儿,趴在地上的身子微微动了一下,顾云急跳的心终于缓了缓,好在有防穿刺背心护住了脏器,他还活着!

罗岩似乎想要翻身,艰难动了一下,他身下露出一只娇嫩的小手,他把孩子护在身下。顾云轻轻按住他的肩膀,说道:“你不要乱动!”这时候葛惊云也赶到罗岩身边,顾云低声说道:“小心点扶他起来。”

葛惊云小心翼翼地侧抬罗岩的肩膀,小女孩趴在地上正惊恐地看着他们,在罗岩的庇护下,她毫发无伤。顾云将孩子从地上抱起来,炸药引起的烟尘也散得差不多了。单御岚的声音从远处传来,“你们怎么样?”他正在一边为晴解开绑在手腕上的绳子,一边焦急地盯着他们。顾云大声回道:“马上清除炸药,立刻找大夫,有两个人受伤了!”

“好。”单御岚抬起手,不一会儿,远处的衙役六人一组,扛着三只粗壮的树干朝这边走过来。地上的黑衣人早就已经被炸得面目全非,顾云把抖得如同风中落叶般的小女孩紧紧地抱在怀里,不让她看见这样血腥的一幕,低头对着葛惊云低声说道:“扶罗岩进去。”

“是。”葛惊云高大强壮,平时要扶起一个男人易如反掌,但是现在罗岩身上每一处都在淌血,葛惊云竟然感觉无处下手。罗岩忽然慢慢地抬起头,看着葛惊云忧心忡忡的脸,沙哑的声音低沉到几乎听不清楚,却仍是笑道:“我还死不了,来搭一把手!”

说着,他竟然想要自己站起来,葛惊云也顾不得那么多,赶紧上前将他扶起来,搀扶着走进院中。

进入院内,只看见将军紧紧地将头儿抱在怀里,仿佛松一点她就会不见似的,而头儿手里还抱着那孩子呢!

将罗岩扶到前院,正好看到这一幕的葛惊云尴尬地别过头去。

顾云也有些尴尬,她刚走进院内,便遇到极速而来的夙凌,她还没来得及说话,已经落入他宽厚的怀里。

夙凌在山上看见顾云与黑衣人周旋,紧接着就听见爆炸的轰隆声,那一刻他的血液几乎凝固了一般,脑子里回旋的都是顾云满身是血的样子。即使从后山到前院,还不到半刻钟,夙凌的心却已经历了最深重的煎熬,唯有这样抱着顾云才能确定她没事。

上次受穿心之伤的时候,顾云一直昏迷着,根本不知道周围发生了什么事情,只觉得醒来之后夙凌变得很奇怪。这一次,夙凌眼中深切的疼痛和毫不掩饰的恐惧让她的心也随之紧缩,顾云赶紧解释道:“我没事,是罗岩受伤了。”

夙凌看了一眼坐在地上的罗岩,浑身淌着血,走过的地上留下一排血脚印,环着顾云的手再次收紧,如果她离那孩子再近一点,是不是现在奄奄一息的就是她?夙凌暗暗发誓,从今往后,绝不再如此纵容她,他的心真的没有这么坚强。

夙凌的脸色很难看,顾云意识到这次好像真的吓到他了,还想说些什么,院外响起了轰隆的爆炸声。顾云赶紧捂住女孩的耳朵,下一刻自己的耳朵也被一双大手护住,丝丝暖意由掌心传来,顾云微微抬头,夙凌脸色依旧暗黑,宽厚的胸膛将她牢牢护在其中。

小院的地面似乎都震得抖了起来,震天的巨响震耳欲聋,滚滚烟尘呛得人喘不过气来,顾云第一次处在这种环境下,嘴角还会不自觉地飞扬。

烟尘好一会儿才渐渐消散,一道焦急的声音由远处传来,“佩儿!”

