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幕上前一步,小声说道:“爹,我先给您包扎一下伤口。”
邢松柏没有回答,邢幕也没再说什么,跑到角落的箱子里,拿了些金疮药和纱布出来,给他包扎。邢松柏也没挣扎,任由邢幕处理他手臂上的伤口。
方如辉盯着闭目不语的邢松柏看了很久,若是他没有看错的话,这位邢庄主的种种异样,都是因为患了癔症,而那位阿羽,应该就是症结所在。凡是关于她的事,邢松柏都很容易不能控制自己。
书房里的气氛有些凝重,血腥味飘散在众人鼻尖,靳茹都快以为今天在邢松柏这里,怕是问不出什么来的时候,那位一直闭目的人忽然又睁开了眼睛。
几人都立刻戒备了起来,深怕他又要做出什么事来。好在这时候的邢庄主,目光已经恢复了清明,也不再盯着楼辰和画卷看了。
“阿羽,名叫靳羽,是靳氏的大小姐,也是靳翼的亲妹妹。”
听到这里,几人脸上都露出了果然如此的表情。毕竟之前邢松柏就说过,止戈和藏锋同属靳氏所有,这位阿羽腰间既然别着藏锋,那么应该也是靳家之人。
邢松柏不管几人什么反应,自顾自地说道:“之前和你们说过,藏锋是一把杀戮之剑,止戈则是止杀之剑,一开始的时候,止戈传于嫡出长子,而藏锋则传于嫡出次子。可惜,藏锋本就嗜杀,男子血气方刚,执剑之后都会被其锋利的剑芒,所向披靡的杀气所惑,痴迷于杀戮之中。止戈与之相对,虽能止其锋芒,却也是两败俱伤。故此,藏锋便不再传于次子,改而传于长女,并且不管此女心性如何,都会从小被教导,要心静神清,少喜怒,戒嗔痴,以此来克制藏锋的杀气。”
众人看向楼辰的目光有些微妙,她性格这么冷,不会也是为了配合藏锋,从小被强迫的吧?曲凝双和靳茹的目光中,明晃晃地写着“你真可怜”四个大字。就连靳衍痕看她的眼神,也带着复杂的怜惜。
楼辰很想白他们一眼,她自小性格便如此,爹娘还曾经为此头疼不已。
说到小时候的事,楼辰倒是想到了一点,当年燕甯选择飞刀作为兵器的时候,父亲还多次问她,为何不习剑术,甚至有一段时间,还说让她和自己一起练软剑。最终燕甯还是坚持选了飞刀,那之后父亲才没有再提这件事。
难道……藏锋其实,本该属于燕甯的?
看邢松柏恢复了正常,靳衍痕赶紧问出心中疑问,“我爹当年被追杀之事,庄主可知道缘由?是不是因为止戈?”若不是因为敌人的目标是止戈,爹怎么会在明知道被追杀的时候,还将自己的随身佩剑留给别人保管。
“不仅是因为止戈,还有藏锋。当年最先出事的,是阿羽。她年满十八岁之后,得到族中长辈同意,出来历练,一直住在晓剑山庄,偶尔也会四处走动,短则七八日,多则一两个月,必定会回来。但是,她十九岁生辰之后,出门便再也没有回来。”
邢松柏的眸色明显变深,呼吸也有些急促,就在几人以为他又要开始发疯的时候,只听到他用着颤抖的声音继续说道:“我本想自己去寻找,但是靳翼阻止了我。晓剑山庄是最早扎根燎越,收集情报的,为了不暴露山庄的实力和靳氏的关系,我只能坐镇庄中,让靳翼去寻找,他说他会找到阿羽的,可是,他食言了。等我再去寻找的时候,阿羽就像在这世上消失了一般,再也找不到一丝痕迹。”
邢松柏说着话,手不自觉地握成了拳头,手臂上的伤再次崩开,血染红了纱布。但他也只是双手紧握成拳,没再做出什么疯狂的事。
靳衍痕心中有一个猜想,需要得到邢松柏的验证,在看到他眸色还算清明之后,靳衍痕没有犹豫,问了出来,“止戈乃靳氏传家之剑,我爹出事之后,你为何不把剑交给靳家?”
