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过来。”苏慧娘向他招了招手,把准备好的干净衣裤递给了他。王七郎抿抿嘴,接了衣裤就要出去却被苏慧娘阻止:“上哪去?就在这换吧。”
王七郎脸上出现了抹扭捏,半晌后,才吭哧憋肚的换完。趁着屋里只要他们两人的空挡,苏慧娘轻声地把从桂花嫂那听到的消息说了。谁想,人家王七郎听后却显的完全无动于衷,见苏慧娘脸上有着惶惶之色,反而安慰道:“那事跟咱们可没什么关系,慧姐姐安心就是。”神情自然的就好像人不是他杀了的一样。不过这件事情的发展,还真的挺出乎人的意料,那死尸的身份,到底被人从腐烂的衣物上给认出来了,是村里的钱四,而渐渐地一种说法开始流传了出来,说钱四之所以死了,就是王六郎杀的,他杀完人后,害怕了,所以才一声不响的跑了的。这个说法无论是从钱四的死亡时间,还是他以前和王六郎总混在一起的关系,都是比较合情合理的,至于王六郎杀人的原因,村民们开始了各种补脑,一时间什么情杀、仇杀的,出了几十种版本,以至最后,那钱四的继母竟跑到王家去大闹了一翻,要皮氏把王六郎交出来,两人当场就在院子里来了场全武行,听说场面颇为惨烈。
日子转瞬而过,陈家母子到来的第十八天,发生了件对陈家来讲挺雪上加霜的事情。那一天,苏慧娘正在灶间做饭,家里面来了个人,却是以前曾见过的秦妈妈,苏回娘见她神色匆匆,隐有急色,也不多说让她直径进了屋,不想她进去的片刻后,陈夫人屋子里却发乎一声瓷器摔裂的声音,以及丫鬟珊瑚的惊叫声,苏慧娘眨了眨眼睛,赶紧掀帘走了过去。
只见此时,那陈夫人半靠在炕上的软枕上,一张脸孔隐隐的发青,胸口更是剧烈的起伏着,一副激动至极的样子,苏慧娘的视线在她手里攥着的一封信纸上扫过,知道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正想着自己是不是应该劝着一些时,陈钰也后脚的跟了过来。
“娘,您怎么了?”陈钰赶紧急走几步,来到陈夫人身前,伸出手为娘亲蓄着气。
看见儿子那充满关切的眼神,陈夫人忽然悲从心来,放声大哭道:“钰儿啊,我的钰儿啊。”
陈钰脸上显示出一抹浓浓地惊讶,母亲一项要强,从未在自己面前如此痛哭过,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同样地,视线瞟到了母亲手中把攥着的信纸,陈钰扯过来,一目十行的看过。片刻后,一抹苦笑自嘴角而起,陈钰轻声道:“母亲何须如此,俗话说得好,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那刘家既然决议要退婚,咱们应了就是。”
苏慧娘在旁边听了,却微讶的挑挑眉,原来这陈钰已经定下婚约了啊,不过也是,他今年已经十七八了吧,有婚约倒是不奇怪。只可惜的是,对方居然要来退婚,苏慧娘想着,应该是看到如今的陈家败了,想要撇关系了。听到这,苏慧娘脚步轻缓的退了出来,剩下的话,自己这个外人就不便在场了。
摇摇头,她重新回到灶间,开始置弄午饭,隐隐地可以听见陈夫人的哭声,秦妈妈气不过的咒骂声,以及陈钰的相劝声,苏慧娘表情有些怔然,不知不觉地叹息道:“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啊!”更何况,人家还不是夫妻呢。
“慧姐姐在说什么?”突然地身后响起一道充满疑惑的声音。
苏慧娘没想到身后还有人,声音一出,吓得她手一颤,菜刀直落而去。在堪堪要砸到脚背上时,被一只手接住。
“你吓死我了。”苏慧娘埋怨地瞪了他一眼。
王七郎撅了撅嘴,同样道:“你也吓死我了。”
要是砍到脚背上,要怎么办啊!
