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语嫣问明了方向,这才背着个竹框向着南山的方向走去。

这是她第一次出王家的大门,一路上不由细细的观察了起来,王家在这个村子里应该算是比较富裕的人家,这从他们家能住得起五间大瓦房,地里又能雇的起长工便可以看出来。

“丑八怪!丑八怪!嫁个死人的丑八怪!…”几个六七岁的小男孩,光着腚,拍着手,绕着林语嫣身边嘻嘻哈哈地叫道。而一些在门口处或站或座的大人们,也一个个的望了过来。

若是一般的小姑娘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人这样叫,此时肯定是已经羞到不行,或许去跳井了都不一定,可是林语嫣却表现的很镇定,不但不生气,反而向着这几个孩子们笑了笑。

没法发,谁叫她天生就很喜欢小孩子呢。

大约是她长得太丑了,一笑起来就更像夜叉了,孩子们吓得倒退几步,轰地下哇哇乱叫的跑开了林语嫣走了好半晌才来到了南山,便见此山呈坡形,并不十分高,倒是山角两头相隔甚远看上去却极大,山上多林木,人一进去,就觉得遮天蔽日,林语嫣并不敢深入,只沿着上山的小道慢慢往上爬,果然就像那皮氏所说的山上苕藤极多,林语嫣从背后的竹筐里拿出镰刀,小心翼翼地割了起来,一忙乎便是两个时辰,其间林语嫣极幸运的找到了一颗野生的枣树,虽然大多是青涩的酸枣,但林语嫣还是高兴地捡了一大堆,把它们小心的压在筐底用苕藤盖住,这些便算是她的“私产”了。

坐在一块青石上,林语嫣微微抬起自己的胳膊,看着那双又是血咖又是脏污的手掌,她轻轻地叹了口气,不是看不出来那王家不是什么慈善人家,也不是没有想过就这么一去不回的跑了。可是没有户籍,没有官引,她一个女子又能跑到哪去呢,怕是没出村口一里地,不是被人捉回来就是饿死在半路上了。

她以后的人生该不会就像是这双手一样,永远都这么伤痕累累地吧!林语嫣满是阴郁地想着。

“疑?”突然,她像是看见什么一样,眼睛闪过抹惊疑。只见她抬起自己的左手放到了眼皮底下使劲儿地看着,而后想起什么似的,脸上出现了乍惊乍喜的神色。她猛地站起身,匆匆地想着前方跑去,不多会便来到了一条山间小溪旁,把双手伸进小溪中用力的搓着,也不管结痂的皮肤是不是重新流出血来。还是那双粗黑的布满伤痕地手,而唯一不同的是在那左手的手心正中央一点梅花样的像是胎记的东西清清楚楚的印在上面。

林语嫣脸上出现了欢喜的神色,强自按捺下心神,低下头,伸出舌尖轻轻地舔了下,下一秒,天旋地转间小溪旁已经彻底失去了林语嫣的身影。

再次张开眼睛,入目的是一片花海,并不是那种普通的鲜花,而是一株株精致而名贵的奇花,有牡丹类的巍紫、姚黄、洛阳红。海棠类的垂丝海棠、西府海棠、丽隔海棠。菊类的十丈珠帘、月亮黄、还有兰类的翠盖、朵云,密密麻麻栽满满了一片,若是让懂行的看了定会大惊失色,这么多花期不同,成长环境也不同地花卉是怎么同时存活,同时盛开的?

看着眼前的景象,林语嫣的双眼中浮现出深深地迷茫,如果说自己现在真的是“借尸还魂”,那么上一世的这个梅花空间,又怎么还会存在?

林语嫣摇摇头,深吸一口气,算了,这应该也算是好事吧!