邢松柏冷笑一声,看向靳衍痕的目光,倒是带上了三分欣赏,“这是靳翼交待的,或许他发现了什么,只是来不及去验证,而我,也不再信靳家那些人。当年阿羽失踪,靳翼被追杀的时候,我几乎日日给靳家送信,让他们派人救援。结果呢,他们视而不见,等他们来的时候,你爹已经身首异处,阿羽也失踪一年又四个月了,一切,都已经晚了。之后我找遍了整个燎越,甚至连穹岳、北齐等国都没有放过,却始终没有一点她的消息。甚至连藏锋,也销声匿迹。”
靳衍痕叹了口气,果然是有内鬼。
邢幕和邢二叔对看一眼,终于明白,原来这些年来邢松柏所谓的闭关,根本就是偷偷出去找人。
楼辰也为邢松柏的执着微微感动,只是可惜,藏锋一直在她手里,她既不会喜欢用它逞凶斗狠,也不喜欢与外人切磋。软剑别在腰间,不注意看,又根本看不出来。邢松柏更不可能找到穹岳的丞相府和将军府里去,所以这些年来,他也只能是徒劳了。
那些人冲着这两把剑来的,那么这剑一定关乎着什么秘密。楼辰想到夙家那两柄同样有着千年传承的古剑,不禁对止戈藏锋更加好奇了,问道:“这两把剑,有什么秘密吗?”
邢松柏抬眸看了楼辰一眼,眼中再没了之前的痴迷之色,嗤笑道:“不知道,家族辛秘,又怎么可能是我这种外人能够知晓的。”
他说谎。这么明显的面部表情,她还是看得出来了,正想着如何换一种问法套他的话,一道略显急促的男声在门外响起:“楼姑娘,请您出来一下。”
楼辰抬眼看去,门外站着的,正是她之前交待留在花厅等候的方沢。
☆、第六十章我会陪你一起
第六十章我会陪你一起
楼辰抬眼看去,门外站着的,正是她之前交待留在花厅等候的方沢。以他的性格,若非有急事,必定不会找过来。楼辰对着屋里的几人点了点头,便快步走了出去。
走到方沢面前,楼辰立刻问道:“何事?”
“陵城传来消息,陵水盟盟主湛无心连同方子亦及其陵城留守的大多数门人一起,今早便离开了陵城,按照他们行走的方向看,是往京都去的。”
“京都……”按理说,就算湛无心还不知道靳衍痕的身份,单就那日她表现出的对自己的兴趣,便不应该这么快离开陵城,还是说,京都出了什么事?
楼辰点头回道:“我知道了。”
她准备转身回去,却看到方沢眼中的焦急之色并未褪去,神色还略有些踌躇,可见接下来的事,可能才是他叫自己出来的原因,并且,这事还难以启齿?楼辰站定,一双黑眸冷冷地看着他,“还有事?”
被她这么盯着,方沢额头都出汗了,要说的话,却不能不说,“公子刚刚传书与我,四公子身中剧毒,群医束手无策。公子已先一步赶回京都,楼姑娘医术高明,公子希望楼姑娘能到京都去一趟,为四公子解毒。”
四公子?被称为澹台家天才的澹台夜冽?楼辰摇头,果断地回道:“我现在没打算去京都。”就算要去,也要等先解了靳衍痕的毒再说。
方沢不知道她的想法,听她说得这般坚决,不禁急道:“楼姑娘……”
楼辰不耐烦听他说那些劝解的话,直接了当地说出自己的条件,“你能帮我办成一件事,我就答应去京都,帮你们家四公子解毒。不过我只保证尽力而为,可不敢说,一定能解毒。”
“楼姑娘有何吩咐?”方沢松了一口气,她有所求,这是好事,就怕她打定主意不去。
“替我打听一把剑的下落。那把剑名叫“止戈”,是一柄通体墨黑的重剑,差不多一个月之前,被陵水盟的人从晓剑山庄少庄主邢幕手中抢去。你们只需帮我打探到止戈的下落,便算完成任务。有消息再来告诉我。”
说完楼辰便头也不回地进了书房。
方沢知道,心急也没有用,为今之计,只能先去打听那把剑的下落。这次绝对不能强行掳人,先不说从这里到京都那几日路程中能否困得住她,自己要敢再次动手,真把她惹恼了,别说为四少爷解毒了,顺手毒死几个都有可能!
