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鸣站起身,道:“走,燕鸣大哥带阿梧去看万魔出渊。”
青梧其实有点不想去的,一来是怕自己帮倒忙,二来是担心结果不好,自己可能没办法接受。但这大魔头显然是要让她这个魔尊夫人,亲眼目睹他的高光时刻。她想了想,还是抱着化成肥橘的阿狸一块去了。
两人一猫来到山顶时,恢复人猿样子的花容月和其他人猿已经提前等候在此,几十个人猿齐刷刷跪在地上,满心满眼的虔诚。
燕鸣放开青梧,自己走上那块大山石盘腿而坐,淡声吩咐:“开始吧。”
圆月当空,山顶被笼罩在银白月辉之下,山石上男人的衣袂和发丝,随夜风轻轻起舞,颇有几分谪仙风姿。
可惜这人不是仙,而是要为祸人间的恶魔。
他闭着眼睛,双手结印,周身渐渐被一团黑气笼罩,变成了恶魔本来的面目。
数十个人猿对着月亮齐齐叩了三个响头,然后站起来拍着整齐的队伍,走到山顶边缘,一个接一个划破手掌,将血滴入魔物咆哮的深渊。
望着这颇有点邪教仪式的场景,青梧将怀中的胖橘抱紧了几分。无论是石头上的大魔头,还是人猿,此刻都沉浸在这仪式中,似乎是笃定她起不了风浪,没人注意她的反应。
她不动声色打量着所有人猿,试图从里面找出萧寒松和殷璃,而她也确实很快找到了。
两个人猿在放血之后,不着痕迹地回头,朝她看了眼,又使了个眼色。她知道这是萧寒松和殷璃。虽然读不懂这眼色的意思,但大概也猜到是让她放心,他们已经准备充分。
青梧默默舒了口气,稍稍退后两步,手中不由自主握紧那根冰冷的竹杖。
待人猿全部放了一遍血,那周身黑气的大魔头,忽然站起身,将右手伸上前,手心朝下,鲜血从掌中哗啦啦倾泻而出。
渊底刚刚接受人猿鲜血的魔物们,本就已经沸腾,此刻更是有种地动山摇的气势,仿佛千军万马就要从渊底跳出来。
大魔头放血时间最长,青梧目测贡献了至少几斤血,这要是正常凡人,早就因为失血过多而亡。但大魔头除了脸色略微苍白一点,并无异样,她都怀疑所谓元气耗损,只不过是说说玩而已。
他收回手,满意地勾起唇角,朝渊底高声道:“万魔成军,无坚不摧!”
渊底传来震耳欲聋的回应:“刀山敢前,火海不退!”
“好!”他朗声大笑,复又坐下,双手结印,再次开始施法。
然而就在这时,原本放了血跪在山顶的人猿中,忽然跃出两道身影,在空中一闪,由人猿变成了两个正常男人。
赫然就是萧寒松与殷璃。
两人速度极快,人还在半空,手中的本命剑已经金光缠绕,直直朝山石上那道白色身影劈去。
只是当两把利剑落下时,本来闭眼施法的大魔头,速度比他们更快,顷刻间就闪开,身体晃过剑影,跃至半空,又轻飘飘落在地上。
山顶的人猿顿时一片惊慌哗然,如临大敌的花月容手中多了一把长刀,将一众人猿挡在身后。
萧寒松和殷璃收回本命剑,一左一右落在燕鸣身旁。
“原来是你们两个?”燕鸣这话是说给两人听,但目光却没有看向任何一人,而是淡淡扫向一旁的青梧。
青梧抱着阿狸下意识退后了两步。
他却勾起唇角轻笑开来,云淡风轻道:“看来阿梧是真的想燕鸣大哥死。”
青梧梗着脖子道:“你要是将万魔渊的魔物散去,从此不再为祸人间,我可以求萧大人和殷公子放过你。”
燕鸣笑道:“难道阿梧不是求我放过他们两个吗?”他顿了顿,又补充一句,“不过求我也没用,既然他们两个自己送上门,今晚我就用他们祭了我这些魔兵,再正式召唤出来。”
萧寒松厉声道:“我们既然来了,那就没打算活着出去,就算是死也要拉着你一起!”
燕鸣本来带笑的脸,蓦地一沉,如同寒冰骤降,发出的声音也冷得瘆人:“那就看你们有没有这个本事!”