看着眼前的这片花海,林语嫣怀念似地笑了笑,这些花都是她“上辈子”收集而来的,一开始的时候其实只是栽了几颗而已,可是也不知怎么弄得,这里的植物生长速度那是极快的,花开花落,繁殖不休,几十年下来,就变成了如今的这片花海。

林语嫣看了眼周围,向着一个方向走去,不多时,一座温泉大小的池子便出现在了眼中,这池子呈太极形黑色的部分冒着冷水,白色的部分却冒着硫磺味道的热水。林语嫣当下便走到白色池子的旁边,脱下了身上的衣裳,慢慢地滑了下去,霎时,一股似乎令无数毛细孔都张开的舒服感觉涌上心头,林语嫣不由自主的□□了一下,觉得自己这沉重的少女身体,终于获得了救赎。不知不觉地,林语嫣趴在池边睡了过去,再次醒来时已是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她却并不是很担心,全赖这空间中的时间流速不同,这里的很长时间,可能只相当于外面的几秒钟。

白色的温泉水俱有凝脂、祛痕、滋养身体的奇效,林语嫣在上辈子时就已经很明白了,果然,再次,看像自己的双手时,便见那上边的所有血疤、口子、什么的全部消失不见了,就连这黝黑粗糙的双手,也变得顺滑光亮了许多。如果长此以往……林语嫣不自觉的摸了摸自己的面颊,那上面恶人的红斑,也应该能消失掉吧!

说到底,她还是不想永远活在那些厌恶,鄙视的眼神下,所以能够摆脱容貌上的残缺,那就最好不过了。

身体很干净,可是衣服却很脏,想着要再次穿上它们,林语嫣就觉得膈应。

银子,如果她能有银子就好了!

从生下来开始就从没有为钱财发过愁的林语嫣,开始深深滴怀念起那些黄白之物了。

作者有话要说:

王家七郎

便在这时,一个来自遥远地记忆模糊地袭来,银子?她使劲儿的想了想,忽地眼睛一亮,穿上衣裳,朝着不远处跑去。

“我记得是在这里啊!”林语嫣蹲在地上用双手不停地挖着地上地泥土。不多时,只觉指尖碰到了什么东西,她脸上浮现出笑容,用力一掘,霎时,一个小小地银元宝便出现在了掌心中。

上辈子刚刚得到“随身空间”时,林语嫣曾好奇的往里面试装过各种东西,因为发现这里面的土地似乎很神奇,所以某一天她突发奇想,往里面种了颗银子,她想看看这里是不是连银子都能种的出来。当然结果表明,果然是她异想天开了,而那颗被用来做试验的银子便这样被留了下来。

“果然还在!”看着手里面十两重的银元宝,林语嫣简直是高兴地不得了,这些钱如果运用好了完全可以成为她安身立命地根本。从“空间”出来后,林语嫣迅速看了眼周围,依然是山间的那条小溪旁,强自压下心中的兴奋,她捡回自己的竹框又割了些苕藤,直把里面装满,才背着足有几十斤重的竹筐,深一脚,浅一脚的向着山下走去。

回到王家后,顾不上自己的满头大汗,林语嫣开始迅速的剁苕藤,混苞米叶,忙的脚不沾地,直过了好半晌才终于让那两头花猪不再狂叫了。喂完猪,皮氏又让她去后院菜园子中拔草,于是顶着高高地太阳,林语嫣开始挥汗入土的拔草,直拔的头晕眼花,嗓子冒烟。

“老四家的过来一趟。”便在这时,那皮氏又开始叫了:“这是宝儿的尿布,赶紧去洗了,手脚麻利点,午饭还得做呢!”看着那尿布上一块块白黄相间的秽物,林语嫣的心情那是相当憔悴。

洗完尿布,做完午饭,她一口气来不及喘,便又要去干活,说来也是,这王家五六口的人,却没一个肯伸把手,所有的家务都要林语嫣一个人来做,又哪里有丝毫休息的时间。

在繁重地劳累中,太阳也慢慢地落下山去,林语嫣蹲在灶坑前,往里面填着苞米杆子,炙热的火苗和黑烟时不时的就会往外喷,不到一会儿,她就变得汗流浃背起来。而此时皮氏和田氏却坐在厨房地木桌边一脸悠闲的扒着花生吃。