苏慧娘心情正惆怅呢,罕见的竟闹起了小孩儿脾气,气嘟嘟的转过身子决定不理他。王七郎瞧了她两眼,跟粘树皮似的就在她左右来回晃荡着,不仅如此,还一个劲儿地问道:“你刚才在说什么,什么鸟啊难不成慧姐姐想吃鸟了,那玩意儿考起来还没鸡腿好吃呢,不过鸟蛋的滋味倒是挺不错的!”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苏慧娘那点子感伤,顷刻间散了个干净,没好气地说道:“是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王七郎是个何等伶俐地,一听这话,就知道是个什么意思了,不过,慧姐姐的这个想法可要不得啊,她怎么能说这种话呢,自己绝对不是这样的人啊!想到这,王七郎觉得自己非常有必要表示一下决心。
“慧姐姐”基本是快到苏慧娘胸口高的小孩儿,有点着急地说道:“我是绝对不会先飞的,当然也绝对不会让你飞,不是…我的意思是咱两谁都不飞,就是死了也要在一起。”
苏慧娘:“………。”
苏姑娘觉得自己有点凌乱,有心要说你这个比喻不对,咱两又不夫妻,什么飞不飞的,不过看着小孩儿那一脸你一定要相信我啊的认真小眼神,她又觉得格外有趣,不知不觉地便笑出声来,抬手弹了下他的小鼻头:“好、好、好。咱们家小七是个有情意的,你以后的媳妇可要享福喽!”本是一句玩笑话,谁想到,人家王七郎却并不领情,小脸唰的下就黑了,看着苏慧娘的眼神充满了控诉,鼻腔重重一哼,手起刀落,哐当一声,半个菜刀就狠狠地剁进了菜板里,最后还贼胆肥的瞪了一她眼,转身就跑掉了。
苏慧娘:“………。”
这到底是发的什么神经病啊!!!!
第59章 柔语相劝
苏慧娘微微停下脚步,看着眼前的男子,微挑了下眉头,叫了声:“陈公子。”
陈钰似乎也没有想到会在这里见到她,表情上有些微愣,不过随后却还是很自然地招呼了声:“苏姑娘早啊。”苏慧娘看了眼陈钰,见他肩膀处沾满了晨间露水,脸上也有着彻夜未睡的憔悴,便知道应该是心情不好,躲出来的。
“苏姑娘这是要去哪里?”只见此时的苏慧娘手肘上挂着只竹篮,里面发着些瓜果,以及高香,纸钱等物,看上去像是要去上坟的。
苏慧娘听了后,只微微笑了笑,却并没有回答。
略一致意,示意他可以继续在乡间小路上慢步,苏慧娘直径向前走去。
片刻钟后,她来到了一座系着粗红色绳子的石坟前,现在这里已经是成为了村里的禁地,村民们远远见了,都会绕开来走,久而久之,变得更加荒凉了一些。在这个时代,人死后除了头七外便是整三个月的时候,尤为重要,需要亲属来祭拜一下。苏慧娘拿出了篮子里的早就准备好的祭品点了三炷香,站在坟前,双手合十的念起了经文,她念的是往生咒。整整念了半个多时辰,苏慧娘才重新睁开了眼睛,轻声叹了口气,把带来的纸钱烧了,这才收拾了一下,准备往回走。