是那个年轻的少妇,顾云将怀中的女孩放下,孩子立刻朝着少妇的方向飞奔而去,少妇将孩子紧紧地抱入怀中,泪早已控制不住地夺眶而出,单御岚带着大夫、衙役进去前院,燕弘添也从后山下来。

“叩见皇上。”衙役、官员进入后的第一件事都是行礼。顾云冷然地站在那里,有些看不顺眼,这种时候不是应该先救人?顾云转身准备过去看看罗岩的情况,燕弘添不理会一堆跪地不起的人,反而走到她面前,问道:“这支队伍叫什么名字?”

顾云愣了一会儿,她还没有想好叫什么,看了一眼始终陪在她身侧的男人,顾云回道:“苍鹰。”夙凌的特种部队配得上这个名字。

苍鹰,燕弘添若有所思地看了夙凌一眼,忽然笑道:“今日青末营救有功,我会兑现承诺的。”

什么承诺?顾云完全忘了这一回事,当想到是赐婚这一事的时候,燕弘添已经大摇大摆地在众人的簇拥中走出院外。顾云嗤之以鼻,她的婚事什么时候轮到别人插手了?

第三十八章

顾云之心

丞相府内张灯结彩,热闹非凡,艳红的绸带随处可见,隆冬的夜里,红色的灯笼映衬出橘红的光芒,照得整个相府暖意融融。

正厅里,所有人都忙着灌新郎酒,或许是因为太过开心,一向冷硬的景飒也不再冷着脸,对频频递过来的美酒来者不拒,酒过三巡,他已经满脸通红,眼神也迷蒙起来。楼夕颜作为相府的主人都只是淡笑着看他们起哄,丝毫没有上前解围的意思,其他人自然是更不肯放过景飒。

夙凌被安排坐在主桌,手里握着美酒,显得有些心不在焉,这种场合他一般都不会参加,即使参加了,也是道贺一声就走了。今日没走,只因为身边的座位空空如也——她还没有回来。

罢了,她难得见姐姐一面,两人聊一聊也无可厚非,他就再等等吧。

正厅内人声鼎沸,前院就安静许多,冬夜的月难得这么明亮,清冷的月光被灯笼暖暖的红光侵染,竟也显出几分温情。两人坐在回廊的围杆上,任夜风拂面,吹乱了如墨的长发。

如以往两人工作完成后一起闲聊时的随意,卓晴笑道:“你最近过得似乎挺刺激的。”

顾云暗叹,如果手边有咖啡就更完美了,背靠着回廊的柱子,顾云回道:“还好,我习惯比较刺激的生活,若是让我困在屋子里什么也不做,我估计会疯掉。”或许穿越异世就入了将军府是老天对她的恩泽,她不能想象无所事事的生活。

如顾云一般背靠着柱子,卓晴转过身与她面对面坐着,开门见山地问道:“你喜欢上他了吧?”经过她昨天的观察,云与夙凌应该有了很大进展!

虽然卓晴没有明说“他”指的是谁,顾云也明了,没有逃避或者否认,只是坦然地点头。她双手枕在脑后,眼眸中流露出少有的迷茫,看着天上皎洁的月圆,眉头轻皱,苦恼地说道:“晴,我现在有些矛盾。”

卓晴了然一笑,“心里已经有了他的位置,却又放不下原来的生活?”

侧头看向卓晴安定平静的脸,顾云奇道:“你当时嫁给楼夕颜时时怎么想的?你真的放得下?”她承认,她是喜欢夙凌的,喜欢他霸道下的温柔,喜欢他鹰眸中承载的深情,但是她似乎总是忘不掉原来的生话。

“云,其实这个问题很容易想通。你做特警这么多年,随时都可能会死,那么是不是因为这样,你就不考虑爱一个人、接受一个人呢?现在的情况也很类似,因为有可能回去,你就不能全心全意地去爱夙凌?不要顾虑太多,用心去爱,等到你真的需要选择的时候,再去考虑这个问题。其实选择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就看你更爱哪一个而已。”