“好宝儿,看奶奶,奶奶在这哦!”皮氏时不时的晃动下怀里的孩子,笑的那叫一个慈祥和蔼每当她怀里的王宝儿冲她咧嘴时,皮氏那一张老脸就更乐了。

田氏翘着二郎脚悠闲地把嘴里地花生壳吐出去,而后转过头对着林语嫣喊道:“老四家的,给我端瓢凉水过来。”林语嫣却像是没听到似的完全不为所动。

“老四家的,俺叫你呢,耳朵聋啊!”田氏满脸的横肉皱在一起,看起来就是副凶神恶煞的样子。

林语嫣却道:“大嫂,那水缸就在你旁边,自己去舀就好了,我现在忙着做饭呢,没功夫。”

田氏听了立即不愿意了,只见她唰的下站起身子,对着皮氏喊道:“娘啊,你看看这个小贱人,嫁进咱家才几天啊,就连嫂子的话都不听了,我看再过几天,她连你都敢打骂了,娘,可不能助了她这歪风邪气。得好好管教下才是。”皮氏听了虽然也觉得田氏是小题大做,然而一个是自己孙儿的亲娘,一个却是她们王家花二两银子买来的丫鬟罢了,亲疏有别,她自是向着前者的。

“老四家的,你大嫂说的话,没听见啊,赶紧舀瓢水过来。”

林语嫣背对着她们,静静地把灶坑里的苞米杆子又往里捅了捅,她给王家干活一方面是被逼无奈,一方面却是因为她“儿媳妇”的身份,甭管这身份是怎么来的,但她的确是坐着花轿进的王家大门,伺候公婆那就是天经地义的,谁让她占了人家的身体,可是这并不代表她连田氏也要伺候,也要被呼来喝去地随意打骂。所以今儿这舀水,她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去舀的了。

皮氏见林语嫣拿自己的话当耳旁风,一张老脸立刻黑了下去,站起身就想要却抽她,而田氏的动作且比她还快,只见她几步就窜到林语嫣背后,伸出手来,就要去死拽她的头发,这个不要脸的小贱人,今儿就让她见识下自己的手段,看她以后还敢不敢顶嘴。而就在这时,林语嫣放佛背后长了眼睛样,忽的一侧身子,躲了开去,田氏只感到眼前火光撩过,烧的滚糊的苞米杆子,带着火苗嘁哩喀喳就往她身上掉。

田氏啊的下惨叫一声,疯狂的拍打着手臂身上的火星。

“杀人了,杀人了!!”田氏扯着嗓子不停地尖叫着:“你个杀千刀的小贱人,黑了心肠地小娼妇,你这是要烧死我啊!”林语嫣闻言却做出副委屈状,一脸惊讶地说道:“我怎么知道大嫂你站在我后面,不过是想要把烧不透地苞米杆子抽出来而已,不小心撩到你身上,还真是对不起啊!”

看着林语嫣那张丑陋的脸上露出无辜的神色,田氏气的七窍生烟。

那火苗不但烧的自己双臂火燎撩的疼,连一身的衣裳都给烧出了好的个窟窿,田氏此时可真是新仇旧恨一起涌上啊,当下想也不想就要去揍林语嫣。

林语嫣却早有准备,仗着自个身材灵巧,几下就窜到了院子里,田氏疯了似的在后面追着她,一边追一边破口大骂着,听到动静的王五娘也从自个房间里出来,睁着眼睛一副看好戏似的笑着正乱成一团时,远远地却有人向这边飞快的跑回来,却是王六郎。

“你两干干哈呢?”他呼哧带喘的咽了咽口水。

田氏见了却尖声喊道:“六郎,给嫂子抓住那个不要脸地小贱人,看我今天不打死她。”

谁想王六郎听了却哭丧着脸喊道:“唉呀,你们都消停一些吧,娘,小七那个王八羔子又做祸了!”