楼辰刚刚走进书房,就听到靳衍痕冷声说道:“不,暂时还不需要通知靳氏族人。”
邢松柏皱眉,似乎在暗恼靳衍痕的不知好歹,“你可想清楚了,你们现在不是被追杀吗?十几年前,你爹遇害,阿羽消失,止戈藏锋双双失踪。靳氏家族内部几个管事长老,从混乱到反省,虽然还是没找到内鬼,却比十多年前要警惕许多。把你还活着的消息传出去,靳氏中有人想要你的命,更多的人却会保护你的安全。”
靳茹听后心中一动,对于她来说,没有什么比阿痕的性命重要,但看靳衍痕如此坚持,靳茹终究没有说话,阿痕已经长大了,她,不能再为他做决定了。
靳衍痕摇头,坚持道:“不,现在不需要。”之前说被陵水盟追杀,是为了让茹姨说出埋藏心中多年的秘密,现在才知道,当年之事,远远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简单。他也不能肯定,陵水盟的人,是不是已经知道了他的身份。还有,靳氏中的内鬼,到现在都没有查出来,当年那人可以拦截信息,让爹和庄主求助无门,还能躲过几位长老的追查,在靳氏中的势力必定不可小觑。他的身份一旦公开,必定迎来各方势力追逐,这还不是现在的他能够应付的。
靳衍痕想了想,问道:“靳氏在外的产业,庄主知道多少?”
邢松柏冷哼一声,话语间满是讽刺,“我不知道,不然当年我也不至于只能往靳氏送信求救,找不到人联盟自求。或许靳氏那些老家伙,就是怕我们这些被‘流放’在外的棋子,联合起来,不好控制,所有才不让我们知道彼此的存在。不过……”
顿了一下,邢松柏看了靳衍痕一眼,像是通过他的脸,在看另一个人,久久之后,才叹了口气,难掩疲惫地继续说道:“十八年前出事之后,靳氏几个长老间,出现了分歧,后来便是在京都开了一家古玩店,名叫宝盒清斋。靳氏在外的各方势力,倒是可以通过那里互通消息,同时也能打探京都局势。你若是到了京都,也可以去那里看看。”
靳衍痕看着这位随时会陷入疯狂的男子,心中不免唏嘘。他的脸色很差,满脸的胡须遮掉了本该俊朗非凡的脸,眼中的苍凉,如同八十老叟。十八年过去了,他虽然活着,却活得异常煎熬。他说爹食言,除了埋怨爹没能找到靳羽之外,也在痛心爹没能活着回来,惨死异乡吧。
靳衍痕躬身,深深行了礼,“多谢邢庄主。”
邢松柏一怔,摆摆手,背过身去,再不看他们几人一眼,“邢幕,安排几位客人休息。”
“请。”
邢幕看向靳衍痕的目光有些复杂,因为他悲惨的身世,也因为他显赫的身份。
邢幕安排他们住在两个相邻的院落,这一整天里,一个个意想不到的消息砸过来,让人浑身疲累,感觉一天比一个月还长。那种精神的疲累,比身体的疲倦要难受得多。几人随便用了些晚膳,便各自回房休息了。
楼辰之前找靳衍痕拿了方子亦的毒经,看了一夜,运气不错,里面虽然没有解毒的药方,却有配置毒药的药方。有了这个,她解毒便多了几分把握。
解毒之事,需尽快进行,第二天天一亮,楼辰便走到旁边的院落。
这个院子和她住的那个是一样的,院门并没有锁,只是虚掩着。楼辰推门而入,便看到一道颀长的身影,就那般静静地站在屋前的廊檐之下。
那人身上还穿着昨天的衣服,米色长衫,外面披着一件靛青外衫。衣摆上有留下了浅浅的湿气,像是被露水打湿的。身子站得笔直,形如根木头桩子,僵硬又死气沉沉。他就这样,站了一夜?
