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家人有血性,脾气也大多都不太好,耍起横来连皇帝都让三分,满长安谁不避着走?

既然陆凭风给了面子,崔凝也就顺坡下了,“我还有些事要办便不叨扰了,下回我做东请你们吧!”

陆云姝道,“我长这么大都没有吃过五叔一顿饭,所以阿凝的饭是一定要吃的!”

自从魏潜和崔凝订亲之后,魏夫人出门应酬那叫一个扬眉吐气,每每旁人问起来如何结下这门婚事,她都略带矜持的笑容把崔凝从容貌到才学再到家世轮番夸上一遍之后,说儿子看上了崔家二娘子才德,非要求娶不行。魏夫人畅快极了,你们不是说我儿子不行吗?我儿子可不是不行,而是看不上一般的姑娘。

反正,一时间几乎满城都知道“长安老大难”魏潜终于春心萌动…

简直堪比铁树开花。

如今对崔凝好奇的人可不止陆家姐妹。

崔凝呵呵笑道,“一定一定。”

两厢别过。

崔凝进屋便瞧见一脸失望的陈元,劝慰道,“都是些不熟悉的小娘子,方才是我太冲动了。你若是想寻人作伴,我倒是有个很合适的可靠人选。”

陈元眼睛微亮,清浅的眸子像阳光下的清泉。

“我可曾说过家里有个弟弟?”崔凝卖力的给他推荐,“他跟你岁数差不多,今年考了个状元,跟你一样聪明,虽然平时嘴很欠,但心地善良,等下个沐休我就带他一起过来看你。”

“好!”陈元喜上眉梢,忽而又想起一件事情,微微敛了笑,“我方才从门缝里瞧见几位娘子,那红衣娘子印堂颜色不对,最近似有杀身之祸。”

崔凝惊讶,“一个小娘子竟从哪里惹了杀身之祸?”

“得卜卦才能窥得一二。”

崔凝担心几人会在山上遇难,忙问道,“其他几个呢?”

“两个小姑娘没有问题,只是那位青衣姑娘的面容被红衣姑娘挡住,我倒是没看见。”陈元道。

事关生死,陆凭风又是魏潜的侄女,崔凝只好又麻烦陈元起卦。

她在寺里问了一圈,未曾寻见陆家姐妹踪影,只好仗着自己大小是个官,嘱咐寺里和尚多看护香客,然后再下山寻魏潜想其他办法。

时已微微暮色。

崔凝一路飞奔下山,急忙忙往马车停放处去,转过一片竹林却蓦然见一人立在半花半叶的桃树下,月白色袍服,衬得他面若谪仙,身畔黑马垂头吃着地上的草,一阵晚风拂过,马儿抬起头来,仿佛与那个人一起看向她。

崔凝愣了片刻,才欢快的飞奔过去,“五哥!”

魏潜唇角微微上扬,抬手揉揉她的头。

崔凝晃了晃脑袋,配合的就着他手蹭着。

毛茸茸的手感着实不错,魏潜多揉了几下才收回手。崔凝退后几步仔细看他,不禁由衷赞美,“五哥穿这件衣服好看,我方才远远看着差点以为是那位神君下凡来叫我碰上了!”

“嘴甜。”魏潜忍不住屈指弹了一下她的脑门。

“对了,我有要事同你说。”崔凝便把今日遇到陆凭风,陈元又算出她有杀身之祸的事情说了一遍,“阿元说是无妄之灾,就在这几日,别的却看不出来。”

魏潜面色微凝,“我会处理,莫担心。”

崔凝放下心来,这才有功夫想别的,“五哥怎么会在这里?”