小七两个字一出,就像是又股特殊魔力,霎时让所有的王家人白了脸色,各个魂不附体的样子。

皮氏颤着声音问:“那个兔崽子还没死?他、他干啥了?”

王六郎摸了下头上的冷汗,双眼中闪过抹惊惧,抖着声音道:“那个祸害,把人王坤家的小儿子王宝庆的一根手指头,活生生地咬掉了。”

“什么!”皮氏听了后,一张老脸白的更加厉害了。便是连林语嫣听了都不由惊惧起来,这得有多深的恨意,才能活生生地把一个人的手指头给咬下来。正在所有人为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震惊到时,远远地,开始有嘈杂的脚步声响起,王六郎回头一看,脸色惶恐地说道:“娘,王坤家的找来了!”

皮氏听了下意识地就要关门藏起来,然而,她们家就在这,又能藏到哪里呢。不过片刻,一群人就冲进了王家院子里,他们中有男有女,还抬着个担架,担架上是个十一二岁的男孩子,他半个身子都是血,脸色发白,精神萎靡的躺在那里,嘴里不停地□□着。

林语嫣早早的就躲在了旁边,皱着眉头看着这一切。

便见一个身材高瘦,满脸戾气地中年女子,几步就窜到皮氏的房门前哐哐地往死的砸着,边砸便吼道:“开门,开门,皮氏快开门,老娘知道你在里面。”

这女人跟疯子似的又砸又骂了好一会儿,皮氏却只锁了门,就是不出来。

便在这时,有人看见了同样躲在一角,贼头贼脑往这边瞧的王六郎,几步上前就给按着地上了,便听那个人道:“坤嫂子,那个狼崽子害了咱家宝庆,今儿就同样拿他们老王家种的来偿还,剁了这小子的手指!”

“不不不!”王六郎听了脸色煞白,口中疯狂地喊到:“娘啊,你快出来救救六啊,六不要被剁手指啊!”“谁敢动我儿!”皮氏听着小儿子痛苦的呜咽声,当下也管不了其他,打开房门就冲了出来,她手里拿着杆板撬见人就拍,跟个疯婆子似的瞪眼狂喊道:“谁动我的六郎一下,我打死他!”

那个坤嫂子听了也是赤了眼眶,你儿子你心疼,我儿子我就不心疼了?

当下就虎扑了上去,跟皮氏两个人撕成了一团。

这是林语嫣第一次看见人打架,脸色不禁浮现出一股微妙的神情,既有些紧张,又有些兴奋,着实很耐人寻味。两个人简直是“难受难分”的干了好一会儿,直到被旁地人强行拉开,都还不依不饶地,狂骂着对方。

“行了!”其中那个刚把王六郎按住,扬言要坎指头的大汉,灌小鸡仔似地把皮氏灌倒在地上,呸声道:“老王家的,这事到底是你们家先挑起的,睁大眼睛看看架子上躺着的庆宝…”说罢直接掀开盖在那少年身上的衣裳,举着一只,只剩下半截,白骨茬子还在外面露着的手指,恨声道:“你们家要怎么赔。”

作者有话要说:

一根手指

皮氏看了眼那血淋淋的断指,狠狠打了个冷颤。

扑在地上嚎啕着:“老天爷啊,你开开眼吧,作孽的是王七郎那个小畜生啊,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啊,你们要找人赔,就找他去好了,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我呸!王七郎是你儿子,他做下了这事,我们不找你找谁?”那大汉长相凶恶,干的又是屠宰牲口的活计,这般对着皮氏喊来,着实把后着吓的瑟缩起来。

皮氏哪里肯“陪”。只在哪里兀自叫嚷着:“大家心里都明白,那小畜生根本就不是我儿子,是我家那个死鬼从稻田沟子里捡来的。”

“咱可不管你们家那破事,咱只知道那小兔崽子姓王,他爹叫王铁柱,他娘叫皮秀萍。”那大汉冷冷说道:“今年就把话给你放在这,要么拿出十两银子出来,要么咱今天就拿你家六郎的手指抵债!”