“是苏姑娘的亲人吗?”陈钰轻声问道。
苏慧娘早就知道他一路跟着自己,闻言,脸上闪现出抹黯然,轻声把女童的事情诉说了一遍。
陈钰听了立即勃然变色,神情上充满了厌恶与唾弃:“如此心肠恶毒的女子,怎配为人母亲?简直是畜生都不如。”
“这也是那孩子命不好。”苏慧娘叹息了一口气:“只愿她来世能投个好个人家,有能疼爱她的父母,把这一世遭过的罪都给补偿回来。”
“命吗?”陈钰俊朗地眉角也是一黯:“苏姑娘说的极是,人之命运就如同早就书写好了似的,任你以前如何的富贵锦绣,如何的风光得意,一旦到了时候,浪头翻来,也会被打的低落尘埃,尸骨无存。”
见他说的这样消极,苏慧娘便知道他这是联想到自家情景了,不禁正了下脸色,有些严肃地反驳道:“慧娘却是不同意公子所言,的确,这世间有些事情是注定无法更改的,譬如,人的寿数譬如无法选择自己会生在什么样的人家,可是更多的,却还是要看自己,否则要寒窗苦读干什么又怎么会有人定胜天这一句话,陈公子乃是堂堂男儿,岂可因为眼前这些困境而失了志气,要知道你母亲还要靠着你呢。”
家族遭逢大祸,自己也如同丧家之犬般惶惶而逃,这些压力全部砸在了陈钰身上,便是平日里尽量维持住,但他也不过是个富贵窝里出来的锦绣少年,难免灰心丧气起来。此时,乍逢,苏慧娘一呵,便如同一盆冷从天而降,整个人清醒了三分,他到底是个心有智慧的,当即也正了颜色对苏慧娘郑重其事的揖首道:“姑娘慧言,陈某多谢了。”
苏慧娘知道他大约也是被昨儿退婚一事给打击了,一时没想开而已,此时见他多少振作了些,微一沉吟,反而安慰道:“陈公子,恕慧娘多嘴,贵府的事情,我也有所而闻。其实依我看来,事情许是并没有坏到那种地步的。”
陈钰闻言却苦笑一下,他出自威武伯府,却不是长房主枝。威武伯是他的大伯,当年高祖起义,他大伯与爹爹,同时参加义军,然而他爹却时运不济,没活到起义胜利,改朝换代的时候,而与之相反他大伯却一路官运亨通,直至封伯。陈钰的母亲心里有结,觉得爹爹的死都是大伯没看顾好的原因,再有她与威武伯夫人脾气不对,是以在上京住了几年后,就带着一双儿女,来到了这僻静地地界。然而,就像是同根相生的大树一样,如今主枝被毁,他们这些旁枝,又怎么可能没有影响。
“苏姑娘有所不知。”陈钰叹气道:“陈府的事,涉及到了当今圣上,如今想要翻案,无疑是登天之难啊!”
“陈公子可曾听过一句话?”
“愿听指教。”
“狡兔死走狗烹 飞鸟尽良弓藏。”
陈钰听得这句话,猛地一愣,略略思索,下一秒,整个人震惊地睁大了眼睛:“你的意思是?”
苏慧娘摇了摇头,轻声道:“陈公子,大瑞定鼎天下,如今已有六年。蒙古鞑子,也早就被朝廷军队赶到了关外草原,可以说现在的大瑞是暂无外忧的,那么外部解决完了,是不是就该轮到内部了呢?”
