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是双胞姐弟吧。”
“嗯。”
夙素本着刺探虚实的目的发问,本来没指望桑暖会认真回答,此刻她意外的配合,夙素决定,问点她感兴趣的问题!又往前靠了靠,一副颇为好奇的样子,夙素继续问道:“那个说要把我留在身边的男人,不是你们岛上的人吧?他叫什么名字?”其他海盗都叫海盗头子“当家的”,只有墨衣男子,称呼“易当家”,所以,她觉得他有可能并不是这个海岛窝里的人。
桑暖含笑的眼眸微眯,就刚刚那混乱的小半个时辰里,竟就能看出他不是岛上的了么?他甚至就只说了一句话而已。看来掩藏在那小毡帽下的眼睛,厉得很呢。原本并不打算回答这个问题的人,此刻忽然改了主意,微微一笑,回道:“他叫墨渊,是岛上尊贵的客人。”
尊贵的客人?夙素之前就猜到墨衣男子的身份不简单,但是没想到,居然是这么不简单!
什么身份的人能被海盗称为尊贵呢?
海盗忽然抓那么多健壮的男人,是否也与他有关?!
夙姑娘觉得心里好像有好多只小猫在挠啊挠啊挠!好好奇啊!
☆、第十章试探
“小树对他很感兴趣?”桑暖轻轻转动着手里的银针,嘴里低声问着话,倒还真的像是在随意聊天的样子。
夙素哈哈笑了两声,才回道:“是他对我感兴趣吧。当然,我对他也很感兴趣,还有你,我对你也很好奇。你同他们一样,也是海盗么?”
桑暖又拿了一根银针,扎在另一处穴道上,淡淡地回了一句:“你说呢?”
桑暖感觉到一道目光盯在自己脸上,看了好一会,随后便听到少年认真的回道:“看着不像。”
似乎早猜到夙素的回答似的,桑暖微微一笑,嘴角扬起的弧度都和之前毫无二致,刚想回话,又听到一声叹息,同样认真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可惜你是。”
娘亲说,有时候问话,不一定要那人回答,她的表情,眼神,甚至微小的动作,都会回答你的问题。桑暖眼眸中那一刻划过的惊讶与兴味,她捏着银针微微停滞的指尖,确实给了她答案。
夙素可惜地摇摇头,桑暖果然是海盗,想骗自己说,她是因为医术高明,被海盗强迫留在岛上的可怜女子都不行。
被夙素这么不客气的道破海盗身份,桑暖只是回以一笑,笑容还仿佛比之前更加温和,“小树也不是渔民吧。”
夙素大方点头,“我确实不是,其实这是我第一次出海,为了挣点钱,就求秦姐带上我的,谁知道会遇上海盗,真不知道是倒霉还是走运了。”
走运?桑暖笑道:“你还真是不怕。”
“怕啊,那大胡子一刀就把人脑袋砍下来了,吓死我了。”
“怕你还强出头,不担心赔上性命么。”看着对面的那人夸张地拍拍胸口,一副被惊吓的样子,桑暖倒真的笑了,她怎么没看出她怕。
“秦姐对我有恩情啊,怎么能见死不救!”
夙素本来只是按照平常人的想法随口回了一句,却看到她说出“见死不救”四个字的时候,桑暖始终含着笑意的眼明显划过一抹异色,如果没看错的话,是讽刺吧?
啧啧,那桑冷冷不冷她还不知道,但是这桑暖却不见得暖啊。夙素津津有味的观察品味着桑暖细微的表情,企图从中分析出更多有用的东西,可惜,桑暖已经不再给她机会。将用于治疗的银针全部收回,桑暖淡淡地说道:“时候不早了,我就不留你了。”
这么快就被赶出去了,夙素有些失望,但也没再追着桑暖说话,下次总还有机会,只是……夙素为难的看着床上昏迷不醒的姐弟。
桑暖不等她开口,轻柔的声音悠然响起,“你不用担心,这男孩伤的不算严重,躺个十几天就能活蹦乱跳了,至于这女子,你赢了,当家的也将她赏给你了,一个月之内,如果她走运的话,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
一个月的时间里,找到办法离开这里,还要查清楚这个海盗窝的秘密,时间有些紧。她要好好想想,怎么充分利用这一个月。
压了压帽子,夙素嘻嘻笑道:“你不留我没关系,能不能告诉我,我现在要去哪?”