“娘啊!我不要被剁手指啊!”王六郎摊在地上嚎啕大哭道。

皮氏听得对方狮子大开口,竟要十两银子,不禁气血上头,大骂道:“凭啥子,你们这是想钱想疯了吧!来娘告诉你们一个子都没有。”

那大汉听了当场就冷笑起来,也不去理会皮氏,只握起碗大的拳头对着王六郎就是一顿狂擂,没几下就让对方见了血腥。

皮氏嗷——的尖叫起来,猛地扑了上去,那个叫坤嫂子的,见状,也跟着动起手来,没一会儿,几人就撕扯成一团。对方是有备而来,且人多势众,没一会儿皮氏母子就被打的满脸开花。

倒映在躲在一旁的林语嫣眼中,别提多解气了。

就在王家院子被看好戏的人里三层外三层围起来时,有人高声喊道:“里正来了!”

林语嫣循声望去,只见一位身穿长袍的老者在众人的簇拥下慢慢走了过来。

他看了眼滚成一地的几人,不悦的皱起了眉毛。

“干啥子呢?有话不能好好说吗,非要动手动角吗?真是有辱斯文、有辱斯文。”

那坤嫂子第一个从地上窜起来,对着里正嚎啕道:“老太爷您可来了啊,快给俺们家做主吧,您看看庆宝,就那么被王七郎咬断了手指啊,这是终身残疾,以后干活、娶妻都得耽搁。您说咋办啊!”

里正闻言看了眼担架上,王庆宝的那只血淋呼呲的手掌,当场就倒吸了口气。

“是王七郎干的?我就知道那个小子是属狼的,早晚都得伤人。”里正怒气冲冲地说道。

“呜,疼,娘,我疼啊!”这时,担架上的王庆宝忽然喊起疼来,那声音听得都可怜。

“庆宝啊,你在忍忍啊,等娘管他们家要了银子,就有给你治病的钱了啊!”坤嫂子嚎啕道:“老太爷啊,您快给咱们断断这个理吧,俺们家庆宝等着钱救命呢。”

那里正本就对王七郎心存偏见,闻言立即说道:“是这么个理,嗯,若是成人做出了这个事,自是要见官的,但那王七郎不过七八岁的年纪…嗯,就有王家拿出些钱财,来了断此事。”

皮氏听了却不干,那小畜生自己沾了一身屎,凭啥要他们给他擦屁股。

“没有钱,我们家一分钱都没有!”她坐在地上,四肢乱蹬,哭天抹泪的叫道:“老话说的好冤有头债有主啊,惹祸的是王七郎那个小畜生,跟我们有甚关系,你们要银子只管找他要去啊,他要是拿不出来,你们就剁他手指,一根不够就剁十根,手指不够剁脚趾。都找他去好了啊,干什么过来欺负我们这帮孤儿寡母啊,莫有天理啊,莫有王法啊。”

林语嫣看着兀自在那里唱念做打的皮氏,心里可以百分之百肯定,那个叫做王七郎的绝对不会是她的亲生儿子。

仇人还差不多。

那坤嫂子过来为的就是要钱,哪里肯让皮氏糊弄过去,当场也跟着大哭起来,一口一个的叫着担架上的儿子。

看着院子里两个正飚哭音飚的来劲儿的女人,里正狠狠的拄了手里的拐杖,大声说道:“行了,都消停一些。”

两人立刻没了声音。

“皮氏,不管怎么说,王七郎总归是你们老王家的孩子。他把庆宝咬成这样,你们家就得给人一个交代。”

“俺不管,俺家可拿不出十两银子出来。”

里正见皮氏竟敢回嘴,当场就撂了脸色,冷冷地说道:“怎么,现在连我的话都不听了?”