他忽然凌空跃起,周身黑气环绕,一双眼睛变得血红,手上出现一把其貌不扬的剑,剑身寒光四射,一剑飞劈而下,巨大的剑气如泰山压顶,整座山仿佛都在摇晃。
人猿们惊慌失措地蹲在地上大叫。
青梧脚下踉跄了好几步,勉强用竹杖撑地,才没摔倒。阿狸从她手中掉落,在地上打了个两个滚后,变成了原本的小狸花样子,又抖了抖身上的毛,嗷嗷嗷呜朝天咆哮两声,四只爪子用力刨了几下地面,原本小小的身体,蓦地变得如同豹子大的凶猛猞猁。
萧寒松和殷璃虽然勉强避开了燕鸣这魔力大开的一剑,但也被剑气震得不轻,好容易才站稳,却不敢耽误,迅速提剑飞掠而起,在空中与燕鸣缠斗起来。
月色下,三道身影三把剑,速度快得根本无法用人眼辨别,只听得剑与剑相撞,发出恻刺耳的铮鸣声。
与此同时,万魔渊的魔兵似乎被上方的打斗影响,汹涌的咆哮一阵一阵传上来。
阿狸嗷呜叫了两声,往空中一跃,也勇敢加入了战局。
不知是不是这打斗太过激烈,原本晴好的圆月之夜,忽然风云色变,澄澈的天空响起一道道紫色闪电,山顶一时狂风大作,几棵大树连根被拔起,好几个小人猿在尖叫声中,被吹得不知去了哪里,就连花容月也支撑得十分艰难。
青梧双手紧紧握住撑在地上的竹杖,兴许是这竹杖有灵力,勉强让她没被吹走,只是眼睛睁不开,耳朵里都是风啸声,一时间根本不知道打成什么样子,只隐约看到麒麟和玄龟在空中盘旋狂吼。
也不知过了多久,风势终于勉强减少了几分,青梧眼睛睁开一条缝,看到三人一猞猁不知何时落在地上。
萧寒松和殷璃用剑撑住身体勉强站立,嘴巴身上都是血,但因为今晚抱着必死之心,脸上并未露出任何颓势。
两人对面的大魔头也并不比他们好多少,虽然站得笔直,但月色下一张脸惨白如雪,嘴角也隐隐渗着血迹,那血瞳红得更厉害,散发出的嗜血光芒,完全不像是一个人类,更像是可怕的野兽。
或许不是像。
他显然是因为这打斗,身体里的魔性全部被激发,此时的他,确实已经不能用人类而称之,那就是个完全失了心智的恶魔。
他昂头大吼一声:“都去死!”然后提剑一跃,朝两人重重砍下来。
萧寒松与殷璃举起剑同时扛下这一剑,两人被逼的连连后退,发觉跟前双眼通红的男人,此刻仿佛发狂的猛兽一般。
两人心道不好。
与此同时,大魔头周身的魔气,忽然将两人缠绕,两人想挣脱开,却发觉像是被什么缚住一般,灵力被牢牢压制,只能任凭对方将他们往身后的万魔渊推去。
阿狸嚎叫一声蹿上去想帮忙,然而燕鸣看都没看,只随手一挥,就把这凶兽挥出了两丈远,半天没爬起来。
青梧睁大眼睛看着这情形,知道萧寒松和殷璃是被大魔头完全压制住了,眼见两人马上要被推下万魔渊,她脑子一懵,几乎是本能地冲上前,将竹杖变成竹剑,朝那道泛着黑气的背影狠狠刺下去。
失了心智的大魔头,因为身体传来的疼痛大吼一声,手上的剑将前方两人用力一推,又收回来顺手狠狠往后一刺。
这一剑灵力全开,两尺长的剑,直直从青梧的胸口刺穿。
青梧松开握着竹杖的手,竹杖咕咚一声落在地上。
她低头茫然地看向那把刺进自己身体里的剑,看到血沿着剑身流出来。
但不知为何,竟然一点没觉得疼。反倒有种终于解脱了的如释重负。
本来已经往万魔渊坠落的萧寒松和殷璃,勉强挣开身上的魔气,从半空跃起,看到的就是失了心智的大魔头拔出刺中青梧的剑,两人脸色俱是大变,异口同声大叫:“阿梧!”