“他们喝酒没这么快散,不过墨渊一般不会在山洞里呆太久,此刻应该已经回屋了吧,他的住所在东面海滩,你出去后往东边走,最靠海的第一间就是了。”
差点忘了,她已经被海盗头子“赏”给那位尊贵的客人了。夙素点点头,推开虚掩的木门,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她本来以为门外应该有海盗守着,却发现外面并没有人,回头看去,桑暖正在收拾她的银针,也没有要理她的意思,“我自己过去?”
桑暖抬头,笑道:“你想要我送你?”
“你们真的不怕我跑了啊?”夙素有一种哭笑不得的感觉,她现在的身份怎么说也是俘虏吧,他们就任由她自己到处走?真的这么自信?
“你逃不掉。”
这句话是桑暖第二次说了。夙素微微挑眉,她必定会离开,却未必是逃。
“那我走了,阿暖。”对她挥挥手,夙素推门离开。
桑暖目送着那道身影离去,嘴角的笑容也慢慢敛下,这少年很聪明,乍看之下,仿佛不谙世事,懵懂又冲动,还不知天高地厚,但细观其言行举止,不难发现,不管是被墨渊挑中,还是挑战吴亩,她应对都颇为从容,是无知的不惧,还是真的有所凭借?
低头看了一眼仍在昏迷的女子,桑暖眸光冰冷,不能见死不救么?她倒要看看,最后你救是不救。
夙素走出小木屋,发现那雨已经完全停了,沿路一间间的木屋门前,点的不是灯笼,而是一簇簇火把,海风还是很大,吹得火把的火焰啪啪响。火光虽然很亮,但有光的地方,自然有阴影,以她的轻功,夜色下想要躲过瞭望塔上几个守卫的视线,并不难,不过她倒也不急着夜探海盗窝,她现在,只想先去会会那位尊贵的客人。
按照桑暖所指的方向找去,她很快找到了东面海滩第一间的木屋,外面看起来,和旁边的木屋没什么区别,烛光从房间里透出来,显然里面有人,夙素走了过去,没有刻意放轻步子,在门前站定,发现里面太过安静,真的有人?夙素侧耳倾听……
“进来吧。”
夙素没来由的抖了一下,她不是第一次听这声音,只是此刻周围太静了,声音就显得格外清晰。其实他的音色很普通,并不特别低沉,也没什么磁性,实在算不得好听,只是配上他淡漠的语气,平缓无波的语调,这声音便有了让人过耳难忘的特质。
习惯性地压了压帽檐,夙素轻轻推开木门,入目所见,让她怔了一下。
屋里不仅有人,还不止一个。
☆、第十一章主人?
比起桑暖的医舍,这间木屋的装饰,算得上非常华丽,屋子中间一面山水大屏风,把房间隔成了外间和里间,外间地上铺着精美的绣花软毯,两侧还摆着四张红木椅子,暗金色的纱帘子垂在四周,气派又奢华。看到这个房间,夙素立刻相信了,墨渊真的只是客人,这个房间的装饰,实在和他一点都不般配。
墨渊已经脱下了斗篷,没了那抹墨色做对比,他的肤色看起来,倒没那么苍白了,手里端着一杯茶,茶气氤氲间,柔和了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若不与他对视,看起来和普通的世家公子也没什么区别。他身后,站着一个男人,夙素之前没见过他,身高近八尺,站在那就像一座山,夙素在他身上,感受到了一种熟悉的气机,夙家军里很常见,凌厉而忠诚。
墨渊对面,银枪男子双手环在胸前,目光直白而犀利,盯着夙素上下打量。
夙素收回视线,眼珠子转了转,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我,没打扰你们吧?”