这里正在王家凹里可是个有威望的人,见他生了气,皮氏到底不敢招惹,只懦懦地说道:“老太爷,不是俺不听您的话,实是有苦衷的,俺们家去年打粮的那些钱,除去缴税的,剩下的全都给二郎拿去当束脩了,他是个有本事的,将来一定会出人头地。”

里正一听,心思果然活泛。

王家二郎在镇上读书的事,他自己也是知道的,那后生却是有几分才学的,若是有朝一日…

这样一想,里正看着皮氏的目光不由收起了些许凌厉:“嗯,皮氏说的有些道理,十两银子和着一家人三年的嚼用了,是太多了些。嗯,就五两吧!”他拍板定音的说道。

别说五两银子,就是一个大子,皮氏都舍不得往外掏。可是她到底不敢惹怒里正,那屠夫又掐着王六郎的脖子狠劲儿瞪着她。万般无奈下,她把肚子里所有骂人的话,尽数洒给了王七郎那个小畜生,又心疼地嚎啕了好大一会儿,这才不甘不愿地起身,进屋拿银子去了。

“呜呜娘,你真的要给他们银子啊,凭啥子啊…”片刻后,有鬼哭狼嚎之音从屋子里传出。

林语嫣可以听出,那人是田氏。

“滚滚滚,刚才他们扯老娘头发的时候,怎么不见你上前帮忙。”

“娘———”

便见半晌后,皮氏满脸阴沉的走了出来,后头还跟着个抱着奶娃哇哭哭啼啼地田氏。

得了银子,又在里正的见证下签了了断书,坤嫂子一伙这才骂骂咧咧的走了。

眼见周围人转瞬没了个干净,皮氏平白失了五两银子的心,更是痛的厉害。只见她拎起只板撬,跟疯狗似的站在院中间,就是一顿大骂,并扬言要是抓到王七郎,就把他活活打死。

王家人被这样一闹,也没了吃晚饭的心思,倒是省了林语嫣一顿功夫。

怀着类似于幸灾乐祸的好心情,她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一会儿就去梅花空间里好好泡个温泉吧!然而,这个想法在她推开门时,尽数化为了惊惧。

空气中有着铁锈一般的味道,林语嫣低下头,借着门口通亮的月关,可以清楚的看到地上流淌着的斑斑血迹。血迹成线状,一直蜿蜒到屋子一角的柴堆下。林语嫣深吸口气,小心翼翼地走了过去,屋子里有些黑又静的出奇,林语嫣整个心神都紧张起来,便在她弯下腰欲要去拨弄柴火,想要看的更清时,猛地,一种冰冷黏糊,好似被蛇缠住的勒痛感,从脚踝处袭来,吓得林语嫣当场就惊呼一声,一下子就跌了下去。

“啊啊啊——”她猛然感觉到自己似乎是坐到什么东西上了,吓得四肢乱摆,惊惧的连连叫道。

然而,那东西却只爬在那,动都不动。

半晌后,林语嫣微微冷静下来,细神看去,这哪里又是什么东西,分明就是个人,还是个身材瘦小全身是血的小孩儿。

林语嫣心思电转,这小孩莫不就是那个王七郎。

熄下了想要去叫人的想法,林语嫣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自己的脚踝从那小手中解了出来,这孩子也不知哪来的这般力气,昏过去了都还不撒手。

把小孩从柴火堆里抱出来,林语嫣把他放在了自己的“床”上,小孩儿伤的极重,浑身都是血,最要紧的是他的面色,涨着紫,似乎是被什么东西卡住一样。林语嫣皱着眉,摸了下他的鼻息,已经很微弱了。

她赶紧扶起小孩儿的上半身,让脸朝地,然后伸出食指去抠他的嗓子眼,小孩的嘴巴像是河蚌般闭的极严林语嫣急的几乎都快用撬的了,才好不容易弄住条缝了。片刻后,她似乎碰到了什么东西,使劲一勾。

“哇——”小孩儿一口污秽全吐在了林语嫣身上。

有食物残渣的恶臭,有血污,还有——

林语嫣看着那根在月光下明晃晃地东西,只觉得浑身胆寒。

那是一根人的半截手指。

这小孩儿果真就是那个王七郎。

作者有话要说:

救人一命

这王七郎莫不是把这跟断指一直含在口中?