陈钰本来就是个聪明之人,即使苏慧娘话未完全,然而其中的意思却已经是理解的七七八八了威武伯府是靠着军功起家的,在从龙的一众功臣里,虽算不是最顶尖的那几个,手里却也是有一部分兵权的,难道就是因为这个,惹了皇帝的杀心。陈钰越想越冒冷汗,整个人定在了那里。苏慧娘见他这样微微摇了摇头,她是后世之人,在后世,对于“重阳行刺”一案,众说纷纭,那皇帝虽能左右一时,然而却左右不了众口铄金。而且《瑞史》上也记载了,这件案子最后还是被推倒了蒙古鞑子身上,当然,对在其中被冤死的那些臣子们,高祖是垂泪三天,每每啼血不止,最后还下令厚厚地抚恤了其子嗣们。于是,陪着他打天下的老家伙们死了个七七八八,新的一批权贵又诞生了。
“当今皇上应该也不想留下薄情寡义的名声下来。”苏慧娘想了想,最后还是没忍住的剧透了一下:“最多再有半个多月,事情应该就会平静下来的。”
陈钰听到这里深吸了一口气,苏慧娘的话就像是一番只手掌拨开了面前的迷雾,令他有种茅塞顿开之感而且说到底,他也是宁肯相信皇上的薄情,也不肯相信自家会犯上谋逆的。
“多些苏姑娘”陈钰再次一揖首,脸上的表情总算没有那么沉重了。一抹微笑又重新挂在了他的嘴角旁。苏慧娘点了点头,觉得自己这番话没有白说。陈钰的视线在苏慧娘的脸上划过,只觉眼前的女子处处充满了惊奇,从第一次见面时的丑陋绣女,到再次见面时的清秀小姑娘,再到如今珠圆玉润,气质雍和的女子,她似乎就像是一只蝴蝶,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完全蜕变一次,而且蜕变的不仅仅只是外表,还有她的谈吐,她的见识。
陈钰觉得眼前的女子,真的是神奇极了。
她真的只是个村姑吗?
尚且不知道自己已经被某人看做了“神奇生物”的苏慧娘,此时同样也不知道,她说的这番话不紧紧关系到了陈钰,也同样关系到了另外一个人。就在不久的将来,命运的轨迹发生了剧烈的变换,从某些方面也让苏慧娘的人生,彻底迈向了另一个未知的方向。
第60章 今年十八
放佛为了印证苏慧娘所说的话一样。陈氏母子来到的第三十七天,事情发生了戏剧性的变化,又是一封书信到来,然而,与上次的充满耻辱的退婚书不同,这次的书信带来的却是个天大的好消息,高祖亲自下命,为威武伯府平反了。陈母当场就喜极而泣,陈钰则立即决定反回家中,准备前往京城。
当晚,苏慧娘做了顿极丰盛的饯别宴,陈母精神气大好,在饭桌上居然频频与林氏说着话,言语里尽是住不住的笑意,这次饯别宴,苏文也参加了,两家人笑语嫣嫣,吃得极为尽兴。
第二天清晨,陈府马车来接,陈钰把母亲扶上车后,转身朝着苏慧娘这边走来。
“苏姑娘,这些天多谢了!”陈钰表情真挚的揖首道。
苏慧娘笑了笑:“远去上京,愿公子一路平安。”
清晨的微光中,陈钰深深地看了眼面前的盈盈而笑的女子,转身上车而去。
“人都走了,慧姐姐还在这看什么?”一道阴阳怪气地声音响起,只见王七郎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地说道:“莫不是舍不得他走!”
“胡说什么!”一个响栗敲在王七郎的脑袋上,苏慧娘没好气地说道:“走啦,回家。”
陈氏母子走了以后,苏家的日子也渐渐恢复到了平常,尤其是王七郎,心情尤为舒畅,他早就盼望着那个姓陈的快些滚了,若不是怕苏慧娘生气,他早就要做些什么了。就这样,一连过了半个月,其间,陈钰托人来了封口信,言及已经携母上京,以后若有机会定当再来拜谢云云,苏慧娘看了也只是暗自祝福了一声,遂也不再多想。
上京,永平侯府,一片素缟,永平侯夫人戚氏跪在亡夫牌位之前,哭的几乎晕厥过去。
“夫人您要节哀啊”身旁的心腹妈妈,心疼地劝说道:“保重自个的身子啊,大小姐可还要靠您呢!”