“你叫什么名字,是什么人?”和他的目光一眼,桑冷的问题同样直白。
“我叫小树。本来是京城人,后来随着爹娘到了冒城,为了赚钱,我就做了船员,这次是第一个出海,谁想到……”
“你的武功跟谁学的?”桑冷显然不耐烦听她废话,吴亩功夫如何他是知道的,想不到今天竟然输给了这小子,而他竟看不出她的武功来历,尤其是最后那一下,穴道和劲道拿捏之准确,让人不得不叹服。
“跟我爹学的。我爹是打铁的,我家开了个打铁铺,爹的武功很厉害,你们今晚也看到了,我也很厉害吧。”
桑冷看着帽子掩盖下,少年嘴角得意的笑,心里颇有几分不痛快,“把帽子脱了。”
夙素心里咯噔一下,其实她倒不怕被桑冷看到她的样子,只是……一想到墨渊那双眼,夙素便不想脱掉帽子。
夙素不愿脱,有人也没耐心等,桑冷猛然起身,单手成爪,竟是动手朝夙素的脑袋抓过去。
一股劲风袭来,夙素下意识轻点脚尖向后退,身形刚动,立刻感觉到那熟悉的淡漠视线又一次落在她身上,是墨渊,夙素脚步一滞,只是这短短的一瞬,帽子已经被桑冷一把抓了下来。
一张年轻又隽秀的脸露了出来,在拿下帽子的那一刻,桑冷看到那少年瞪向他的眼神竟意外的冷冽,桑冷一怔,可惜只在瞬间,少年已经收回了视线,同时他也看到了她眼角上的青黑胎记。
带个帽子死也不肯脱,就为了那胎记?桑冷眉峰又皱了起来,哼道:“男人脸上有块胎记算什么,遮遮掩掩,跟个女人似的。”
我本来就是女人,若不是摸不清墨渊和他身后那个男人的实力,若不是还想查清楚海盗窝的秘密,别说抓她的帽子,桑冷想碰到她都难。夙素心里憋着气,索性低下头。
在桑冷眼中,少年便是一副窝囊样。
“真不知道你和我姐看中这小子什么。”这话像是和墨渊说的,又像是自言自语,桑冷将手中的帽子随手丢在夙素脚边,看都没看她一眼,便打开门走了出去。
桑冷走了之后,夙素心中那股怒气也渐渐消了,这时才惊觉,屋子里还有一个难缠的人物。
夙素不说话,墨渊也没动静,他身后那个男人更像不存在一般,偌大的木屋里,只偶尔听到茶碗碰撞的声音,这也不是办法……夙素决定打破这压抑的沉静,“你……”
“叫主人。”夙素才说了一个字,那个像山一样的男人忽然说话了,声音响亮,如一块巨石砸下来似的,掷地有声。
主人?夙素嘴角不自觉地抽了抽,顶着男人利刃一样尖锐的眼刀,夙素暗暗告诫自己,好女子能屈能伸!“主……人……”这磕磕碰碰的声音夙素自己听起来都起鸡皮疙瘩,暗暗深吸了一口气,调节了下扭曲的面部表情,夙素才继续说道:“你把我要到身边来,是有什么想要问我的么?还是有什么需要我做的?你也是海盗么?如果我听你的话,能不能放了我啊,我要是一直不回去,爹娘会担心的……”
“小树。”
“恩?”夙素说得起劲,以她对这种喜静又冷漠的人的了解,只要她不停的说,他们一定会不耐烦,果然,她才说了几句,就听到那独特的男声打断了她的话。
“时辰不早了,早点休息吧。”
“啊?”前一刻还隐隐得意的脸有些僵,这也太不按常理出牌了吧!不管是像桑暖那样旁敲侧击暗中观察,还是如桑冷那样单刀直入一一盘问,她都能轻松应对,但是墨渊现在这样是什么意思?
夙素瞪着墨渊,墨渊回望她,黑眸深邃,无波无澜。难道……真是字面上的意思?男人心海底沙,很难猜的……
夙素心里忽然生出一股烦闷,算算今天短短的几次交锋,好像都是她落败,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呢?哪怕冷酷也是一种性格啊,她长这么大,第一次遇到冷漠寡淡到这样境界的人,比宸姐姐还离谱,一时间她都不知道如何应对。
最重要的是——
这天才刚刚黑,休息什么啊,她还没吃饭呢,她一天没吃饭了啊!
“喂!我……”
一道森冷的眼刀倏地杀过来,识时务者为俊杰,夙素轻咳一声,嘀咕道:“主……人……你让我休息,总该告诉我,在哪休息吧。”
“就那吧。”
那?夙素瞄了一眼墨渊随手一指的地方,最靠角落的位置,摆着一张矮榻。
他和她睡一个房间?