楼辰脚下一顿,心中蓦然生出一股奇异的疼痛感,是因为……同情吧。
走到靳衍痕身边,楼辰一时无话,她并非善言之人,更不懂安慰,所以只能这样默默地站着。
一刻钟之后,靳衍痕好似才反应过来,身边站着一个人。
靳衍痕微微侧过头,楼辰都能听到那人脖子处发出的咯吱声。
“辰儿,这么早?”
沙哑的声音,没有了往日的清朗,一夜未眠,下巴上的胡渣已经冒了出来,脸上的笑容更是晦涩难看。
楼辰别开眼,看向他注视了一夜的地方。那是几棵青松,还没有长大,甚至都没有院墙高,却一直保持着挺立的身姿,努力向上生长。即使冬日的寒冬凛冽刺骨,冬雪厚重,都没有压弯它的脊梁。
久久,楼辰低声问道,“你在想什么。”
她想过,靳衍痕或许不会说,或许会很久才回答,但是没有,几乎是她话音刚落,他便是回道:“我在害怕。”
楼辰心猛然一震,那低哑的四个字,就这样在耳边响起,就像是身边这人的心,也在这一刻向自己开启。
楼辰站着不动,甚至都不敢侧过头去看他,只静静地听。
“我想为父母报仇,想找到那个隐藏在陵水盟身后的凶手,想找出当年将我爹陷入孤立无援之地的靳氏内鬼,想知道止戈和藏锋的秘密,我想的很多……但是我怕,不是怕自己螳臂挡车,也不是怕那些人背后的势力有多庞大。我是怕死。怕对不起母亲用命换来的生存机会,怕辜负了姑姑这些年来的隐忍付出,怕即使是死,也未能查出最后的凶手。我的命,好像不是自己的,它承载了我至亲之人最后的希望,所以,我很害怕。但若是让我什么都不做,我又不甘心,就这样逃。”
隆冬的清晨,很冷,冷风似要钻进骨子里一般。耳边低沉的声音,带着惆怅、不安、彷徨还有不甘,就这样一点点地和着冷风,吹进心里,冻得心尖一阵刺痛。
楼辰低声叫道:“靳衍痕。”
“嗯?”身边的人,轻轻回了一声。
“你不是捕快吗?”