更爱哪一个?顾云微低下头,久久不语后.才自嘲地笑道:“这种事果然还是你看得透彻。”

卓晴摇摇头,回道:“是你没有用心对待。”

顾云一愣,她没有用心对待夙凌吗?似乎是的。她总是潜意识地告诉自己是要回去的,即使承认了喜欢他,也不敢将心放在他身上。或许晴是对的,用心去爱,就会有结果。

好不容易理清了自己的思绪,顾云正想和卓晴说她明白应该怎么做的时候,一道高大的身影风风火火地由外面冲进来,眯眼看去,顾云认出是韩束。

韩束几乎是小跑着往前赶,一名相府的家仆本来是要为他引路的,现在却是追着他在跑,大咧咧的性格根本藏不住事情,内心的焦急在脸上写得清清楚楚。顾云暗惊,将军府出事了?

顾云起身,大声叫道:“韩束。”

韩束看见她,迎上来劈头就问道:“将军在哪儿?”

“还在正厅喝酒,什么事这么匆忙?”

韩束急躁地回道:“东海海盗横行,居然上岸攻占了沿海五个村庄,所到之处,烧杀抢掠,尸横遍野,残虐暴敛。夙羽与他们交锋,将他们逼回东海,在海上却不敌海盗,战船被击沉。

船沉了?顾云心咯噔一下,急道:“夙羽人呢?”

韩束脸色越发凝重,沉声道:“失踪了。”

失踪?

子时已过,将军府书房里灯火通明,夙凌脸色沉冷地坐在案桌前,夙任和韩束分坐左右,顾云依旧是坐在最靠门的位置,一名三十多岁名叫游弋的男子垂首站在桌前。

“羽到底是怎么失踪的?”鹰眸冷视着男子,夙凌暗沉的声音和着山雨欲来的冷凝。

男子抬起头,不敢迎视夙凌冷冽的眸,心跳如雷,但声音倒还算平稳,“夙副将到东海的叶候,正好遇上海盗入村抢劫货物和妇女,副将大怒,带了一万精兵前去剿杀海盗。海盗连连败退,返回海盗船逃回海里。看见海盗所过之处,一片狼藉,横尸遍野,副将气盛,率兵出海追击,谁知才到外海十里处就被海盗伏击在那里的八只盗船围困。这些海盗不知从哪里弄来了大炮,三只战船不敌炮轰,全部沉没。我们赶过去的时候,船已经全部沉入海底,在附近找了很久,也没有夙副将的消息。”

海盗居然连炮都有了?顾云不自觉地皱眉。

夙任握着的手紧了紧,同道:“夙羽会不会被海盗抓走了?”被擒总好过……

男子迟疑了一会儿,还是如实回道:“没有接到海盗以人质要挟的消息。”

若是海盗抓了人,绝对会要挟他们的,现在没有消息,只能说明——夙羽可能不在他们手上!韩束狠捶了一下大腿,怒道:“将军,海盗如此嚣张,如果不除,不仅毁我穹岳军威,沿海的百姓也不得安宁,末将请缨前往杀敌。”

夙凌始终沉默,只是鹰眸中狠戾之色渐浓,他瞪了韩束一眼。凑什么热闹,海战他也没有什么经验,逞什么能!看了一眼似乎还要说话的游弋,夙任说道:“游弋,你继续说。”

游弋意有所指地看向坐在最后的女子,将军府素来没有女人,她会出现在这里实在奇怪,这女子到底是何人?游弋这人向来谨慎,也比较木杵,夙任道:“她是……”

没等他说完,顾云大声回道:“我叫青末。”

青末是何人?游弋还是一副云里雾里的样子,韩束大咧咧地回道:“她是将军夫人,你就快说吧。”将军连最精锐的将士都交给她管了,还有什么她不能听的。

将军夫人?将军成亲了?游弋惊讶地再次回头,那女子很清瘦,穿着一袭简单的鹅黄色裙装,发饰也很简单,手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敲着木椅的把手,长得倒还算漂亮,可惜脸上有道不深不浅的刀疤。