她皱眉,倒没有一点羞赧的意思,只是在揣测墨渊的用意,怕是自己也引起了他的好奇心,想就近看管着,等她漏出破绽吧。也罢,她只有一个月时候,她有预感,墨渊绝对是解开海盗窝谜团的关键人物,而他又是那样不动声色难以捉摸之人,能够时刻盯着他,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这样一想,夙素便觉得,和墨渊睡同一间房,是个不错的安排。夙素走过去拍了拍那处矮榻,有些硬,好在她也算是随遇而安的人,勉强也能睡吧。等夙素检查完她的睡榻,回过头去的时候,墨渊已经走进了屏风内的里间,而那山一般的男子也早已不在屋内,外间里,只留下她和烛火遥遥相望……
这是,真的不打算给她饭吃了是么?
这算是下马威?一定是!
少吃一顿,不对,三顿又不会死!墨渊,我一定把你老底通通翻出来,走着瞧!
某人肯定没有想到,一顿饭竟激起了夙姑娘熊熊斗志……
☆、第十二章抓壮丁的秘密(上)
夙素今天起得很早,经过昨晚一番思量,她决定,对付墨渊这样冷漠的人,热情是最好的办法,只有跟他走得近了,才有机会知道更多他的秘密。所以当墨渊从内室走出来的时候,迎接他的,是夙姑娘脸上比阳光还灿烂的笑容,“早啊!”
墨渊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回道:“早。”
这时,厉阳手里端着两碗粥走进了,夙素决定,还是先填饱肚子再说。回头盯着厉阳,一脸讨好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我总不能叫你喂吧。”
“厉阳。”
“厉阳,早。”
看她笑得一脸阳光,厉阳眉头皱了皱眉,没理她,把粥端到墨渊面前。
墨渊还是昨天那身打扮,修长的手拿着勺子,轻轻搅动着粥,一股米香瞬间弥漫在屋内。
“好香啊!”夙素一屁股坐在墨渊的身边,厉阳冷到掉冰渣的声音在夙素耳边响起,“你最好知道自己的身份。”
夙素眼睛盯着粥,嘴里搭着话,“我什么身份?侍卫?”
厉阳只看了她一眼,夙素尴尬的摸摸鼻子,好吧,有他在确实不需要她做侍卫,轻咳一声,夙素想了想,“小厮?”
想起昨晚厉阳一开口就让她叫主人,夙素又起鸡皮疙瘩了,“不是……奴隶吧?”
厉阳一副算你识相的表情,夙素很想回他一个白眼,不过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摸了摸空了一天一夜的肚子,夙素嘀咕道:“就算是奴隶,也不至于不让吃饭吧。”
一只骨节分明,修长白皙的手端着一碗粥递到自己面前,夙素眼前一亮,立刻接过,“谢谢。”
粥香醇软糯,温热可口,小半碗下肚,夙素终于有心情闲聊了。
“你叫什么名字?”
“墨渊。”
“你会放我回家吗?”
“我离开的时候会放你走的。”
“真的?”夙素没想到他会这么说,那淡漠的语气并不像承诺,但夙素感觉得到,他没有说谎。墨渊一直没说,夙素肯定,他一定是需要自己为她做什么事情。扬起一抹没心没肺似的笑,夙素拍拍自己的胸口,说道:“那真的谢谢了,你有什么吩咐尽管说,为了能早日回家,我一定尽力去完成的!”
“你就跟在我身边好了。”
“哦。”与墨渊这样随意的一问一答,夙素忽然发现,这人和她想象中的好像并不一样,她以为墨渊是个不愿与人接近的人,如一口枯井,冷心冷情,对任何人任何事都漠然以对。但是现在看来,似乎有点不对,他的冷,他浑身那淡如水的气质,好像是天生的,并没有所谓需要打破的坚冰,只是性情使然,这样的人,是真正不好接近的。昨晚上想了一夜的应对之法,似乎又泡汤了。
“吃饱了就走吧。”
留下一句话,墨渊便起身出门了,一点也不在乎她会不会跟上来。
夙素叹了口气,很舍不得的放下碗。
风暴过后的天气极好,天空中万里无云,一片蔚蓝,远处那片郁郁葱葱的密林里传来像是号子般响亮的吼声,像在合力干着什么。林子外,能看到四五个人一组,从密林里扛出一个人双手都合抱不完的大树干,一根根整齐地堆放在海滩上。
他们伐这么多木头干嘛?