楼辰能感觉到,自己说完这句话,那人极快地转过头,目光灼灼地盯着自己。
“捕快,不就是要拨开层层迷雾抓住凶犯吗?这本就是你最擅长的事,有何可怕?对于那些避无可避之事,怕也没有用。你明知道,你根本躲不掉。心怀恐惧仍不忘前行,才是勇者的无畏。无论你作何决定,我想,你爹娘,还有茹姨都会支持你的。”
楼辰顿了一下,终于,那冰冷的声音淡淡地说了最后一句话,“我,会陪你一起的。”
她这么说,是因为还牵扯到燕甯,她想弄清楚,那个叫靳羽的女人,和甯到底是什么关系,顺便……帮一帮这个她刚到了燎越便认识的朋友。现在这副颓废彷徨的样子,一点也不适合他。
楼辰在心中替自己找到了这出那句话的原因,心下坦然了不少,便敢转头看向身旁的人,只是这一看,却让她不禁愣住了。
上次,她在这双眼里,看到了自己的倒影。而今日,她在这双带着血丝的双眸中,却只看到了如漩涡般的幽深眸光,像要将人吞噬一般。楼辰下意识地退后一步,脚刚动,手上忽然一紧。
他的手,因为在外面站了一夜,很凉,但是指尖紧握的力量,却大得惊人,似要把她的手融入掌心一般。
自她七岁之后,就算是爹娘,还有那个总是喜欢强调自己是哥哥的楼曦,都少有机会,再牵她的手。这么多年来,除了素素偶尔会抓着她的手撒娇之外,她再也没和人这样十指相握。与素素纤细温软的手不一样,靳衍痕的手,宽厚而有力,她甚至能感觉到,薄茧摩擦过皮肤而引起的颤栗。
从未与人这般接触的楼辰,说不出心中的感觉,她只觉得手心发烫,心跳失去了原有的频率……
靳衍痕看到身边的女子,她清冷淡漠,即使是现在,他能感觉到她指尖灼热,她的脸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或许在她脸上永远都不会露出类似娇羞脸红那样的美态,但看着她耳尖沾染上的浅浅嫣红,垂眸也来不及掩饰的点点眸光,都让他移不开眼。
还有那一句简单的陪伴,淡得好似随时都能被风吹散,却让冰冷彷徨了一夜的心,慢慢回温。
敏感地发现,楼辰的手开始用力的往回抽,靳衍痕贴近一步,声音依旧暗哑,语调却明显上扬了不少,“那我们说好了,一起燎越追凶。辰儿,你武功比我好,一定要好好保护我,你还那么聪明,也一定要多多给我出谋划策,还有……”
那痞气十足的声音,熟悉的笑容,让楼辰刚才砰砰乱跳的心渐渐恢复了平静,可惜接下来的话,怎么越听越刺耳?
“靳衍痕!”冷到掉冰渣的声音,截断了那过分欢愉的男声,楼辰的话像从牙缝里蹦出来的一样,“不要让我这么快就后悔自己的决定!”
某人得意忘形,不懂见好就收,手还用力握得更紧了些,“辰儿,现在后悔,来不及了,我都已经芳心暗许了,你怎么能始乱终……”
“啊!”一声惨叫惊得早起的飞鸟到处乱窜,“辰儿轻点,我的毒还没解呢!手手手,断了!
方如辉半靠在窗棂边,不再看院子里还在哇哇乱叫,却死也不肯松开佳人纤手的痞子,抬头看了看天空,莞尔一笑,真好,太阳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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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 解毒生变(上)
第六十一章解毒生变(上)
既然决定了今日解毒,就必须把大家聚在一起,说说解毒之事,毕竟他们一行人里,都是靳衍痕的至亲好友,总不能不交代一声便贸然行事。
吩咐送早膳的仆人到旁边院落请靳茹和曲凝双过来,三人便坐在靳衍痕房里等她们到来。
曲凝双走进靳衍痕的房间的时候,便看到楼辰和方如辉两人手里各端着一杯热茶,正慢条斯理的喝着。靳衍痕坐在楼辰身边,一手托着下巴,微笑地盯着楼辰看。
先不说他那笑容看起来有多傻,光是那只红肿的手,就把曲凝双惊了一跳,“阿痕,你的手怎么了?”
靳衍痕头也不回,笑咪咪地回道:“没事。”
“都肿了还没事?”该不会是被热茶烫的吧!
靳衍痕看了自己的手一眼,脸上浮现出一抹让曲凝双看得直起鸡皮疙瘩的古怪笑容。曲凝双后退一步,嗤笑道:“我看你手没事,头肯定有事!”
靳茹一看自家外甥盯着楼辰那副没出息的样子,就知道那手肯定是被楼辰弄伤的。
知道真相的靳茹都懒得看他,直接坐在楼辰对面,问道:“你叫我们过来有什么事?”