言及自己女儿,戚氏心中一动,勉强止住悲伤,在妈妈地搀扶下站起身来,言语悲伤的喃喃道:“我可怜的兰姐儿啊,还这样小,就没了爹爹,我又不争气,没生下儿子来,以后在这侯府里,怕是再无我们娘两的容身之处啊。”
那妈妈听了,便劝说道:“夫人您不要这样想,无论怎么样您都是堂堂正正地永平侯夫人,大小姐都是尊贵的侯爷嫡长女,在这府里谁还能越的过您去。”
“侯爷在时,这些自是没问题。可是现在侯爷去了…”戚氏红着眼眶道:“我膝下只得一个兰姐儿,这侯爷之位,早晚得落到别人手里去,大房那边现在可是闹的厉害着呢,于氏那贱人见天的带毅哥儿到老太太那转悠,起的是什么心思,当我不知道吗?”说道这里时,戚氏咬住了下唇,脸上流落出抹恨色。
“夫人心里明白事情的轻重就好。”那妈妈做出副放心的表情:“现在可不是悲痛的时候,侯爷新去,您得在朝廷册立嗣子的诏书下来之前,想好对策。否则一旦让大房那边的心愿达成,这永平侯府可真就没有您和大小姐的立足之地了。”
“可我有什么办法!”戚氏泪如雨下:“儿子,我要是能有一个儿子,该多好。”
那妈妈听了这话,眼中露出抹沉思,脸上露出犹豫地表情:“夫人,奴婢有一个主意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你我主仆说这些做什么,妈妈快快讲来。”
“夫人…”片刻后,那妈妈小心翼翼地提醒道:“夫人可是知道其实老爷是有一个儿子的。”
戚氏听了这话猛然一愣,而后露出不可思议地表情,豁然道:“你指的是…。”
那妈妈重重地点了点头。
戚氏脸色突变,半晌后才说道:“都这么多年过去了,谁知道那个孩子是生是死,还能不能找的到。”
“不去找又怎么知道找不到?”见戚氏脸上明显有不愿之色,那妈妈连连劝道:“夫人,奴婢知道您与老爷琴瑟相合,感情甚深。为了顾及您,这么多年来,老爷也没有去找那孩子的意思,他这是心疼您,不愿与您生了间隙啊!”戚氏听到这,心里忆起往日夫妻恩爱的画面,更是伤心欲绝,悲痛的难以自制。那妈妈也同样擦了擦眼泪,然而嘴上去接着说道:“可是现在老爷去了,情况就不同了。夫人啊,您想想,倘若真能找到那孩子,您把他接回来,认在膝下,他得了这天大的好处,还不得把您看做是生身的娘亲啊,反过来说,您有了他,手里就多出了一张最厉害的牌。再不用担心别人会夺了这侯位,您和大小姐的地位,才会稳如泰山啊。”
戚氏听到这,脸上明显出现了动摇之色。可是她素来是个心高气傲的,若是真走了这条路,那岂不是就承认了自己只是永平侯爷的继妻,不是原配夫人吗?
“夫人!!”那妈妈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泣泪道:“老奴知道您在顾虑什么,可现在是没有办法了啊,您想想大房那边的步步紧逼,您难道真愿意把这侯位拱手让给那边吗,您真的愿意以后处处看那于氏的脸色吗?您便是不为自己想想,也该为兰姐儿想想啊。”
最后这一句话明显戳中了戚氏的软肋,只见她神色一震,深吸一口气,脸上闪过抹决断:“妈妈说的是,这总归是一条路,只是这么多年过去了,那孩子又该到哪里去找。”