游弋再看向夙凌,将军似乎在想些什么,也没反对韩前锋的话。好吧,既然是将军夫人,他也没什么可隐晦的了。“末将以为,这次海盗频繁袭击海岸,实在不像普通海盗所为。他们人数众多,又不像一般海盗纪律懒散松懈,船上的装备兵器都很精良,竟连大炮都有,而且他们上岸洗劫村庄的目的好像不单单是为了食物和女人,更像是——挑衅。”

顾云手一顿,有组织有纪律有武器还有目的,这些海盗似乎要比山贼更棘手。

“明日我会奏明皇上,增兵围剿。”始终沉默的夙凌终于开口了,听他的语气是要亲自去?

顾云问道:“你要亲自带兵?”

夙凌“嗯”了一声。

“什么时候出发?”夙家军水师一向薄弱,即使要去,也要做足准备吧,敌人显然来者不善。顾云眉头紧锁,夙任的脸上也是一片晦涩,大哥会亲自去早在他意料之中。羽会去东海,都是因为大哥和青末,这么多年来,大哥虽然严肃,对他和羽都是极用心的,现在羽出了事,大哥的心情可想而知。

夙凌没有回答顾云,只是冷声说道:“你留在将军府。”

“为什么?”顾云不解,剿乱贼他没让她留下,破案救人也都没有阻止,为什么这次不让她去?

“我说留下你就留下。”

冷硬的声音丝毫没有商量的余地,夙凌此刻的蛮横简直和初见时一模一样。可恶至极!顾云深吸一口气,压下胸中渐烧渐旺的心火,对着夙任他们冷声说道:“你们三个先出去。”

了然地一笑,夙任和韩束往门外走,按照以往的经验,这两人一定又少不了大吵一架,说不定还会动手。游弋还直挺挺地站在那里,韩束在经过他身旁的时候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说道:“走了。”游弋眉头紧锁,杵在那儿一动不动,韩束和夙任对看一眼,默契地一人一边架着他出了书房。

被强行拉到前院,游弋挣开两人的手,有些恼火地问道:“统领,这是干什么?”将军没有开口,他们怎能听一个女人的命令就退了出来,即使是将军的夫人他们也没有必要听她号令。

韩束搭上游弋的肩膀,笑道:“有没有听说一句话,一物降一物?”

“她?”游弋完全不信,一个干瘦的女子?

游弋满脸的不以为然,两人也不再多说,等他有机会和青末交手的时候自然就明白,他们有切肤之痛。

书房里,两人谁也不说话,顾云猫一般的眼睛瞪着夙凌,夙凌并不看她,低头写着请战的奏折,即使不看,也不能忽略那双明眸对他的影响力。顾云忽然起身,夙凌握笔的手一顿,以为她要发飙,谁知顾云只是走到书桌前,声音还算平静地问道:“你不让我去,总有一个理由吧。”

抬起头,就看见顾云正在帮他磨墨,神色尚算平静,眼神却是如刀子一般犀利。夙凌暗叹,对着这样的眼睛,说谎似乎没什么意义,她想知道为什么,就告诉她好了。

放下手中的笔,夙凌沉声回道:“穹岳只有东面靠海,夙家军基本没有海战的经验,如果海盗真的与燎越勾结,他们的目的绝不仅仅只是海岸的几个小村庄而已。海盗的火力很猛,熟悉海上作战,而且暴戾嗜血,我不让你去是因为真的很危险。我十六岁开始上战场,十余年未尝败绩,没有一次出战让我这么不安。这一仗我没有把握。”

就因为这个?顾云眉头微皱,“这世上没有什么事情是有完全把握的。只有在逆境中依然顽强的人,才能称为英雄。你不像是会惧怕危险的人!”