“天黑的早,怕你一时忘记时间赶不上闭坊。”

“五哥说的很是,现在坐马车怕也来不及了,附近没什么人,你骑马带我。”崔凝想的很好,附近没有行人,等骑马到热闹的地方,天也差不多黑了,基本不会被人看到。

她说着就利索的翻身上马,催促道,“五哥快走吧,人命关天,还是早早解决的好。”

魏潜迟疑了一下,无言上马,胯下刻意与她保持了两个拳头的距离,免得发生上次那样尴尬的事。

正式恢复更新的一些话:

这段时间不是这事就是那事,要说忙的没有时间更新,也并不是的,只是个人心态出了点问题,所以暂停一段时间调整一下。

写文这几年,后期越来越颓废,并不是因为有所成绩所以高傲,只因为心里倦怠。我一贯是个散漫的人,钱财于我来说重要也不算太重要,名气之类的,我更是从没有想过。

起初我看待自己和读者的关系,更像是彼此萍水相逢的过客,我写我的书,你看你的书,看书的人很多,我不能每个都认识也不能讨好所有人,写书的人很多,可能今天很多人喜欢我的书,隔几个月连作者是谁都想不起。

只是经过这次长时间的断更,才发现,原来不知不觉中,竟然有人愿意等我这么久,看我书的读者,也有很多真心关心我的人…

断更的这段时间,随着问我的人越来越多,我的压力越来越大,也才明白,我其实对每个看我书的读者都要负责的。花钱是一方面,于我来说,更重要的是,每个认可我的人都是我应该珍惜的,而我也曾从你们身上得到过温暖和关心。

写文不是为了孤芳自赏,也曾花费很多心思去吸引读者,所以现在每当有读者温温柔柔的对我说“袖子你要保重身体,我们不急的,可以等”,我就觉得自己像个渣男,明明开始时费尽心机骗了别人的心,却始乱终弃…

我在这里向所有等着我更新朋友道歉,抱歉我没有好好珍惜你们。从今往后,你们都是我的小公举,我要做个认真负责的男朋友。

第197章 下辈子

第197章

策马飞驰,待到崔府时天色也已漆黑。

在侧门处停下,崔凝跳下来,“我先回去了,五哥忙去吧。”

魏潜闻言便不曾下马,只道,“我看着你进去。”

崔凝生怕耽误他忙正事,门一开,便挥挥手一溜烟钻了进去。

隔了片刻,门又打开,崔凝从门缝里探出头,外头夜色沉沉,只门口被灯笼照出一片昏黄。

“你在找什么?”

低醇的声音从门侧乍然响起,吓了崔凝一跳,探身看过去,魏潜抱臂倚在墙边,微微侧首看着她。

“五哥怎么还没有走啊?”崔凝跑出来,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脸,不知道怎么解释,她也不知自己再次出来是想做什么,或许只是方才跑的太干脆,有些后悔罢了。

“坊门闭了,回不去。”魏潜道。

“啊!我同母亲说一声,你到我家里来住一宿吧?”崔凝自是知道这样不太好,但相比让魏潜露宿街头,她情愿坏了这点规矩。

魏潜探身凑近她,“真好骗。”

长长的睫毛下一片阴影遮住了他的眸光,令人看不太清楚表情,但崔凝总觉得这样的五哥于平日有些不太一样。

“这样好骗的小姑娘,入夜莫要出门。”魏潜走过来握住崔凝肩膀,把她转了个身往门里推。

肩头热流隔着衣服从他掌心传过来,崔凝就像个得风寒的人忽然照到暖阳般突然哆嗦了一下,那暖暖的感觉让她忍不住追逐留恋,脑中就冒出了想抱住他的念头。她这样想着也这样做了,等回过神来的时候,人已经像个猴子一样缠住了他。

挺好的气氛,除了崔凝动作太可笑。

她想抱就真是抱的结结实实,恨不能整个人都攀上去,全不似小娘子娇羞入怀。

魏潜低笑,一只手将她托起来,竟能把个十几岁的姑娘当做两岁孩子一样抱着。

若旁人瞧了这样的场面定然觉得怪异,只是两人却浑然不觉,反倒感受到彼此间的相互依恋。

崔凝感受到他的力道才忽然想起来这人是个武功高手,就算闭坊也拦不住他,更何况他有夜行令,当下闷闷的道,“我是很好骗啊,我二师兄骗我一万遍,他无论说什么我还是忍不住相信。”

魏潜轻轻拍着她的背,像在安慰夜惊的孩子。

“五哥,我何时才能找到真相呢?”崔凝把自己的脸埋在他温暖宽厚的肩膀上。

随着年岁见长,崔凝懂得了很多,譬如,二师兄实在太了解她的性子,心知那个谎言不能瞒她一辈子,之所以那样哄她,只不过是为了让她错过追查的时机,他是盼望她永不沾这件事。倘若从此以后忘却前尘安安心心的嫁给魏潜,未来安稳幸福可期,可崔凝做不到,只能辜负二师兄临终一番苦心了。

再者,她去年灯会看见大师兄身影,心里也存了一份希望,万一二师兄有别的办法逃脱呢?