“夫人,侯爷身边的长随燕四是起义时就跟着侯爷的,他应该记得侯爷把孩子交给了谁。”
那戚氏听后便道:“让咱们的人在旁边紧跟着,这事要偷偷地进行,不能让那边得了消息。”
“夫人放心,事情便交给老奴了。”
“嗯,你下去把,我要单独再跟老爷呆一会儿。”
“是…”
门声一合,戚氏悲痛地看着面前的紫木牌位,呜呜道:“老爷啊,您在天之灵要保佑妾身跟兰姐啊。”
于是,就在她的悲痛与不安中,两天后,一辆马车趁着天黑偷偷地从侯府的后门驶出,向南方,奔驰而去。
王家凹,苏慧娘家中。此时此刻,正是热火朝天。
今天是苏慧娘的生辰。
过了这个生辰,她便正式是个十八岁的“老女人”了。虽然她自己并不在意过不过生辰,可是林氏在意,苏文在意,王七郎更在意。于是,在苏家其他三人的强烈愿望下,一桌极其丰盛的生辰宴便被置弄出来了,齐梅梅不知道打哪里听到这个信,也上赶着赶来祝寿。小姑娘现在剪了个超短的头发,远远看上去跟个假小子似的精神极了。苏慧娘单独跟她说了会儿话,期间齐梅梅有些着急的解释了下王大郎的事,苏慧娘点点头,表示这事自己已经知道了。
因为是“食为天”的东家,所以苏慧娘每个月都会到店里查一次账,上次去的时候,却意外的发现王大郎出现在店里面做工,便明了这些月里面,他抱着孩子去哪里了。
“我娘是个心软的!”齐梅梅叹了口气,有些无奈地说道:“有一次无意中看见他在街上流荡着想找活干,便把他带回了店里面。而且以前在王家的时候,王大叔对我和娘也是很好的,我就没忍心把他赶走。”
苏慧娘听了微一沉吟,淡淡地说道:“王家大郎的人品倒还是可以的,但你有没有想过,若是让他家里人知道了他在你那,能不过去闹吗?”
齐梅梅皱眉道:“他不是已经把田氏那个恶婆娘给休了吗?”言语里无不充满了幸灾乐祸。
“那田氏的父母早就没有了,娘家现在是兄长当家,她一个被休的小姑子能有什么容身之处,回去没有两天就灰溜溜的回来了,现在依然住在王家,可见心里是把自己当成王家人的。”
齐梅梅听了脸上果然出现了不好的颜色。
苏慧娘见了心中微微一叹,她有些知道这小姑娘在打什么主意,她应该也看出来自家娘亲和那王大郎的牵扯之处,有心成全。可说实话,苏慧娘并不认为这是一个什么好主意,即使摆脱了田氏,可还有个皮氏啊,那王大郎可以不要老婆,但总归不能不要亲娘的吧,他早晚还是要回来的。
闲言少叙,一场由林氏主厨,众人陪庆的生辰宴热热闹闹地开始了,期间,苏慧娘得了林氏缝制的绣花鞋一双,苏文略带害羞的送上一副亲手书写的寿联,齐梅梅送的是一套银首饰,还附带齐芳做的一盒精致寿糕。把视线放在身旁地王七郎身上,苏慧娘挑了挑眉,意思是:“你的呢?”
王七郎眨了下眼睛,意思是我要单独给你,一副神神秘秘的样子。
苏慧娘摇摇头,笑了。
果然,当晚,她就收到了一个削的精致的长盒,打开一个看,里面却是一个木头做的小人。
那眉、那眼,那笑起来的样子,无不充分证明了个这个人是谁。
“真漂亮。”苏慧娘笑着说道:“这真是最好的一件礼物。”
王七郎抿抿嘴巴,没有吱声,只是那嘴角却难以自制的咧成一条缝,看起来怪异极了。