“我怕。”

顾云一愣,见鬼一般地盯着他看,他会说出“怕”字?

看她惊讶万分的样子,夙凌有些无奈地叹道:“我怕没有能力去保护你。”平时他准许她做的事,他都能掌控,即使她弄出什么纰漏或是遇到危险,他都能帮她收拾残局。这次不一样,海盗与其他国家军队不同,没有所谓的来使不杀、老弱妇孺不杀的原则,他承认他是真的怕了,他承受不了她再次重伤的打击。

顾云并不觉得这是问题,长舒了一口气,笑道:“我自己能保护自己,从来就没想过要谁保护我。”

“总之这次我不会让你去,不管你说什么。你留在军中练兵吧,你的“苍鹰”雏形已显,若是继续训练,不久就能成为你心中的队伍,短弩我已经让工匠做好了,还缺什么你就和任说。”夙凌是铁了心不让她去,低下头继续写着奏折,也不去看她,“不早了,回去休息吧。”

那种听起来是宠爱、其实根本是不尊重的感觉让顾云的心很不舒服。她明白夙凌是想保护她,但是他有没有问过她需不需要这种保护,她不知道这个时代的女人是不是觉得生活在男人为自己打造的无害世界里就是幸福,反正她不觉得是幸福,若是夙凌需要一个乖乖豢养在家的女人,就不应该选择她!

顾云按住他握笔的手,强迫他停下笔。夙凌低叹一声,就知道她不会这么容易放弃,再次放下笔,干脆转过身,正面迎视顾云的冷眸。顾云冷声问道:“你担心我一起去,会有危险、会受伤,是不是?”

夙凌鹰眸微闪,她问这个干什么?

“回答我。”

“是。”顾云眼中的坚持让夙凌不得不回答。

“你明白为一个人担心牵挂的心情,是不是?”

“是。”她到底想问什么?

“你更懂得明知心里的那个人在经历危险,却无能为力的煎熬,是不是?”

“是。”

“既然你都明白,为什么还要让我再经历一遍?”

“你——”她的意思是说,他是她心里的人?盯着顾云认真的眼,夙凌的心一下一下剧烈地跳动着,她这算是表白吗?一直以来都是旁人硬叫她将军夫人,也是他硬将她留在将军府,他真的不知道,她的心里到底有没有他。夙凌几乎是屏住呼吸,等着听她接下来要说什么,那种期待是他从来没有经历过的。

夙凌黑眸直视着她,如暮海般深沉的眼中流出的期待与紧张鼓舞了她,她深吸一口气,低声说道:“我也会担心,也会牵挂,也会忐忑不安,就是因为这次海战危险,因为你没有把握,我才更想和你一起面对,就算会经历危险,却不再是无能为力的,起码我们都有努力保护对方的机会。我永远也不会成为乖乖躲在家里等你保护的女人,若是你现在要后悔,还来得及。”晴说,要让她用心去爱,她的心告诉她,她喜欢这个男人,所以她也想守护他。

她想保护他?夙凌有一瞬间的恍惚,自他懂事以来,赋予他的责任就是保护穹岳,保护夙家军,保护兄弟。从来没有人说要保护他,这话也没人敢说,她却说想要保护他,夙凌有些想笑,却又笑不出来,心被什么东西涨得满满的,快要溢出来一般。

长臂一伸环着顾云的腰将她抱坐在腿上,夙凌收紧双臂,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平复心中翻腾的波澜,“你是我夙凌的女人,这个不会改变,反正这件事情你连想都不要想!”他不会放开她,永远不会。

横在腰上的手几乎要将她揉进身体里,他的情话总是和着威胁,也不是一般人受得起的,顾云轻靠夙凌的肩膀,微笑着问道:“我可以一起去了吗?”他应该明白她的意思了吧?