魏潜徐徐拍着她,许久才道,“入秋我带你去灵丘山一探。”

崔凝搂着她的手陡然一紧,僵直的脊背在他轻抚之下慢慢放松,“好。”

顿了顿,崔凝又道,“五哥,我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都做牛做马报答你。”

“我不要你做牛做马。”魏潜将下巴抵在她肩上,“可你既许了我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且要谨记。”

崔凝闻言只觉得整个心脏又酸又涨,她是这一刻才隐隐明白,这感情仿佛不同于对二师兄的依恋。回想起来,其实早有不同了,比如以前二师兄一出门就是十天半个月,她也是****惦记,惦记他回来给自己带那些没见过的小玩意、没吃过的点心,可是从来不像现在对五哥这样,将将分别就毫无缘由的想再看看。

崔凝满心疑惑,明明自己是二师兄一手带大的…难道这就是俗话说的“儿大不由娘”?

想不通便暂放一边,反正也不是什么要事,崔凝撇开纷乱思绪,转念问道,“陆凭风的事真不急吗?”

“已经交代下去了。”魏潜道。

崔凝才发现,方才骑的马已经不在了,这么短的时间他不可能去了又回,定然是用了什么特殊的传信办法,魏潜不说她也没有再问,事情既然转交到了他身上,她便放下心来。

“我得回去了,父亲母亲怕是等着我呢。”崔凝依依不舍的从他身上滑下来,“五哥先走吧,不然我总想回来看看。”

“好。”

魏潜摸摸她的头,转没入黑暗,身形快如电,倘若他像平时那样穿着玄色衣袍,定是连个残影都不留下。

崔凝很怀疑他是不是经常夜行才酷爱好穿玄色衣袍。

夜色静谧。

崔凝看了一会才进家门。

“唷,深情道别完了?”一个小身影从墙影里走出来。

“哟,这不是崔状元么,怎么?还爱好听墙脚?”崔凝说罢忽然一僵,也不知道崔况听了多久,有没有听见那些关于她师门的话。

崔况走出来斜了她一眼,“你当我稀罕听。你下回直接道别完了再进家门能行吗?也不知道什么毛病,疯子一样跑进来又跑出去,没得让母亲使唤我来看你出了什么事儿!”

崔凝见他与平时没有什么不同,想是才来不久,并没有听见她之前说的话,于是放下心来笑嘻嘻的道,“劳状元郎大驾,倍感荣光。”

“哼。”崔况揣着手迈着小方步走了,多一个眼神欠奉。

崔凝想起今天在山上把他给卖了,遂跟了上去,“小弟,我有个朋友,小小年纪聪明绝顶,我觉着你们聪明人总是难免高处不胜寒,他平时一个人没有什么朋友,你也是,不如过几天我介绍你们认识认识?”

“呵。”崔况笑,“好啊。”

崔凝没想到他竟然这么好说话,心下狐疑,“你这笑的瘆人,不会是存了什么坏水吧?我朋友那叫冰雪聪明,你知道什么叫冰雪么?人家聪明但是很单纯,跟你不一样,你可不能祸祸他。”

“姐,你那朋友要是真是个聪明人,可要好好珍惜。”崔况谆谆教诲,“才智差距如此之大尚不嫌弃,定是对你赤诚相待。还有啊,沐休就别出去溜达了,在家多看,肚子里多存点词,省得平常形容人美,就一个劲的说好看、特别好看,说人有智慧就是什么聪明、冰雪聪明。你不嫌丢人,我嫌丢人。”