第61章 远方来客
初冬第一场雪下来的那一天,王家凹里来了辆浑身漆黑的大马车,赶车的是一位虎目圆睁的黑脸大汉,他着了一身青色劲装,一手鞭子挥的劈啪作响,看着就有股凛凛之威。
“燕四爷,可确定是这里?”一位穿着体面的夫人推开车窗,皱着眉头问道,从她那憔悴的脸色看,他们应该是远行而来。
那被称作燕四爷的点了点头,粗声道:“刑妈妈,就是这里,在下记得很清楚。”
那妈妈闻言,脸上露出些微高兴地样子,心里却有些患得患失起来,生怕自己白来一场。兀自纠结间,那燕四爷寻了个村民来问,那村民听了,便指着个方向道:“这条路一直往前走,岔口处往左转,第一家就是王铁柱家了。”刑妈妈一听这话,心思立刻稳当了三分,不管怎么说,人是找到了啊。
皮氏躺在炕上,嘴巴里面吧嗒吧嗒地抽着大烟叶子,田氏蹲在炕沿边上,有一下没一下的给她敲着腿。也不知道是哪下没敲对,皮氏嘶了一声,抬起脚丫子就狠踹了她一脚,把田氏一个跟头生踹在了下去。
“你作死啊,敲个腿都不会。从骨头里就是个废物,怨不得俺们家大郎把你休了,真真是个废物。”皮氏坐起身子,眼皮子翻飞的大骂道:“咋地,你还敢瞪我,不愿意伺候老娘啊,可以,你滚就好了嘛,省的在这里碍眼,你个丧门星,老娼妇,老娘操你八代祖宗…”
看着吐沫翻飞,破口大骂的皮氏,田氏满是横肉的脸上闪过抹深深的怨毒。然而,嘴上却说道:“娘,您别生气,是俺笨,俺蠢。您消消气,消消气啊!”田氏的低三下气明显愉悦到了皮氏自打家里发生了这么多事情以后,皮氏的心性就越发癫狂了,颇有种破罐子破摔地架势,也不吵吵去找王大郎和王二郎了,也不巴巴惦记着王五娘了,整天就是趟炕上抽水烟,外加往死里折腾田氏。
便在皮氏继续不管不顾的破口大骂时,屋子外头却传来一阵敲门声,田氏听了如闻纶音,一咕噜的朝着外头跑去,皮氏冲着她身后呸呸了两声,骂了声:“奸猾的老兔崽子。”心里却也有点奇怪来人会是谁,要知道在王家凹里,他们已经是过街老鼠人人喊打了,大家躲都来不及,谁会上杆子过来串门。
莫不是大郎他们回来了?
脑袋里涌上这个念头,皮氏可是坐不住了,三两下的奔了下地,鞋都没穿的朝外头跑去,然而,一出了屋子,却猛然一愣,看着站在面前的两人,皮氏问道:“你们找谁啊?”
“这里是王铁柱家?”那极体面的妇人当先开口问道。皮氏的眼睛从她耳朵上的金疙瘩上移开,有些傻气的点了点头。那妇人又接着问道:“你是王铁柱的什么人。”
“俺是她婆娘。”
那妇人皱了皱眉,看着眼前脸有赃物,衣裳不整的皮氏,眼睛里闪过抹鄙夷,不过转念一想,那孩子若真的还活着,养在这样的家里面,也就是个田间巷里的傻小子,倒是方便夫人摆弄。
皮氏瞪大了眼睛,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事情,倒是身旁地田氏,当场就惊呼一声,叫道:“娘,他们是来找七郎的!!”七郎两字一落,刑妈妈与燕四同时对视一眼,脸上闪过兴奋的光彩。被田氏的这一惊呼给弄醒过来,皮氏第一个反应就是不能让他们找到王七郎,她才不会让那小狼崽子找到什么爹娘呢!