燕鸣似乎这时才稍稍恢复神智,愣了下,后知后觉地转头,先是看向自己手中滴着血的剑,再看向对面被血染红的那片胸口,以及胸口上那张苍白的小脸。
萧寒松和殷璃正要冲过来,却被燕鸣的剑狠狠一扫,这灵力全开的一剑,剑气如罡风一般猛烈,两人跌出了几丈远,吐出两口鲜血后,再也爬不起来。
“燕鸣大哥……”青梧抬头看向对面双眼通红的男人,低低唤了一声,身体朝后面软软倒去。
然后倒在了一双坚硬的臂弯里,是燕鸣抱住了她。
她是个凡人,一剑从胸口对穿,还是魔尊的剑,想来是必死无疑。实际上,她也清楚地感觉到,身体的温度正在急速流失,她觉得越来越冷,这是生命正在流失的迹象。
燕鸣抱着她痛苦地大吼一声,跃至那块山石坐下,将她放在自己腿上。
“阿梧……”他低声叫,声音和身体都在发抖,还有胸口,胸口像是被什么狠狠刺中一般,疼得让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燕鸣大哥……”青梧望着他那双发红的眼睛,气若游丝回应。
自从知道他的身份,她就没再这样叫过他,但如今自己就要死了,天下苍生也跟她再无关系,他是魔是仙也不重要了。
此时此刻浮现在她脑子里的,不是他杀了多少人,而是过去几个月,她和他相处的点点滴滴,无论他是否欺骗她,他对自己的好并没有作假,她抓住他的手,用最后一点力气,微弱道,“虽然我后悔救了你,但是我不后悔喜欢过你。燕鸣大哥,阿梧要死了,你答应阿梧,以后好好活着,不要再滥杀无辜了。”
燕鸣一手紧紧握住她冰凉的手,一手捂住自己剧痛的胸口,也不知是因为怀中渐渐变冷的人,还是胸口不能自己的疼痛,他的脑子一时混乱,一时又清明,过了片刻,才喃喃道:“不,你不会死的,燕鸣大哥说过,就算阎王爷来跟我抢你的命,我也不会相让。”
说罢,他忽然将手掌覆盖在她的天灵穴上,原本已经只剩一丝生气的阿梧,蓦地感觉一股灵力缓缓涌入自己的身体。
她惊愕道:“你干什么?”
燕鸣一双发红的眸子,已经没了戾气,只有一片罕见的澄明,他望着她的眼睛,,忽然笑起来,淡声道:“阿梧不是说后悔救了我吗?那我把命还给阿梧。”
他语气太平淡,平淡得仿佛只是在说天气。
然而青梧却很明白他在做什么,惊愕地睁大眼睛,想挣扎开来,身体却完全动不了,只能感受着那陌生的灵力,如同生命之源一般,一点点注入自己身体,沿着经脉游走到五脏六腑和四肢百骸,原本发凉身体,一点点在回暖,但覆在自己头上的那只手,却变得越来越凉。
也不知过了多久,燕鸣终于将手从她头上拿开,将她小心翼翼放在石头上,自己摇摇晃晃站起来。
“燕鸣大哥……”青梧惊恐地叫,想伸手抓住他的衣袍,但是被他轻轻避开。
燕鸣转头茫然看了下四周,最后目光落在地上的青梧脸上,凄然地笑开,笑了好一会儿才道:“阿梧,燕鸣大哥将命还给你了。”
说罢纵身一跃,跳入了万魔渊。
青梧惊恐地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山石上,艰难地爬到山石边缘,朝深渊望去,但是除了黑气中涌动的魔物,什么都看不到。
她捂着头痛苦地尖叫出声,随着这一声歇斯底里的尖叫,她体内的灵力疯狂涌动,最后齐齐涌到右踝处。
在青梧觉察脚踝传来的疼痛时,却见脚腕处那朵五色胎记忽然发出一道光芒,片刻之后,一只五彩凤凰从她身体中飞出,盘旋空中,昂头长啸两声,又俯下来在她头上啄了啄,回到了她身体内。
第65章 上半部结束
殷国师匆匆来到御书房里, 朝案台后正在批阅奏章的启明帝行了个礼:“陛下。”
启明帝咳嗽了两声,让他免礼, 道:“国师有事?”
殷国师看了眼屋内侍候的几个內侍, 启明帝了然地点点头, 挥挥手道:“你们都下去吧。”
內侍行了礼,恭恭敬敬从房内退了出去。
待屋内只剩两人,启明帝客客气气道:“姐夫, 有何事?”
殷国师道:“阿盛,刚刚收到灵鸽传来的消息,萧寒松和殷璃已经将那大魔头无名打入万魔渊。”
“当真?”
殷国师笑着点点头:“千真万确, 万魔渊乃万丈深渊, 养着数万魔物,那魔头掉下去自是被啃噬得尸骨无存。”
启明帝舒了口气, 喜悦之情不禁溢于言表:“那就好那就好,到时两人回京,都重重有赏。”
殷国师上前一步, 低声道:“还有个更大的好消息!”