第198章 事发

第198章

“我这叫质朴。”崔凝哼道,“你不懂。”

崔况破天荒的没有讥讽回去,反而沉默了许久。

“你不是她,我知道。”崔况突然道。

崔凝心里咯噔一下,第一反应是看周围有没有人。

“不用看了,没有人。”崔况止住脚步,淡定的微微抬首看她,“母亲生二姐时是双胎,家里从来没有人提起但也并未刻意遮掩,你与她长得的确一模一样,我寻常说你蠢,但比起二姐那草包你还是强点。”

崔凝无语,人都已经去了,在他嘴里还是个草包呢。

“可是合族这么多姐姐,我最喜欢她。”崔况垂下眼帘,低喃道,“心眼多的跟筛子一样又有什么好。”

“阿况,你…哭了。”

灯火微微,崔凝还是瞧见了他眼下闪烁的水光。平常像个老学究似,严肃嘴又毒,连旁人皓首穷经也未必能中的状元都如他囊中之物,七岁就给自己定了人生,看好了媳妇,这么一个孩子,突然脆弱起来反倒令人觉得尤为心疼。

“不许说出去。”崔况瞪她,原本欲坠不坠的眼泪便顺着脸颊滑落,他抬手随意的抹了抹。

崔凝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尽管她同样也是崔家血脉,但因为她,崔宁从失去了本该属于自己的位置,就好像没有存在过一样,死了怕是连个墓碑都没有…

不过这件事本身就有隐情,就算发生灵丘山那场惨案,以崔家的权势定能护她周全,直接接回来就是了,没有必要让她顶替了另一个孩子的位置,除非崔家知晓个中内情,而凶手的身份连清河崔氏都有所忌惮。

“我早就知道你不是她,今日捅破窗户纸是因为实在看不下去你偷偷摸摸的蠢样子。”崔况整张脸都皱到一起,对她的行为十分看不上眼,“祖父、父亲、母亲全是知情者,这几年想必连大姐都猜到一二了,你心虚个什么?”

“你不恨我吗?”越是看重崔宁,应该越是恨她占了这个位置吧…

崔况看了看她,沉吟道,“双胞胎不会是一个脑子对半分的吧?不然一家子人精,怎么就你俩脑子不好使?”

“…”

这要搁在从前,崔凝绝不会承认,她一直觉得自己很聪慧,学东西比师兄们都快,就连师父都说她是个好苗子,然而自从来到崔家,身边一个塞着一个的妖孽,反而显得她蠢不可耐,有时候她不免也暗暗想,以前果然是见识短了。

“她至死…在家里都未曾受过半分委屈,就是犯再大过错也不过是被撵去佛堂与祖母住一阵子,养的白胖又放出来。没能长命百岁也是命里注定,我怪你作甚。”

崔凝眼睛一酸,“你是何时发现我的身份?”

“你还在佛堂的时候。”

“…”

崔凝被接回来之后,崔家很快就封锁消息,就连双胎的事情也被禁止提起,但崔况若想知道也不难。他刚刚发现崔凝并不是原来的二姐时,心里极为排斥,根本不想承认她,但当亲眼看见这个和二姐长着一模一样的脸却骨瘦如柴的姑娘,心一下子就软了。这个也是他的姐姐啊!二姐早夭固然令人痛心,可她流落在外定然吃了很多苦,好不容易回家还只能顶着另一个人的名头,这一切也非她所愿。

彼时崔凝以为把自己情绪隐藏的很好,然而连崔况都能看出她不经意间露出的凄惶模样。

今晚崔凝同魏潜的话,崔况全部都听见了,虽不知道她经历了什么,但显然比他之前所料更为凄惨,心里一时不忍才挑破,“你不是她,但也是我姐,这家里没有人把你当外人,想来父亲母亲也只觉得欠你许多。母亲疼二姐入骨,二姐去时,母亲大病了一场,若不是因为你回来,恐怕就算是熬过去亦会每况愈下。”

“小弟…”崔凝已经被他说的眼泪汪汪,伸手一把抱住他,嚎啕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