“没有孩子,你们找错人了。”皮氏一脸阴沉的哼哼道。
那刑妈妈眼力何等老辣。见此哪有不明白的,冲身旁的燕四使了个眼色,燕四当场就冷笑一下,斗大的拳头噼啪一阵乱响,不肖片刻,皮氏就什么都招了。
隔壁,苏慧娘家中。
王七郎附在桌子上正练着毛笔字,苏慧娘也坐在旁边拨打着算盘,林氏手里拿着针线纳着鞋底,正是气氛宁静时,屋子外头却突地传来一阵狂吠。
“小黑叫了,应是有人来了。”苏慧娘给王七郎一个眼神,示意他出去看看。
小孩儿撂下笔,提着鞋就出去了,苏慧娘也没有多想低着头继续着自己的算账大业,然而就在此时,一声撕心裂肺的,几乎是能把房盖掀起来的尖叫声嗷地一声就响起了。
“我的儿啊——————————。”
苏慧娘一张脸当时就黑了,这声音不是皮氏有是谁。那老女人又要出什么幺蛾子,苏慧娘咬了咬牙,立即起身跟了过去,一出门,却微微一愣,只见门口处正站着两个陌生的男女,那男人劲武有力,手上还擒着小黑,任它怎么狂吠都挣脱不了,女的那是个年纪不小的妇人,观其样子应是什么大户人家出来的。
勉强压下心中疑问,苏慧娘微微站定,对着王七郎招了招手,小孩儿刚才开门时一个不查,被皮氏抱了个满怀,正是恼的狠呢,此时一张小脸都变成了个青紫色,看着皮氏的目光都能剥了她的皮。几步站到苏慧娘身边,王七郎看着三人的双眼中充满了戒备。
“你看你这孩子…”皮氏故作亲近的呵呵一笑,笑的整张脸都变成了一朵老菊花:“咋地啦,不认识娘了?”说道这里时还转过头对着苏慧娘说道:“慧娘啊。俺是来接七郎回家的,这些天可是累了你们了,改日啊我一定登门道谢…好了,七郎,快跟娘回家啊…。”
“你谁的娘?”王七郎可不卖她什么面子,当场就冷笑道:“少在这里乱攀亲戚。”
皮氏面皮一紫,心里暗骂,她小心翼翼地看了眼刑妈妈,想着无乱怎么样都得狠捞一笔,便要张嘴对着她解释,说些小孩子不懂事,没教育好云云的话,然而,此时此刻,刑妈妈的心思已经完全不在她身上了,她一双眼睛就像是黏了胶水似的一个劲儿地看着王七郎,喃喃道:“像,像,真是太像了。”
那燕四爷闻言也极肯定的点了点头,眼前这漂亮的过分的小孩儿,与曾经被称为大瑞第一美男子的永平侯,长得真是有八分的相似,看着就知道两人一定有着血缘关系。
那刑妈妈勉强控制着脸上的震惊,上前几步,对着王七郎微一附身,极和气的说道:“大少爷,奉夫人的命。老奴来接您回府了。”
苏慧娘和王七郎同时一愣。
一个念头瞬间涌上心头,苏慧娘有些不可相信的问道:“你们是————”
两刻钟后。
刑妈妈住了口,笑意盈盈地看着眼前的女子,她心里其实是很疑惑苏慧娘跟王七郎的关系的。
苏慧娘看了两人带来的府印,那上面篆刻着的永平侯府四个字,却是决计错不了的,
“你们怎么知道小七就是你们要找的那个孩子?”
那燕四便道当年是他陪着老爷把小少爷交给王家凹的王铁柱抚养的,并且细致的说了,孩子被送人时的年龄,身上几块胎记的位置。说的是头头是道,与王七郎的实际状况倒是十乘十的无二致。且他最后还道:“跟少爷包在一起的,应该还有两样东西。”
苏慧娘听了心中一动,转过身从炕柜的最底下取出两样东西,却是一本蓝皮拳谱,和一只通体翠绿的玉佩。那拳谱先不说,见了玉佩,刑妈妈就几乎可以百分之一百的确定,王七郎就是侯爷的儿子了。有了这两样东西,在加上这孩子的长相,就是回到府里,也没有人敢质疑他的身份了。想到这里刑妈妈几乎是迫不及待的就想返回上京了。
相比与刑、燕二人的激动,王七郎却从头到尾的显得完全无动于衷,苏慧娘见了心中却是大大一痛,她想着,许是他们分别的日子就快要到来了。
当天晚上,月朗星稀。外面开始飘起了小雪,苏慧娘呆呆地看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连王七郎走进来都不知道,三两下拖了鞋,小孩儿一咕噜的上了炕,扎猛子似的扎在了苏慧娘怀里,被他撞的重重一痛,苏慧娘轻叫一声,怨嗔道:“使什么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