“你说。”
殷国师一脸神神秘秘道:“昨晚我在司天监测到神凤现世。”
“你说什么?”启明帝闻言神色大变, 连手中的狼毫都落在奏折上,晕出一片墨水。
“我昨晚测到神风现世。”殷国师重复了一遍, 又说,“先后死后,神凤再现世是十七年前, 可很快就销声匿迹, 这么多年我们追查灵凤族下落, 虽然零星找到一些灵凤族人,但一直没发现凤凰神女的痕迹,没想到时隔十七年忽然又出现了。”
启明帝忙道:“那追踪到了吗?”
殷国师摇头:“只测到神风现世,但神风气息很快就消失。不过不用急,既然时隔十七年,再次测到神风现世,说明神风就存在世上,我们迟早会找到。”
启明帝点点头道:“那就拜托姐夫了,我扛了二十多年,已经快扛不住了,如今朱雀门被灭,只怕龙气更护不住,得尽早找到神风,护住文修身上的龙气。”
殷国师道:“我会加紧去办的,阿盛你也不用担心,没了朱雀门,还有我们三门以及各大门派,大启朝由我们护着,不会有事的。”
启明帝道:“但愿如此。”
*
三个月后,京郊大觉寺。
“皇叔,后日就是中秋,父皇专程派我来请皇叔进宫吃家宴,皇叔可不能不答应哦!”戚文修坐在禅房的椅子上,一面喝着茶,一面同对面穿着红色袈裟的僧人撒娇。
这僧人虽剃了头,但五官昳丽,面如冠玉,看着不过二十多岁的模样,只是沉稳淡然的气质,却又像是一个年长者。
僧人法号云轻法师,乃大觉寺住持,也是当今皇上启明帝的亲弟弟。
云轻法师平静地望着对面的少年,待他说完,淡声开口:“多谢陛下挂念,只是贫僧出家多年,早已没了红尘牵挂,亲缘也早是前程往事,多年来心中只有佛没有家,还望殿下回去同陛下转达,以后莫要再为这些事来寺里了。”
戚文修笑眯眯道:“皇叔,你不把父皇当兄长的,但父皇却一直将您当弟弟,时时都挂着您,如今他身体也不好,你要真有慈悲心,怎会让他伤心?”
然而云轻法师却不欲与他多说,只是站起来,双手合十,鞠躬道:“阿弥陀佛!”俨然是送客的架势。
戚文修虽然心中不悦,却也不表露在脸上,仍旧是个笑眯眯的模样,起身道:“既然皇叔已经下了逐客令,那文修也不多留,皇叔您保重,等有空我再来看您。”
云轻法师将人送到门口,见他上了马车,方才摇摇头,转身朝寺中那座高耸的大觉塔走去。
守在塔门的两个小沙弥,见到他走过来,恭恭敬敬行了个礼,道:“师父!”
云轻法师点点头,推开门沿着台阶一步一步走下去,走到塔底一层,一个穿着白衣的男子正在床上打坐,见到他进来,起身走到他跟前,跪下道:“师父!”
云轻法师道:“身体好了吗?”
男子生得很年轻,有着十分俊美的五官,仔细看,竟与云轻法师有几分相似,只是现下脸色略略发白,鬓角的发丝亦泛着几缕白。
他点点头,道:“好很多了。”
他声音温和,表情无波无澜。
云轻法师叹了口气,道:“你命中注定有三劫,当年你母亲怀你时被邪术入侵,在死前提前剥腹将你生下来,虽然保住了你的命,但你却因邪术入体,生而为魔,这乃第一劫,生劫。你自出生后到十五岁之间,我将你困在塔底,日日用佛音度化你,却始终没能成功,后来你魔性大发,杀了大觉寺数十弟子,在外作恶十年,被玄门围剿,命丧破天阵,此乃第二劫,死劫。好在有有缘人将你起死回生,助你度过这一劫。”他顿了顿,摇摇头,又才继续,“我算到了你前两劫,却没算到第三劫,原来是情劫,这一劫,不仅让你断了情根,还忘了这十年前做过的恶。罢了,不管怎样。如今你已度完三劫,易筋洗髓,涅槃重生,灭了魔性,回归本性,为师是时候告诉你是谁了?”