楼辰也默契的无视某人,回道:“我想在今天,给靳衍痕解毒。”
“对,那毒要尽快解。”第一次,靳茹如此肯定的赞同楼辰的意见。其实她也不是不喜欢这姑娘,相反的,她很欣赏楼辰的冷静、聪明、细心又通透。只是以前,她希望阿痕能过平平淡淡的日子,找一个普通的姑娘生儿育女过完一生,自然不希望阿痕与这样出色又身份成谜的姑娘走得太近。但现在阿痕的身世已经曝光,甚至比她以为的还要复杂惊险,若是阿痕真的喜欢这姑娘,她做长辈的,自然也不会再反对。
在靳衍痕和楼辰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就这样莫名其妙地获得了长辈的认可……
楼辰只觉得,靳茹看她的眼神有些奇怪,温和的让她无端生出一种危险的错觉。楼辰清咳一声,安慰自己,肯定是因为靳茹太担心靳衍痕的身体,才会对她露出这般“关爱”的眼神!
错开靳茹的视线,楼辰一本正经地说道:“我看过方子亦的毒经,解药并不难配置,所需药材也不复杂,我从洛水镇带来的药材里就有。之前不敢用这么猛的药,是怕解毒时,毒气反噬,伤了丹田。但是现在有了玉露,便可以大胆用药。玉露可清丹田之郁气,扬其生机,增丹田之力,解毒的时候,丹田便不会受损。不过,最好还是能找到一位内力深厚的前辈,在解毒过程中,以内力护住靳衍痕的丹田,这样便能更好地抵御毒气侵蚀。”
几人同时看向靳茹,靳茹讪讪一笑,尴尬地回道:“我剑法还可以,但是内力并不算深厚。”小时候,她练剑是为了用剑时的潇洒和英气,更注重剑招。之后带着阿痕,为了怕他起疑,练功都是偷偷进行的,所以“内力深厚”四个字,她是完全达不到。
楼辰也摇了摇头,“我的内力,也不足以护住他的丹田。”
楼辰话音刚落,曲凝双立刻举起双手,大声说道:“我剑法、内力,都很一般。”
靳衍痕白了她一眼,又没有人问她!
方如辉一直平静地喝茶,等杯中清茶饮尽之后,才低声说道:“或许可以求助邢庄主?”
楼辰一开始,本想找邢二叔帮忙的,但是昨日与邢庄主对过三招之后,她便发现,邢庄主的内力,比起邢二叔来说,高深许多。邢二叔说他整天闭关却不见功力增长,只怕是邢庄主不愿在他面前展露而已。这十多年在外寻找靳羽的日子,他必定吃足了苦头,经过无数历练,功力自然深厚。
曲凝双撇撇嘴,说道:“那个人阴阳怪气的,会答应吗?就算答应了,若是在运功途中,他忽然又发疯怎么办?”
方如辉放下茶杯,对着曲凝双摇摇头,说道:“凝双,不可如此妄议前辈。”
曲凝双撅着嘴,满脸的不以为然,不过嘴上倒是真的不再多言。
楼辰微微挑眉,颇为玩味地看了两人一眼。她记得,那日在千草堂门口,方如辉可是称呼人家曲姑娘的,现在叫凝双倒是叫得挺顺口。所以说,对付方如辉这种温文尔雅的闷葫芦,还是性子泼辣些的姑娘能降得住他。
楼辰将药箱搬到桌上,说道:“那就试着去请吧,今天一定要解毒,不能再拖。”
靳茹点头,显然是对这个说法极其赞同。
靳衍痕起身,说道:“我自己过去请吧。”
楼辰抬手拦下他,说道,“你别去,解毒之前,我要给你用些药。最好我和你都别去。”靳衍痕是好友之子,而她手里有藏锋,即使她说自己不认识靳羽,但在邢松柏眼中,她必定与靳羽有着某种联系。他们两人去说这件事,都有挟旧情迫之答应的意思。若是一般人还好,可惜这邢庄主有癔症,只怕到时适得其反。
楼辰虽然没有明说,靳衍痕显然也想到了,只能又坐了下来。
“还是我去吧。”方如辉起身,捋了捋衣摆上的褶子,温雅的声音听得曲凝双脸泛红光,也跟着蹦了起来,“我也去!”