墨渊走得并不快,但夙素这一通东张西望下来,他已经走出很远。蔚蓝的天际下,那墨色的身影缓步向前,悠然走在晨风里,若不是身边不时走过一两个提着刀的海盗,这宁静的画面都要让夙素忘了自己还在海盗窝呢。夙素看向身后,厉阳并没有跟着出来,抓了抓头上的帽子,夙素小跑追了上去。
这条路并不是昨天自己走过那条,只走了一会,夙素便看到了一座比桑暖那医舍更大的木屋,屋外守着四个高大的男子。
走近木屋,夙素就听到屋内传来嘈杂的人声,墨渊推门而入的那一刻,声音立刻停了下来。
“墨少主来了。”易当家爽朗的声音打起了招呼。
少主?夙素跟着跨进来的脚步顿了一下,墨渊是江湖中人?
屋子挺大,却已经挤满了人,房间正中央,摆着一个长方形的桌子,两边各有三四张红木椅子,昨天坐在溶洞中间的几人,除了那个她看不上的年轻小子,几乎都到齐了。长方桌上用沙土、小木片和一些小草摆出一个海岛的模样,虽然堆得很粗糙,但也看得出,是比地图更为形象的展示地形地貌的沙盘,这种东西,夙家很多,只是没想到这海盗窝里竟也有。
“易当家。”墨渊的回应依旧冷淡,易当家看起来很是习惯,看到夙素跟着,竟还与她打起招呼来,“小子,你也来了。”
夙素站在墨渊身后,大方的咧嘴一笑,“易当家的早上好!您叫我小树就好了。”看到坐在最后那抹嫣紫色倩影,夙素朝她挥挥手,笑道:“阿暖,早上好。”
桑暖回以一笑,轻轻点头回道:“早。”夙素发现,她叫这一声阿暖,除了桑暖和墨渊外,其他人的脸色都很奇怪。
还没等她细细分析,那个与海盗头子长得最像却满身戾气的男人便不耐烦的说道:“人都齐了就开始吧。”看那霸气的不可一世的样子,颇有几分少当家的气势。
“墨少主之前说要找两百个壮丁,现在人数已经够了,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动手。”接话的是一个二十出头的男子,他就站在那少当家身后,看着应该和自己差不多身份,却丝毫不像个跟班。他身形修长,长得也很俊,脸上虽然没有笑,却莫名给人一种阳光正直的感觉。
这人又是谁?
不知道是不是知道墨渊的习性,这一大群人,唯有墨渊桌前摆了茶,墨渊端起茶杯,轻抿了一口,才开口回道:“三日后。”
“三日?”墨渊不紧不慢的样子似乎惹怒了那位少当家的,“环岛的浓雾在下个月十五就会全数散尽,不尽快准备,十五之前完不成怎么办?!”
木屋挺大,这吼声在屋里回响,夙素都觉得耳膜微痛,或许时间真的紧急,那位易当家的脸色也不太好。
夙素斜睨了身边的墨渊一眼,那不动如山的从容的样子,看得她都要叹一声佩服。“三日后子时,夜潮将急退五十丈,那时才能找到阵眼的正确位置。”
阵眼?夙素眸光闪了闪,墨渊还会奇门术数?江湖中人,又精通奇门术数,穹岳境内似乎就只有林氏山庄和荣家堡了,没有姓墨的,是墨渊家太过神秘所以她没听说过,还是他不是穹岳人?夙素静静地站在墨渊身后,一副毫无存在感的样子,耳朵却竖得直直的。
“如此一来,时间可能真的来不及,唤狼岛北面全是暗礁,想要从哪里登岛,非常危险,就算上了岛,穿过岛后面那片林子,也要五六日,我想没人会选择北面登岛,既然时间不够,不如北面就暂时你布阵了……”
“砰!”
桑暖的声音舒缓而温和,听起来很舒服,可惜被突如其来的拍桌声生生打断,夙素稍稍抬眼,就看到那少当家手握成拳,砸得旁边的桌子咿呀作响,盯着桑暖的眼里满是憎恶与鄙吝,声音较之刚才更响,“燎越水师闻名天下,北面虽然多礁石,也不代表他们就不能从那里攻入岛上来,易桑暖,你反对在北面布阵,是想故意留一个缺口给敌人吧,我看你就是恨不得唤狼岛早日被攻破!”