这个念头一径涌上脑海就让林语嫣浑身一颤,有种想要立即把他扔到门外的冲动。

然而,她毕竟是个善良之人,这王七郎又只是个六七岁的稚儿,她实在是狠不下这个心肠。

暗自叹息了一声,林语嫣开始细细检查了下他的伤势,只见吐出口中手指后,王七郎的呼吸渐渐平稳了下来,然而,人还是昏迷着的。林语嫣给他脱掉了身上那只能称作“烂布条”的衣裳,只见在那干瘦的小身体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伤痕,一层叠着一层,有新有旧,光看着就能让人感到这孩子曾经受到过怎样残酷的虐待。

林语嫣倒吸了口冷气,再仔细一望,又见那正胸口处,正印着一个硕大的,翻着浓浓青紫的大脚印子。她甚至都可以想象的出,有一个人曾毫不留情的抬起腿来,一脚就踹向这孩子胸口的画面。

这是想要他的命啊!不过是个孩子,怎么就能下的去这样的手!

此时此刻,林语嫣心中再没了惊惧,有的只是对一个挣扎在死亡边缘的孩子的怜惜。

她不是大夫也没有药材,根本不可能治的好这孩子,可是林语嫣却有一处地方,那里有一座池子,一座非常神奇的池子。

林语嫣看了眼紧依然昏迷不醒的王七郎,伸出手,舌尖轻舔。

片刻后,一桶散发着硫磺味的温水被放在了地上。

林语嫣扯下了自己的一块衣摆,浸泡在温水中,而后,开始给这孩子擦拭身体,她擦了一遍又一遍,温泉水换了一桶又一桶,直折腾到了后半夜才停手,很明显,这孩子看上去好多了,起码那一身的青紫淤痕大都已经消失掉了。

至于这他身体里的五脏六腑是不是也受了什么严重的损伤,林语嫣便不知道了。

用完了温泉水,林语嫣又舀了些冷泉水出来,细细的味他喝了,见他脸上的神情不再那样扭曲,才微微放了心。她看了眼天色,而后闪身进入了梅花空间,跳进池子中,闭上了眼睛。

再出来时,一身疲惫尽去。

林语嫣微一沉吟,抬起脚走到了柴火堆旁,这房间原先就是座柴房,所以这柴堆的极高,几乎快要到房顶,王七郎又是个小孩子,藏在里面应该不会被人发现。毕竟现在烧火做饭的都是自己,皮氏等人是轻易是不会到这里来的。

天色大亮时,林语嫣已经做好了一切准备,她在柴火堆后头掏出了个洞,把依然还在昏迷着的王七郎塞了进去,而后又用脚把地上滴的血迹使劲蹭掉。

想了想,她又进了趟空间,取出一把大枣。

这是她上次去山上砍少腾时,捡来的野枣,被她种了些在空间里,现下已经长成小树苗了,而剩下的这些则被泡在了冷泉水中,过了这些天,早就变得个顶个的饱满清脆,入口即香。林语嫣取出一捧放在了王七郎脑袋旁边,若是这孩子醒了,也可以垫垫肚子,做完这些后,她小心的合上了房门,开始一天的劳动。

因着痛失了五两银子,皮氏今儿脸色黑的厉害,逮谁骂谁,连田氏都吃了好一顿排头,被逼着下火做饭,林语嫣给猪喂完食后,又提着桶到后院去浇水,王家的五间房后,是用篱笆圈出的一块地,种些应季的蔬菜,林语嫣一桶接着一桶拎,直到中午才算把地浇透。田氏做饭的手艺,实是不敢恭维,就连尚属生手的林语嫣都比她强,先不论味道如何,单说卖相,起码林语嫣做的干净,而田氏做的纯属糊弄,黑漆漆地,看着就埋汰。