楼辰看了她一眼,淡淡地说道:“曲凝双,你留下来帮我。”这姑娘说话,完全不在意会不会得罪人,她去只会帮倒忙吧。
曲凝双看了看楼辰打开的药箱,里面摆放着各种药材,旁边还放着大大小小的瓷瓶,心想着楼辰肯定很需要她的帮助,她果然很重要!曲凝双叹了口气,不情不愿地“哦”了一声,走回楼辰身边。
楼辰让她帮忙把需要配置的药材拿过来,这项工作实在太过简单,曲凝双一边拿着,一边百无聊赖地问道:“如果那个什么庄主不肯帮忙怎么办?”
楼辰将配好的药碾成米分,冷声回道:“他实在不肯,也可以解毒,只是靳衍痕要受些苦罢了。”
楼辰说得漫不经心,靳茹却很是心疼,拍拍靳衍痕的肩膀,说道:“我的内力虽然不算深厚,但好歹也苦练了二十多年功夫,若是邢松柏不来,就让我试试吧。”
“姑姑。”靳衍痕叫了一声,却不知道接下去应该说什么。他不记得小时候的事,母亲从没在他记忆里出现过,从他懂事以来,陪在身边的,唯有姑姑。她虽然没有悉心教导过他,却对他关怀备至,包容宠溺。若说,这世上他最敬重又最亲近的人,便只有姑姑了。
看到靳衍痕沉默着不说话,甚至都不敢抬头看自己,怕是不想让她看到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吧,靳茹摇摇头,也不再说话。
那两人之间的气氛,瞬间便得沉重,也唯有曲凝双还一副毫无所觉的样子,问东问西。
楼辰将一瓶雨露递到靳衍痕面前,低声说道:“你先喝一瓶,可增强丹田之力。一会解毒的时候,才不会承受不住。”
清冷的声音,总是说着让人温暖的话,靳衍痕接过瓷瓶,再抬起头来的时候,脸上又挂上了熟悉的笑容。
瓷瓶很小,里面的玉露还不够靳衍痕一口就喝光了。
她昨日问过如辉哥哥,这玉露到底是什么东西,如辉哥哥只说了四个字“药之珍宝”。曲凝双好奇地问道:“什么味道?”
靳衍痕放下药瓶,吧唧了一下嘴,回道:“没什么味道。”
曲凝双白了他一眼,“那感觉总有吧!”
靳衍痕认真地感受了一下,好一会儿才点点头,回道:“现在觉得丹田有些热。”
楼辰听了他的话,放下手中已经制成的药丸,问道:“有疼痛感吗?”
靳衍痕朝楼辰眨了眨眼睛,笑道:“没有。”
对某人卖力讨好的嘴脸视而不见,楼辰低头将制好的药丸,放在木制的小盒里,以便一会使用,眼眸中的亮光显示着她心情不赖。
这玉露果然神奇,温养丹田的作用,居然如此之好,难怪被人誉为“起死回生”的神药,楼辰对解毒更有把握了。
楼辰刚刚备好需要用的药材和银针,便听到院门开启的声音,来人行走如风,眨眼间,四人便看到一道人影走进了屋里,定睛一看,正是邢松柏。
也不知道方如辉是怎么说服他的,邢松柏一进屋,便朝着楼辰说道:“需要我做什么,直接说吧。”
楼辰也不啰嗦,直言道:“我现在要帮他解毒,您只需要用内力护住他的丹田即可。”
邢松柏点头,在几人都还未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大步走到床前,盘腿坐在床上。看到几人还站着不动,邢松柏不耐烦地低呵道:“磨蹭什么,快开始吧。”
这人怎么比他们还急……
靳衍痕也盘腿坐在床前,楼辰又递给他一瓶玉露,“再喝一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