男人朝他叩首磕了个头。
“你父亲乃大启朝开国皇帝天启帝戚昊,母亲是天启帝妻子荣佳皇后叶莹儿,也是灵凤族凤凰神女。当年先皇先后一统九州,天下大定,四海升平,百姓安居乐业,各大玄门本该远离俗世,一心修仙,不再插手俗务,然而修士们习惯了修士为尊凡人为卑,尝到了功名利禄的甜头,不愿再出世。先皇看出玄门的野心勃勃,于是建立玄衣卫,联合灵凤族,想将玄门势力驱逐出朝廷,让凡人百姓不再为修士们驱使奴役。然而到底没能成功,反倒是遭人陷害,尤其是你母亲和灵凤族,时至今日仍旧被人误以为是妖后和妖族。”
云轻法师说完,走到桌旁,将桌上那把其貌不扬的剑拿起来,又回到他跟前:“这把剑本是你父母为你打造,只是还未来得及开刃,两人就相继出事。不想,兜兜转转还是回到你手中。”
燕鸣将剑接过来。
“你姓戚,至于名字……”云轻法师隐约听到梁下燕子巢穴叽叽喳喳的叫声,喃喃道,“梁下新燕,乳燕初鸣,就叫戚燕鸣吧。”
男人叩首:“燕鸣多谢师父。”
他将剑横在自己面前,左手两指在剑刃上轻轻划过,两滴鲜红的血从指腹渗出,顷刻间没入剑刃。这把原本毫不起眼的剑,蓦地散发出一道金光,原本黯淡无光的黑色剑刃,瞬时变得莹亮润泽,一股灵力缠绕其间。
赫然已经成为一把绝世宝剑。
云轻法师双手合十,低低念了一句“阿弥陀佛”,仿佛心中的石头终于落地一般,重重舒了口气。
他望着跟前眸光澄净的年轻人,一字一句道:“如今你魔性散,情根断,自此之后,怀慈悲心,修无情道。”
“这把剑的名字,叫——天命。”
第66章 下半部开始
蜀城。
上午巳时还未过, 香满楼里已经坐满了食客,一派的沸反盈天。
这香满楼是蜀城中一家大酒楼,三年前开张,如今已经名扬千里, 日日都有慕名而来的老饕, 想尝尝这香满楼到底是徒有虚名, 还是名不虚传?
要说这香满楼与别的酒楼有何不同, 除了味道值得一提之外,最具特色的便是, 酒楼除了老板娘之外, 掌勺的,跑堂的, 刷碗的都是人猿。
说起人猿族, 原本是被玄门列入追杀名单的妖族,但六年前因为在梵清山诛杀魔尊无名有功,玄衣卫上表之后,皇上亲自颁布圣旨, 将其由妖族改为灵族,禁令玄门再对其对杀。
从此之后, 人猿族便光明正大进入了人间,一开始香满楼开业时, 蜀城的百姓, 因着早前关于人猿族的种种传闻, 见着进进出出的人猿们, 颇为畏惧,酒楼很长一段时间都是门可罗雀。
但日子一长,人们发觉人猿族不仅性格温顺,还十分热心,经常帮助凡人,加之香满楼日日香飘十里,一些人实在忍不住诱惑,壮着胆子进去一吃,得,什么人猿不人猿的,都不重要了。
之后香满楼便顺理成章,一传十十传百,成了蜀城最负盛名的酒楼。
当然,香满楼除了人猿这一大特色外,美女老板娘也是一大风景,只不过老板娘轻易不露面,想要一睹芳容,还得看点运气。
今天这波客人运气就差了点,偌大的酒楼,上下两层只有进进出出忙碌的人猿身影,始终不见老板娘的倩影。
只不过有人显然不甘心,吃得差不多时,忽然把筷子往桌上用力一搁,道:“怎么这菜里有蟑螂?”
人猿小二赶紧过来,往那盘子里一瞧,道:“公子,这蟑螂还是活的,怎么可能是菜里的?”
“你的意思是我故意陷害你们?”这找茬的男子,正是蜀城范氏子弟,城主范镇的亲侄子范飞扬,他前些日子在香满楼见到过一次老板娘,便惦记上了,然而后来接连几次都没见到人,发帖子邀请也没回应,这让他十分不爽,今日是打定主意非得跟美人见上一面。
人猿小二都经过老板娘亲自培训,谨记着要做好这一行,必须得将顾客视为上帝,至于上帝是什么?老板娘的解释是跟玉皇大帝差不多。
于是人猿们对待客人,那都是当做玉皇大帝的,无论对方如何刁钻,从来都是好声好气地解决,如今他们人猿的名声那可真是杠杠的。
人猿小二回道:“公子,我不是这个意思,就是……”
范飞扬不耐烦地打断:“就是什么?别给我废话,把你们老板娘叫出来,不然我今日让你们生意做不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