“不行。”这次的回答温暖而轻柔,不再冷硬,但意思却还是一样。

顾云整个人一僵,从夙凌怀里抬起头来,对上他带笑的眼,她一拳打在他的胸口上,低吼一声,“夙凌,你浑蛋!”推开他,顾云头也不回地往外跑去。

该死的夙凌,要她玩啊!这次去不了东海,她就不叫顾云!

她出手永远也不懂手下留情,夙凌揉着疼痛的胸口,嘴角却始终带着愉悦的笑。

第三十九章

军师之名

将军府花厅里,一名穿着藏蓝色太监服的男子站在中央,或许是出于习惯,或许是因为面前站着的是战功显赫的将军,又或许是这个房间里的气氛有些怪异,男子始终微低着头,恭敬地说道:“皇上有旨,明日皇子满月,宴请群臣,请夙将军和青末姑娘酉时入宫赴宴。”

顾云站在夙凌身旁,面无表情,但浑身上下充斥着谁也不要招惹她的气息。夙任和韩束远远地站在门边,皇上已经准了将军上表的奏折,刚刚他们还在商讨军需备战事宜,准备三天后出发,谁知宫中公公忽然来宣旨,还特别说明要青末到场。

现在倒好,整个花厅充斥着淡淡的火药味,顾云手里还拽着冰炼,他们能不躲远点嘛!

夙凌轻轻抬手,说道:“我知道了,明天我们会到的,你回去复命吧。”

“是, 奴才告退。”善于见风使舵的太监立刻退了出去。

夙任和韩束对看一眼,考虑要不要暂时消失一会儿,他们还没有动,顾云就已经先动了,太监出去的同时,她也抬脚要走。

手腕被夙凌一把握住,顾云脚步停顿了一下。夙凌叹道:“还在生气?”他很担心夙羽的安危,已派人加大力度搜索他的下落。这几天为了军需的事情,他一直都在忙,而她似乎比他更忙,每天都在练兵,再没提过随军出战的事情,也没给过他好脸色看。

顾云缓缓拽回手,冷冷地回道:“我很忙,如果你还要继续说不让我随军出海的事情,可以不用说了,你的意思已经表达得够清楚了。”

“青末!”

身后的低吼声充满着无奈和恼怒,顾云当做没听见一般出了花厅,韩束盯着她脚步如风的背影,低声问道:“将军,青姑娘真的答应不随军出海?”

回到书桌旁坐下,夙任摇头道“我不觉得。”

心有戚戚然的韩束也附和道:“嗯,我也觉得青姑娘不是那么容易放弃的人!”眼光扫过夙凌接近猪肝色的脸色,两人同时闭上嘴,省得将军把在青末那儿受的气发到他们身上。

穹岳的冬天算不得冷,宫宴安排在御花园举行,花园里没有了春夏的姹紫嫣红,却并不萧索,郁郁葱葱的常青树丛为冬季平添了不少生机。今晚来的人很多,几乎三品以上的大臣都到了,大臣们携妻带女,放眼过去都是人,华衣美服,觥筹交错。顾云和夙凌被安排在主位右边,对面是楼夕颜和卓晴,两个男人默契地点头之后各自移开视线,顾云和卓晴则是一脸无聊的表情。

“皇上驾到。”

不一会儿,远处传来太监尖细的吆喝声,喧哗的花园一下子安静了下来,顾云眯眼看去,与燕弘添并行的是一名保养得宜的妇人,珠光宝气,脸上皆是傲慢之色。皇后和青枫走在他们后面,能把皇后都挤到后排的,那妇人应该是夙凌说的正宫太后楼素心了吧。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太后千岁千千岁,皇后娘娘、清妃娘娘万福金安。”燕弘添一行才走入主位,群臣整齐而响亮的叫声把顾云吓了一跳。这花园里少说几百人吧,居然异口同声,可见平日里训练有素。

“都平身吧。”燕弘添今天心情极好,大手一挥,在主位上坐下。

“谢皇上。”