易桑暖?桑暖姓易,她……是海盗头子的女儿?!不可能吧……
等等,她刚才还听到“燎越”,是燎越国么?夙素的心沉了下来,之前不管是被抓入海盗窝,还是心心念念想揭秘墨渊身份,对她来说,都是因为这是第一次独自外出就遇上这样诡异而奇妙的事,让她好奇又兴奋,觉得是一次不错的历练,但是若牵扯到燎越国,那就大大不同了。
☆、第十三章抓壮丁的秘密(下)
穹岳国富民强,一直被尊为六国之首,燎越国力也非常强盛,两国一直是劲敌,这些年来燎越表面臣服,实际上小动作不断,尤其是七皇子白逸十年前登基之后,燎越与穹岳的关系便越发紧张,边境时有冲突,穹岳有夙家军驻守,陆地上可说是无敌的,而燎越临近东海,国土中半数以上的地域都与大海接壤,所以燎越的水师天下闻名。
按理说,唤狼岛所在这片海域离穹越最近,与燎越相隔甚远,燎越漂洋过海地攻打一个小小的唤狼岛,所为何来?夙素隐隐觉得,燎越此番攻打唤狼岛,必有所图,她一定要弄清楚,燎越所图之物,是否会威胁到穹岳,威胁到爹娘。
因为燎越的缘故,夙素的心更深了几分,也更用心的倾听海盗商议的事宜。
易浒气势逼人,桑暖眼眉微挑,声音依旧温和,语气却有几分挑衅,“我若真想帮着外人攻打唤狼岛,就算布了阵,也一样可以出卖,倒是你……”尾音轻轻地拖着,话不言明,聪明人是不会贸然接话的,可惜,那位脾气不小的少当家易浒并不是聪明人,火急火燎的吼道:“我怎样?你有本事把话说清楚。”
桑暖轻笑一声,却不理他。易浒刚要发飙,易当家冷呵一声,“够了!”看向桑暖的眼带着浓浓的警告与不满,“桑暖,你独留北面不守,应该是有别的打算吧,有什么就说清楚,别总是故弄玄虚。”
桑暖敛下嘴角的笑,抬眸却并不看向易当家,不卑不亢地回道:“墨少主精通奇门术数,布下的阵法必定玄妙,但燎越军中,未必就没有同样通晓奇门之数的人,想破墨少主的阵法自然不容易,但是如果让那些精锐水师找到漏洞,强行攻入,我唤狼岛中人,无人通晓奇门之数,四面都是阵法环绕,想要从那样玄妙的阵法中逃出去,怕是不容易吧。”
夙素微微眯眼,看来桑暖并不看好这场与燎越的争斗,现在是想给唤狼岛留后路。若是对手是燎越,夙素也觉得这场争斗胜负早已注定,不是她看不起墨渊,而是海盗本身实力与燎越相差太大,再说,夙素总觉得,墨渊并没有全力相助的意思。在这种情况下,若是四面都布上阵法,那就完全受制于人了。
夙素终于明白,为何那海盗头子看起来并不喜欢桑暖,却在各种场合都要带着她,估计他自己也知道,这个女儿的才智与心计,是他那个莽撞的儿子远远不及的。
夙素暗暗在心里赞叹桑暖思虑周到,易浒看到的却是另一面,“说来说去,就是贪生怕死而已!”
易浒满脸鄙视之色,桑暖视而不见,就连嘴角的笑都丝毫不乱,“凡事留退路没什么不好。”
“想逃你就逃,我可不做孬种,等他们陷入阵中的时候,我就带人迎战,将他们一举歼灭,我唤狼岛的水军也不是好欺负的。”
夙素暗暗好笑,这易浒果然勇猛狠辣有余,智力谋略不足,是块做海盗的材料!这唤狼岛最后若是落到他手里,就只会是普普通通的海盗窝,不足为惧,若是落到桑暖手里……
夙素再次看向桑暖,从头到尾她都优雅地坐在那里,声音轻柔低缓,说出讽刺的话来,威力却是半点不弱,“你懂阵法?只怕没把人家歼灭,自己也陷进阵里去了。”
“你!”许浒猛地站起身,若不是他身后的男子拦了一下,只怕他已经冲到桑暖面前,而一直坐着桑暖身边一言不发的桑冷,也倏地站起了身,手中的银枪砰的一声狠狠地砸在地面上。
“全都给我闭嘴!”眼看两人就要打起来,易当家大呵一声,易浒虽然住了手,眼里的怨毒之色却越发幽深。
易当家狠狠地瞪了易浒和桑冷一眼,这两个不成器的东西!深吸一口气,易当家才看向墨渊,问道:“墨少主有何高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