众人各归各位,顾云看向青枫,太后和皇后分坐燕弘添左右,而她只能坐在皇后身旁、孩子被乳娘抱着,却不是坐在她身后,而是被安排在太后身旁,太后不时逗弄着孩子,青枫只能远远地看着。

顾云见过青枫一次,记忆中的她高挑清瘦,骨子里透着傲气与倔强,刚生完孩子的她胖了,削尖的脸形圆润了一点,眼神也不再那么尖锐,整个人平和了不少。

“今日皇儿满月,设宴群臣,众卿家不必拘礼,陪朕满饮此杯。”燕弘添举杯,所有的人也都跟着举杯叫道:“皇上大喜,清妃娘娘大喜,三皇子万福。”

又是千篇一律的道贺声,不知道燕弘添听得烦不烦,顾云是已经不耐烦了。本来以为今天进宫能看看孩子、和青枫聊一聊,现在看来是不可能了。把手中的酒一饮而尽,顾云低声问道:“什么时候可以走?”

从容地夹了一块糕点到顾云面前的小碟里,夙凌道:“还早着呢。”他以为他够没有耐性了,想不到她比他更厌烦这种应酬。

顾云低咒一声,抓起酒壶又给自己斟了一杯酒,举杯的时候被夙凌微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少喝一点,这酒后劲儿大。”手停顿了一下,顾云还是一口饮尽了杯中酒。夙凌剑眉微皱,却也没拦着她,她这气生得够久的,已经六天没给他好脸色看了,她的不理不睬让夙凌有一种前所未有的挫败感。

虽然顾云还是喝下了那杯酒,却没有再斟,对面晴和楼夕颜窃窃私语,她放下杯子,撑着下巴无聊地左顾右盼。花园的正前方是一大片大湖,在湖边灯笼的映照下,水面波光粼粼,湖边宫女们脚边放着一只只小纸船,船上还点着小半截燃烧的蜡烛,小船被缓缓地放入湖中,随着微波一点点向远处飘去,忽明忽暗,非常漂亮。

“近日东海海盗猖獗,夙将军将率兵围剿盗匪,朕借今日酒宴给夙将军饯行了,待将军凯旋之日,朕再给将军庆功。”

顾云看着湖面的小船看得出神,燕弘添忽然发话,身旁的夙凌顿时站起身,回道:“谢皇上。”

“恭祝夙将军此次早日得胜还朝。”七嘴八舌的迎合之声由四面八方涌来,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夙凌和顾云身上,顾云只能坐直身子,微低着头假装看不见众人奇异的目光。

“夙将军出征,青姑娘想必也会随军出行吧,夫唱妇随,还真是让人羡慕。”辛玥凝朗声说道。

清亮的女声忽然响起,宴席上的众人微愣,面面相觑却又不敢接话。自古没有女子随军的道理,但是说话的又是皇后,刚才还纷纷举杯得大臣们都安静地坐下,静观其变。

燕弘添美酒在手,黑眸微扬兴味正浓地看着渐渐变脸的夙凌和微低着头的青末,卓晴和楼夕颜对看一眼,皆是若有所思。

一群人中,脸色剧变的倒不是当事人,而是皇后身边的青枫,小妹自幼柔弱,怎么可能随军出行!皇后忽然冒出这样一句话,必定不怀好意。

空旷的花圃里异常安静,楼素心略带责备地说道:“荒唐,皇后此话成何体统,女子怎能随军出战!”

辛玥凝非但没有就此打住,反而继续道:“母后,皇上已经允诺为夙将军和青姑娘赐婚,将军夫人随军出战,共同对敌,必定会传为佳话。”此话一出,在场的官员都暗暗惊讶,楼素心直接看向燕弘添,质问道:“皇上,赐婚是怎么回事?”夙凌乃手握重兵的大臣,要赐婚也应该赐给公主、郡主,哪里轮到异族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